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湬水也有些疑惑孙女怎么一下子转性子起来,想要知道这些?不过他只当陈初暝是对外面的世界好奇,而也有一部分是陈湬水想要在孙女面前表现他的见识。 这些东西他可是烂在肚子中很多年,以前也就是陈云帆出远门的时候唠叨过,第一次和他说这些的时候儿子也像是陈初暝如今的这个表情一样,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 好奇和渴望,原本他还想着儿子会不甘心窝在乡下,去上海闯荡一番,完成他没有完成的愿望,可是陈云帆比他还不济,从上海娶了一个老婆回来,就窝在小地方做 一个标准的纨绔。还好陈家家大业大也消耗的起,否则他把陈云帆掐死的心都有了。(其实整个家最大的纨绔是他自己,陈云帆最大的消费也就是在玩女人捧戏子之 类的。)
刘家庄和陈家庄样貌相似,白墙黑瓦,庄子最高处就是刘家的防火墙,高高的矗立着,将整个刘家大宅保护在墙内。
他们到来的时候,刘家的正宅大门是开着的,在门口的位置坐撵才停了下来,陈湬水步下坐撵,顺便整理了一下青布长衫。
这时大宅里面有人抱着拳上前迎接;“湬水兄,我算算时间你也该来了。”接着这位和陈湬水年纪相仿的灰衣男子好奇的目光向陈初暝打量了过去。“这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是你的外甥女还是孙女?”男子呵呵笑道问。
“我那不成器儿子的长女,初暝这位就是爷爷经常向你提起的刘爷爷。上回的元青花就是你刘爷爷漏过,我捡着的。”
“就让你漏检了一次,你就吹吧!从去年说到今年还不够你说啊?”边说,刘项全就领着两人进了宅子。
刘家大宅的布局和陈家大宅都大同小异,唯一的区别就是刘家一晋门的四合院里有着一颗四人合抱都抱不过来的老桂树,现在是入春时节,如果是秋季,这颗桂树应该分外飘香。
而他们这次的聚会地点就是放在桂花树下,除了露天放着的座椅之外,还在四处布置了兰花盆景。
春季正是赏兰的大好时节,这里兰花的品种有很多,从最常见的蕙兰,春兰、建兰,还放有一株稀有的蝴蝶兰,在这个年代算是相当珍贵的品种。
刘项全带着陈湬水进来的时候,桂树下,已经有好几个人围着那株蝴蝶兰喋喋称奇。蝴蝶兰分布在亚热带地区,喜欢温暖潮湿的天气,像是江甬的天气其实不适合蝴蝶兰生长,不过能养出来已经实属不错。
“哎呦,湬水老弟来了,我们可等候你多时了。”见到陈湬水到来,原本在赏兰的几位男子统统抱拳,向陈湬水打招呼。而几人接下来的目光都统一齐刷刷的看 向陈初暝,让她的小脸微微泛红,在这么多双目光的注视下她的“鸭梨”真大。若不是这位本尊的记忆当中确实没有见过这几个人,她都怀疑是不是对这几位家里的 孙子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好一个灵气的小姑娘,灏通你哪里拐来的?”有人出口问道。
“……”
灏通是陈湬水的字,一般这么叫他的都是同学之类的。
“什么拐来的,是我的嫡亲孙女,这么样?就准你们每次带小子来刺激我,就不能我带来一回?”陈湬水难得自鸣得意的道。哼哼,他家的初暝一出场就足以让这些人的孙子外甥统统失去颜色。
“…你居然真把孙女拐来了,真有你的。”
“什么拐?是我带出来的。”被人这么一说陈湬水就吹胡子瞪眼起来,拐这个字眼是他的耻辱呀,明明是他从正门带出来的。
“灏通,我们上回也就说说,也只当你说要拐孙女出来是气话,没想到你真的将人拐出来了,也不怕晚上回去让你睡客房?”众人是摆明了不相信。
015 不是公主
“…不是拐的。”
陈湬水继续说着,只是声音轻了很多,因为这种事情通常是解释清楚也是没有什么意义,而且这帮人摆明了就是不相信,任凭他说破嘴皮子有用吗?反正是不是拐的他自己知道就好。
而陈初暝却是为这帮老大不小年纪加起来都有三四百岁的几人的这番斗嘴脑门淌下几滴汗。
她爷爷这是怎么得罪这些人了,这么不相信他?
