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友》完本[古代架空]—— by:林子律
林子律  发于:2017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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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冲突持续时间不长,萧启琛却手脚冰凉地几乎在城墙的角落站成了一尊雕像

苏晏不是第一次领军,他也不怕死,他在千军万马中还能保持冷静,组织着一次一次有秩序地进攻,他和雁南度、沈成君兵分三路,撕破了突厥的阵型

萧启琛小声问天慧道:“我以前是不是太低估他了?” 天慧不知他指什么,只笑而不语

萧启琛若有所思道:“他为战场而生,我竟然还想过等以后……我困不住他的

” 等山河安定,苏晏就能永远留在金陵,留在他身边了

当时萧启琛这么想,但如今他见了苏晏从未有过的意气风发,才心有不甘地承认,苏晏属于边关属于战场,注定了不能留在秦淮河畔的十里烟花地

但他还是不愿放手

那场战役结束后,苏晏的盔甲都被染红了一半,而衣服上更是血腥气过重

他换了身衣服,又粗糙地洗了洗,才来见萧启琛

这次苏晏的表情严肃了许多:“阿琛,你还是先离开吧,越快越好

” “这次率军的是呼延图亲信

”雁南度在旁边不冷不热地补充道,“马上入夏,塞外草肥马壮,很快就要到大举进犯的时候

去年他们被迫求和,却并未称臣,端的是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殿下身份尊贵,不宜在此地久留

” 萧启琛觉得雁南度有些本事,每说一句话都让人想要揍他一顿,无奈他说的全是事实,萧启琛只得妥协道:“明天一早就走

” 最后一夜,他和苏晏终于等来了满天星辰,没有月亮

塞外没有烟火气,苏晏这次带着萧启琛登上了雁门关,守夜的士兵仿佛没看见他们二人,仍旧恪尽职守站得笔直

苏晏和他在角落里站了,银汉迢迢,光耀千里

他们却谁都没有说话,置身此地,格外能明白何为浩瀚宇宙,而人何其渺小

北冥之外兴许还有大荒,东海尽头横陈一列山脉,这些全是变数

萧启琛突然想:“倘若以后真有机会,还要走得远一些

” 翌日他和天慧离开前,苏晏送他们到了广武城外十里的地方

他看上去应当是不舍的,但苏晏没表现出来,只重复道:“苏珩

” “知道了

”萧启琛想了想,道,“有时间也回来看看

” 苏晏不语,没点头也没拒绝

萧启琛钻进车里,天佑一声口哨,马车便又颠来颠去地上路了

雁门关内再走一截,就能看见草木青青了

他一直目送,直到路上只剩马蹄印

这短暂的相遇苏晏感觉心头有点空,好似被萧启琛挖走了一块,他百般难受,但笃定不是因为给他孩子的名字

苏晏翻身上马,惊帆刚踏出几步,他忽然眼皮一冷

摊开手,一片雪落在他的掌心,须臾就化了个干净,余下点点湿润

苏晏仰起头,黄云笼罩,日光悄然地退场,一场雪来得无声无息

五月也会落雪

苏晏颇为遗憾地想:“萧启琛应该走得稍微晚一些

” 萧启琛听不见他的心声,他目睹那场战斗后,再没了游山玩水的心思

天慧问他是否原计划过渭水时,萧启琛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回金陵吧

” 他走的时候正值初夏,金陵城的花还含苞待放,归来时繁花似锦,秦淮河上依旧笙歌不断,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这些在锦绣丛中泡软了骨头的人,到底知不知道北方有无数将士正在抛头颅洒热血?”萧启琛思及此,几乎就要义愤填膺了

他回宫面了圣,又装模作样给皇后请了个安,看望自己那辈分上的幼弟

团子萧启明五官都还皱在一起,实在看不出个美丑,萧启琛不敢逗他,生怕对方有什么闪失全被怪罪到了自己头上,象征性地问过几句话便匆匆走了

离开明福宫时,萧启琛与一个人擦肩而过,他皱眉转身,不确定地唤道:“……皇兄?” 那人闻言回首后,见了萧启琛也一愣,随后勉强地挤出个笑来:“启琛?你回金陵了?我也是刚回来没多久,父皇要我们多和启明亲近

