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李子福低声一叹,顿了顿,道:“公子,我的身上香吗?” “香?”殷灼枝不由嗅了嗅…… 其实李子福一进来时,身上便有点香气,但这香气,不过是普通的熏香,便是殷灼枝自己身上,那也是有的,这香气却又有什么特别的呢? 虽是这么想,但是殷灼枝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在他觉得不对劲之后,他立刻站了起来,想要质问
不站起来却是还好,一站起来,却是头晕目眩,脑子涨疼
“这是迷香……”李子福低声道,“我来时,在路上,还撒了这种迷香……其实,我抓了你,似乎没什么太大的作用,可是,也正因为我不会武功,抓了你也出不去,唐门的人才敢放我进来……” 殷灼枝忍不住看向先前唐如桦站着的地方,但是,那里已空无一人,唐如桦直接走了…… 这次只怕是真的要栽
殷灼枝慢慢地坐下,揉自己的脑袋:“小李子,你想要干什么?他们,准备让你干什么?” “梅花刺,和你,若是让荆紫云选,荆紫云会选什么?”
此话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殷灼枝不由道:“你们是想对我下毒,然后威胁他们吗……这法子,万一没效果呢?” 李子福道:“若是没效果,唐门,和你那荆紫云,便没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 殷灼枝脑子虽晕,但不知为何,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忍不住苦笑一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荆紫云得到梅花刺,是因为他和殷灼枝相爱,而梅花刺又属于殷灼枝,这般一来,梅花庄无法冠冕堂皇地讨要梅花刺
但若是,让荆紫云在他和梅花刺中选一个,荆紫云选了梅花刺
那么,梅花庄自然可以把梅花刺夺回来,而后,再反口
他们可以说他们只是为了救回殷灼枝,或者是,不过是假装的,想要让他看清楚荆紫云的真面目
毕竟,他是被掳走的,他并不是自愿跟着他走的
再反过来,若是荆紫云选了他,不要梅花刺,梅花刺也自然而然地到了他们的手上
这般想着,殷灼枝却是道:“这药,暂时只是迷香吧?” “毒药带不来,而且……毒药,我也怕自己中招,但是,这迷药,却可以解毒……” 殷灼枝忍不住看向他,“你先吃了解药?” 李子福摇了摇头,然后,撩起袖子
殷灼枝看见他白皙的手臂上一道伤痕,原本有些悲愤的心情竟多了些无奈,“你这是何苦?” 那伤痕割开了皮肉,其实已经包扎了起来,但是,那包扎只是避免让血渗出衣服而已,若仔细看,厚厚的布条中,却有殷红泛出
这么厚的布,绑的这般紧,血却还流了这么一些,殷灼枝知道他割了自己多深一道,心中无奈万分,几乎有点悲痛同情
“这毒,不用入口
” 李子福说着,拉过了殷灼枝的手
殷灼枝眼见他从袖口处拿出一根针来,在他手上刺了一下,肉眼可见的青黑立刻从被刺处漫开,转眼间黑了一大片
唐门弟子肯定是搜过他的身的,而他,也是故意带着针,这样,可以容易下毒一些
殷灼枝道:“你不怕自己会陷入困境吗?” 孤身闯入,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唐门,荆紫云,自然也不会放过李子福
李子福垂下眼,道:“再怎么样的困局,都不如现下的困境
” 殷灼枝撑在桌上,双手都撑着,想要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
李子福的表情微微狰狞,然而,却也勉强他自己平静
“小李子……”殷灼枝低声道
李子福坐在那里,不出声了
