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这人不知被什么邪魔鬼怪附体了,想报答他,等到郑夺锋清明了之后,自己免不得又会落得之前那般只能在琉璃珍宝塔里终了残生的下场
还不若趁着郑夺锋被迷了眼的机会,与他说清楚,带些天才地宝回去,给予卫君子,让卫君子好生修炼
他想着,卫君子定然是与郑夺锋不同的
就算……到最后,卫君子也如郑夺锋那般忘恩负义的话,也没什么关系了
自己早该追随同门,一起逝去
“你给我闭嘴!” 郑夺锋震怒,拂袖一挥,便刮起一道罡风,催动灵气,将楚寻真给钳制了起来
待楚寻真吃疼,才定了定神,稍微松开了些桎梏
他看着一脸冷然的楚寻真,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不应该是这样的
郑夺锋在心中咆哮着
楚寻真应该一直软软地,像是四月的小溪一样,永远含羞而怯懦地望着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冷眼以待! 郑夺锋欺身压在楚寻真身上:“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姓赵的?!” 见他这般愤恨,楚寻真反倒自在了些:“与你何干?” “我那日就说了!”郑夺锋冷笑,“你不过是个残灵,楚寻真,你真以为自己和那小修士能有善果?我且告诉你,若是我想,过些时日,你就能亲眼看着那小修士娶妻纳妾,与你再无干系!” 楚寻真却好似觉得万物都无所谓了一般:“那又如何?” 他只觉得心灰意冷,想着,如果不能回去守着卫君子的话,那便在这儿激怒郑夺锋,让他直截了当地终了自己的性命罢了
又想着,自己还真是个祸患,如果郑夺锋因为自己的缘故迁怒赵振星……着实是对不起对方了
梦见了楚卫君,楚寻真才发现自己真的想念对方得紧
倘若真的命丧于此了,不知可否再见上师叔一面?他漠然
郑夺锋见他一副心若死灰的模样,只觉得又气又恼,心里却抽疼得厉害,就连落魄年少时,被那些瞧不起他的凡人羞辱嘲笑也不若现在这般痛苦
他以为自己想通了,却仍旧什么也不知晓
郑夺锋布下禁制,将楚寻真囚在了他的福地之中
虽是囚禁,但他却不敢对对楚寻真下什么重手,只轻飘飘地将楚寻真关在了他的住处
假使楚寻真想要吃些什么,或是寻些新奇玩意儿耍耍,郑夺锋一概应下,看着他的眼神也仿佛可以滴出水似的柔和
可谙熟他本性的楚寻真却知道这不过是郑夺锋为了弥补所谓“良心上的亏欠”而假意施与他的,等什么时候郑夺锋想通透了,觉得良心不再不安了,那自己估计也就到头了
他的本命玉简被郑夺锋拿捏在手,只要郑夺锋想,那自己就只有道消灵寂的下场
这么想着,楚寻真索性把郑夺锋待他的好当做了临死前的断头饭,反倒轻松自在了起来
他支使着郑夺锋,从琉璃珍宝塔里寻来各色有趣的法宝造物供他玩赏,又让对方四处搜集些闲书游记,打发时间,聊以自慰
郑夺锋见他不再若以往那般只晓得在他面前抽泣,心中不由得高兴了些,想着自己总算是勉强弥补了些以往的过错
他看着楚寻真清隽的容颜,只觉得分外赏心悦目,这人哭起来时虽梨花带雨,叫人怜惜,但现下这样,安安静静的,却又有股静谧而宁和的温润之感,越发好看了几分
只是…… 郑夺锋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楚寻真虽不哭不闹,但脸上也再无一丝笑意了
他心中抽疼,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些什么,又不知错在了何处,只能想方设法地满足着楚寻真的一切需求
但凡自己有的,他就献与楚寻真,没有的,也竭力取来给予他
一连陪着楚寻真陪了数日,郑夺锋竟是连他的那些个娇妻也不愿去寻了
