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却上门说我们陆家不还,是何道理?” 赵合桃不语,神情淡淡的
方采幽继续道:“是我们陆家理亏在先,你一个女儿家,名声多少要受影响
但我儿并未答应与你订亲,悔婚一说,怕是不妥
” 她假装不经意道:“至于为何不答应,赵管家难道没告诉你们?” “伯母,我想你是误会了
”赵合桃美丽的眸子闪着光,“陆子游他答不答应,他都会是我夫君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至于这些彩礼,我给了,就没想过要收回来
” “你……”方采幽觉得不对,“你这是要逼婚?” 赵合桃看似是个没头脑,好拿捏的漂亮花瓶,其实不然
除了她不人不鬼的哥哥赵浅昆,她几乎没在任何人面前服过软
“正是
”赵合桃掀唇一笑百媚生
悦宾大酒楼
入住当晚,陆子游彻夜难眠
他没有认床的毛病,而是这一天发生的变故太大,太过刺激
他朝思暮想了多年的人,一天之间,从好友变成了情人
此刻,就睡在他身旁,一柱香之前还盘算着要带他私奔去漠北
窗外一轮皓月当空,夜幕是深深的蓝色
陆子游轻轻触碰冷倾衣鬓角,像是怕一不小心就触碎了美好的梦境
或许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冷倾衣常年征战,风吹日晒,皮肤还是如玉瓷般细腻柔嫩
陆子游指尖留恋在他脸上,眼里满是痴迷
看似熟睡的冷倾衣,在他掌心蹭了蹭,往他颈窝里一埋,两人以更亲密紧合的姿势缠在一起
天将明,床帐轻推
冷倾衣起身看了看天色,星光褪去,鱼肚白显现
他回身,低头吻了吻呼吸均匀,还在睡梦中的陆子游
揉揉他脑后的头发,冷倾衣嘴唇贴着他耳朵,柔声道:“游舟,我去上早朝
你在这等我,不要乱跑
” 说完低沉地“嗯?”了一声,啮住他耳垂
“……啊
”陆子游被他咬醒,扒拉他脑袋,往外推
“听见没有?”冷倾衣搂着他的腰,不舍得放开
好不容易袒露了心思,解了禁,怎么能不趁机好好弥补以前没吃到的豆腐呢! 陆子游半梦半醒,点点头
一骑白色骏马闪电而去
长安街渐渐热闹起来
卖菜小贩挎着一篮篮新鲜滴水的蔬菜,从田间地头赶来,红的红,绿的绿,煞是好看
卖早点的路摊,冒着袅袅热气,烧饼和豆浆的香味勾得行人食欲大开
陆子游在床榻上来回翻滚,抱着留有冷倾衣热度的毯子,酣然赖床
雕花木窗外翠鸟鸣啼,声声悦耳
晨光悄悄潜入屋内,照射着陆子游白净的面颊,清俊的眉眼
他抬手挡了下,坐起,打个哈欠,穿衣穿鞋
洗漱完毕,认认真真梳理一头长发后,用孔雀蓝的丝带束起,陆子游破天荒的对着铜镜又仔细看了自己许久
看完觉得镜中人果真是潇洒英俊男儿郎一枚,才开开心心下楼吃早膳
唐尧惊诧:“征战漠北?” 冷倾衣抱拳:“是,陛下,臣意已决
” 文武百官议论声四起
“冷倾衣!”董敖身为宰相,是唯一与冷将军平起平坐之人
他厉声道:“你说征战就征战,把圣上的颜面,大安无数兵卒的性命,至于何地 ?” 其他官员出来附和: “是啊,圣上,漠北兵强马壮,强拼之下,怕是会两败俱伤!” “以和为贵啊圣上!” “不如还是依宰相之言,和亲漠北……” 冷倾衣早料到宰相一党会有何说辞,他不动声色,沉着听着
反对派终于站出来,柳雾有条有理道:“诸位万不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冷将军杀伐果断,从军多年,论经验,在场无人可比吧?” 殿内寂静无声
这的确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自上一代可汗辞世,漠逐渐北衰败,一日不如一日
陛下,臣以为此乃不可多得之机,当在漠北松懈,料定我朝忌惮其余威之时,攻其不备