“初暝,这位是刘爷爷的孙子,刘立扬,你们多相处相处。”刘老爷子将还处于木讷状态的一位十来岁的男孩子推到了陈初暝的面前。
“你,你好。”男孩子腼腆的开口,脸上起了层红雾。
“你好,立扬哥哥。”陈初暝微微一笑的打招呼,而她这一招呼刘立扬的脸更红了。
“哈哈哈哈。”你们好好相处,立扬,你可要招呼好小妹妹。刘项全朗声大笑道。
“刘伯伯,你要立扬哥哥照顾好她,那我呢?谁来照顾。”这时另一位十岁左右的明媚的小姑娘嚷着道。比起陈初暝的一件旗袍小袄,一身粉红色洋装的小女孩显得相当的时髦。小女孩此时目光不善的转悠在陈初暝的身上。
“立扬自然是要照顾你们两位小公主的,你们是客,他是主。”刘项全打起了圆场,不过他心里还是非常欢喜的,自己家的小子受欢迎嘛,如果长大了他家小子 将这二位都收了这该多美的事情,不过这种事情他也只是想想罢了,不说这两位都是家族的嫡女就是庶出的,现在大户人家庶出和嫡女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也容不得 做别人家的妾。
“刘爷爷,你说错了,这里公主只有一位,那自然只有我,你看她穿着好丑,哪里像公主了?我母亲说了公主都是穿着洋装的。”
“青青,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快向初暝妹妹道歉。”这时另一个长脸的老头子开口训斥道。这位应该就是小女孩的家人。
“我没有说错,穿着洋装的才是公主,没有穿洋装的只能说是一个乡下的土丫头。”女孩倔强的道。看的出来平常在家里就是一位刁蛮惯了的。被小女孩这么一 顶老人面子哪里过的去,就算是平常怎么宠可现在是什么场合?不教训不是说他家没有教养吗?抡起了大手就要拍下去,他的手被身后的人抓住。
“仲恺,小孩子不过嘴巴说说闹着玩儿罢了,犯不着这样动真。”陈湬水虽说也心疼自己的孙女被人说乡下土包子,可是他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和人交恶,这也不是他的性格。
“这位爷爷,初暝不喜欢当公主,这位青青姑娘没有说错,初暝不是公主。”陈初暝也适时的开口。
被爷爷凶狠的脸吓到,叫青青的女孩这回倒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可是小女孩还记得她差点被爷爷打是因为面前的女孩,就算面前的女孩帮她解了围她也不会给好脸色的。
“初暝妹妹,青青妹妹我带你们二位去我家的后花园转转吧,我家后花园有一塘金鱼,可漂亮了。”刘立扬这时上前打断了争端。他心中其实还蛮期待两个女孩子大打出手的,不过从小到大的教养又不得不让他出来当合事佬。
“初暝,你就去转转吧!”陈湬水这时开口。
“爷爷,比起看金鱼,我还是喜欢你们大人展示的宝贝。”陈初暝微笑的道。她说的是事实,和两个小屁孩有什么好玩的,金鱼又不是没有见过。
“……”边上的刘强全还以为是陈初暝闹脾气。
正想开口劝慰几句,这时陈湬水开口了:“立扬你陪青青就好,我家的初暝啊,看到古董脚都移不动了,这里才是她喜欢的地方,我原本还想带她出来和同年龄 的人好好交流,却忘记了这里有她最喜欢的古董,随她吧!”陈湬水随意的说着,却是让在场的人有些吃惊,才几岁的小孩呀,说喜欢古董?
