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敢相信!”安德烈难得气得坐立难安,起身绕着姜允的床铺来回踱步。
停下脚步时,他负手看向姜允,严厉道:“你当初跟我说过,想一心为伊尔萨效力,那就该有与过往彻底断绝的决心!你如今竟然为了刺客,伤害伊尔萨储君,我想你根本没资格留在这里!真不知殿下为何忽然如此仁慈!”
安德烈暴怒的模样,同皇子殿下被刺时有的一拼。
担心他会失控动手,姜允警惕地贴向床背,偷偷伸手握住床边的刻刀。
如今洛戈安然无恙,他可没有以死赎罪的觉悟,更用不着旁人替洛戈惩罚自己。
安德烈呼吸粗重,气得仿佛鼻孔能喷出火焰,瞪了姜允好一会儿,忽然转身快步离开,“哐啷”一声甩门而去。
姜允讷讷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心里竟然有一丝不舍。
这是他进入军营后第一个诚心与他结交的伊尔萨人,不管是不是出于星盘命数所迫,安德烈的真挚友情,都给他带来了不少感动。
本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可过了两天,安德烈上午忽然提前来到城堡,再次来寝室找他,对此前自己的失态表示歉意。
这刚巧是姜允假期结束的头一天。
对于失而复得的友谊,姜允很感动,恳切的表示原本就是自己的错。
二人相谈许久,听见摇铃声响,才起身一同上了顶楼。
于是,皇子殿下愉悦了三天的心情,被彻底毁灭了——
傻军师竟然跟安德烈一起走进书房。
还有说有笑!
姜允如往常一样,脚步轻盈的举着托盘,来到殿下身边,在茶几上搁下甜点和红茶,甜甜的问安:“早上好,殿下。”
洛戈没有回应。
姜允习以为常,收起托盘退到窗边。
安德烈在茶几另一头坐下,关切的询问:“殿下,早上有军医来复查了伤势,情况好些了吗?”
洛戈目光越过安德烈头顶,注视着窗边站着的姜允,故意冷冷回答:“没有,疼。”
正在发呆的姜允猛一激灵,顿时心疼的看向洛戈,满脸焦灼。
怎么过了几天反而严重了?一定是那天在水池里折腾坏的!近期不能让混球再得手了。
安德烈闻言蹙眉,不禁转头看向姜允,责备道:“你应该郑重的为此道歉。”
洛戈翘起长腿,看戏似得手托下巴,一双浅瞳似笑非笑的看着姜允,嘲讽道:“安德烈,你怎么能这么训斥我的男仆,你知道他有多在乎你么——
跟你约会的时候,他特意为你穿上长裙,跟我约会的时候,他奋不顾身拿刀捅我,你该珍惜这份罕见的忠诚。”
姜允:“……”
安德烈一头雾水:“什么长裙?”
他显然已经记不太清姜允当初女装的模样,转头疑惑的看向姜允。
好在此时,赛拉忽然敲门走进书房,蹦蹦跳跳到洛戈跟前,转身跟所有人打招呼:“早上好,各位。”
尴尬被公主化解,姜允松了口气,颔首问安。
洛戈勾起唇角,看向赛拉:“什么事?我的小公主。”
“我们该去餐厅唱歌了!”赛拉笑容满面。
“唱歌?”洛戈面色疑惑。
赛拉收起笑容,狐疑的看着哥哥:“今天是什么日子,哥哥忘了吗?”
洛戈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恐慌,急忙逞强地挑起眉峰,微笑道:“怎么可能?今天不就是……”
电光火石间,皇子殿下脑中千思万绪:这丫头不是上个月已经过完生日了么还特么能是什么日子难道是她养的那只黄毛狗过生日不对从前她没给狗办过生日三月十七日三月十七日三月十七日……
对了!
皇子殿下浅瞳一闪,神色冷傲而笃定:“今天是母后的生日,哥哥怎么可能会忘记?”
赛拉狐疑之色立即消散一空,开心的圈住哥哥脖颈道:“对啊!我们赶紧去给母后唱生日歌,蛋糕已经做好啦!”
安然渡劫的洛戈威严的冲妹妹点点头,正欲起身,又听赛拉问道:“记得今天要点多少根蜡烛吗,哥哥?”
洛戈沉痛的闭了闭眼,没想到出了国,每年还要遭受这样的拷问。
母后今年是三十七岁还是三十八岁来着?
由于没有确切的答案,皇子殿下故作淡然的询问赛拉:“今天做了什么口味的蛋糕?”
赛拉顿时面色阴沉的开口:“不要转移话题,哥哥。”
洛戈不屑的抬头嗤笑一声,严肃的回答:“我当然记得,别这么看着我赛拉,我记得,记得!”
赛拉无声的目光愈发犀利起来……
洛戈壮着胆子宣布道:“是三十八……”
赛拉瞬间露出了狰狞的神色!
“我是说虚岁!”殿下察言观色有所顿悟,打了个响指看向赛拉:“三十七周岁,对么?”
萦绕在赛拉周身的黑气终于散去,皇子又一次安然渡劫。
床边的姜允此刻已是满头大汗,真不知道这点破事,自己干嘛跟着紧张成这样!
混球殿下就算答错了,也不会被公主一口吞掉!