舍了寻欢作乐,他看着安静的楚寻真,恍惚间居然产生了股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直到这天,他麾下的修士前来通报他,说是有人知晓重铸元灵肉身的法门,现下已在福地内候着了
郑夺锋当即神情一震,急匆匆地去了
只留下楚寻真一人待在他那布满了禁制的楼阁里
手上的书卷不知出自何处,还晕染着些许淡淡的墨香的纸上书写着年份不详的情爱故事
楚寻真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正瞅见那书上写着这么一个: 且说不知何处,有一潦倒落魄的书生郎,他与自小一齐长大的卖酒少年情投意合
这卖酒郎走街串巷,一文一文地给书生攒着读书的钱银;而书生也争气,竟考上了榜眼,一举成名天下知
可惜的是身份高了,那书生却忘恩负义,舍了当年的龌蹉,迎娶了圣上的掌上明珠,做起了逍遥驸马,还虚情假意地擅自为卖酒郎指了一桩婚事
卖酒郎虽身份低微,人也粗浅,但却是个真性情的,被书生叛了心,索性白刀一扬,再无声息
此处书中如是写道: 书生知了卖酒郎的死讯,恍恍然,竟在酒窖中喝了个酩酊大醉
在梦中,他似是又见了那卖酒郎,只是卖酒的小年青却仿若见不得他一般,与一不辨容颜的侠客少年嬉笑怒骂,快活得很
书生梦了许久,也不知是想了什么,只抱着酒罐出神,隔天却又如往日那般,潇洒风流
只若干年后,他痴于酒中时,却发现再也梦不见当初那人,拂袖一抹,竟已泪流满面,悔不当初
楚寻真摇了摇头,倘使那书生一开始,就不去妄想什么功名利禄,那在他梦中与卖酒郎交颈的侠客少年还不得成了他的模样? 可惜一念之差,一步天涯
便纵有诸多悔恨,也回不得当初了
他看着这杂书,不由觉得自己竟与那卖酒郎有些相似,只是他不若那卖酒郎那般烈性,不敢自己动手了却了性命,只能无所事事地等着某日,郑夺锋觉得亏欠于他的已悉数弥补完了,再痛痛快快地屠了自己
只希望灵寂之时,自己能去得好看些,莫要让师叔认不出来了
………… 郑夺锋信步走进了福地大宅的前厅,看向了麾下所说的,知晓重铸元灵肉身法门的修者
那人一袭月白长袍,看上去有些阴沉,脸上横陈着数道狰狞的伤疤,丑得叫人无端胆寒
郑夺锋浓眉一蹙,朗声问道:“阁下就是那位自称掌有法门的修士?” 对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那声音沙哑难听,仿佛老树昏鸦:“小人正是……” 郑夺锋心中微喜,不动声色道:“那阁下可需要什么奖赏?之前我下悬赏之际就已写明,琉璃珍宝塔内的宝物,你可任意挑选一件
” “小人需要的东西,只怕郑仙师舍不得成全小人
” 郑夺锋略有些不愉:“我郑夺锋一向言必行,如果你的法门真能让残灵起死回生,你想要什么,就算我这琉璃珍宝塔中没有,也定会替你寻来
” 那丑面修者摇摇头:“这东西郑仙师手上就有
” “你究竟想要什么?”郑夺锋隐隐发怒
丑面修者嘶哑着诡笑一声: “小人要的,只是一枚玉简罢了……那玉简里,匿着一位名为楚寻真的元灵……” 郑夺锋勃然大怒,这厮竟是想要楚寻真!? 他面色陡然一变,黑沉着脸,催动起体内灵气,就欲以剑意杀灭那丑面修者
谁知对方不知修炼了何种邪法,身形一软,竟化作一滩血水,堪堪躲过郑夺锋的剑意
郑夺锋一惊,冷笑一声,却又祭出一只酒葫芦似的法宝来,就要把血水收归进去
那血水在半空中蜿蜒了几曲,最后又重归修整,变回了修者的模样
“你究竟是什么玩意儿?”郑夺锋不敢大意,他虽看出这丑面修者仅仅金丹初成,但一身修为极其诡谲,让他摸不着头脑,只得严阵以待
丑面修者眼珠一转,嘎嘎笑道:“郑仙师为何如此惊怒?莫非那元灵……与你关系不浅,郑仙师不愿忍痛割爱,将他予了小人?” 郑夺锋本欲反驳,但他心中微沉,想着楚寻真确实是不一样的
