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雪红》完本[古代架空]—— by:牧葵
牧葵  发于:2017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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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粒血珠滚落,于碟中聚成一块儿

李青收起匕首,方见苏少迟凝神地望着碟中血

阴影猛然罩了下来,于沉如浓墨的夜色中化去了宴君的半边脸

石椅上,一张素白面具反射出最后一点光亮,光是微弱的、诡诞得有些骇人──可李青定睛一看,也就是日沉西山罢了

无月之夜

两匹快马奔向皇女故居──尘封于血案后的青璇宫

奔在前的是苏少迟,他刻意以面具覆面,并披上斗篷掩人耳目

跟在身后的则是一名高大的青年,同样用布料紧裹着身子掩藏身分

马蹄声踏不醒众人的梦,必竟太平盛世即在眼前,谁都能安睡

宫外丰年,南北交流的市场为百姓的生活带来不一样的情况,好的情况,无论商人或平民都很快地从中找到自己的定位

一切平等,无论南人北人皆安分踏实地过活,至少表面上如此,那就足矣

苏少迟半夜的行动显得格外诡祟

目的地青璇宫荒废多年,地下室的老臣也早杀得一个不剩

那么,还有什么能惊动他?让宴君在夜半三更快马赶去…… 风声吹动墙头枯草,宫门紧锁,苏少迟跳下马,身手矫健地从宫墙上翻了进去

身后的青年安顿好马匹,依样画葫芦地进入青璇宫,两人的身影消失,不久后,便见墙内亮起了灯火

青璇宫内有人,一名男子提着刚燃起的灯、满面倦色地为来者让开路

苏少迟走过前庭,短靴踩过湿润的泥土,印在地面上的脚步清晰可见,数量并不多,可见会来到这里的人少之又少

「他还好吗?」 「……启禀陛下,状况仍与昨日一样

」 那人一开口,便能听出他是斋柳阁的门客欧阳临

所指的人待在屋里,陛下来到,也不见谁出来迎接

无力迎接

那人儿伤重不愈、长卧病榻上已有好一段时日

进屋后苏少迟身后的青年脱下斗篷,帽沿下赫见陈源的脸,他腰间挂了个布包,打开便散开了股药草味,他在前屋把秤好量的药材一一摊开,而欧阳临留了灯,到后头拿了药钵

陈源不发一语,将材料放入钵中,仔细地磨成粉

苏少迟在桌边看了他片刻

便径自走向青璇宫深处,一幅木屏风隔住最后一间房,走入寝室,其中布满了安神香的气味

踏上隆起的被窝中裹了一人

枯瘦的指头搭着铜捂子,一头散开的发丝则盖住了他的脸庞

发丝后头露出双眼,突兀地睁着,苏少迟来到时他像是什么也没看见,瞬也不瞬地,眼神定在紫金香炉的隽刻上

「诛银

」 苏少迟唤他,也呆呆地没有任何反应

他凹陷的双颊上布着层细细的汗珠,渲染了病态的潮红

除此之外,诛银的皮肤几乎没有血色,被单上隐约沾了血污,似乎清醒又不见他对外界的感知

默然地来到榻边,苏少迟在他身旁坐下,一只手抚了上去,碰到诛银冰凉的脸

后者过了半晌,才领悟过来身边有人,眼珠子挪动到苏少迟身上,眨了下眼睛,又不动了

稍微揭开被单的一角,昨日的药渍又渗出了他胸前所裹的白布,夹杂了一点血红、还有脓伤的黄色

苏少迟心一痛,地再将被子盖回去,按平了缝隙,把人儿不成形的身子盖得严实

「陛下!」 屏风外传来陈源的喊声,苏少迟起身,快步回到前屋

陈源已磨好了碗膏汤状的药,伫立于桌边,等着最后一味材料作引子

苏少迟掏出怀间的一个小瓶,陈源上前,小心万分地接过,以磨棒将瓶中的东西加入药汤中,一点、两点,血珠落入药方后,碗中顿时蔓开极为难闻的腥臭

即便早已习惯,一旁的欧阳临仍不住皱了皱眉

陈源归还小瓶,当着苏少迟的面尝了一口药,苏少迟这才点头,换欧阳临去给诛银喂汤

才相隔数月,欧阳临也像变了个人

神情间无精打采,不复见往日的活泼

他端着药慢吞吞地进入屏风,剩苏少迟与陈源相对无言,面具下的声音过了良久才淡淡地传出

「你也进去再看一看吧

」 陈源难违君命,脸色难看地走入屋里

脚步声拖在地上,屋中那股气味久久不散

为诛银续命的方子由陈家亲自开立,日日入宫调理

用至亲的血作药引,是帖极腥的药方,诛银服药后难免副作用,反复折腾下来,人是没死,但也被磨得剩半条命,整日神智不清

青璇宫里剩房内的窣动声

桌上的灯慢慢燃尽,灯芯迸出垂死的火星后彻底熄灭,整座宫殿陷入黑暗,随即,那头传来诛银不成音节的惨叫

「呀──」 苏少迟起身,碰翻了灯,被烧着的衣袖飞成了几只焦蝴蝶

他回到里侧,陈源正巧退了出来

他与苏少迟擦身时向他摇了摇头

意思是:已尽人事,且听天命

床榻上,欧阳临正死命按住诛银

方才无力的人儿这下像疯了一样地挥动手脚,把一只碗砸到了地上,嘴里喊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

从中依稀能分辨的,唯有「给我」二字! 苏少迟迅速上前,帮欧阳临制住诛银的行动

然而伤口已然裂开,空气中除了安神香与药草的味道,又多出一股血气

诛银拚命挣扎,竟开始伸手解苏少迟衣裳,后者避开他,他便把目标转向欧阳临

显然欧阳临也想一同躲他,可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苏少迟的目光如鬼火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只能僵着,脸色难堪地任诛银扒光外衫,瘦骨嶙峋的身子黏了上来,还轻嚅着:给我

