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友》完本[古代架空]—— by:林子律
林子律  发于:2017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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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柳文鸢的目光猝不及防撞在一处,随后柳文鸢幅度极小地朝另个位置抬了抬下巴

萧启琛蹙眉,领悟到他或许是想和自己说什么,隐晦地朝苏晏打了个手势

苏晏朝他弯了弯唇角,自顾自地加快了脚步往东华门而去

四下再无其他耳目,萧启琛环顾一圈,绕了个远路,终于在台城西南的一个角落找到了柳文鸢

没人知道他们那天谈了什么,萧启琛不出一刻钟便离开了台城,好似只是偶然遇见,随口寒暄

他在东华门外遇到苏晏,对柳文鸢绝口不提

“你什么时候走?”萧启琛在马车上问苏晏

对方百年一遇地显出几分脆弱,头一偏靠在了萧启琛肩上,似是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压力

他还是太年轻了,不过二十出头,猛然遭遇这种变故,在太极殿时强装镇定,但当其余的人都离开,方寸之地只余下他和萧启琛时,苏晏的崩溃立时表现出来

苏晏道:“其实我想不通为什么,我家先祖……为这江山抛头颅洒热血,现在还未曾真的天下太平,便要飞鸟尽良弓藏了?” 萧启琛揉着他的耳垂,却说不出安慰的话,他自己也还在难过,只得与苏晏安静地靠在一起

呼吸缓缓地交叠,萧启琛埋头亲了亲苏晏的鼻尖

车内安静得只剩两个人轻微的喘息,萧启琛沉默着,牵住苏晏的手,仔仔细细地按过他每一个指节,力度不大,好似这么做了对方的压力他也能承担一半

他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他们十五岁时重逢,但那时苏晏意气风发,红衣软甲,牵着一匹黑马迎面而来

萧启琛想他是感同身受,但形容不出

后来他才知道这就是相依为命

通宁三十四年初冬,苏晏离开金陵

那天飘了第一场雪,萧启琛送他到了劳劳亭

他曾经开玩笑说这亭子的名字不吉利,东飞伯劳西飞燕的,却不想那时一语成谶—— 三春已暮花从风,空留可怜与谁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请个假,我去毕业答辩! 另外祝童心未泯的大家明天节日快乐(′?ω?`) 对于不时断更的说明: 我一般是白天+晚上10点以后写文,所以如果遇到下午晚上有事,更新就很悬,希望大家多多理解,毕业季事太多了,给大家鞠躬(土下座

通宁三十六年,七月半

“北境大捷——!辅国大将军于云门关以北五十里处大败突厥军,生擒大将阿史那,已择日押送入京,大军即将凯旋!” 这消息点燃了一路死气沉沉,传入太极殿时,噤若寒蝉的国之肱骨们立刻被打了一记强心针似的容光焕发,不约而同从面露菜色中缓过了神,齐刷刷看向龙椅上高深莫测的帝王

这无异于是对两年前收回虎符的一个挑衅—— 不是要军权?那便给你,没了虎符我照样将突厥揍得落花流水! 站在下首的丞相陈有攸突然觉得,如今这位辅国大将军虽脾气比其父好了不知多少倍,骨子里果真流的还是苏家血,不服输不认怂,我行我素得很

他战战兢兢地望向天子,萧演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赞许还是尴尬,只淡淡道:“大军凯旋须得接应……我军今次折损多少?” 那传令禁军噗通跪地:“骁骑卫八百,幽州外军折损五千人

” 萧演再也维持不住平静,失声道:“什么?!” 传令禁军重复道:“北境除三千骁骑卫外,只有八千幽州外军与之同仇敌忾

大将军没有虎符,调不动其余州郡外军,只能背水一战

而突厥兵力上万,大将军没有正面迎敌,领军绕至侧翼,从突厥步兵阵外突袭,撕裂了防守线,以少胜多,攻入中军,生擒突厥主将阿史那,挑落王旗,俘虏数千人

” 他简明扼要地将战况重复了一遍,当中内容惹得朝臣一阵心惊肉跳,话说完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再吭声