“立扬哥哥,我们走。”范青青是巴不得没有陈初暝在身边,这样这位刘立扬就会将所有的目光都投到她的身上。
几个小孩子间的闹闹腾腾,不过是这场聚会的一小段微不足道的插曲罢了,随后一个人的到场,迅速的吸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和目光。
来人不同于场上的老头子们的保守老式的穿着,来人西装革履,头发用发油摸的一丝不苟,带着金丝眼睛,一副新派学者的味道,看上去年纪也不算小,五十来岁的样子,右手牵着一个同样穿着西装革履,白色小西装的男童,男童的头发也和来人一样用发油梳的光溜溜。
看的出这样的打扮应该是时下大城市里最为时髦的打扮。陈初暝的目光接触到男孩的目光,对方带着一丝高傲,抬起骄傲的小下巴,让她觉得对方像极了动物园看到过的一种动物,只是这只小孔雀还没有到开屏的年纪罢了。
严延鸿是江甬严家的子弟,严家家族开棉纺厂,在清朝时就已经是江甬非常名望的商家企业。同时他也是陈湬水中学时的同班同学,两人间岁数只差一岁。
他的到来真正的算是让刘项全面上添了好些光彩。
“子青,大忙人啊!你能来我真正的未能想到。”刘项全大笑着迎上前,手和严延鸿紧紧相握。原本他也是邀请过严延鸿,不过每次邀请严延鸿基本都不会来出席,没有想到今天却是赏脸来了。
“哼!”陈初暝听到轻轻的一声冷哼,抬头发现这声冷哼出自自己的爷爷之口。难不成自己的爷爷还和这位有所瓜葛不成?不过江甬说大不大,有钱人也就这么一个圈子,相互认识或者有点矛盾的都不算稀奇。
在严延鸿到访之后,这些老大人们就开始展示自己新晋得到的宝贝了,而陈初暝这时算是彻底的被人遗忘到了角落。而她也毫不在意,反而混迹在人群中欣赏着大人拿出来的宝贝。其中不乏是真的宝贝,也有一些是有年代的高赝品。
除了严延鸿,此次交流会刘家还请来江甬首屈一指的古画鉴定大师邱崇书。
016 当众出丑
在历史上留名的往往是那些书画大家,而作为一名职业鉴定师,邱崇书这样的人物只会在特定的场合有些名望,而这种名望也仅仅是后辈人对于前辈的一种缅怀的记忆。
作为民国时期江甬首屈一指的职业鉴宝人,他是有传人的,而前世的周梦然之所以能知道这位邱崇书,就是曾经和他的传人在几个场合交过锋。
古玩界说大不大,就是这么大一个圈子,所以各种人物往往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情况。
前面刘项全作为主家已经拿出一幅梁同书的《般若波罗密多心经》。
梁同书是字元颖,号山舟,晚号石翁、新吾长,清钱塘(今杭州)人。同书天生颖异过人,端厚稳重。其父是大学士梁诗正,家学渊源,自幼接触书法,12岁 时即能书写擘窠大字。乾隆十二年(1747)中举。十七年特赐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身前淡泊名利,父母死后他就借口不愿做官。有好几次乾隆请他出山,可 是都被他以身上有疾婉拒。
最后一次乾隆皇帝八十大寿,梁同书晋京贺寿,有人就劝他拜谒首辅以得高位,他毅然不顾,第二天就离京了。还做了《家居赋答友二首》诗以明志。
梁书以行草见长,结字端严稳妥,用笔娴静流畅、时论把他和刘墉、王文治、翁方纲并称四大家。
这幅《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写的平和自然、从容洒脱,字里行间有一种温文而雅的书卷气息扑面。这是常年沉浸在书法中才有得见的气息。
此书一出瞬间吸引了众多人的眼球。
有了主人家的开头,第二个出来展示的是后到的严延鸿,他拿出手的是一块羊脂白玉挂坠,一只白虎的背上骑着一只灵猴。
“这是?”众人疑惑的问。
“据说是一块脱胎三百年的好玉。刚刚在上海德庆行拍卖行拍来,给小孙玩玩。”严延鸿笑着道。
陈湬水看了那块玉一眼,非常的不以为然,毕竟他家媳妇陪嫁里还有一块沁了色的脱胎玉,相比较起来,这块玉简直是微不足道。
“怎么?灏通兄有不同意见?我倒是忘记了灏通兄家里就有一块上好的沁了色的脱胎玉,什么时候灏通让我们鉴赏一番?”那人微微笑着道,言语中说不出的挑衅味道。看样子也不只是陈湬水对他有看法,那人也同样的看不顺眼陈湬水。
陈初暝因为他的话,皱起了眉头,按理说这块脱胎玉一直是传女不传男的,而从周家陪嫁来的时候都没有列入过陪嫁的名单,这人又是从何而知周芝芳身上的这块玉?
“子青老弟说笑了,这块玉可是媳妇家祖传下来的,而且传女不传男,我一个老爷们怎么好意思向媳妇讨借闺中之物赏玩,传出去不是要被笑话死了?”陈湬水哈哈一笑道。只是他的这种笑意没有要眼底。
从陈湬水的言语中听的出他对母亲的这块玉是真的没有半点想法。可是最终母亲这块玉被陈锦莲索要去的时候陈湬水也没能像今天般的维护。或许就像祖奶奶所言,涉及到子嗣,明知是错的,也要以陈锦莲肚子中的那块血肉为重。
“灏通老弟,我此次可是冲着你手中的那幅画来的,什么都别多说了,让我瞧瞧你那幅新得的仿东晋画家顾恺之的作品。”邱崇书迫不及待的道,这次他能来全冲着这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