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归舟》完结[年下/甜文] —— 作者:林擒年
林擒年  发于:2016年0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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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煜半侧着身,露半张脸,那半张漂亮脸蛋上有一种属于狼的表情,而且是独行千里的孤狼,逮着什么都能下嘴,这时候最好别招惹他。
 “我爹娘是一颗强扭的苦果没错,但他们都没了,是苦是甜都无所谓……现如今我就剩下他一个了……谁敢和我抢他谁就该死!!”
 廖允公万万没想到这位将军王说话会这么不讲究,这么不挑拣,这么无遮无拦。他皱眉看他继续往前走,都快出大门口了,他又站下,说一句:“对了,廖家人到了瓜州了,瓜州的守将好客,想留他们在那儿多看一阵子河西的风光,让廖秋离尽快从大食回来,你们一家可在瓜州团聚。”
 “呵,来不及了,舍弟几日后就要迎娶新嫁娘,要团聚,那也是之后的事了。”
 廖家老三也给他惹出了脾气,就想还他一口,想要老五送上门去?对不住,他马上就要娶妻了,婚娶之后他们会从拂林出大食,走到更远的大秦国去,你的鞭子再长,长得到万里之外?!
 萧煜没等他说完就走了,走得飞快,一会儿就走没了。廖允公知道这回必定不能善了,既然这样,那就来个鱼死网破吧!
 他想的是鱼死网破,可也得寻得着网才行啊,萧煜张的这张网太大了,遍布整个庆朝,说不定还张到了国外,依廖家的能力,实在是不知道边界在哪。这场较量从一开始就不是势均力敌的,廖家撑死了是下九流中的尖子,对付一般商贾可以,对上国朝的将军王,那是必败无疑!而且败得相当惨,还没出招就悄无声息的败了。廖秋离在哪落脚,在哪婚娶,什么时辰婚娶,压根瞒不住那位,他轻而易举的就查了个底儿掉。
 还有,萧煜不知怎么说通了皇帝,求皇帝下了一道圣旨,圣旨里边说庆朝与北戎将有战事,为做预备,国朝之内,近一月之间不许婚嫁。
 百姓们得了消息当然要嘀咕呀,打仗就打仗了呗,关娶老婆嫁老公什么事儿!还一个月内不许婚嫁,这是怎么话说的?!
 嘀咕归嘀咕,皇命难违,说一个月内不让婚娶那就只能照办,错开来,一月后再瞧日子吧!
 一月内不许婚娶,谁婚娶谁抗旨,谁抗旨谁倒霉——廖秋离,你要不要试试看找倒霉?!
 娶新嫁娘?!你倒真敢呢!食言在先,舍弃在后,干的好!你做了初一,那就别怪我做十五了!
 萧煜请完了圣旨即刻上路,往拂林赶,千里关山,风尘中急赶。
 恋慕的心思埋的时日太长,酒一样的发酵了,然而这是一坛酸酒,除了苦就是酸,没有什么好滋味。
 十年之前,他对廖秋离是酸酸的少年依恋。五年之前,他对廖秋离是连酸带甜的偷偷暗恋。两年之前,他对廖秋离是自以为是的一种两情相悦,纯甜的。两年以后,他对廖秋离没有奢望了,只想要些实在的东西——留他在身边,日夜相对,直到他闭眼的那天为止,其他都无所谓了,如果留不住人,想再多又有什么用。为了留住人,他得把心一横,横起来才不会软,才不会被他满嘴的谎话哄过去、赖过去,才不会又一次让他走脱。留下人以后,十有八九会走他爹和他娘的老路子,两人相互折磨、相互伤害,无休无止,至死纠缠。
 也好。也是另一种样式的“一生一世,白首不离”么。虽然注定鲜血淋漓,不得善终。
 那个时候,廖秋离正在预备婚娶。刚预备好了聘礼,这就接到消息,说当朝天子下令,庆朝一月内不许婚嫁,不得已只能暂且停下,一个月后再谈了。他这次婚娶其实是在做戏,为救人命不得已出的一个馊招。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说来话长,得从起头说起。廖家在河西有一门走得挺近的亲戚,说起来,廖家的晚辈得叫那家的家长一声“叔”,叔六十好几了,膝下只有一个姑娘,姑娘今年十六,正是“春心争发”的时候,她呀,看上了河西军营里边的一个丘八,小卒子,光头顶身的,啥职衔也没有,挣不来几个钱,养不养得活自个儿还另说呢,家里还有一个瞎了的老娘,穷是真穷,但人好,碰到邻里有什么急事儿,这位热心,说什么也得帮个忙。按说,一个穷丘八,和一个家里有不少底子的小姐,那是八竿子打不着哇,怎么就闹到一处去了?是这么的,他和廖家这位姑娘是偶遇,那天他从兵营里回家,刚好碰到几个小地痞纠缠俩姑娘,看不过去就上前管了闲事儿,一对五,打跑了小地痞,他身上也挂了彩,看看天晚了,怕老娘担心就急着要走,廖家姑娘叫住他,犹豫着问他能不能送一程,这些地痞都拉帮结伙,说不定还要找过来。他一想,好人得做到底呀,就把她送到了家门口。
 这一送就送出下文来了,廖家姑娘对他一见钟情,回去以后想着想着就害起了相思,害得身上骤瘦,几乎没病死。她爹急呀,问她她不说,那就问跟在她身边服侍的小丫头,小丫头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吐了口,当爹的一听,喝!原来是相思症候!没办法呀,膝下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呀,终不能看着她就着么萎了呀,一朵花骨朵儿,还没开呢就半路凋零了,说不过去。当爹的只能暗地里托人打听那小子是哪镇哪村人,打听完了,厚着脸皮找了媒婆去说合。
 小卒子那瞎子娘见有媒婆上门挺高兴,还捎话让儿子从兵营里回来一趟,人回来了,媒婆舌烂莲花的一通好说,就那么个意思,有姑娘瞧上你了,情愿啥也不要还净倒贴,只要你一句准话,人家立马就嫁!