这小子服了药便发(这拓马的就是□□!)情,致命伤没好全,让伤员赡养该当是首要之务

可如今诛银会说的也就这一句话了──他开口要的,苏少迟哪可能不给他

苏少迟让欧阳临抱着人,尽量避免动到伤处

自己退得远远的,只留一只手摸到被单下,轻巧地解开诛银的下衫

他的指头在股间游移,越发引得那人儿欲(请大人吃螃蟹)火难耐,以为是欧阳临,便抓着他的脖颈一顿猛啃

欧阳临并不作声,在他身下,宴君的两根手指滑入了诛银体(求放过)内

诛银哀哀地叫出声,喘息间的哼声异常淫(嗯嗯嗯哼哼叽)荡

欧阳临木然地看他俩演的这出戏,苏少迟的目光却锋芒般地向他射来,他不得不搂住诛银,以颤抖不情愿的声调道出安抚: 「别乱动吶

宝贝儿……不痛的、不痛不痛,对不对?」 没人答话,诛银靠在他胸前、双腿大开,很是放(嗯哼叽)荡的姿态

婉(叽)转呻(嘤)吟中又哪知道谁是谁,只怕他觉得身上身下的温度,是他感受过最踏实的体温

苏少迟一进一出,使□□逐渐地转为哼哼的轻叫声

淫(脸红不敢看)秽的湿气成了房里的第四种气味,欧阳临猛然反胃,榻上的人儿却更加用力地搂紧了他,彷佛冀望两人交融一体,再也不被乱世分离

混乱的高(QA□□□□)潮中,恍然听见了宴君的一声呜噎

直到事情结束,苏少迟和陈源又赶在鸡啼前离开,临走前苏少迟特意交代欧阳临,好好照料诛银

这偌大的北国再也没有欧阳临能去的地方了,他只要陪着这个人──他只能陪着这个人

「即便安平盛世,也并非每个人都能找到个归所,你只须好好待他,自有天意会成全你们

」 苏少迟是这么说的

他洗净了手,走过屏风后,便再不忍回头

陈家世代以药为官,至今,却面临了前所未有的难题

前皇虽未逝,但其旧部势力早已衰颓

陈家当初支持皇女,在新皇太子时期便多有得罪之处

老一代的,陈央容惴惴不安,担心前皇一去世陈家便要遭逢大难,因此其儿入宫,他当然每每要追问他所行之事

偏偏陈源对进宫后做的事三缄其口,任父亲问得再急,他一个字也不透露

时间久了陈央源不得不放弃,他开始成天待在药园中,摆弄些平日不用的草药,不知在研究什么

陈源对父亲的行为也无心去管了

他背着当今圣上的压力,被迫给那南人治疗,他也不是不尽心,但就是配不出更好的方子了

照理说,给诛银服用的药方不至让人痴呆,可病人的情形太过离奇,使他每次随宴君入青璇宫都有如万根针插在背上

知悉一切,他是真有几分替诛银同情

不论是不是暗鬼,此人此生也是历尽波折,那副乖张的模样,恐怕数年来没一场好眠

重伤之后,宴君骗他李家已被满门抄斩,他便疯成这样

若晓得实际上兄长还在人世、并靠着诋毁他求生存,不知那个人,又会是如何反应? 恐怕恨不得所有人都死