别说他不愿了,就算楚寻真甘心,他也绝不想将这人送到其他人手里! 楚寻真只能是他的! 只是辩解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只成了一句暴怒的:“关你屁事!” 那丑面修者洞若观火,但转念一想,却又扭曲的笑了起来:“既然郑仙师不肯,那小人也不强求了
只希望郑仙师让那楚寻真与我见上一面,有些事情,小人想与他说说
倘若郑仙师不放心,跟着小人一齐也行,等小人问完了,自会将法门双手奉上!” 郑夺锋沉吟片刻,才不甘不愿地道了一声:“好!姑且,就让你见见
”
第11章 掳走 心中虽是不愉,但思及让楚寻真重铸肉身比较重要,郑夺锋还是忍下了不快,领着那丑面修者进了自己的楼阁
这厢楚寻真正如之前一般,无所事事地翻着那些闲书话本呢,突然就见楼阁内的禁制褪了去,接着,便瞅着郑夺锋带了一诡异修士进来
那丑面修者面容狰狞,楚寻真看得面色骤白! “是你!你居然还活着?” 楚寻真丢了手中的话本,有些畏惧地瑟缩了一下
郑夺锋见他露出惊惧的神色来,顿感不对劲,连忙闪了过去,将楚寻真护在怀中
因见了那丑面修者而极为害怕,楚寻真此时也顾不上推拒郑夺锋了,他哆嗦了一下嘴皮子,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只额头泛着点点冷汗,目光也恍惚起来
那丑面修者咧了咧嘴,面容愈发狰狞起来:“没想到你竟还记得我……” 郑夺锋心中惊疑不定,没料到这丑面修者与楚寻真居然是旧识
而且观楚寻真的神情,恐怕还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关系
楚寻真对那丑面修者极为害怕,让郑夺锋不禁在心头暗骂了一声自己引狼入室
之前他与丑面修者交了手,知晓这人行事作风怪异,当下也不敢再轻敌,不动声色地凝起体内的灵气,准备随时应对丑面修者的袭击
谁知楚寻真虽是又惊又骇,但片刻后又冷静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无法遏制的愤怒! “你还想干什么,”楚寻真拂开护着他的郑夺锋,目光灼灼地望着那丑面修者
他心中已对生死无所甚谓了,去了最开始的惊慌,他反倒无所畏忌了,“我门上下皆于百年前的那场祸患里丧尽,只余我一人以残灵之躯苟活,你还想如何?” 丑面修者沉默了片刻,才沙哑着声音道:“不欲何事……只是要借你一用而已!” 语毕,他的身形陡然扭曲,竟又化作了血水,朝楚寻真和郑夺锋二人奔涌而来
郑夺锋神色一变,他一直留心着丑面修者的动向,此番倒是有所准备,当即又祭出了那只葫芦状的法宝,催动灵气将葫芦悬于半空,便要去收归那血水
谁想这一次,丑面修者化身的血水竟然没有规避郑夺锋的法宝葫芦,反倒气息狂涌,直接将葫芦吞噬下去了! 那法宝葫芦被血水一掩,顿时没了踪影
郑夺锋与自己的法宝意识断绝,当下便被反噬得呕出了一口鲜血
血液顺着他的唇角滑至下颚,嗅着空气中弥散的血腥味,郑夺锋意识到,这丑面修者之前藏拙隐藏了修为! 对方……在元婴之上
他心中惊恐万分,这十年来,郑夺锋一路顺风顺水,头一回遇上丑面修者这般的敌人——或者说,他以前也遇见过比他强盛的恶徒,但每次都在楚寻真的帮助之下化险为夷,因此不怎么挂记
这一次,楚寻真不帮他了
他护不住楚寻真! 郑夺锋为自己心中所想惊得又怒又恼,但无可奈何
那血水声势之大,铺天盖地,瞬间就将他的楼阁给冲毁了大半,郑夺锋连忙后退,御剑飞了起来
那血水而后又化作无数细小的血线,与郑夺锋缠斗着
只是郑夺锋主修剑道,重杀伐与果断,哪里是这如泥鳅般滑腻的血线的对手?不多时便落了下风,连护在怀中的楚寻真也护不住了
一丝血线刺穿了他的右腕,郑夺锋脸色一变,被他一直搂在怀中的楚寻真便直直落了下去! 血风呼啸
楚寻真心中微沉
他看见,丑面修者化成的血流中分散出来了数条血线,将他稳稳接住,然后蜿蜒曲折,卷着他去了血流的主脉