” 有些时日不曾见面了,记忆中的萧启豫曾经看谁都不顺眼,一副只有他名正言顺的骄傲样子

现在萧启琛见了他,莫名地觉得他变得有些……颓废,脸色也不太好,瘦了许多,风华正茂的赵王殿下何时这么落魄过? 萧启琛客气地打了个招呼:“皇兄别来无恙?” 而萧启豫却冷哼一声:“无恙?本王被罚在封地思过,年节时回来,父皇看也不看一眼,手上的差事全被交给了旁人——你说我无恙么?” 萧启琛全然不理会他话语中的夹枪带棒,淡然道:“皇兄言重了

” “哼,”萧启豫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压低声音,全然好言相谈的姿态,言辞却依旧犀利,“启琛,你和我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萧启平是嫡子,现在萧启明也是嫡子,只要他们在,我们就永远入不了眼,这道理我不信你不明白

” 萧启琛无比有分寸地笑笑:“皇兄这话说得……大家都是手足

” 手指戳了戳他的心口,萧启豫玩味道:“这时没有手足,只有利益纠葛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巴巴地跑去清光郡是想干什么?但父皇把你放在心上么?” 萧启琛沉默不语,目光死死地盯住他和萧启豫连在一起的影子

大约以为他动容了,萧启豫继续道:“启琛,你自小就聪明,怎么掩盖都没用的

你看出是我的刺客,却一直不说出去,也不落井下石,我就知道你不会拘泥于眼前这点儿利益

眼下唯有你我联手,才能让龙椅上那位知道,他的嫡子其实并不会比庶子有出息

” 萧启琛始终不发一言,萧启豫拍了拍他的肩:“想好了来我府上,随时恭候

” 他走远后,萧启琛才慢慢地朝承岚殿的方向前行

天慧紧跟上来,担忧道:“殿下不会真的被赵王说动了吧?卑职见赵王打的不是什么好算盘……” “不会

”萧启琛斩钉截铁道

天慧正要松口气,萧启琛忽然冷冰冰地笑了,他的声音极轻,正好够天慧听见,也不知是不是专程要说给他—— “联手……?萧启豫,他也配?”

第30章 逆战 偶遇萧启豫的事,萧启琛到底谁也没告诉

他依旧整日在承岚殿混吃等死,偶尔前去国子监,曾旭最近在整理礼乐的古籍,萧启琛刚好帮个忙

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北方战事传来时,这些士族公卿仿佛已经能处变不惊了

他们平静的缘由不外乎相信大梁的精兵有本事将蛮子挡在长城以外,而纵然前线牺牲再大,他们下了朝还不是能去潇洒自在

萧启豫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留在了金陵,甚至上了朝

他和那些主和派不太一样,强硬的态度让萧演刮目相看,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完美地隐藏了自己的情绪

战事并不足以引起重视,而此时发生的另一件事反倒更让朝野震惊

三朝元老谢轲老大人出门时摔了一跤,本是没什么的,无奈老大人已是古稀之年,这一摔便堪称惊天动地

谢轲刚摔后马上爬起来,好似全无大碍,岂料翌日便起不来床,等谢晖匆匆忙忙地赶去时,谢大人连话都说不出了

谢府的人出了名的短命,老大人的儿子们个个都是被白发人送走的,眼下谢轲这一病,理事的活便落到了谢晖身上

谢晖做主,先上奏请辞了祖父的丞相之位,然后自己以祖父病重为由,连着好几天没上朝

没人代丞相的位置,谢轲做了三朝的丞相,好似没有人觉得他也会病,甚至会死

萧演紧急提拔了光禄卿,这位陈大人上台不过数日,就有人去了廷尉告状,说此人还在光禄卿任上时便私相授受,贪了不少银子

萧演生平第一恨结党营私,第二恨贪官污吏,当即派了廷尉去查,最后在陈大人府上抄出了小半个国库

光禄卿倒台,拔出萝卜带出泥地供了一堆有头有脸的贵族们,萧演震惊地发现:他以为固若金汤的大梁朝廷,原来早就从内里烂掉了—— 怪不得每年花在外军和骁骑卫的钱这么多,苏致还老是吼没军饷没粮草! 萧演怒不可遏,立刻把从陈大人府上抄出来的银子全都送到了北方