即便幽州外军主力全灭,这场胜仗的意义仍旧颇具分量

在苏晏被夺了虎符回到雁门关后,好些朝臣——以光禄卿和御史为首——偶尔上书阐明此事利害,但被搁置的次数多了便不了了之

而后突厥可汗一直未曾对南方死心,每年都有那么几次蠢蠢欲动,雁门关由镇护将军镇守,地势险峻没出过大岔子

云门关的情况与雁门关则大相径庭,随时都在被争抢

在过去两年中,幽州云门关丢了三次,被夺回三次,方圆数百里内几乎没有百姓安居

呼延图似乎听说了皇帝削减兵力的事,疯了似的攻城,骁骑卫顶不住,幽州外军只好来撑,几次下来两军都损失惨重,苦不堪言

皇城以内并非袖手旁观,萧演从廷尉新提拔了大司空施羽,令他签发调兵令,以这种方式分权给了苏晏

但苏晏一次也没有请求过增援,好似在默默地与皇城较劲,施羽看不下去,偷偷地签过两张调令给苏晏,解了他的围

一来一去的,施羽和苏晏私底下居然也建立起了一点交情

绝大部分人眼中,北境两年来时有冲突,幽州更是一度岌岌可危

此时一场大捷恰如其分地击碎了南梁日渐羸弱的流言

无人表露出任何庆贺的意思,却已将对胜利的期待写在了脸上——自通宁三十三年,呼延图被送回王庭承袭突厥可汗之位,六年来北境战火从来没有断过,两边势均力敌你来我往,可拖下去始终不是个办法

南梁以武立国,以文治国

若是长期疲于与突厥的战斗,国内那些雄心壮志的节奏也被拖慢了,闹得不伦不类,反倒不如先帝时声势浩大却无疾而终的改革

当务之急是彻底地击垮呼延图,但眼下朝廷各派系中乱成了一锅粥,这重任还无人能够负担

朝会散后,其余大事也陆陆续续地传入各宫室

承岚殿中,萧启琛在听说了北境大捷的消息后,蓦然站起来:“阿晏要回来了?” 他的关注点从来和旁人不太一样,谢晖已然习惯,叹息道:“殿下,您好歹也关注一下国家大事

如今北境大捷,可兵权陛下仍然不松口,大司空和丞相劝诫未果,还被严厉训斥了一通,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左右父皇对军权把控严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萧启琛满不在乎道,他眼目一转,当中竟有流光闪过,“阿晏真要回来?他快两年没回过金陵了吧?” 看来是没法和他商议政事了,谢晖暗中叹息,只好顺着萧启琛称是

这两年来萧启琛好似一夜之间对朝政失去兴趣似的,去太极殿议政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起先还像模像样地称病,后来连招呼也不打,把萧启豫旁边那位置留着,任由诸位大人们去尴尬

太傅曾旭在一年前病逝,临走时不知说了什么打动萧演,将国子监托付给了萧启琛

新上任的太傅也是个大儒,年过五旬,满腹诗书

有他在,萧启琛自不用去讲学,所做的无非整理书册,与每年新来的世家子弟说上几句

只要萧启琛愿意,倒真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时间久了,与他年纪仿佛的、比他更小一些的那些世家子弟都被六殿下风姿折服,他们回家说得多了,连带着朝中大臣们也听到了风声,心下疑惑是不是一开始就站错了队

六殿下除却出身不好,好似确实挑不出毛病

这么多年没被封王,还是一副岁月静好的可怜样,全不在意似的,有赏赐就接着,在偌大台城中着实是一股清流

纷纷扰扰多了,连施羽都旁敲侧击地问过谢晖,萧启琛这么讨人喜欢又不惹麻烦,萧演到底为什么不待见他

谢晖心想:“我能说什么呢?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 他所见的萧启琛,只是日复一日地在国子监翻看过往那些前朝史书,批注写了厚厚的四五本,分门别类地归纳出政论民生几个大块,不厌其烦地将说得有理的部分摘录下来,似是沉浸在了这种安宁的忙碌中