”冷倾衣此言一出,支持宰相的官员瞬间少了三四成
唐尧眉头微松,沉吟不语
他居高临下,目光在群臣面上缓缓扫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但真正能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考虑的有几个? 冷倾衣换了语气,线条优美的下巴抬起:“泱泱大国,岂能一再被区区漠北几千蛮夷侵犯,让尔等试图瓜分天下!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 他握拳面向唐尧:“臣愿领旨,前去征战
好一雪前耻,统一天下,保我大安永世太平!” 一番话说得十分漂亮,字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没有人再支持宰相
唐尧也终于展开长眉,舒出一口气:“将军所言甚是,朕深感欣慰
” “陛下!”董敖上前一步,“两国交战,非同小可,望陛下三思
” 对董敖智商难得在线,没有喊打喊杀,破口大骂的表现,唐尧很是感动,于是决定卖他个面子:“宰相说的是,此事当再议
若无他奏,就退朝吧
” 悦宾酒楼里住的都是达官贵人,规矩也比旁店多
陆子游想翻上屋顶晒太阳都不行
隔壁几房客人,个个房外都守着三两个肌肉结实,面目凶狠的手下
瓦片刚有丁点响动,陆子游就被前后两个黑衣人夹住
“我去其他地方呆着总行了吧!”陆子游跟他们过了几招,觉得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
他可不想被误解成意欲投|毒或谋财害命的刺客
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所以冷倾衣骑着白马归来时,半道就遇到了窝在树杈里晒太阳的陆子游
陆子游翘着腿,嘴里叼一根青草,眯着眼睛望天
马蹄原地踏了几步,冷倾衣翻身下马,往树干上系了缰绳
他脚尖一点,踩着枝条,立在陆子游身前
大好阳光被遮住,陆子游不满地盯着大安第一美男子:“这么快?董敖那老家伙没在朝堂一哭二闹三上吊?” 冷倾衣笑了笑,拎起他后衣领就把人拖拽到怀里,旋旋落地
“你爹知道我们的事了吗?昨晚你没回去,他该疑心了吧
”陆子游叹气,他需要操心的事还真多! 冷倾衣摸摸他柔滑的头发:“放心,他不知道
” 强把与自己几乎一样高的陆子游摁在胸口,冷倾衣亲亲他头顶:“去漠北之前,他不会知道
游舟,我要护你周全
” 他担心陆子游以为他是不敢承认他们的关系
陆子游贴在他胸口,闻着他身上清爽的味道,闭了闭眼睛
两人就这么抱着,晒了会儿冬日的暖阳
“卿云,过两日我们就要走了,这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回来
我们在长安城内走走吧?”晒得浑身暖洋洋的陆子游忽然提议
冷倾衣想着他被父母逐出家门,心里滋味必然不好受,虽然表面还佯装出无所谓的模样
于是依了他,牵着马,随意在长安城内走动
正值午时,街道清冷,百姓多在家吃饭或小睡
一匹马,两个人
手牵手,慢慢行走在往昔记忆里
“卿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认识是在哪吗?”陆子游笑着问他
他们俩头次见面,不是在将军府,也不是陆府
八岁的陆子游像只顽皮的小猴子,手脚并用爬上高树,去掏鸟巢里的三颗鸟蛋
“喂
”同为八岁的冷倾衣恰巧在附近山上练功,走过来喝止他
陆子游吓了一跳,从树上掉了下来
幸好冷倾衣眼明手快,及时接住了他
但毕竟年纪小,承受不住跟自己差不多的重量,被冲撞得在草地里抱着他滚了一圈
小陆子游挣开他,质问:“你干嘛吓我!” “偷窃非君子所为
”小冷倾衣坐起身,一本正经道