最好他能提刀到老天跟前,貭问祂一句:敢不敢赏个来生作人,而至少对他公平些? 对父亲保持沉默,便有了几分陈源的私心在里头

他明白父亲对诛银也是厌憎至极,若知他还在人世,恐怕要逼得自己一帖□□送他上黄泉路

他能瞒,却挡不住月明星稀的这一晚,陈央容在他出门前拦住了他,放了一粒药丸至他手中

「这是……?」 陈源急着进宫,却依然发现了父亲脸上凝重的脸色

「吾儿,且听为父的几句话

如今老身已做不了太多,为的是陈家不在你这一代、或往后几代结束

这药吾费尽心血终炼得两颗,一颗给了个下人,证明是有效的

它名孟婆丸,遇水即化,服药之人三刻内便如饮孟婆汤,把这生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 夜色里,陈央容面目狰狞,不惜这天下再动荡一次,他相信凭陈家的药术,不论逢谁为君都能在这世间立足

「你把孟婆丸带至宫中,下到宴君的茶水里

记住,这是咱们势力最后翻身的机会!不论今后再设法美言拉拢、或干脆天下大乱,都比等着前皇一死,咱们落得一人不剩得好!」 陈源哑然,老者目如诡绿的火种,抓着他的手,让他紧紧地将那粒药丸按在掌心中

陈央容这人,也算为陈家费尽心机,所计划的一着,他们甚至不必冒那刺杀皇帝、毁名败誉的风险,要他们与宴君间的疙瘩就此了结,谁也不计较谁

陈源终于理解父亲近日为何总进出着药园

他看着父亲的脸,想到宴君那张面具、想到欧阳临愤愤的眼神、又想到青璇宫里憔悴如具骸骨的诛银……想自己这生无意地,参与了这段不入史的事

最后记起的却是当年皇女笑靥如罂粟盛放,使他倾情又惧怕的容颜,笑着和他要那名闯入陈家的小偷! 他猜自己某年某月服过一帖软心软肠的药,才会事到如今,觉得那年把小偷交给皇女的他,是开启一切祸端的根源

「吾儿,你可听清楚了!这是为了咱们陈家!」 陈源恍惚地听着父亲疯魔般的吼声,也没记得怎么回应了他

他如常地跨上马座,往青璇宫奔去

那粒孟婆丸,被他妥贴地收到了衣袋中

近日,为替苏少迟治疗与祺君决斗时受伤所受的毒,李青自愿献血,因此偶会感到头晕

是个好天

他难得舒服了点,垫着脚尖站在书塾外,从窗棂间望去,块状的阳光照得百幅千条的字挂扬扬飘飘

其中坐着一名老师样的男子,耐心地哄着膝上的小小姑娘,指她认字挂上的词汇

李依不满足岁,自然看不懂那些龙飞凤舞的大字,只觉得老师念得音节有趣,便有模有样地指着字挂学

不一刻,一只蝴蝶飞了进去,李依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肥短的小手挥呀挥地便要去抓

