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忧的心中一阵翻江倒海,她怨念的朝跪的笔直的自家少爷看过去,刚巧看见于衍朝着她一个劲的使眼色
田忧心里左右衡量了一番,心想再名贵也就是个砚台罢了,老爷应该还不至于动多大的干戈
何况只要少爷一口咬定了,自己就是再怎么争辩也是无用,且说不准还得把少爷给得罪了
她如是想着,索性心一横一声不吱,低头看脚面
于老爷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个人的小动作,心中已是有数
于是也不点破,只作势将田忧狠狠臭骂了一番,又稍作惩戒的发了她几个月的月银
从前厅出来,于衍总算将悬着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心里不忘感叹刘淮之为人机敏
这个方法不仅可行,还有效果的很
他这么想着,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忙转过身去一脸的关怀备至:“你近日抄书辛苦,本少爷特意在厨房给你留了水晶包,快去尝尝,走
” 说罢便拉着田忧一阵小跑的奔着厨房跑去,也不管人家爱不爱吃
此方法一经验证,于家少爷也算是放了心
从此以后每每在府中不留神摔了什么碰了什么,就自然而然都成了田忧的锅
于衍也有过几次觉得很是对不住她,不过经过刘淮之的几番劝导,他倒也宽了心
至于给少爷顶包这件事,起先田忧还闷声受着,许是后来于少爷胆子大了,越来越变本加厉,接连犯案
等事闹到老爷夫人面前,再仗着自己家中独子的身份装模作样的替她开脱
时间一久,也不知田忧是从哪壮了胆,她记准了少爷吃零食的大概时辰,每天打着少爷的旗号准时候在厨房,一见着给少爷备下的各种吃食出锅就火速带走
那些个不知内情的人都说,少爷这丫鬟虽然老磕了这碰了那儿的不太利索,不过脑子还算灵光,知道巴结主子
实则只有于衍自己心里清楚,怕是田忧气不过,所以愣是扣了自己的吃食
只是碍于之前甩给对方的口口大锅,于衍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给她惹急了到老爷面前告一状,到时候若是连抄书的事儿都牵扯出来,那就不太好了
于衍虽爱吃,但是权衡利弊之后,觉得自己还是能忍忍就忍忍,时间一久倒也习惯了
如此这般的过了几年,因省了每日里额外的各种吃食,再加上平日里没少被刘淮之坑出去爬个山游个水,导致于衍整个人瘦了好几圈
于衍这一瘦,在街坊邻里间的人气也跟着上了几个档次
说于家的少爷人瘦了,如今终于也有了点翩翩佳公子的意思
平日在府中,也有小丫鬟开始对着他脸红了
为此,刘淮之还专门调侃了他一番,说是好好的一张大饼,如今也变成油条了
而于衍对此倒是不以为然,他知道纵然自己有不少变化,可在这临阳城中也是个排不上号的
于衍记得,在他还没完全瘦下来的时候,曾经听到府中的几个小丫鬟闲聊
说这些日少爷似是瘦了些,人也跟着变好看了
一个胆子大的丫鬟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说你们这些个小蹄子就知道溜须拍马,少爷虽说不错,可放眼这整个临阳城,若说哪位公子生的最为俊俏,还不是要说应雪庄的玉笙公子
此言一出,旁边一个丫鬟蓦地变了脸色,说那应雪庄的可不是什么正经的主,不能算
说若论正经人家的,还得说知府家的公子
其他几个小丫头也纷纷称是,说再不然就是刘家的二公子,李掌柜家的公子也很不错,还有就是祁府的小公子
于衍躲在一边听着,想说这些个黄毛丫头平日里就知道看脸,一点都不注重真才实学
不过听见有人提起挚友淮之,心下也不觉生出几分得意
后来他还和淮之说过,他们二人的组合也算得上是美人与天才
刘淮之听了忍着笑表示同意,说美人好找,天才难遇
说的于衍通体舒畅,于是乎就更加往刘府跑的不亦乐乎
第6章 六 于少爷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十分仗义且乐于分享的人,所以平日里经常上赶着邀刘淮之出去吃饭或是消遣,而刘淮之对此也通常都是照单全收