谢晖有时觉得这样也挺好,但萧启琛做的事,又不像一个闲散皇子

思及此,谢晖禁不住问道:“殿下,今日赵王提到你,陛下又是什么都没说

难不成你已经放弃了,不去想江山?” 萧启琛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我和他不一样

父皇用了好几年时间悉心栽培他,平哥哥出事之后是一次,最近两年的重视又是一次,可萧启豫一点长进也没有,如今下场,是他咎由自取

” 谢晖不禁接话道:“那你呢?” 萧启琛道:“父皇不愿我过多地展露出天分

他知道一旦我表露出了赵王没有的才能,会有许多大臣反对立萧启明为储……” 谢晖嗤笑着打趣他:“太有自信了吧,殿下?” 萧启琛只望向他,唇角弯弯地解释:“这些大人们还是希望父皇不要乱来的,放着有两个成年皇子不管,让个团子继位?说起来,陈相前些日子才来国子监送我一卷前朝名家的《四时云梦绘卷》,没给皇兄——他可能也变卦了

” 新上任的中书令谢晖目瞪口呆:“……你何时还与陈相有了交情!” 萧启琛无辜道:“他还在尚书令位上的时候,皇兄和他相熟,我便搭上了这条线

陈相爱好丹青,和我颇为投缘

再说了,我帮他的都是小忙

” 谢晖:“……” 萧启琛:“说来我还得感谢皇兄,若非他前几年风头出得太过,父皇也不会现在快刀斩乱麻地将朝中立场鲜明的赵王党都剃了个干干净净

可怜了那些一心效力他的大人们,只怕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招惹了谁……” 谢晖暗自腹诽:“那些赵王党里也包括你吧!不少人都是被你忽悠着觉得赵王天命所归纷纷肝脑涂地,你现在装什么糊涂?” 但他没说出口,只是清了清嗓子,示意萧启琛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殿下打算如何?莫不成再过些时日,朝中你就要取代赵王成为民心所向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装这么些年的可怜虫,难道就是为了博取他们的同情?” 萧启琛笑得意味深长:“不好么?不与你说这些了,阿晏到底多久到?” 这下谢晖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三日后到徐州整军,何时下旨便何时入金陵

” 萧启琛方才说了那么些话口干舌燥,喝了口茶:“好,大军凯旋,我该去祝贺他,可惜如今不好溜出宫去——仲光兄,帮个忙如何?” 谢晖无奈道:“难不成我还敢拒绝么?” 犒军仪式在南苑大营举行,皇帝没有露面,太常卿亲自拉开圣旨,将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读了一遍,又长又臭,听得沈成君差点大逆不道地打了个哈欠

等太常卿读完,沈成君领旨谢恩,那长袍广袖的文官慢条斯理道:“沈将军一路辛苦,怎么今日没见到大将军?” 沈成君笑得十分妥帖:“大帅旧伤复发,身体不适,还请陛下见谅

” 而此时此刻,旧伤复发的苏晏正用一枚骁骑卫的腰牌穿过禁军把守的东华门,朝国子监的方向走去

此地不算深宫,故而守卫相对不如太极殿后森严

苏晏太久不来这里,远远地听见读书声,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他走得越近,越能听清那读书声的内容,有个熟悉的声音正领着他们一句一句地念: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最后一句“与子偕行”落下,苏晏轻轻地叩响了进学堂的木门

那虚掩的门应声而开,苏晏望过去,萧启琛正坐没坐相地歪在学室最前头的桌案后,朝他扬起手中书卷

下面并排坐着的是几个身量不足的男童,目测只有五六岁,一见他,都默契地噤声,睁大了双眼上下打量——台城里鲜少有人身着胡服制式的衣裳,他便格格不入了,苏晏只好尽量温柔地笑,好让自己看上去和蔼点

“你们不是想看大将军吗?”萧启琛开口,却不是朝苏晏说话,对着那帮小孩儿道,“这就是大将军,怎么样,是不是说话作数?” 这话如同点燃了春节的爆竹,噼里啪啦地,整个学室立时被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填满

