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的睫毛动了动，眼却直接闭上了，疲惫想睡的模样。
这下即使石欣有再多疑问，也舍不得这个时候问了。
易杭悄悄地退了出去，背后一片冷汗。
他感受到了秦淮压抑的怒气，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秦淮一路努力至今，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的生活，虽然人不知怎么变成这样，喜欢谁不好偏偏对他紧追不放。
易杭抬起手掌，盯着上面的轻微擦伤，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头一次这样对一个人有如此惧怕的情绪，也是第一次觉得对方是这样的让他难以招架。
石欣就是资助秦淮学业的那个爱心人士的女儿，期间对秦淮的一见钟情自不必说，单方面的毫无结果，可她还未放弃。
几年来秦淮没有接受她，但同时也从未说过任何拒绝的话语，就像是一种默认，可以让她时时刻刻以准女朋友的身份站在其身边。
她始终相信自己有一天会捂热这块冰冷的石头。
然而现在……她难掩忐忑的情绪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轻声开口道:“爸爸知道你受伤了，批了两个月的假期……你可以好好养伤，工作不用急的。”
“嗯，谢谢。”
客气而疏离的语气石欣脸上的表情僵硬一瞬，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这个男人周遭的气压如此低，低得像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难道是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她想着，心快速跳了起来，随后感觉羞赧，于是赶紧把自己的心思藏好了。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可谈的话题，只好问晚饭问题:“晚上想吃点儿什么？医院伙食不对口，唔，你好像挺爱吃……”
“石欣。”
“……嗯？怎么了？”
“我困了。”
女人眼神透露着失落，然而秦淮没心思关注她的心情，身侧一直握着的手慢慢收紧，指甲用力得几乎将掌心戳破。
杨齐终究还是走了……
并且说着那样不在意的话，仿佛之前的心平气和都是假象。全都是为了让他有机会把这个女人找来，借机脱身而已。
几天强迫式的相处宛如一场噩梦，除了他自己，没人愿意去回忆它。
——
“秦先生。”负责照顾病人的年轻护士手里提着保温桶，“这是您朋友托我带给您的。”
望着窗外的人转过头，语气略微不解，“我……朋友？”
护士柔和一笑，“是的。”
秦淮沉声感谢了一声，护士放下东西后似乎还有话要说，于是她开口道:“秦先生的那位朋友看来很忙呢。”
忙？秦淮皱眉，疑惑更深。
他不可能会有这种朋友，再未得知他受伤时就更没有人会来看他。
“是啊。”护士说，听声音也纳闷，“人都走到医院来了，可把东西交给我就急匆匆走了。”
她一说完转身便走，秦淮沉默着，目光落在跟前的保温桶上。
接连消失了好几天，易杭回到家立即拿钱买了个新手机新卡。思来想去，还是用微信跟之前的姑娘联系了一下，道了个歉，毕竟放人鸽子了来着，妹子没有及时回消息。
随后他就放下手机去了超市，买了一大堆食材。然后开始实验，天知道凭他这个破厨艺要炖好一锅羊骨汤有多艰难。
作为一个穷逼，他继续为养活自己而忙活着。
这样忙着忙着就迅速过了十多天，突然想起医院还有一个人不知道怎么样了，犹豫了一下，易杭还是打消了要去看望的念头。
他收拾东西回了家，老家。
杨齐母亲快要过五十大寿了，所以他得提前几天回去做准备，易杭不在乎杨齐之前说的那些不扎稳脚步绝不回去的废话，厚着脸皮拖着行李回了家。
过完了生日，他继续住了大半个月，而后才孤身一人又踏上了他乡之旅。
快要到家时，天已全黑，周围的路灯暗淡，空无一人，略显阴森。