这日,于衍照常去了刘府,颇有兴致的请了刘淮之到戏楼子里听戏
因来的稍晚了些,戏楼里座无虚席,二人只得和后面的人挤在一起
于衍兴致勃勃的跟着身旁看戏的人们大声叫好,时不时的还要和刘淮之评论几句
刘淮之只对他说的点点头,不多做评价
他本身对听戏没有太多兴致,只是闲在家中左右无事,于衍又言辞恳切,他这才跟了来
因怕刘淮之无聊,于衍就从旁边桌上抓了把花生,眼睛虽看着戏,手里却忙活着将花生一颗颗剥好了递给身边的人
托这几颗花生的福,刘淮之才没急着想走,只安安静静的跟着听戏,享受人剥好了自动送到手里的花生
许是戏楼里人太多的缘故,戏还没看多久,刘淮之就感到有什么蹭过了自己身后
起先他也不是很在意,只避开向前挪动一小步,可过不多久,他就清晰的感觉有只手朝他身后摸上来
他蓦的回过头去看,却什么都没能捕捉到,身后挤着的人们也都专心致志的看戏,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于是他也只得作罢,用胳膊碰了碰身边的于衍:“不看了,走吧
” 于衍正将这一出四郎探母看的津津有味,哪愿就这么离开
他讨好的又剥了两颗花生递到刘淮之手边,一只手朝戏台的方向指了指,示意他再看一会
刘淮之此时哪里还有心情陪着他看戏,只冷着脸说了句“那我走了”便转身朝门口挤去
等到身边的人已经挤过人群,于衍这才反应过来,忙丢了手中的花生去追
他踉跄的挤过人群来到戏楼外,刘淮之已经风风火火的走出去老远
于衍小跑几步跟上去,见他神色不好,就安静的在他身侧跟着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走到了街东头,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就看见前面一帮人正围成一圈不知在看什么热闹
于少爷一向最好凑热闹,顿时来了兴致
说不准有什么好玩的事能让淮之开心起来呢?他这么想着,抓着身边的人就往人群里带
两个人挤到人群最前面,映入眼帘的是个莽汉正攥着个姑娘的胳膊往起拉
那姑娘挣扎着赖坐在地上不肯就范,可碍于对方力气太大,只得被那莽汉在地上拖行
众人看着那姑娘死死的咬着嘴唇,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簌簌的往下流,不禁传来一阵阵叹息
原来那姑娘是个不会说话的,自小和父亲相依为命,如今父亲病逝,奈何家中没银子替亡父收尸下葬,姑娘这才不得已在街头卖身葬父
却不成想被这莽夫看中,几般调戏不说,现在竟要直接将人拖走
周围一干看热闹的人等均是怕了那莽汉粗壮的手臂,愣是不敢上前
于衍看着那莽汉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心中难免不忿,正在心中问候那莽汉的祖宗十八代,慌乱中不知谁人伸手一推,他竟是被推的踉跄几步,正撞上那莽汉的后腰板
那莽汉身后被撞,心知这是有人要坏了自己的好事,狰狞着一张脸转过身,却没想到看到的竟是个文弱的年轻公子
于衍站直了身子,免不得和这莽汉正对个眼,看着那人眼中露出凶光,他一时间竟是忘了行动,就那么呆愣在那
那莽汉瞧着他这副样子,鄙夷嘲笑的神色表露了个够
若说于少爷赶紧退回人群中,倒也不妨事
谁知这么突的一下被推出来,心里那股子正义感没来由的往上涌了起来
他看着对方这幅可恶的嘴脸,恍然间想到戏文中常出现的几句唱词,一个闭眼道:“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你就不怕官府治了你……” 话还未及说完,那莽汉已是一拳过来打在于衍的面门上,打的他倒在地上眼冒金星
莽汉显然是还不过瘾,揪起他的衣领还欲再给他一拳
周围的人看了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眼前这位少年估计要被揍成筛子了
说到底于少爷也只是个文弱公子,也不曾习过武
他被那莽汉往起一提,哪里有什么还手之力
