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就算到时候你学不会也没关系,不会游泳又不是什么大事,大家都会有不擅长的东西。你要是怕你那些朋友笑话你,那以后我教你算术,算得比他们好,那就谁也不要笑话谁了。”
常喜宝乐滋滋的点头,觉得原本的郁闷也都散去了,还弱弱开口道:“其实他们也没咋笑话我来着,就是他们都只顾自己玩了……”
常喜乐顿时笑了起来,这孩子倒是个乖巧的,不过小孩子之间的关系也就是一两句话说不清。今天吵得发誓老死不相往来,明天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所以除了真伤到人了,否则大人最好别掺和,让他们自己解决,不然只会事情越来越复杂,还遭到自己孩子的埋怨。
“喜乐哥,你能不能别把这事说出去啊?”常喜宝难为情道,他现在也明白过来,恐怕他是被忽悠了,可谁让大家都这么说,还说得一个比一个真。什么自己以前以前也死活学不会来,被蜻蜓咬了肚脐就立马游得跟鱼似的,还是大人说的。他一听可不就信了,哪里晓得该是秤砣还是秤砣,一点儿都没有变。
常喜乐想了想,老实道:“这事恐怕我还得给你娘说,否则你娘还以为你中了邪,以后都不让你碰水了,兴许还会怪到你那些小伙伴身上。”
“可,可是……”
“你怕被人笑话?”
常喜宝压低着脑袋点头。
“这事并不是你的错,原本就不该胡说八道的。而且大家都这么说,谁知道真还是假。说谎都是不好的,而听了一个消息没有证实是不是真的就传来传去,同样也是不对的,有人信了还去怪那人傻更是不妥当。不过你以后也得长记性了,得分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即便分不清楚,你想要证实也不能跟这次一样,好歹你弄完只好先在浅水的地方试试,别那么实在。”
常喜宝脸色这才好看起来,“喜乐哥,我听你的。”
常喜乐将事情原本都讲给马二婶听,马二婶听完都不知该如何表情,“这孩子也忒好忽悠了。”
孙婆子则道:“没想到还真有孩子信这些话,哎,这种话就不能传,要是真出了事可咋整?这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吃。既然不是水鬼那就再好不过了,否则这事还没完呢。”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就差点害死一个孩子。常喜乐决定还是去找里正说道,村子里老是传这些不着调的话也不妥当。至少得让大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能当孩子小,就那胡说八道。
里正听完这话也不由皱起眉头,这种事要放平时也就过去了,可既然常喜乐一个秀才公这么重视,那就不一样了。想想也明白,差点就把二房独苗害死,常家人肯定有话说。
“这事我记下了,以后不准大家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这都什么事啊。”
常喜乐点了点头,倒没有在这事上深究,毕竟这种事由来已久,你太过计较反倒让人反感。只是希望通过这事,让大家稍微管一下自己的嘴。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是一个长久的工程,得一步步来。
“喜乐,你们家生意最近怎么样?我听说还挺红火的。”里正问道。
现在常家的生意在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这种事里正也不好去过多询问,现在见常喜乐来了,就顺口问起。
“目前都还行,我之前就说过,这运河会给咱们村带来好处。目前只是我们一家,以后会是整个村子。”
里正想起常喜乐之前说的话,这才明白常喜乐怕是一听到这挖河的事,就起了这主意。心中不由佩服,这脑子转得也忒快了!
“要是那样就好了,现在村子里不少户人家也都沾了你们的光,弄了点小钱,大家心里都感激着呢。你是不知道,今年我们村怕是不好过啊。”里正眉头紧锁,深深叹了一口气。
里正是个乐观能定事的人,极少出现这样的表情,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如此。
“里正,是不是有啥不好的事?”
“也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钱家人把布价压得很低。”
常喜乐点了点头,“这事我知道,前几天我大伯母还那抱怨呢。”
“我前一阵子到县里听到一个消息,要是是真的,今年秋天日子可是没法过了。”
常喜乐心里咯噔了一下,里正又开口继续道:“以前收税都是收布匹、粮食啥的实物,听说从今年起,咱们县里就只收钱,不要东西了。”
常喜乐瞪大了眼睛,“什么?!只要钱?”