哪知道反而让身体失去了平衡,老师也未来得及捞住她,让她跌了下去

咚!李依哼了哼,老师慌忙地站起身,哪知她非但没哭,反而咯咯地笑起来

「真是……唉

」 老师无奈地笑笑,把孩子重新抱回膝上

李青在外见到这一幕,亦不禁松开了眉头──在苏少迟面前笑得温婉,私底下,他却常常愁眉深锁

这妹妹而今是他唯一的依靠,支撑着他在这宴国皇宫中作戏

李青回想他如何来到苏少迟眼前,盼他念起旧情、又如何污蔑弟弟,将熙儿形容成女君的走狗

他难免心口绞痛,只觉此身也是贱得可以

这样愧对死去的熙儿他宁愿提剑自刎,若不是……李依那不谙世事的笑颜

「李青

」 身后有谁唤他,他收拾了表情,匆匆地回过头

早朝完的苏少迟不知何时绕到了此处,在李青背后看着已有一阵子

见他望着窗内出神,也上前往里头看了一眼,老师是他亲自安排的,往后另有教她琴乐礼数的人选

地方自然也是寻了个极清净处,以公主地位待遇,只差给李依再找几个年龄相近的玩伴

她前半生,便算安置妥贴

「陛下

」 李青欠了欠身,依苏少迟之前说的,也并不跪拜

他响应了他后便堆出笑脸,装作惊喜,假意地询问

「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想这时间,你大概都在这里

朕过来看看

你妹妹,没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吧?」 苏少迟在早朝后还戴着那白面具,听他语气相当平淡,朝中大概也没什么特别之事

李青听他问起,自个儿哑了哑,待苏少迟步到他身旁,听着琅琅学语声,他不禁垂下眼,有了几分情流露的意思

「李依还小,到哪儿都开开心心的

现在挺好,这老师她似乎也喜欢

一切多亏陛下安排……」 「既然如此

怎么还笑成这副难看的样子?」 李青讶然地抬起脸,没留意到自己方才神色间的勉强

苏少迟问这句话他一时也不知对方是何意,脑袋转了转,干脆照实答: 「没什么

不过忽然想到我那去世的弟弟,他出生时我还小,应当没什么记忆,但总觉得……我也与他坐在一块儿,一起这样学说话过

」 面具后的眼神似乎有瞬间异样,李青就此打住

是把后话留在不言之中

岂知苏少迟离开窗棂边,站到远了一些的枯树下,李青跟上去,见他望着树梢上几只乌鸦,言道: 「经你一说,倒让朕想起了些旧事

」 宴君仰着脸,喉头哽了哽,一句话顿住许久

李青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反应,但从一副面具上,他哪里看得出什么? 「朕想到……当年你弟弟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我当他是你,把他救了出来

他欺朕要一味草药给手足治病,朕便给了他

你可知他伤成什么样子?一拿到药好像什么都好了,大概……一点开心的意思、或者也有一点哀求吧

朕让他养好伤再回去,他却要立即启程

」 「当年病的是我

」 「是啊,朕现在晓得了

他当时对你也是一片心

其实,朕有想过他要是回到祺国,有没有可能给旁人怀疑了?朕告诉他要是有什么,随时可以回来,不过他伏在马上,倒是一去不回头

」 李青打了个颤,不能理解苏少迟提起这些是什么意思

听起来,他对骗过他的熙儿也无憎恶

然而话语后所压抑着的,又是何物? 「岂料前时的担忧一语成谶,他不过几日又回来了

更加得……伤痕累累

一到宴宫外,便倒在风雪中,幸而给朕那时亲信的人发现

」 别说了

李青很想这么求他,他不愿再听见胞弟生前受过的苦,可宴君浑然不觉地说了下去,似是故意道给他听

「带他入时明宫后,朕几次以为他会这么死去

你知道,伤重的人是会胡涂的

但他一点也不,看朕的眼分明都是恨!可朕只道他是朕记挂的南国少年,发着烧时,朕便日夜把他捂在怀里──」 苏少迟语调一沉,李青蓦地战栗

他在宴君口中听出了心疼,他对熙儿竟然有怜惜

「待他痊愈,朕替他起了新名

诛银诛银,诛之以水银!我与他都盼当他前半生死过一回,再来下半生,只要朕待他好,见他每时每刻,都能高高兴兴的……」 李青骇然地发现自己掉下了泪,他捂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向苏少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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