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想过和子期相互依偎也好,可是现在这已经无法满足他了,他想要更进一步。
这一日,夏扬亲手打破了相安无事的生活。
夏扬召宰相之女许妩和世家朝家嫡长女朝华入宫。
一个月未上朝未处理任何政事的神秘帝王突然颁布的这个旨意,让宫内宫外,所有人都瞩目这一刻。
然而所有人都猜不到陛下会做下如此疯狂的举动。
皇帝把许妩和朝华召入宫,只是让朝华画以子期和他为原型的春宫图,让许妩写以二人为主的春情诗句,并且发行天下。
所有人都震惊了。
除了子期。
书房里,子期无动于衷地看着摊在他面前的无比缠绵的春宫图,子期一页一页翻动着。
那首诗词称得上是艳绝天下,子期默默念着最末一句,世间可有皈依处?如是我闻,枉相思无数。子期的嘴角奇异地勾出一个弧度,似笑非笑。
子期跪坐在地上,嘴角上有红嫣嫣的鲜血,子期抬头看向夏扬,声音轻微的几不可闻:“夏扬,你开心了?”
“我,我不知道。”本是俯视着子期的夏扬却跪在子期的对面,他双手紧紧攥住子期的手,听到子期的问话,他的眼神却迷茫起来。
他想要逼迫子期,让他痛苦也好,让他悲伤也罢,他想要看到有情绪的子期,然而看到子期这幅模样,他心中说不上开心还是不开心,只是感到心在坠痛。
窗外的日光穿透窗棂,子期挣脱夏扬,微微抬起手去捉住那调皮的日光,然而那日光却肆无忌惮在子期身上跳跃着,倾泻在子期闭着的眼睛上。
子期将扬起来的手慢慢放下,捂着眼睛感受着流过手指缝间的日光的些许温暖。
夏扬看到单薄的子期几乎羽化而去,没有任何想法的抱住子期,不哭不笑都好,只要还在他的身边。
子期再次挣脱夏扬,他回看满室的书籍,摊开在书桌上的,摆放在书架上的,肆意放在书案下的,视线无意间撇过书柜,猛然看向夏扬。
“把程放、落樱、落雁他们放回谢府。”
“好。”夏扬答应着,子期能要求他做什么,那再好不过。
“把这些书带走,不……”
“魂归魂,土归土,带走我从谢府带来的几本即可。”
“朕把程放他们叫来。”夏扬试探地问道。子期从书柜里取出那十本书,还有一本《本画纲目》,子期交付给夏扬。
“不用见,让他把这些书带回谢府,就行了。”
夏扬的目光温柔且悠长,子期的这些割舍,让夏扬产生了错觉,子期能和他好好好好度过余生。
只是余生太短,短到一天。
在程放和落樱、落雁归入谢府之后的次日,子期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小菜。
桌子摆在院子里的花树下,子期把菜端到桌子上,夏扬摆好碗筷,仍然惊喜地不可置信。
两人对坐。
子期环顾了桌子上的菜品,说道:“喝酒吧。”“好好。”夏扬拍拍手,命人送上一坛上好的佳酿。夏扬把酒打开,倒入子期和他面前的白瓷酒杯里。
子期轻轻摇动酒杯,酒水兀自荡漾在酒杯,有些令人心醉的香味。
子期和夏扬碰杯:“这些日子以来,感谢你的照顾。”
夏扬感受到子期话里的真诚,他的嘴角不由得的张开越来越大的弧度,最终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我们以后好好的。”
夏扬的心中只有甜蜜。
原来爱上一个人得到回应是这种感觉。
子期并无回答,只是轻笑,那笑容比花树上盛开的硕大花朵,清浅许多。
二人喝酒,子期让开了一坛又一坛,毫无节制的喝酒至通宵达旦。夏扬开心着,只想沉醉这一刻至天荒地老。
夏扬脸上的笑容却一直未变,酒坛空了一坛又一坛。
子期喝醉了,昏睡过去。
花树下,夏扬把子期轻轻拢在他的膝盖上。
天黑了,天又明了。
夏扬望着月亮隐去,灿烂的太阳逐渐升起。
夏扬痴痴地望着那刺目的太阳,一滴泪接着一滴泪滑落,落在子期如玉的脸庞上。
子期没有一丝呼吸的气息,身体毫无起伏。
夏扬凝视着子期,脑海里不断浮现着过往片段。第一次在朝堂上见面的漠视;一个月内侍卫长对子期的报告,他从漠视转变为关注;茶楼之后的互相试探,他从关注变得想要靠近。子期身上有一种魔力。
而之后子期一眼看破他的真身,他是多么的喜悦,走过那么多岁月,还无人能识破他。在之后他便决定把子期放在自己身边。
然而,猎取过无数灵魂的他,只懂得强取豪夺。
子期是个极其坚韧的人,他的强取豪夺,成了互相折磨。最后酿成的苦果,难以挽回。
夏扬感到胸中针扎过的细细密密的疼痛。
“子期,子期……”夏扬弯下腰,嘶哑着一叠声的叫着子期的名字,无人回应。
最终,夏扬把头埋入子期的怀里,呜咽的哭着。
日出日落,是一日;月隐日升,又是一日。
风吹拂过,花树落下硕大的花朵,纷纷洒洒。
宫墙内,有小宫女在念:世间可有皈依处?如是我闻,枉相思无数。
夏扬的嘴唇上冒出一道青色胡茬,他的眼睛通红,“谁在念?”