行李箱拖动的声音在夜里尤为清晰。易杭单手搓搓鸡皮疙瘩，缩着脖子加快脚步。
到了门外，冷得不禁抖着手掏出钥匙开门，右脚刚踏进去，猝不及防碰到一个物体，软的。
一直提着的心跳瞬间爆发，易杭惨叫一声的同时，整个人都往前扑去。
隐约之中，他好像听见了一声闷哼。第一反应:卧槽进贼了？！
第二反应才想着爬起来摸黑去开灯。
“……”待看清时，他瞬间哽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说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蹲下身，易杭拍了拍男人的脸，没醒。又把目光放在对方看起来无碍的腿上，叹了一句好得真快。
虽然很想吐槽，但是不能让人就这样晾在地板上，他试着将人抱起来。当然，易杭可能高估了自己的臂力，或者还以为自己是张显，扯了半天没动起来。
恍惚间，他听见男人似乎又哼了一声，有点痛苦的情绪，顿时吓得他就不敢动了。
天知道腿好全没有。
于是他改变策略，还是按照最初的想把人叫醒的方式。
“再不醒老子就把你扔出去。”他威胁道。
然后雷打不动的秦淮就醒了。易杭抽抽嘴角，抱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变幻的神色。
“杨……齐？”秦淮看起来很呆愣，语气还带着点惊疑。
易杭哼了一声，心说你装个啥，受惊的是我才对。
“你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反应过来是真人回来以后，男人周身的气息瞬间就变得深沉，夹着凉意。
“等你。”
易杭木着脸把行李箱拖进来，“等个屁，我一天不回来你是不是就一直傻逼地在这里待下去？”
“不会。”男人说。
易杭刚想翻个白眼就听男人继续道:“我会去找你。”
“哦？”他笑了一声，“你知道我去了哪里？”
秦淮暗了语气，“总会找到的……”
易杭耳朵一动，出声打住对方这个略显执拗的语调，“好好说话，出去六年难道正常语气都不会了？”
迈步往屋里走，秦淮见他似乎没有赶人的意思，抿了下唇，眉宇间的阴霾散去。
余光瞥见对方的双腿，易杭转了下眼睛，问:“吃饭了吗？”
男人点头。
他又笑了一下，走到厨房才说道:“看来只有我饿着。”
秦淮的瞳孔微微收缩，看着易杭，听见后者低声自语:“啊，居然都快九点了，算了不出去了，泡个面凑合一顿。”
语气里尽是满满的疲惫，几乎是坐长途后的通病。
“告诉我超市的方位。”男人声音略显无奈。
易杭捏脖子的动作一顿……
之后，他尽量不使自己笑出声来，自己一个人打开电视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哪里还有什么所谓的疲态。
厨房间忙碌的挺拔背影似乎格格不入，却又意外和谐。
腰上粉红色的围裙没什么不对，然而一到正面那无比少女心的米老鼠图案，怎么看怎么出戏。
然而即便如此，对方依旧眉头都不皱一下。
难以想象，之前那样紧张到快要决裂的关系现在会这般平静，连易杭都有些心惊。关键还是在于他没那么严重地抗拒反感这个人。
“少放辣，最近上火。”不知不觉间他放弃电视，蹭到了厨房门口，探着头说了一句。
秦淮看了他一眼，动作娴熟地拌调料。
易杭吸了下口水，摸着肚子坐回了原位。
吃饱喝足后差不多快十一点了，他眨了下酸涩的眼睛，刚吃完人家嘴短的他这时说不出赶人走的话。
“你睡卧室，我睡客厅。”说完他就倒下去，躺在沙发上。
“一起睡。”男人说。
易杭瞬间冷笑了一下，“我拒绝。”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不愿意，我便不做。”秦淮看着他。
易杭又是冷笑一声，语气充满怀疑，“你忘了之前的事了？那时候我那么不愿意你怎么不停手呢？”
闻言，秦淮的表情紧绷，居然道起歉来，“对不起。”
“……”这三个字直接把易杭整懵逼。卧槽世纪大新闻啊！平常那么孤傲的一个人现在竟然对他道歉？！
愣了片刻，他移开目光，语气软了下来，“记住你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