殷灼枝低声一叹,道:“这么多年来,我从前从未想过咱们两人会到现下这个地步,而现下……”他看了李子福一眼,苦笑道:“只怕你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不愿意放弃的了……” “公子,你是知道我的……”李子福低声道:“我既然做了,便不会回头……你不必再劝我了
” 殷灼枝已晕得厉害,只是咬破自己舌尖,让自己清醒一些,他的手臂发麻,一阵阵刺痒,那是毒性发作的感觉,并且,迷药的效力似乎一点一点在消退——这一点的证明,是他的脑子越发清醒
然而,他的四肢却越来越无力,几乎动不了多少——这是毒性,而且,还是很烈的毒性
“你不把我移到,别的地方吗……”殷灼枝低声道,扯了扯嘴角
方才毒性发作,他一个眩晕,恍惚间,竟好似过了许久一般
但是,李子福的坐姿一点也没变,甚至连眼神也没变一下
看起来,该是才过了一点时间罢了…… “公子,为什么你现在还是这么冷静呢?” 殷灼枝闻言,便是一怔
李子福抿唇,歪头道:“似乎,在你身上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没有失色的时候
” 殷灼枝有气无力地道:“有的,而且……而且有很多,很多时候,我都是无能为力的
”比如说现在,比如说从前
他对李子福,便是无能为力
李子福不由笑道:“是啊,当然了,也是有的,只是,没有别人明显,没有别人倒霉而已
” 他现在的笑容有些古怪
殷灼枝却已经没办法清醒地去想什么具体的了,李子福带来的毒毒性挺烈,殷灼枝已感觉到全身麻痹
并且,这麻痹还在进一步的蔓延,蔓延他的全身,甚至往心脏而去…… 这毒真的撑得到让荆紫云选一个吗? 殷灼枝的神智有些恍惚
李子福却是从怀中拿出一颗药,喂进殷灼枝的嘴里
他没有力气,并无法阻止李子福,而且他都已经这样了,李子福要再害他,却也犯不着
这药反可能是解毒的
饶是如此,殷灼枝咽下那药丸,也废了好大的力气,他的喉咙几乎都没什么力气,而口中的唾液,也似都干了一般,蒸发得无影无踪…… “他快来了
”李子福忽然道
很快,来了便有两拨人
一拨,是唐老爷子为首的唐门弟子与荆紫云,一拨,则是梅剑锋与梅重祀他们…… 唐老爷子看见他的第一眼便大踏步而来,扶起殷灼枝,荆紫云面色更是沉冷,从唐老爷子手中接过人,让殷灼枝靠在他的怀里
殷灼枝强打精神,抬起眼看了他一眼
荆紫云搂着人,低声道:“莫怕,没事
”一双眼,便盯住李子福不放了
唐老爷子袖口一抬,一枚毒针打入李子福的肩膀,李子福吐出一口血来,面色惨白,倒向一边,扶住石凳
唐天鹤冷冷道:“敢在我唐门撒野,莫非欺我唐门无人么?” 李子福不住咳血,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站住!” “你们不许进来!” “站住!” 梅剑锋拨开阻拦他们的唐门弟子,不一会,便走到了亭子前头,梅重祀跟在梅剑锋的身后,只是跟着,也不说话
唐天鹤冷眼看向梅剑锋,冷冷地道:“梅花庄主这是什么意思?” 梅剑锋闻言,拱了拱手,道:“老夫听闻灼枝中毒,因而前来,怕灼枝被奸人所害丧了性命
失礼之处,还请唐老爷子海涵!” 唐如谦皱眉道:“贼喊捉贼!” 荆紫云握住殷灼枝的手腕,把了半晌,目光冷然,扫向梅剑锋
唐天鹤淡淡道:“想不到梅花庄庄主竟会占卜?老夫也是第一次听说
这么快就知道灼枝中了毒,若庄主能占卜一下,占卜出这毒毒性如何,该如何解毒,那便再好不过
” 梅剑锋一叹,道:“唐老爷子说笑了,其实,这事是梅花庄管教不严,冒犯了唐老爷子——那人是我四子的侍童,与我四子有些感情
曾经,他是灼枝身边的人,想不到他竟会垂涎梅花刺,因此来,我们也是刚刚知道,想来报信,未曾想,竟迟了一步
” 这话简直是把他们的险恶用心推脱得干干净净,但是,在场的人,又有哪个不知道他们的坏心肠? 李子福从地上爬起来,撑着石凳,而后,又撑着石桌,他的面上似有怨毒又似没有,盯着荆紫云,道:“你把梅花刺给我,我就……我就治他!你若直接杀了我,他便没救了!” 他说这话已是色厉内荏,因为他发现,唐天鹤和荆紫云,都对他动了杀心,而那边的梅重祀和梅剑锋,竟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这不得不让他惶恐