三日了,陛下不吃不睡,只是抱着子期公子。
夏三不敢催促夏扬吃饭,也不敢去检验一直未醒的子期公子是生还是死?想到一个妙招,让宫女念专为子期公子和陛下所作的诗句,万幸,陛下还真的回应了。
“禀陛下,刚进宫的小宫女还没学会规矩,在念外面传言的诗句。陛下,您看是不是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见陛下没有打断,夏三试探的问道:“是不是找个御医过来看一看子期公子……”
“不用。”夏扬不耐烦的回道,“你走,你们都走,不要来打扰我们。”“是,是。”夏三恭敬地退下。
刚出了院子,夏三就冒出一身冷汗。
方才,他明明看到子期公子已经完全没有呼吸,明显是子期公子死了,而陛下无法接受。
这一个多月来,陛下都未处理政事,长公主之子文武侯在外起事,势如破竹,已经攻打到京都临郊。朝政是宰相一手所为,所任命的将领望风而逃。有不少世家们和百姓都已经离开了京都。而陛下一概坐视不理。
宫里也大乱,各种谣言四起,许多太监和宫女都偷盗宫里物品或藏匿或逃跑,宫里刑司捉住不少逃跑而打死的,然而随着起事的越来越多,宫里逃走的也越来越多。
夏三也无可奈何。
明显,陛下已经不在意了。
文武侯用兵如神,不过一日,便从京郊临郡赶至京都城门外。
沈殊望着城门,有将领朝城内的人喊叫着劝服开门。
突然,城墙之上,夏扬出现了,他怀里抱着子期。一步一步,犹如踏在沈殊的心上一般坠痛。
沈殊呆呆的望着,心中不断回响着一句话:他来晚了。
那日,满城的人都在传唱世间可有皈依处?如是我闻,枉相思无数。沈殊想要立即奔驰到京都,然而当晚,就收到程放送来的锦囊。
沈殊便依锦囊的计划行事,迅速地收割了多个城池,势如破竹攻入了京都。
然而,他还是来晚了。
夏扬脸上有着张狂的,疯癫的表情。他轻蔑地撇了一眼披甲的沈殊,嘴角露出嘲弄的笑容。
他的幸福失去了,所有的人都讨厌。
他要让所有的人都为他和子期陪葬。
城楼之上,埋着无数火药,他派人埋伏在城墙的引线处。只要点燃,京都城楼附近所有的人都会陷落在火灾里,无一人可逃。
夏扬正欲下令,灵魂却被撕拉着,是李邺。
他没有死。
在子期同夏扬一坛又一坛喝酒的时候,夏扬的灵魂渐渐稀薄,在夏扬沉浸在子期之死的沉痛中,李邺的灵魂慢慢地苏醒。
及至到了城楼之上,夏扬想要抱着子期跳下城楼的时候,李邺悲从中来,凭着一股大力,抢夺了身体的控制权。
夏扬的灵魂嘶吼着,却毫无办法。
李邺有些愧疚的看怀里的子期,未料想,子期睁开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