眼见着于衍又要挨揍,刘淮之从人群当中迈出来,正欲开口,就见一袭白衣如风一般卷进人群,照着那莽汉的后脑勺就是一掌,拍的他竟一头栽倒在一边
四周围着的人皆是一声惊叹,纷纷朝那白衣之人看过去
定睛一看,原来竟是个出落的标志的姑娘
那姑娘朝于衍看了看,似是料定他无甚大碍,随即转身去看那位被拖行的姑娘
只是不知何时,那莽汉已经站起身来,怒发冲冠的朝那白衣女子行过去
惊得于衍忙朝着那女子大喊一声“姑娘小心”,连嗓子喊劈了的都不自知
他话音未落,那姑娘已是转过身来,抽出腰间的一柄长剑,“唰唰”的冲着那莽汉挽出几个剑花来
顷刻间,那莽汉的衣裤就成碎片落了满地
周遭围观的人见状不禁大笑,直笑的那莽汉顾不上再如何,只捂着裆下扒开人群跑出开去
那莽汉一跑,便也再无热闹可看,周遭的人也都不约而同的四散开去
白衣女子将那卖身葬父的姑娘从地上扶起来,又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塞到她手中
那姑娘感激涕零,忙朝女子叩了几个响头
于衍则是被一边的刘淮之搀扶起来,才刚站稳,就见那白衣女子来到二人身前,将二人好生打量了一番,遂朝于衍道:“我途径此地,不想路遇此事,这位公子虽是弱不禁风,但也勉强算得上是临危不惧
现下此事已了,公子不如快些回去找大夫治治着脸上的伤
” 那姑娘说着话,乌黑的发丝被微风吹起
于衍看的一阵发愣,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伤,只直直的盯着那姑娘开口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那姑娘彼时才收了手中的剑,听得发问,只淡淡的答了句“我姓马”,之后径自转身进了条小巷
而于衍则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脑中一片恍惚
于少爷到家的时候,刚巧见着田忧正在院子里监督新来的小丫鬟给花浇水
见院子里人多,他忙用袖口捂着脸一阵风似的从门口卷了进来
拽了田忧的胳膊就奔房里去,一进去就将房门管得严严实,看的浇水的小丫头一愣一愣的
田忧本还纳闷自家少爷今天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待他将捂着的那半脸露出来,才知道,少爷这是被人打了啊
她琢磨着少爷定是不想将此事让老爷夫人知晓,只得悄悄的取了些药来,边听他压着声音喊疼边毫不留情的给他涂上
等药上好了,于少爷的精神劲这才回来,眉飞色舞的说起今日在集市上如何如何为一个卖身葬父却被恶霸欺负的姑娘打抱不平,那恶霸又是如何如何粗俗蛮横对他痛下毒手,他又如何如何被一个风度翩翩的女侠出手相助
英雄救美反被打,少爷您真是好套路
田忧看着自家少爷被人揍的青紫的眼角,嘴里一句“活该”却说不出口,想着再怎么说这也是个好人好事
第7章 七 刘二少爷觉得最近这几日过得甚是无聊,明明和往常没什么太大区别,看看书,和几个府上常来往的公子聚聚会,可是他就是觉得少了什么
他坐在自家花园的凉亭里望着远处天上的飞鸟,想着于衍已经有好几天没来府上找他了
往常于衍总是隔三差五的就来府上找他,或是直接约他出去,自己也就每天坐在家里等着他来拜访
此番于衍已是难得的一连数日都没有在他面前露过面了,他还真觉得有那么点不习惯
刘淮之觉得这种不习惯不太好
他独自在亭子里坐了会,思来想去,不禁对这位“失踪人口”产生了好奇
他抬头看了看天,万里无云,这样好的天若是不出门走一走,岂不是辜负了? 于是他换了身衣裳,若无其事的出了门,想着若是走到西街还没有想到去何处,不如就去瞧瞧于衍是在家做些什么
待他一路有意无意的晃到于府时,却不成想被于府的家丁告知,于少爷一大早就出门了
刘淮之问那家丁,可知你家少爷去哪儿了? 家丁摇摇头,想说若不是去找你,那就还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刘淮之又问,你们少爷这几天可是天天都出门? 那家丁知道自家少爷向来和刘家公子交好,也不吝啬多说几句,立马点头如捣蒜,说可不是吗,也不知道少爷这两天吃错了什么药,天天一大早就出去,出门前还必要好生打扮一番,且天不黑绝对见不到人回来