 小卒子人为人是仁义,但有一点,性子黏糊,还自卑,他其实也喜欢廖家姑娘,然而因了自个儿家穷,他不敢高攀,就婉拒了。
 被一个穷小子婉拒了,廖叔心里膈应,但也不能强绑了人家来拜堂呀,还不敢把实话告诉姑娘,只骗她说那小子答应了,但要容些时日准备,不着急,先把身子养好了,等着他上门来娶。廖家姑娘得了她爹的话,羞臊归羞臊,心里石头落了地,有了盼头了,病就一天天好起来,眼看着没事儿了,谁知又平地起了风波,不知哪个长舌的在她面前说漏了话,说那穷小子压根就没答应要娶,都是当爹的爱女心切,编出一番话来蒙女儿的!
 真是晴天霹雳!廖家姑娘那病本来就没断根,全仗着那一句话活着呢,这回好了,一幅挺漂亮的扇面,一刀子戳穿了,露出背后的一堆烂絮,任谁也受不了!
 这次的病比之前还要凶,吃什么药也不管用了,医者委婉提醒廖叔,该预备的要预备了,别让孩子空着身子走。
 刚好廖秋离从大食往河西来,经过拂林,专程上门拜访这位叔,到了地方一看,家里头正预备白事呢,吓一大跳,进了门细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廖秋离看着这位老叔边说边哭,六十多岁的人了,哭得跟个孩子似的,一张老脸上泪水横流,伤心哪!养了这么些年的一株苗,眼看着就要长成了,谁知就这么又没了,操劳了大半辈子,都是一场空!
 廖秋离当然不能就这么干瞧着不帮衬呀,他去了趟那穷小子的家,和他交了实话,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穷小子闻言也是一吓,他没想到廖家姑娘病得要死了呀,事先谁也没给他露过话,他只当她好好的,希望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好过跟着他受委屈。结果呢,非但没照顾上她,反倒把她给折腾病了,如今都要病没了,可怎么办才好!
 廖秋离明明白白瞧见穷小子脸上的焦急心碎,知道这位还能说的通,就和他打商量:“我家妹子的一条性命,就全看你如何了,我看你也不像是没良心的,这儿和你说个主意,你要愿意,那我回去就预备。”。穷小子都急疯了,哪还能有什么主意,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让怎么办就怎么办。
 廖秋离提的办法,其实也是庆朝的旧俗——抢亲。抢亲不为别的,就为了给姑娘家挣面子。娶新嫁娘的时候,有旁的男子上门来抢,对女方来说是特别有面子的一件事儿,为什么一定要挣这份面子呢?都是让流言蜚语给害的。廖家女儿的病是相思症候,但说到根底里,还是让蜚短流长给逼出来的。传言说的可难听,说她死皮赖脸的倒贴一个穷小子,人家都不要,这么一个穷得无立锥之地的穷小子都不肯要,谁知道她身上带着什么脏病呢,以后谁还敢聘她呀!
 要治住悠悠众口,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依旧俗,成亲的当天热热闹闹的抢亲!
 抢亲好办,穷小子上。那新郎官呢,谁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人来“娶”这病得要死的人哪,怎么办?廖秋离自告奋勇,他来。

 第13章 老子抢亲去!