苏晏一脸茫然地望向萧启琛,对方解释道:“今日太傅告病了,我来替他上一节课

你也知道了,我对那些四书五经实在没兴趣,恰逢大军凯旋,给他们讲一次《无衣》,方才不小心提到了你

” “所以……”苏晏刚要开几句玩笑,目光突然落到角落一个孩子的身上,后半截话自行堵在了喉咙,眉间微微蹙起

那孩子似是穿得比其他人更贵气,长相说不出的眼熟

萧启琛意识到这点,连忙道:“那是启明

” 苏晏“哦”了声,顿时知道这熟悉感从何而来——萧启明与萧启平一母同胞,样子也差不离,他是突然记起了萧启平年少的样子

瞧过了大将军的稀奇,三刻热度的各位小少爷们又叽叽喳喳地说开了,活像一群闭不上嘴的麻雀,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萧启琛心不在焉,草草地把剩下两行讲了,撂下一句“你们自己背着”,拉上苏晏跑出了进学堂

国子监回廊曲折,萧启琛一路握住了苏晏的手腕,领着他穿过那些七弯八绕的走廊,一直停在了某个天井旁的墙角

他不由分说地把苏晏推得后背抵在墙上,然后吻就那么热烈地落在了他的唇角

萧启琛的眼睫不安地颤抖,贴着苏晏的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他正在焦急怎么才能更亲密地拉近距离时,苏晏反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扶上萧启琛的后脑,反客为主含住了他的唇瓣,紧接着舌头就探了进来,卷过他的狠狠吮吸

脑中一片空白,直到呼吸不畅的紧迫感包裹了他,萧启琛才狠狠地掐了一把苏晏的掌心

对方立刻放开他,又在萧启琛的耳畔揉了揉,喘息同样剧烈

两人都像涸辙之鲋,恨不能相濡以沫,好容易没有溺死在一个吻里

见他似是想说什么,苏晏手指按在萧启琛的唇上,主动交代道:“我左肩有伤,你小心些别去碰,除此之外都很好

” 萧启琛的担忧被他抢白了个彻底,只好轻声道:“上次我趁着施羽签过调兵令,把一封信混在里头,让天佑送去了北境,你收……” 话未说完,萧启琛目光躲闪,失笑道:“居然贴身收着?” 苏晏一笑,从怀中动作缓慢地摸出了两片鱼形薄木板,当中以一条锦缎交缠系好

苏晏手指灵活地拆开那锦缎,木板中间便漏出一张薄薄的绢质信笺来

他两根手指捏着那信笺,笑意顿深:“鱼传尺素……殿下,好精致的心思

” 信笺雪白,因为保存得当至今仍是平整的,几行字的墨迹显出一点陈旧

字写的行楷,平和隽秀,笔势委婉含蓄,一看便让人想到缱绻绮思

“清明已过,燕云苦寒依旧,而金陵山樱繁盛

裁春|色三分以为信,与君共赏一纸江南

不久夏至,麓云馆外荷花开遍,静待君归

” 余下大半的空白,水墨画出几笔山川,晕染开后显得格外写意

他画过墨梅,今次却在绢帛上缀了点点绯红,倒真像极了鸡鸣寺的十里山樱

落款一个“琛”字,道尽了无限相思

苏晏贴着他的耳畔,每个字都那么清晰:“你不是想让我夏天回来么?现在还没立秋,倒也并非让你失望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来晚啦>< 信笺内容是之前随手写的一首七绝:“红杏枝头江南雨,青山不老少年心

三分春|色裁作信,寄与江湖故人听

”本是用在北风里,结果……哈哈哈哈(僵硬地笑了

阔别快两年,中间倒不是全然没见过面

苏晏刚回了雁门,一场雪声势浩大地迎接了他

沈成君与他多年不见,寒暄到深夜,苏晏又藏不住话,没说几句便将自己和萧启琛的事和盘托出了,顺便剖析了自己的心路历程,让沈成君越发目瞪口呆

彼时沈成君震惊了一夜,第二天又没事人似的说道:“这事你没告诉侯爷吧?那我下次回金陵述职,不如偷偷地把殿下给你运过来一解相思之苦,如何?” 苏晏只当他在开玩笑,踹了两脚后不再多问

哪知第二年四月,沈成君从金陵回到广武城时,身后跟了辆马车,一掀帘子,萧启琛干净利落地跳了下来,不顾周围还有两个小将士守着,直接挂在了苏晏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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