可这种故作高深的姿态，在此时此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自然不能震慑神明，却能让底下一群垂涎欲滴的眷属们掂量自己的实力。
眷属们按捺住抢夺的欲.望，等待着公爵换取黑暗主神的奖励。结果公爵却施施然走下，带着恐惧的费奇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还是先请尊贵的黑暗神神子来吧——”他彬彬有礼地说道，其他黑暗眷属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这时黑暗逐渐褪去，黑发黑眼的少年于黑暗中一步跨出。
他长着一副绝对深受神明宠爱的模样，浑身笼罩的黑暗气息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应证了他黑暗主神神子的身份。
而且还是高浓度。
而在他牵着银发银眼的少年一步步踏上高台时，洞窟里的惊叫声已是压抑不住。
他们之前收敛的气息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神啊，又一个主神的神子......”
炽热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仿佛下一秒就有眷属控制不住地冲过来。
“死亡领域。”席恢念道。
顾荷安默契十足地释放出来。
在他们周边出现了一个小型的黑色圆圈。
然而没有谁敢上前一步，因为——“越界者死。”席恢淡淡说道。
他对于公爵那套高深莫测的装法忽然来了灵感，于是他补充道：
“真正制裁黑暗的，只有更晦涩可怕的黑暗。”
顾荷安作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谁也不知道他在偷偷憋着笑。席恢捏了他的腰一把，他才严肃起来。
席恢牵着顾荷安迈上高台，他仰起头。
笑意逐渐加深：“伟大的黑暗之神啊，您不打算看一下您宠爱的神子吗，还有——一份来自光明神的大礼。”
黑暗再临。
失去了画面，失去了声音，失去了呼吸，失去了对四周一切的感知。
公爵颤抖着摸上眼角的刺青。
他的眼前渐渐亮起两名少年以及两尊神祇的虚影。
银发的神祇站在黑发少年的背后，双臂张开作出拥抱的姿态。
在他对面，黑发的神祇站在银发少年的身旁，伸出手臂想要拉扯过黑发少年。
天堂与地狱，光明与黑暗，一线之隔。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神明能永远注视他所宠爱的人——沃兹基硕得
还有：我再也不在锁文的边缘试探了（拿烟的手微微颤抖.jpg）
第36章 神降
拔出暗夜女神冠冕上的黑宝石。
立于灭世之黑龙头顶。
于万千黑暗眷属的瞩目之中。
从不落帝国的贫民窟诞生，到达埋藏不朽的骸骨剧院，以神明的遗迹为起点，直达最古老威严的神灵高台。
神殿的教皇，圣殿的祭司，帝国的公主。
所有人时隔多日都应在此一同仰头。
迎接神的降临。
黑暗之神，回应神子的呼唤，神降于此。
众生跪伏。
......