常昱见常喜乐这么大声,眨了眨眼,“乐乐……”
常喜乐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不小心拔高了,拍了拍常昱的手背,“我没事。”
“里正,这消息是真的?朝廷竟然不要东西只要钱?”
“我看是八九不离十了,不是之前有人瞧见布收得越来越便宜,就有人想要找钱家讨说法吗。钱家人当时就说爱卖不卖,等到秋税的时候,大家等着换钱,那时候布匹就更加都不值钱了。”
常喜乐眉头紧皱,他最怕的就是这个。
农家人手头上的现钱并不多,不少人家上县里买个盐都得先把粮食或者布匹什么的卖了,才能换钱买。像邻村集市,不少还是以物换物为主。若税收变成收钱,那就非常的麻烦了,到时候不仅仅要在意当年的收成,还得被那些收购的商人们压榨。尤其县里有个钱家,肯定不会心慈手软。
这么一来,这日子也就更难过了,原本一份东西就能能把税交了,现在很可能是两份三份甚至更多!到时候农人们辛苦劳作一年,兴许一点没剩不说,还得欠债!
虽说这样的收税方式按照从前学习的历史,是一种必然的进程,可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那冲击会非常的大。如果有朝廷的干涉,情况会好很多,可是依然处于被动状态。
按照道理,他们这穷山僻壤的,不该如此才对。而且看这个世界的生产力水平和税制演变,也不像到了税收只收钱的时期,再说了这么大的事哪有一声不吭的说变就给变了,完全不给人一点准备的时间,分明就是让大家给钱家一类的商人坑啊。这完全是一拍脑门就弄出个方案的节奏,税制改革可大可小,朝廷也不怕动荡吗?
常喜乐闹不明白,里正也是不清楚。
“衙门那边有啥消息吗?”
“明面上都没有,不过一直有不少小道消息,去衙门里问得的也是不清不楚的话。”
这里头没有猫腻那才是怪了,要真由物变成钱,肯定得提前放消息让大家准备。否则等到秋税的时候大家哪里来的钱?只能先把手里的东西卖了,然后才能交税。如果官府不消耗这些东西,那就只能由商人来做这个媒介。到时候一窝蜂的争抢着要换钱,肯定也就被压低价格了。
钱家如此狂妄,只怕早就跟县令勾搭在一起。可能还不仅仅是县令,上头还有更大的官在周旋,才会如此之坑。
“里正,这事不管真假咱们都得上心。咱们村不是很多人都去挖河道了吗,让他们都把钱存着别乱花了。要真是这样,到那个时候肯定是钱贵物贱,咱们手里多一分,也少些损失。”
里正点了点头,叹道:“我会交代下去的,可这也没多少日子了,那点工钱也不够啊。我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就想着这么折腾可就麻烦了,还得多跑一圈才能把税给交了。直到发现布价压低了,这才想到到时候大家都抢着换钱,咱们的粮食布啥价钱可不都得钱家人说的算。自打这以后,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这里的农人平日接触买卖的经验少,从前日子都过得安稳惯了,所以有些可能并不知道这其中的严重性。里正会如此,也就不难解释。只是即便知道也毫无办法,这个时候粮食没收上来,他们也没法趁着价高拿出去卖。布匹也不是一两天就能织成的,总得有段时间。
常喜乐心里暗恨,这要是再晚几年再改革也成啊。现在河道没有通,他们目前能销售的地方也只有县里。若是运到其他地方,这运费一折算还不如放县里价格高呢。
“里正,你也别着急上火,总会有法子的。这时候你可不能乱了分寸,咱们的人都指着你呢。”
“恩,我就不信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他姓钱的也不能真黑心把人坑死,他就不怕咱们一大群人把他的店子给砸了!”里正咬牙切齿道。
常昱感受到了里正的愤怒,顿时立直起来,一脸警惕的望着他。
里正这时候正恼怒,所以也没有注意到,“也就今天遇上你跟你说说,连我那老婆子都不敢跟她多说,多个人愁也解决不了事。哎,所以说还是得读书啊,要是咱们村的人多几个像你一样的,咱们也就不愁这些税了。”
里正看到常喜乐脸上的疤痕,更是惋惜不已。
要是常喜乐能够考上举人进士当个官啥的,名下能免税的田地就更多了,他们村子里的田地都可以挂靠过去,宁可给常喜乐钱也不想被那些黑心肠的拿走。