 还是先拿话宽廖家姑娘的心,这回说话人家不容易信了,没法子,不顾男女大防,把那穷小子放进来两人见了一面,说了一会儿话,总不是假的了吧?把人哄好了,愿意好好吃饭好好活着了,这才算数。
 一个月以后,他们赶着离禁令解除最近的黄道吉日办喜事,要快,乱麻全仗快刀砍,越快越好,水到渠成,任谁也说不出什么孬话来。就要让那些多嘴多舌,专好嚼舌根的人看看,廖家女儿不缺人嫁,嫁着一位不算,还有上门抢的!
 喜日子定在九月初八,秋高气爽,瓜果稻麦都熟了,正是宴客的好时候。喜娘早早就上门预备了,给廖家姑娘开脸、描眉、上妆,凤冠霞帔穿戴好,百子宝袋披挂好,这就要“出门”了。
 抢亲什么时候动手最好呢?等花轿抬进新郎官的家里,新嫁娘迈进了正堂,准备拜天地的时候抢最好,这样新嫁娘最有面子。当然,怎么抢,几人抢,几时抢,哪是认真抢,哪是抬抬手放水的,都有大讲究,可不能乱来。廖家定好了在初八辰时三刻拜堂,那抢亲的人马就要在辰初预备好,辰时二刻从外头进来,新郎官这边的人和新嫁娘娘家那边的人装作抵挡,尽量拖一会儿,拖得满大街都知道廖家姑娘叫人抢了亲了,这才由那抢亲的背着新娘子绕房子跑两圈,新郎官追上去,把新嫁娘抢回来,一对新人方才正式拜天地高堂。
 初八那天天公作美,风和日丽的,一开始兆头就挺好,有喜鹊儿停在廖家姑娘的窗外叫唤,不是一两只,是一群。卯时当中新娘子扮好了,卯时末尾出的门,一路顺顺当当的被抬进了新郎官家里,一对新人携手入正堂,安安生生等着人上门抢亲。亲眷们事先都是得了消息的,也都笑嘻嘻的等着人上门抢亲。媒婆站在门口看着,看到街面上过来一个人,没瞧清楚模样就开始嚷嚷:“哎呀!来啦来啦!抢亲的来啦!!”。亲戚朋友事先都得过消息呀,没人正经上来拦着呀,等人走近了才发现(至少廖叔、廖家姑娘和廖秋离仨人发现了),情况不对,进来的这个人不是定好要来抢亲的那个穷小子!
 怎么回事儿?!那穷小子怂了,临时换了另一人过来?!
 情况不对,三位当事的一时有些发蒙。都发着蒙看着来人一步步从门外进来。
 来人不是凡人,全身一股凛冽的杀气,活脱脱一尊杀神!
 他一站进正堂,所有人都不笑了。人人都傻了一会儿,谁都没见过这么俊的男人啊,生得太好,好过了头,都不像是人世间的人。若不是他身上那股杀气,人人都要以为他是来给新嫁娘添面子的,好家伙,请一位抢亲的不够,还要再请一位,这么俊的,廖家从哪倒腾来的?下血本了吧!
 然而后边再看,又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这不像是来添面子的,倒像是来撕面子的——那张脸说不上凶神恶煞,但就是让人后背冒凉汗。人人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给他让道,盼他把戏做完了赶紧走,因此,从门口到一对新人跟前这段路特别宽阔,称得上一片“坦途”。来人踏着喜毡进来,一鸟入林百鸟压音,喜堂内连咳嗽的都没有,他在新人面前站定,一对新人呆呆看着他,然后……他半屈着左膝一蹲身,右手一捞,把新郎掠上肩膊,扛了就走!
 怎、怎么回事儿?!!
 抢错人了?!
 新郎官跟新嫁娘都分不清,廖家怎么雇的人?!别是钱给少了,人家上门拆台的吧?!
 廖叔一见情形不对就即刻使眼色让守在门口的仆从亲眷们出手拦人,起码也得问个因由——哦,我们这儿办着喜事儿呢,你上门来抢新嫁娘也就罢了,二话不说把新郎官扛走了,这算怎么回事儿?!砸场子也不是这么个砸法吧?忒不地道!
 廖家那边十几人围过去,刚好一个包围圈,把抢人的和被抢的围住,这种场合,廖叔不便出面,媒婆来。媒婆嘴岔子大,糊了厚厚一层唇红,血盆大口一张,先出来一阵“呵呵呵”,“呵呵”够了才说:“哎呀!公子想是忙中出错,把新郎官错当成新嫁娘了,先把人放下来,咱们好好说道说道。”,她还想凑近了问问他,这么撕脸皮,你想要讹多少?
 来人根本不理会,谁都不理会,扛着人继续走,人人都觉着不对劲——新郎官是睡死过去了么?!怎么都不挣动的?就这么让人扛大包似的扛着穿堂过户,一动不动,是活物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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