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不记得,修者精血为根的灵花还有这般功效?它不是……只能治愈魂魄的损伤吗?
难道,他在假死之后恢复如此缓慢的原因……从一开始,就不是贺洵?
虽然一切都是他写出的设定,但他本人对于其中的医理了解,并不如书中角色那样深切。
沈明渊猛然转头,朝着不远处打得你死我活的两人看去。
整个天枢院的湖水在瞬间结冻,一群群白色的仙鹤被惊得飞起,笼罩在上方的穹顶同时碎裂崩塌。
贺洵收回了散布四方的灵力,拼尽全力抵抗来自殷左圣的一次次袭击,飞沙走石轻易融入水龙、穿透冰墙,重重击在他的心口。
沈明渊看过来时,他正好落了下风,后退数尺,脸色苍白地喷出一口鲜血。谪仙般的白衣乱了,布满割痕,墨色的发丝在狂风中散开,将那张鲜少有波澜的脸庞衬得宛如鬼魅。
贺洵的眼神好似含了千年冰霜,要将眼前的敌人封入地心。
“殷左圣……”
殷左圣比他还要不成人样,脸颊被碎冰留下一道斜飞的浅伤,像是被贺洵的凄惨模样取悦了,脸上尽是邪气的笑意,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让我猜猜,我们最善于替天行道的天枢尺大人,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他一步步逼近贺洵,一挥手便让一道道利刃贴着贺洵的身形斜插在地面,将人困在中间,“贺洵,这样的你看起来,总算有点人样了啊……”
就在他走到第九步时,本来站都站不稳的贺洵,猛然抬眼,嘴角微不可查的上挑一瞬,“是……吗……?”
殷左圣瞬间便察觉不对,脚尖点地便向后掠去,仍是晚了一步,脚下的地面已在这时融化成河,奔流着将他卷入其中。他踩中的,只是遍布天枢院的无数陷阱之一,与河流同时出现的,还有藏匿其中的无数尖锐暗器。
暗器本身并不致命,只在殷左圣周身留下一道道细碎的伤口,鲜血都未能流出多少,可怕的却是那些水流,它们冰寒刺骨,沿着他的伤口将血脉凝结,比剧毒更加致命。
最明细的便是殷左圣的脸颊,那里的浅伤成为第一个突破口,青紫的颜色顿时顺着伤口四周蔓延开来,让半边脸的血肉瞬时坏死,左眼也跟着蒙上一层白霜。
若是冰霜顺着浑身的血管直蔓入五脏,殷左圣便会立即毙命。
这是贺洵的真正实力,是他不再顾及湖水是否会结冰,不再管那些仙鹤是否会选择南飞,不再花费大量精力守着整个天枢院,将全部灵力收回之后的贺洵,那个以一身之力便守护了整个水城的天枢尺。
普天之下,能以五行中的水系灵力冻结修者血脉以致命的,贺洵是第一人。
千钧一发之际,殷左圣自眼角余光瞥到了一个人影,一个犹豫着想要靠近、又停在半空生怕被两人发现的人。
一道水龙和一道沙石同时朝着人影袭去,沈明渊连忙闪避,顿时后悔自己太过贪图这力量纯净的灵花花雨,没能早点躲藏到角落里去,才莫名成了这两人的攻击目标。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落了下风的虽是殷左圣,此时先行力竭的却是贺洵,窜入天空的沙石形如巨鹰利爪,将他的腰肢一把抓在手中,狠狠朝着地面拖拽而去。
沈明渊觉得自己要被摔死了,失重感让心跳空了一拍,他猛地闭紧双眼,缩成个虾米抱头求生。
而后,就落入一个又冷又硬的怀抱。
他睁眼,看到半边脸已经毁容了的殷左圣。
年轻的少谷主像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脸如何吓人,朝着他大大咧开一个笑容,“小猫儿,报仇的机会到了,要不要亲手杀了他?”
就在这时,可怖的冻伤痕迹在殷左圣面上停止了蔓延,那些席卷而来的水流也慢了一拍。
沈明渊简直无力吐槽——你把我从高空拽下来差点摔死,就是为了看我给贺洵补刀?
我就是有这心也得有这实力啊?!你都快被他打死了,难道我就能杀他??