骁骑卫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大堆军饷,沈成君抱着这笔意外之财几乎喜极而泣

朝廷的官职进行了大洗牌,萧启琛冷眼旁观,只觉自己当年隐隐担忧的事在逐渐成真

南梁自开国起,靠的便是几个有名的世家大族支持

萧永行起兵时他们给予了财力兵力的支持,以至于萧永行兼并了几个诸侯顺利登上帝位之后,这几位公卿或富商当仁不让地拥有了诸多特权

此后爵位世袭,到后来几乎成了官职世袭,南梁朝廷鲜有新鲜血液

好比丞相姓谢,于是姓了几十年的谢,禁军统帅姓王,时间久了根本无法想象会有别人去做这个官

寒门学子无法出人头地,要想谋得一席之位只好从军,而从军风险太大,更多的人则满腔怀才不遇,之后选择了别的道路

光禄卿此案暴露出的腐朽只是冰山一角,倘若真要下了决心去整顿,必然牵动各方乃至皇帝本人的利益……萧演是下不去这个手的

北方这场硬仗,萧启琛想,恐怕不一定能打赢

夏天就在金陵上下的一通鸡飞狗跳中过去,中秋时节,萧演在华林园大宴群臣

和往年大家和乐融融的气氛不尽相同,此次被宴请的诸位大人生怕陛下突然发难,吃个饭看个歌舞也把自己吓得两股战战,暗自揣摩圣意,最后谁也不敢发声

几个皇子倒是都到了,赵王妃称病,并未偕同随行,楚王妃则诞下小郡主不久,身子还虚着,也不曾前来

萧启豫和萧启平二人难得心平气和地分了同一张桌子,把下首的萧启琛衬得也不那么突兀了

萧启豫阴阳怪气道:“还未恭喜二弟啊,听说小郡主长得像你,而且不爱哭闹,比我家那几个小子懂事太多

” 他故意把“郡主”和“小子”咬得很重,谁都知道赵王除了世子以外另育有二子,不少大臣支持立他为储亦有这个作祟

楚王妃第一胎便是个女儿,萧启平虽然喜欢得不行,那些势利眼说出来未免不太好听

闻言,萧启平不怒反笑,他眼底一片幽深的黑色,比常人的还要深沉

他眼皮微微垂下,好似盯着桌上的酒杯,平静道:“不敢跟赵王兄比,不过侄儿们什么错也没有,就得委屈地待在封地,金陵风光甚好,做弟弟的难免替他们遗憾了

” “你……”萧启豫蓦地皱眉,握住酒杯的手突然紧了

他们二人你来我往,句句都戳在彼此痛脚上

萧启琛干咳两声,淹没在了歌女唱的小调中,却刚好够旁边两个人听到

萧启豫知这是在提醒他不要造次,萧演对他的戒心还在,只得愤愤地冷哼一声,强行用美酒压下了那股气

萧启平微微笑着,话题转向萧启琛时明显戾气消退许多:“启琛,听闻你之前去了塞上,那边和江南比起是不是美得多了?” “还成吧,”萧启琛道,“满目都是黄土,再远一点的话才有水草丰美的地方

不过那边不是我们的国土,贸然前去风险太大,我便停在了雁门关

等日后北境太平了,再去一趟,能走得更远些

” 萧启平听得直点头,片刻后无奈道:“我也只能心向往之了

” 萧启琛道:“平哥哥,我听阿晏说他知道山阴一个名医,改日我前去找他,问问你的眼睛还能不能治……你看如何?” 此言一出不论是萧启平还是萧启豫,都不约而同的愣怔了,前者是惊诧,后者却是震怒

萧启琛眼皮一掀,和萧启豫快要冒出火焰的目光对上,唇角突然一翘,露出个十分微妙的笑容:“不过这是多年顽疾,我不通医理也知不好痊愈,你可还愿意一试?” 萧启平刚要说话,忽然从大观礼外跑来一个宦官