荆紫云冷冷道:“你便为了梅花刺,这么对你的主人?” 李子福仿佛被人打了个闷棍一般,厉声道:“我没有主人!”往梅重祀方向看了一眼,咬牙,更道,“我从来就没有主人,我的主人是我自己!” 荆紫云看他一眼,仿若看空气一般移开眼,点了殷灼枝身上两处穴道,往他体内注入内力
李子福死死地盯着他,几乎要质问他为什么不看着他,梅重祀本想要上前,然而,他身后的人却拉住了他的衣袖,让他止住了步伐
“他快要死了,荆紫云,你直接说便好了,你便说,在你心中,他及不上梅花刺……这样,我也不会害他!” 荆紫云淡淡道:“在我心中,梅花刺不过凡铁而已
至于你——”他不由冷笑,“李子福,你若是自强,倒也没什么
然而,你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他人若是出身不好,努力了,成功了,便是不成功了,自己心中也会有尊严生出,你呢?你的尊严在哪?你只道自己没有主人,可是,你现在不是在帮人办事?” 看了李子福一眼,他那一眼几乎是厌倦与蔑视,“我便猜到是梅花刺的缘故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筒来,那小筒看起来不过是个铁吸管,但是荆紫云几下摆弄,两侧刺出了尖刺,中央出现了梅花印
梅剑锋等人都忍不住上前一步
便是唐天鹤与唐如谦,那也是盯着那东西盯了一会
“你要,便拿去……”荆紫云冷冷道,“可是,你得把解药给我!” 梅剑锋立刻顺坡道:“小李!你快把解药给他,莫要害死了灼枝!” 李子福抿着唇,半晌不答
荆紫云冷笑道:“这毒,早些年,也算我手中流传出去的,因为过于阴狠,我从不曾用过
想不到,梅花庄竟有这物……” 李子福大惊失色,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握紧双拳
殷灼枝躺在荆紫云的怀中,眼睛半张半闭,几乎用尽了力气才没有合上,唐天鹤不由道:“紫云,你认识这毒?” 荆紫云冷冷地看着李子福:“认识!” 梅剑锋忍不住道:“若是认识,那么,此毒可解否?” 他说这话时,其实心头漏跳一拍,若是荆紫云如荆不镀一般有起死回生之能,那么这一趟,也许他们不论白脸红脸,都得不到梅花刺了
荆紫云却是道:“既是这毒,那么也算——无药可解
” 殷灼枝胸口一闷,吐出口血来
荆紫云把人抱在自己怀里,半晌也没接下去说
梅剑锋看向梅重祀,目中几乎是狂怒
他先前吩咐过李子福,毒性要弄得刚好,刚好不让殷灼枝死,但是,却也不能让唐门有机会在他未死之前制出解药
这事并不很难,而且李子福还是请示过他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李子福咬牙道:“你看得出这是什么毒?”他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
荆紫云道:“我不但看得出来,而且,也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他皱紧眉头,道,“你竟敢偷药!” 李子福一个颤栗,殷灼枝却是吃力地睁开眼睛,吃惊地看向李子福
“谁说我是偷来的?我,我——”李子福硬声道:“是这药的主人送给我的!” 任谁也没想到李子福竟冒出这样一句,便是唐天鹤也是一愣,“紫云,你……?” “送给你?”荆紫云却是面色不变,反问,“无缘无故,为何要送给你?” 李子福咬牙道:“你莫要转移话题,其实,你便是舍不得梅花刺,是不是?这毒药其实有法可解,你这么说,分明是舍不得——” 话音未落,荆紫云便一抬手,那梅花刺飞到了半空,李子福反射性地接了梅花刺,张着的口半晌也没有闭上,呐呐无言