血水凝聚,化作了那丑面修者的头部
丑面修者朗声大笑:“郑仙师,此番多谢!” 言罢,便急速收拢起四散的血线来,刮起一道腥臭的血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手腕剧痛的郑夺锋从飞剑上落下,半跪在破败毁坏的楼阁上,怨恨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
郑夺锋气得不行,眼中晦涩不辨
他扬天怒啸了一声,等理智收归之后,才匆忙忙地唤来那些早已被打斗惊动,却不敢过来插手的麾下修士,令他们赶紧追击那丑面修者,并快些呈上有关对方的一切讯息
等号令完毕之后,郑夺锋的心中才猛地惶恐起来,他终于意识到,也许自己太过妄自尊大了
也许他真的……不能保楚寻真万全
而一想到假若他真的为因为一时的大意而彻底失了楚寻真,郑夺锋便感觉心中一阵绞痛,他这才明白,也许自己,真的离不得楚寻真…… 他麻木地怔在了原地,张了张口,一时哑然无声
………… 且说这边,楚寻真被那丑面修者掳去,被钳制在血线里,疾行多时之后,便被对方带进了一处天生秘境里
这种天生秘境是先天形成的小洞天,几乎能隔绝一切生息,他被丑面修者带了进去,那郑夺锋若想再寻到他,恐怕委实困难重重
楚寻真已罔顾生死,此番脱了那怯懦的性子,没有无助地抽泣起来,反倒冷着眼眸,蔑视着重新化出人形的丑面修者来
“你究竟想如何,赫连懿!” 被点破了真名的丑面修者抬眼看了看楚寻真,冷然道:“我只想再见见楚卫君而已
” 楚寻真恨然:“你居然还有脸,想要再见师叔一面?可惜,他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连元灵也彻底湮灭,道消灵寂了!” 赫连懿钳住他的肩膀:“闭嘴!” 楚寻真咬着牙,他只是元灵残声,赫连懿此时抓着他的臂膀,对方的灵气也一股脑地朝自己涌来,宛如人力的满月侵蚀,疼得他生不如死
只是楚寻真难得的硬气了起来,愣是没落半滴眼泪
见他疼得厉害,赫连懿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楚卫君怎么可能真的死了?就算死了,我也要下到黄泉,把他带回来!” 看赫连懿一副痴情模样,楚寻真反倒觉得好笑起来
这么想着,他也真的笑了出来,甚至连之前憋着的眼泪也噙出来了些
楚寻真只觉得这世间的真心当真可笑至极,他垂着眼眸,毫无情感地说着:“当初我门会落得那般下场,不就是你赫连懿的杰作吗?师叔也是蒙了心智,才会被你这等奸邪所骗!” 不过虽然嘴上如此言道,但楚寻真心底里却飞速地思索了起来
他以为……赫连懿应该也死了才是,只是现在,这人居然还活着,也不知是用了何等邪术
再且,之前他寄灵玉简数百年,而后被郑夺锋捡到,又于这修真界行走十年,怎的之前这赫连懿从未出现过?他这般推论着,赫连懿恐怕……“复生”不久才是
楚寻真沉凝,忆起当年的往事来
且说数百年之前,修真界曾有一方名门,名曰“常星门”
说是名门,常星门却不若那些跨域千年,源远流长的大门大派那般繁盛强势,其闻名于修真界之原因,皆出自其怪奇咋舌的仙法与地理情状,因此,常星门中人,即便是修为最为低下的炼气弟子,也颇受修界人士欢迎
此皆因修习了常星门的奇诡法门,加之体质受到了常星门所在的小秘境——幻界仙域的改造,而使常星门门人们通常具有极强的灵气亲和力
这种灵气亲和力可以在无形之中,调理相伴修士的灵根
须知修者运用仙术法门,必须借助体内灵气的帮助
而当己身贮藏灵气不足时,便需要吸纳灵石之中的灵气取用
而灵石中含藏的灵气是混杂了五行真气的驳杂灵气,长时间吸纳灵石灵气,日积月累下来,难免会让灵根受到污染,变得属性混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