此人上气不接下气,顿时跪倒在了阶下,声音几乎破了:“陛下!陛下不好了——!雁门关丢了!骁骑卫的主帅开关迎敌,现在广武城已经没了!” 歌伎与舞女们蓦然停止,四座皆惊中,萧演没握住酒杯,那白玉制成的杯子猛地坠地,清脆地碎了

他不可思议道:“什么?!他怎么敢——!” 萧启琛突然站起,一股气冲到头顶弄得他脚下一软,险些又跌倒:“阿晏不会这样做,父皇!其中一定有地方出错了!” “不能再撤了!”苏晏抹掉脸上的残血,瞳仁中倒映出摇曳的火光,“雁门关是最后一道底线,哪怕引他们往东去,这里也绝不能丢——” “小侯爷,那胆小怕事的郡守早就跑了,或许朝中现在已经误以为我们丢了雁门关

”雁南度不屑道,“此番若不是那人下了个劳什子命令……并州的外军也不会丢盔弃甲这么快!平时畏畏缩缩躲在后头,逃命倒飞快……” “你少说几句吧!”苏晏头疼道

他们此刻躲在广武城中一处酒馆,半个月前靳逸的探子回报呼延图已经抵达雁门关外

可汗亲征非同小可,苏晏当机立断,抢先疏散了广武城中的居民,把整个雁门关的方圆五十里变成了除精兵外再无一人的空城

呼延图此次志在夺取雁门关,第一日攻城就给苏晏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他强行阻挡了半个月,在前几天灵光一闪,想了一个计策

苏晏让沈成君带人从城外迂回,城中留守五千人,其余外军由雁南度率领,埋伏在广武城外

原本的计划是佯装兵力不支,将整个雁门关打开放入敌军,再从外部包抄,左右广武城内没有无辜百姓,如此一来既能歼灭呼延图很大一部分兵力,搞不好还能生擒阿史那

这计策得到了沈成君的响应,结果在雁南度那环节出了问题

雁南度领的是并州外军,他们与幽州外军同属边防,却因为雁门关多年不曾有过如此激战,手脚都生了锈

上战场后跑得比谁都快,雁南度亲手宰了两个逃兵,好不容易阻止了局势,但也险些让这“佯装”成了真

并州郡守和都督早就跑了,一路喊着苏晏开关迎敌,直直地传入金陵城

苏晏强压着怒火,心中暗道倘若这两个人还敢回来,他一定亲自扒皮抽筋,把他们的人头挂在骁骑卫的苏字大旗上以儆效尤

于是一个漂亮的完胜计划因为这变数狼狈极了,苏晏好不容易和沈成君汇合,总算在巷战中占了突厥兵不熟悉地图的上风,艰难达成了原定目标

而此刻,他们来不及休息,齐齐地挤在小酒馆——校场大营成了个烂摊子,还等着靳逸去善后,偏偏此人受了伤,有气无力地瘫在一旁

“呼延图发现我们这边有人撤了,定然知道是有内乱,恐怕我们来不及休整他们便要二次进攻

”苏晏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今夜大家都别睡了,靳叔,你休息片刻,伤势加重的话便撤退去守晋阳

沈哥,劳烦你清理校场,雁南,上次你说的那些什么火器,倘若能用的话,不如部署在城门

” 雁南度损他道:“不是说瞧不起那些江湖人的玩意儿?” 苏晏和沈成君同时面色不善,雁南度举手投降状,道:“我立刻就去

” 他推门离开了,沈成君刚要松口气,忽然想起方才苏晏说了什么,那口气顿时哽在喉咙,他提高音量:“阿晏,你刚说什么?把蛮子往东引?” “是啊,”苏晏点头道,“东边有宁武,再往东就是幽州——我本意是往西引,这样远离蛮子王庭,他们长途奔袭作战疲累,自然不比我们就近调用外军来得轻松

但如今见了并州这帮败类,灵州的恐怕好不到哪儿去

与其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不如回大本营

” 骁骑卫常年镇守云门关,对那边的地形熟悉到闭着眼都能打

沈成君狠狠地揉了揉鼻梁,良久挑不出这计划的毛病,只好妥协道:“可雁门仍然需要有人镇守,大军离开,呼延图兵分两路怎么办?他们不是没分过

” “我守雁门

”苏晏道,“给我三千人就够了,你领军去云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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