常喜乐也明白里正的心思,便是道:“里正,咱们也就苦这么几年。等我家这边安定了,我就在村子里办个学堂。我也不收钱,只要愿意来的能听我安排的,就过来识几个字。是个读书的料的我就正儿八经的好好教,以后供去科考。要不是这块料的就跟着认字学算术,这些都是有用处的。咱们村子那么多人,风水又这般好,这一辈不行下一辈总有个能耐人吧?要是能培养出几个人才,不那我也不枉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好,好,好!”里正连说三个好,表示出自己的激动。
他早有这个想法,只是不好主动开口,毕竟这还得本人是否乐意,教学生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尤其常喜乐现在家里生意做得红火,也不愁钱非让他出来做这些活。他知道县里那些秀才,只有穷一些的才会去开学馆,其他人要么专心备考,要么就是被有钱人家请走了。
虽说读书花钱多,可要真发现苗子,他们整个村一块努力,就不信供不出一个。
“到时候就在祠堂里开学堂,我会亲自去盯着,谁要敢捣蛋影响了别的孩子,我让他全家不得安生!”
常喜乐跟里正又唠了几句就离开了,一路上都想着刚才那税制改革的事。
常昱感受到常喜乐心情不好,睁大着眼睛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乐乐……”
常喜乐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了?我正在想事情。”
“乐乐……”
常昱用手指搓了搓常喜乐的眉头,常喜乐刚开始还不明白,“你做什么?”
“乐乐……”常昱又用手扯着常喜乐的嘴角,“乐乐……”
常喜乐这下懂了,这是想要抚平他的眉头,让他露出笑容。
常喜乐会心一笑,这孩子还真是知道怎么逗人开心。
“我没事,只是有个难题想着要怎么解决而已。”
常昱歪了歪脑袋,拉着常喜乐又往后山走,不过不是之前那一片,而是另一个方向。
“小喵,你想要带我去哪里?”
常昱并不回答,只一个劲的拉他往山里走。
常喜乐有些哭笑不得,昨天爬了一天的山今天腿脚还没有缓过劲来,今天又来,真是把两辈子的量加一起用了。
常喜乐倒也没有拒绝,只当是每日一锻炼了。昨天去救人他就明显感受到,这具身体锻炼得不够。他好不容易能再活一次,得到一个相对健康的身体,可得好好利用,爬爬山还是对身体大有好处的。
两人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常昱才停了下来,停的地方依然是一片水源处。又像上次一样,将常喜乐留在原地,就一个人离开了。
常喜乐这时不会多想,明白常昱这又是去打猎了,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这小家伙是在利用自己最擅长的事,讨他欢心呢。
常昱现在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常喜乐也就不需要再拘着他,既然已经被拉到这里,很有闲心的四处看看。常昱既然敢把他一个人放在这,应是没有什么猛兽的。
昨天两人一起进山,只顾着走都没顾着好好瞧瞧。
常喜乐也不敢走多远,只是在附近走走看看,没想到还真瞧出了点名堂来。
常喜乐望着眼前近两层楼高的大树,上头结满了还泛着绿的果子。
这不是油茶树吗!
常喜乐努力在脑子里搜索,并没有发现这里的人有吃茶籽油的习惯。一般不是猪油就是大豆油、菜油和芝麻油什么的,而农家人更喜好猪油。因为觉得荤油更香,吃了干活更有劲。不过这些记忆也并不靠谱,毕竟原身极少注意这些,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不管如何,这里有那么大一棵油茶树,等这些果子都成熟了,能榨出多少斤油啊!不仅如此,榨完油的茶饼还可以用作绿色农药和肥料,可提高农田的蓄水能力和防止稻田害虫。还能用它烧水洗头,对头发很是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