“你……”小陆子游凑近他看看,笑了,“你是女孩子吧?你爹爹也不管你,让你穿成这样,嘿,假小子!” 小冷倾衣眸色一暗,把他摔进草堆里,挥拳就要打
但是小陆子游此时已学了点拳脚功夫,他锁住冷倾衣手脚,没皮没脸对他吐舌头做鬼脸:“怎么样,没撤了吧?小丫头,脾气这么大,以后嫁不出去!” 而后,夕阳淡淡金光笼罩下,冷倾衣漂亮的水瞳里浮起一层水雾
长长的睫毛一拍打,挂上了小小的水珠
小冷倾衣恼怒道:“你才是丫头!” “哎,你别哭啊,我逗你的
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丫头
以后别人不要你,我要你,还不行吗?”小陆子游鬼使神差般说出这几句话
但是冷倾衣并没有因此释怀,反而更加猛烈地挣扎
“我松开你,但是你不许打我
”陆子游解释,“最近下了几场大雨,附近的鸟都没食吃
我爬上去,是替老鸟喂雏鸟呢,不是要偷蛋
” 小冷倾衣怔怔看着他:“当真?” “嗯!”陆子游笑起来一口牙雪白
回忆起这些,两人内心无限温柔感慨
冷倾衣忍不住拉过他的手,在手背吻了下
“以前我还真的想过,要快快长大,娶你过门呢!”陆子游眉梢眼角盈满蜜意
街道两旁的鲜果摊子盖着棉布,露出一角诱人绿色
“我娶你,也是一样的
”冷倾衣像是要融化他一般,炙热的情意,从眼神,到掌心,丝丝缕缕传递过去
灼得陆子游红透耳朵,简直不好意思直视容貌绝美的他
到了面馆,小二主动迎来牵马
冷倾衣当着众人面,整理陆子游的鬓发,擦拭他额头鼻尖的汗珠
先前二人虽时常光临,但举止有度
如今天这般亲昵,店小二前所未见,他愣了半晌,道:“将军和陆公子饮酒否?”
尽管赵合桃已经拿出了一副,不娶也得娶,陆子游死活是她的人的架势
但陆家两位老人,依然交不出陆子游这个逆子
赵家人煽动街坊四邻说闲话,给陆知县施加压力,逼他想撤找回儿子,或者逼陆子游主动回来
陆知县表示:老子管不了他,爱咋地咋地! 对此,赵浅昆只好另想办法,不能从好下手的陆子游开始,那就换比较棘手的冷倾衣吧
他跑去宰相府,连夜洗脑董敖,唆使他串通漠北王,一起整垮冷倾衣
赵浅昆:“若此次征战成功,冷倾衣气焰更高,到时朝中大臣唯他是从
试问,宰相,您的身份地位是否还保得住,是否还有实权在握?” 董敖:“是是是,赵谋士说的对
” 赵浅昆:“如今之计,唯有联合漠北王,来个里应外合,将冷倾衣一举铲除!” 董敖脑子不好,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他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全听赵浅昆的
作为宰相身边最得力的谋士,赵浅昆毫无疑问的担当了与漠北王沟通的使臣
漠北距长安甚为遥远,赵浅昆日夜兼程赶去也来不及阻止两日后,即要出发的冷家大军
于是飞鸽传书
赵浅昆擅攻心计,用寥寥几行字就点中漠北王所思所想
冷倾衣出发前一晚被召见
“漠北王有意来进贡
”唐尧坐在御书房中,略有些为难,“将军此战……朕看是不必打了
” 浩浩荡荡的漠北队伍,裹夹大量黄沙,骑着骆驼,拉着几十车财宝,闯进了繁荣富贵的长安城里
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漠北大汉,胡须浓密,说一口让当地人听不懂的话
长安城的百姓们对他们指指点点,充满了好奇
茶馆里的小贩,则由于他们几个领头的壮汉,动不动就掏金豆子,而喜笑颜开
孩子们拍手,围着他们叫,一个个跃跃欲试想去撕人家的胡子,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唐尧设宴,与文武百官一同迎接漠北王的到来
络腮长胡,眼露精光的拓拔瑞大步上前,不跪拜,仅仅是拱了个手