顾荷安紧张地抓住席恢的手，他因为感受到了自身血脉本源的波动，止不住地颤抖。
“你在紧张？”席恢问出口，才恍然发觉这个问题他曾经也问过。他当时还问顾荷安是不是有赛前紧张症，然后还生气了。
“别怕，我在这里。”席恢回握住他的手，结果他身上光明的力量由于遇到威胁自动地溢出，与顾荷安身上的黑暗力量冲撞到了一起。
顾荷安闷哼一声，抓得更紧了些。
“不要放手。”他说。
席恢点点头，然后顾荷安在他眼里消失。他转了转头，不止是顾荷安，其他东西也都消失了。
画面、声音、味觉、触觉、时间的流逝感。纯然的黑暗。正常人呆在这样一个空间内，不需要多久就会崩溃的吧。
但是席恢知道顾荷安一直拉着他的手，尽管他已经感受不到，但还是感到了安心。
他在直面一位神祇。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以前在系统的帮助下去过一个同样有着神明的世界。但那已是末法时代，神明衰微，那个世界的重生者甚至鼓动起了蒸汽革命，彻底消除了神明在人间的痕迹。
重生者对他说：“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有神明。为什么？因为我自己不是神。”
“你是神吗，如果你是的话，你能让我跪下对你歌功颂德吗？”
席恢是怎么回答他的呢，好像是——“我不能成为你的神，但可以成为你的信仰。”后来怎么样席恢已经忘了，反正那也不重要。
但这个世界的神，却是真实存在并且并不衰微。
“黑暗之神。”在空气猛得凝滞的一瞬间，席恢闭上眼，然后再睁开。
他看到黑发的神祇降临在这一方土地，向他伸出手，手指距离他不过一个指节。
席恢听到神明近在咫尺的嘶吼声，听到自己心里疯狂生长着的恐惧。
离开这里，走，快逃，躲远点。
就像世界没有了光，没有了希望，没有了爱。
他在这时突然想到了公爵之前对他说的话——我不建议你过于依靠这股力量。
因为神明能够随时收回。就好像现在。
宠爱他的神明会在他面对黑暗之神时收回力量，席恢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但他很快又有了点想法。——光明神想要杀死顾荷安。
席恢的手指不自觉地弹跳了一下，他分不清是哪一个手指了，但他希望是握住顾荷安手的那根手指。
“顾荷安......”他喊着，分不清顾荷安是否能听见。
别冲动，神明不会看着他死的。他其实在之前和顾荷安说过这个可能，就是他陷入危险却突然失去力量的情况。
顾荷安，别冲动。不会有事的。
停了一会儿。应该是一会儿吧。
席恢终于感受到了从四肢百骸涌上来的死亡阴影，在这时突然有些好笑，因为他想到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
“神说，要有光。”哈哈。
他有没有说出这句话呢，应该是有的。
不然他也不会重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会感觉神明突然收走的力量又回到了身躯。
心脏仿佛被一只温暖的手捧住，有谁在席恢耳边轻声呢喃：“别怕，我的孩子。光在这里。”
他听到血液重新奔腾的声音，听到光芒绽放的声音，听到自己从嘴里发出的声音。
“光明终将驱散黑暗。”他捏了捏顾荷安的手指，摸到一片湿润。
鲜血顺着他们相握的手掌流下来。
他听到顾荷安凄厉到有些失真的声音：“燃烧血脉——”
有席恢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就像席恢以为刚刚黑暗的侵袭只有一会儿，他不知道顾荷安看着一动不动逐渐被黑暗吞掉的他，无能为力，痛彻心扉。
就像百年一般。顾荷安面对的是自己本源的神祇，他自身的力量甚至是那名神祇的施与。
他又能怎么做呢。
他直接燃烧了血脉，从他自己燃烧到了血脉的本源身上。
也许是席恢背后的光明神一直在等机会，也许是光明神本来就打着灭掉这个黑暗神神子的打算，他没有像席恢想象中那么快出手，他只是冷漠地旁观，甚至是讥诮地看着黑暗神与他神子之间可笑的战斗。
暴怒的黑暗神面对自己的神子毫不留情，却也没有放下对光明神神眷者的侵袭。
就在宠爱的人类快要被吞噬，在少年嘴里发出轻微的声音时，光明的神祇才悲悯地降下自己的光辉，可惜地叹息一声。
“别怕，我的孩子。光在这里。”
神眷者，使用神赋予你的力量吧。
于是席恢再一次感受到了神明的陪伴。
温暖得让人近乎流泪，好叫人感谢他的伸出援手与不离不弃。
他奋力把倒在地上的顾荷安拉进怀里，然后漆黑的眼里流动起银白色的电光。
......
在白银历的这一天，那些抬头的人感受到了黑暗神的降临。
他们很快又低下头去，直把这当成某个幸运的黑暗眷属取悦了神明。
但很快，他们又惊愕地重新抬起。不止是他们，近在帝国，远在整个大陆，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动作。
一个又一个身影从城中，从魔法高塔中，或者从荒无人烟的地区浮起。
遥望。
他们所能看到的，是接连百道闪电刺入黑色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