姜允在心中默默回忆起自己娘亲的岁数,不想还不知道,这一想,还真不太确定……
第43章 心疼
赛拉牵着洛戈前往餐厅,姜允本打算留在书房等候,却被安德烈顺带邀请,一同去为皇后祝福。
姜允欣然跟随,安德烈还沉浸在旁观方才那兄妹俩斗法的欢愉中,笑着凑到姜允耳边低语道:“公主可真是洛戈殿下的克星。”
恰巧洛戈在门口转身,余光瞥见安德烈对傻军师的亲密举动。
于是,皇子殿下站着不走了……
姜允敏锐的察觉了某混球小心眼发作的神色,忙闪身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安德烈身后走出门。
洛戈就那么直挺挺立在门口,本就狭窄的出口被他挡去一半,姜允只能缩起身子,颔首与他擦身而过,洛戈的鼻息拂过他的额角,扰得他心里一阵酥麻,急忙加快脚步钻出门。
几人一同来到餐厅,在唱歌祷告吹蜡烛之后,安德烈体贴的邀请姜允一起分享蛋糕,甚至亲自起身帮他拉椅子。
姜允很确定,安德烈只是天生爱体贴照顾朋友,可他没办法让洛戈不面露杀气……
吃蛋糕时,有男仆进门向洛戈通报:通讯兵送来了大洋彼岸的家书和密报,是否先搁置书房?
赛拉第一个惊喜跳起来:“噢!母后给我写信了?快!快让他送上来!”
男仆看向皇子,洛戈点头应允。
厚厚一沓信件被捧进餐厅,信封上都有收件人的姓名,赛拉急切的翻找,很快找到了两封写有自己名字的信,她立即激动得充三人雀跃的挥舞信封。
姜允看到带有密报红章的信封,正打算起身回避,就见洛戈将那几封信单独挑出来,让管家先送回书房,只留下家书。
姜允这才又安坐回椅子里。
赛拉激动却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封,抽出信件,同许多孩子一样,公主显然更依赖母亲,所以皇帝陛下的信还躺在一旁,皇后的信则被赛拉迅速看完一遍。
她激动得又叫又跳,还不时自言自语的跟信件里的母亲对话道:“我也想你!我也有梦见你!”又时不时抬头对洛戈读出让她兴奋的部分语句。
分享完赛拉的喜悦,洛戈划开桌上剩余几封信,发现其中有一封写着安德烈的名字,署名竟然是父皇。
“嘿!”安德烈眼尖的察觉,顿时激动万分的起身惊呼道:“快看看这是什么?陛下竟然写了信!给我的!陛下竟然会写信!”
洛戈侧眸揶揄道:”冷静点安德烈,会写信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你这么说会让姜小姐以为我父皇不识字。”
“噢!”安德烈仍旧激动万分,捂着胸口谢天谢地,而后上前恭敬的双手捧起皇帝的书信,表情虔诚的打开信封,仔仔细细的将信看完。
“噢上帝!”看完信后,安德烈更是激动不己,皇帝在信中褒奖了他辅佐皇子的功劳,并告知他的父亲因他的功劳被加封侯爵。
皇帝这封信自然只是想督促安德烈竭尽全力效忠自己的儿子,但已经足够让安德烈感激涕零。
安德烈眼角泛泪的将信递给洛戈,动情道:“您能猜到陛下对我说了些什么吗!这实在太让我感动了!”
洛戈慵懒的勾起唇角,接过安德烈的信,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对着信朗读:“亲爱的安德烈,请不要再逼迫男仆们穿那些奇怪的服装了,回来吧,这里有真正的姑娘。——伊尔菲斯十七世。”
“噗……”姜允可耻的笑喷了,被混球逗得捂着嘴笑得直颤。
安德烈对混球殿下的玩笑很不开心,毕竟这封信对他来说很正式,他忙上前夺回信件,以免混球殿下继续开玩笑亵渎他的荣誉。
享用完蛋糕之后,安德烈跟随洛戈一起走出门,拐进走廊时,他忍不住上前对皇子殿下耳语道:“殿下,恕我唐突,您似乎对姜允格外在意?”
“开什么玩笑?”洛戈甚至没回头看他,神色戏谑而冷漠。
安德烈不依不饶:“我发现您经常会因为我与他偶尔的接触而针对我,挖苦我。”
洛戈嗤笑一声看向他:“谢天谢地,终于被你发现了,离我的男仆远一点好么亲爱的安德烈。”
“可您从未如此在意过其他男仆!”安德烈急道。
“那是因为你没鞍前马后的围着其他男仆转悠。”
“不,殿下,姜允并不是与我结交最亲密的男仆朋友,皇宫里有一位年轻管家,是我的远亲,我经常会私下照拂他,但我敢肯定,您甚至叫不出他的名字。”安德烈注视着洛戈,肯定道:“除姜允和管家之外,您能叫出五个以上男仆的名字吗殿下?”
洛戈停下脚步,眯起浅瞳看向安德烈:“你跟我妹妹学会了新的让我难堪的招数么?请问这种无聊的试探意义何在?”
安德烈直直注视着洛戈,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恕我冒昧,殿下,您恐怕不该对一个异族男人产生越界的感情,您的王妃人选选择范围很广阔,但绝不包括汉人,更不会包括男人。”
洛戈眼里的笑意霎时冷却,他沉默地凝视安德烈,嗓音冷得直泛冰渣:“你该清楚一点,安德烈,试图操控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是极度危险的,我希望父皇的信没让你膨胀到忘记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