而且……
用杀人来解决一切问题的思路真的不可取!杀了贺洵,就不是和整个天枢院为敌这么简单了,怕是要惹不知情的江湖人众怒。
欠贺洵人情的,可不是一两个修者门派那么数的过来。
沈明渊挣扎了一下,“你先……放开我。”
因他的突然被抓,贺洵和殷左圣似乎暂时休战了,招招致命的打斗在这时告一段落。
贺洵盯着两人,披头散发地举起蛇般的长鞭,“你放开他。”
于是,本来挺好说话要把沈明渊放下了的殷左圣,就紧了紧双臂,抱着不松手了。
殷左圣:“你让我放,我偏不放。”
沈明渊:……
贺洵收起了鞭子,将其缠回腰间,令四周奔腾的水流、冰群也各自归位,他慢条斯理地抬手,将自己散落的头发拢于脑后,重新理好,身上的衣冠也重新摆正。
外放的杀气,也随着他的几个动作逐渐收拢,除了衣衫上的破口还残留着,看起来就像是一瞬间就变回了那个彬彬有礼、客气温和的贺洵。
一抹标志性的淡然微笑挂上贺洵的脸庞,他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对着殷左圣说道,“你走吧,从今以后,别再踏入天枢院一步。”
沈明渊比殷左圣还惊讶,从不肯吃亏的贺洵他,就这么,让步了?
还是说在贺洵看来,眼下还不是和异人谷撕破脸皮的时机?
殷左圣也不信,“放我走?把他留下,就放我走?啧,你以为你是谁?”
贺洵仍是面色不改,“少谷主不同意的话,也可以你死,我放他走。”
“你当我是你?”殷左圣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摇摇头,“错了错了,贺洵,你不但会放我走,还会放他跟着我一起走。”
下一瞬,一把利刃抵在了沈明渊的颈侧,不知是刀刃太锋利、还是力道没把握好,刀刃贴上皮肤时便留下一道血痕。
沈明渊大气不敢出。
贺洵冷冷看着他,“你与他不过一面之缘,为何非要抓着不放?”
“我倒是觉得一见如故,”殷左圣低头吻去,亲了亲沈明渊的耳尖,笑弯了眼,“所以心疼他呀,当然要为他着想。可怜的小家伙,于其在你这里被当个玩物关着不放,还不如直接死了痛快些,不是么?”
沈明渊试图反驳,“我……”
不,我觉得被关着比死了好!真的!
殷左圣低头与他对视,半边狰狞的脸也僵硬地挤出笑容,吓得沈明渊脸色一白,忘词儿了。
完犊子,贺洵本来就很想看我死,这下子俩人是要统一战线要他命吗……万一贺洵也觉得与其让他跑了,不如看着他死比较好怎么办?
说好了能活到五十章呢?
贺洵仍没放弃和人谈判,公事公办地开口道,“我还需要他助我得到窥天镜,你将他带走了,我天枢院的损失,少谷主打算如何赔偿?”
沈明渊:……?
这是真的打算放他走了?
“这有什么难的?”殷左圣惊讶地睁大眼睛,“我不是说了吗?我爹很快就要办寿宴了,记得来捧场,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第37章 .活不过五十章
天枢院结界边沿, 无数灵力幻化的枝桠归于一条粗壮的植被主干, 枝干的末端不见根系、不见泥土, 而是自一人胸口钻出, 以血为食,以肉为土。
很难想象, 这样一株爬上了天枢院穹顶的藤蔓, 竟是自这样一个人的体内扎根生长的。
在他的身旁,还屹立着另一个人影, 源源不断的灵力便是自这青年手心涌出,不断滋润、催促着植被的生长。
直到穹顶碎裂, 百湖结冰、千鸟飞离,青年才终于收手, 扎根在另一人胸口的植被也失了灵力,瞬间枯萎、变黑,而后化作细碎的粉末凋零而下, 仔细看去, 那些枯萎的植物碎末竟是柔软而带着些弹性的、仿佛坏死的血肉。
一个可怖的伤口留在他的胸口、植物扎根的地方,却只能瞧见缺血泛白的伤口皮肉, 不见多少鲜血溢出。他却完全没将这伤口放在眼里一般,只随手洒了些药物粉末上去,而后又吞了几粒药,将衣服一拉就完事了。
他目光始终定格在结界之内, 除了那层与穹顶连结的水幕, 还有暗含了无数机关的迷阵挡在眼前, 让他无法轻易靠近、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