“你说你能够解毒,解药呢?”荆紫云冷冷道,“交不出解药,今日你便别想活着从这里出去!” 李子福忍不住看向了梅剑锋,但是梅剑锋却是盯着他手里的梅花刺,并不准备帮他
事到如今,他又有什么办法? 李子福咬了咬牙,道:“这毒的解药,我没有带在身上,不过,想不到,你却是这样痴情的人
” 他盯着殷灼枝,似是嫉,又似是恨,除却嫉恨外,竟也有悲愤交加,不知自己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赶上他的无可奈何
殷灼枝早已听明白,这毒无药可解,咳嗽一声,压下喉咙处的血气,他能感觉到拥着他的荆紫云身体僵硬,而且心跳急促——他并没有他表现得那么镇定,甚至,殷灼枝有些神智迷糊,不知道是自己中着毒颤抖,还是抱着他的荆紫云在颤抖
“我很开心……”殷灼枝却是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从小到大,我都做好了死的准备,到了今日一遭,我却反而不害怕了……”捉住荆紫云的手,道,“两情若是久长时,何必朝暮相对?多谢……” “多谢”两个字一出,荆紫云身体一颤,收紧双手,却不知如何回答
梅剑锋道:“小李!你当真没有解药?”他的表情已是厉色
李子福原本看殷灼枝与荆紫云这般模样就已恨了,梅剑锋那么一说,他却是浑身一震,知道梅剑锋这是想要借题发挥,对付于他
“此事是他主使的!”李子福一指梅剑锋,怨恨万分
唐天鹤锐利的双眼,便看向梅剑锋
梅剑锋被刺得一震,忍不住便有几分心虚,但是他毕竟久经江湖,当即皱眉,道:“无法自救便拖旁人下水,一面之词,何足为信?” 其实他们早就知道主使人是梅剑锋了,李子福这么一说,自然便是把这事捅破开来,即便梅剑锋说了那话,却也可以死咬着梅剑锋不放
“解药
”荆紫云只说了两个字
李子福咽了咽口水,只觉得手中的梅花刺几乎已灼伤了他的手掌
他不是江湖中人,听闻梅花刺的传说,也曾经想象过自己若得了,会是什么场景,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这解药……不……不在我的身上!” 说出这几个字,李子福仿佛得了些勇气,莫名地理直气壮起来
殷灼枝已麻痹得全身都不能动了,但他却抓着荆紫云的手,靠在他的怀里,荆紫云搂着他,很明显,对他爱恋深重
说不准,他这么一闹,反而让他们两人的感情更进一步
李子福盯着殷灼枝,口中的话却是对荆紫云说的,“解药,在毒药的主人手上
” 唐天鹤道:“紫云……” 荆紫云抬了抬手,意思是不急:“你偷了药,却不知道这药的主人没有解药么,未带着解药便敢给别人下毒?!” 李子福冷冷道:“谁说我偷了药?这是那药的主人送给我的!”他盯着殷灼枝,一字一句地道,“公子,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喜欢他,对不对?你心中有的,仍然是那貌不惊人的笑医荆不镀!你反复弹那首相思怨,便是如此!怎么,你现下却可以和别人亲亲我我了,纵然他们是亲戚,却有哪里相像了?” 殷灼枝听闻此话,想说什么,但是他还没出口,便咳嗽了起来,他咳嗽的声音有些嘶哑,显然是无力为继
荆紫云却目光闪烁,道:“你的意思,这药是他给你的?” 李子福哈哈一笑,道:“不错!公子去寻他治病时,他便已与我在一起了
这药,便是他送给我的
” 殷灼枝愣了一愣,反射性地便看向荆紫云
唐天鹤与唐家等人的目光都古怪了起来
梅剑锋却是趁机道:“如此说来,那笑医对灼枝也是居心不良,哼,姓荆的……”他意有所指,显然暗示荆紫云对殷灼枝也是另有所图
唐如谦和唐天鹤都蹙眉看他
殷灼枝却未将梅剑锋的话听入耳朵,看着荆紫云,问李子福道:“小李子,你与他,有过一段?” 他问这句,倒不是怀疑荆紫云,只是,早先荆紫云只为了美色欺他,那时候李子福可比他美得多,若是他们有一腿……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