家丁话音一落,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忙伸手捂了嘴,谨慎的朝两边瞅了瞅,他怎么能说他们少爷是吃错药呢
刘淮之到于府扑了个空,先前想要走一走的心情也就没了,只得顺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
他想不到于衍会去哪儿,但是他知道,明天他一定会知道这个答案
第二天晌午,于衍果然到了刘府
打他一进门,刘淮之似乎就嗅到了他与往日不同的气息
他瞧着来人步子轻盈的迈入门槛,熟稔的在桌前坐下,又自顾自的拿了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等将那茶水喝下肚,这才面如春风的张口唤了声:淮之
刘淮之把瞧着他的目光移开,也着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同时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
“听家丁说你昨天来府上找我了,怎么也没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在家等你
”于衍想起昨日晚上回家就见家丁来通报,说是刘家少爷来府上找过自己,当时自己一时间还愣了神
这几年他虽说自认和刘淮之关系比旁的公子更要好,可多数都是自己来刘府找他,而对方到自家府上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好不容易上门一次,还偏偏赶上了自己不在家,也不知为何,于衍想想就不觉有几分对不住
只是这话一出口,到了刘淮之心里就有些不对味了,少不得要挖苦一句:“好,下次拜访,定提前先给于兄递个帖子,也好叫我们于兄百忙之中抽个时间
” “那敢情好,回头我就将那帖子一日三炷香的供起来,就当是我于家传家之物了
”于衍两手合十,做了个拜佛的动作
刘淮之不跟他斗嘴:“几日不见,于兄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可是寻着了什么好玩的去处?” “嘿嘿……”于衍傻傻一笑,像是怕有人听了去,搬着凳子朝刘淮之身边靠了靠,“我正要与你说此事
” 于衍将身子向刘淮之倾了倾,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
两个人离的太近,刘淮之能明显的感到身旁人的温热气息传到他的耳边,只是这话的内容,就不那么温热了
“所以你这几日,是去找那位姑娘?”他没想到,于衍这一连几日不露面,竟是去找了那天在集市上的那位姑娘
于衍点头:“对,就是那位马姑娘
” “找她做什么?” “唔……自然是想谢谢她
”于衍挠挠头,“那日若不是她出手相助,还不知道要被那糙汉打成什么样呢
” 刘淮之看着于衍的小动作,以及脸上不知不觉间泛上的一丝红晕心下了然,却依然装作不知的问:“那你可找到了?” “那是自然,我这几日就是去了她落脚的客栈
只不过……”于衍低头,“只不过她并未接受我的谢礼
” “哦?什么谢礼?”刘淮之挑眉,提起茶壶又给旁边的人倒了杯水
“是支成色上好的玉簪
” “……” “可有何不妥?”瞧着刘淮之面色一滞,于衍忙问
“哪有人一上来就给个姑娘家送礼物的
何况像簪子等物一般都是当作定情信物来送人,于兄这是要人家姑娘和你私定终身了?” “噗……”听着对方这话,于衍一个反应过大,险些将刚喝过的一口水喷在刘淮之身上,他咽了咽口水,忙红着脸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我与马姑娘才相识几日,怎能就定了终身
” “所以说,人家姑娘自然不会收你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