尽管他大半张脸都被旺盛卷曲的毛发覆盖遮住,但依然可以看出鼻梁高挺,轮廓深刻,不失硬朗
“陛下,本王不久千里迢迢造访贵国,一是为了进贡,二是因为听闻大安有意和亲
”拓拔瑞直勾勾望向首座的玉面美人
百官们纷纷凝住,齐齐去偷瞥座上冷倾衣的神色
只见冷倾衣手执金杯,淡然自若,好似全不在意漠北王的话
皇帝唐尧朗声大笑:“漠北王消息之灵通,令朕佩服
此事我朝中大臣还在商讨,未定下合适和亲人选
” “不用选了,就冷将军吧!”拓拔瑞极其爽快直接
百官们惊得连酒都不敢喝,生怕下一刻就亲眼目睹漠北王血溅三尺于朝堂
连唐尧也脸色一变,收起笑意
“怎么,陛下不肯吗?”拓拔瑞非常不满,“我偌大的漠北,难道还没有一个小将军重要?我拓拔瑞要的男人,谁敢不给!” 这番话,这般蛮横的态度,简直太不把唐尧放在眼里
武官们都愤然而起,但并没有出手
论武力,他们远不及冷倾衣;论干系,此事与冷倾衣干系最大,他都不急,其他人急什么? “拓拔瑞?”冷倾衣捏着杯子,放在眼前细看花纹,“如今漠北的狗,竟还起这样的名
” 一句话,就像火星点燃炸药桶般,瞬间让拓拔瑞的部下爆发
几个彪形大汉,朝冷倾衣一齐扑了过去
噗,噗噗
大汉们,每人当胸插着一根银筷,直入心脏,不差分毫
他们晃了晃,交叠沉重倒下
厚厚波斯毯很快被侵染出一大片黑红色的血污
“来人,抬下去喂狗
”冷倾衣漫不经心的支着下巴,语调随意
他见过的死人,可比活人多太多了
宫男们戴着白手套,搬开重如大牛的死去的大汉们
因为尸体还未冷透,他们能摸到热的血,痉挛的小臂
大汉们多是瞪着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他们到死的那一刻,还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
拓拔瑞变成孤身一人,顿时哑了嗓子
肺部和心脏正常运行后,他才走到冷倾衣面前,对唐尧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当着我的面,当着你们大安重臣的面,将军!一个小小的将军,居然敢随意杀了我的亲信!” 他剧烈喘息:“我拓拔瑞定要血洗大安所有百姓,来偿还我漠北人的冤魂!” “你凭什么以为,你还走得出大安?”冷倾衣终于展现一丝笑意,但这笑意却令人毛骨悚然到极致
唐尧高高在上,纹丝不动,扳着桌角的手背,苍白泛青
等宫男们换了崭新的地毯,殿里血迹擦净,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他才如释重负地打圆场道:“漠北王息怒,冷将军错手杀了你的部下,是他的不对
你也知道,武人血性刚烈
方才那几位不顾场合,欲冒犯冷将军,冷将军不得已才轻轻出手,哪知他们,武功实在不济
” 拓拔瑞面色难看,死死盯着冷倾衣
沙场阎王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
在战场,他就已领教过
只是大安有意讲和,冷家军未出全力,象征性的打了一仗就班师回朝
拓拔瑞在交战时,有幸一睹传说中的大安第一美男冷倾衣
这一眼,就让他轻易地中了赵浅昆的蛊惑
他想要江山,更想要美人! 拓拔瑞全身绷直,几乎要咬碎牙根:“你们想杀我?” 唐尧到底还是不想交战,主张以和为贵
今日不论是杀了拓拔瑞还是以他为人质,漠北那边的王室都免不了要来恶战一番
所以他幽幽叹气:“非也
朕说了,方才都是误会
漠北王你出言不逊,冷将军错手伤人,相互抵偿
这场闹剧,就到此结束,众爱卿,举杯,欢送漠北王
” 说罢,他率先痛饮一杯
百官照做
最后举杯的冷倾衣,没有喝,而是浇在了地上,像是提前为拓拔瑞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