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呢?”林潇算这些人里最冷静的了,直接问道。
祁让也说:“你快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大帅是在哪找到的?”
常遇说:“我不是出去沿着兰昌河往下游搜寻大帅的身影吗,前些日子忽然听到一些山民说他们那片来了个采花贼,祸害了不少妇女和大姑娘了,我一听心说那哪儿成啊!正好我也是要挨个村子搜……找大帅的,就干脆帮他们抓贼了,没成想啊……”
张显忠忍不住说:“说重点!”
“没成想真在一个河边的村子里看见了个和大帅一模一样的人!”
孟朗说:“河边的村子?在哪?离河不远的村子我们之前都找过了,也发了榜,怎么之前没发现?”
袁灵修问:“你怎么没把人带回来?”
常遇说:“你们这些个问题就是我下面要说的。”他清了清嗓子说:“我说了,那人是跟大帅长得一模一样,可他并不认识我,还傻里傻气的,不愿意跟我走。”
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都不约而同的有些恍然大悟。常遇接着说:“虽然穿的是破了点,但真的长得一模一样!除非大帅还有个什么孪生兄弟。”
袁灵修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就像破晓之中划破天际的一丝曙光。他说:“杰然并没有什么孪生兄弟!你接着说。”
“我还特意打听了一下,那个人确实不是他们村原来的人,是几个月以前当地人从河里捞出来的!”常遇一拍手,哈哈大笑道:“你们说那不就是大帅么?!”
“是是是,绝对是了!”张显忠激动地说:“怪不得大帅没有自己回来,他连你都不认识了,可不就是失忆了?!”
所有人的心中都十分雀跃,同时也都松了口气。
如果再找不到他们的大帅,单说这袁公子恐怕就要支撑不住了。
常遇自满地说:“要不是我在街上向人打听那个采花贼的下落,脑袋一转碰巧看见了,这人还没准真错过了!”
祁让说:“知道你常将军运气好,这事记你一功!”
张显忠又抱怨说:“你既然都找到大帅了,干嘛不把人直接带回来!”
“我当然想啊!”常遇愁眉苦脸的说:“大帅虽然傻了,可武功还在。我我我又打不过他,而且……”他看了看袁灵修,有些犹豫要不要往下说。
这时候傅黎说:“当务之急还是要把沈老弟带回来。傻了怕什么?反正辰霄子道长也在,不妨让他给诊治诊治。”
袁灵修这时候才能说出话来,他环顾了一周,嘴唇抖动,勉强说道:“我去,我去把他接回来……”他说完又看向常遇。
常遇说:“那地方又远又偏,还得我老常带你去。快马加鞭的话不到三天就到了。”
袁灵修说:“好!有劳常大哥了。”
沈季忽然说:“公子,我也去。”
张显忠说:“那我也要去!”
袁灵修看了看大家,所有人似乎都想去。
他不禁被感激的一塌糊涂。沈杰然失踪的这些日子他苦苦支撑,虽然心里知道许多人还是站在他这头的,但诸事不容有失,他又太过紧张,有时候还是不能避免的以恶意揣摩这些个将领。
麒儿虽然跟不上大人的思路,但他也知道是父亲找到了,于是也挤了进来,举起胖胖的小手说:“爹爹我也去!”
大家都被他软软糯糯的模样和声音逗笑了。
至此,四个月来笼罩在三军头上的阴云终于消散了一些了。
最后袁灵修还是带着沈季和张显忠,常遇带头,领着五十个轻骑出发了。
原本孟朗还想让他多带些人,但现在边境和平也无战乱,袁灵修又急于过去,不想带太多人拖累了行程。
他原来还打算一个轻骑都不带的。
拜托孟朗他们还有傅黎和林潇继续留下守城和照顾麒儿,袁灵修他们当日就出发了。
袁灵修骑着沈杰然的坐骑香香,跟着常遇一路快马加鞭,于第三日中午到了发现了沈杰然的那个村子。
这个村子叫鱼洼村,之所以说他偏僻难找,是因为他虽然也靠着兰昌河,但其实是在三面环山一面临河的山谷中。想要进这个村子,要么走水路,要么就得从山上绕过去。
幸好这个村子靠山临河,地理位置决定他们少有天灾和人害,村民们生活的还算富足,也时常有山民上山打猎,出村交易的时候,几百年下来山路早就被走出来了,骑马也能行进。
要不然常遇一时半会儿还真不会找到这里来。
临近村口的小路上,偷偷跑出来的母鸡咯咯的乱叫,拍打着翅膀努力要飞起来似的。一个扎着羊角辫,看起来六七岁的孩童牵着一条大黑狗追了出来。那狗本来追着鸡走,忽然对着小路的远处狂叫起来。
“大黑?你怎么了?”小孩不解地问。
“踏踏踏。”
听到了声音,就看见远处尘土飞扬。二娃张大了嘴巴,一把抱起不断折腾的老母鸡,往村里跑去。
袁灵修在小孩二娃的身边勒住了马。
二娃愣愣地看着高头大马上,那个面容俊朗衣着华贵的人,不跑了。
鱼洼村甚少会有外人来,村民们平时连官府的官差都没见过两个,上次常遇带着十几个人就把他们这些山民吓得跟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是的,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老老实实的问什么答什么。
五十多个一身铠甲,身穿军服的人都骑着高头大马进了村,所有人都忍不住跑过来看热闹。
村长是个半百老人。他活了半辈子,别说是这些军人了,就是这么多的马他都没见过。
“官爷!不知官爷来我们这里是有什么事?”当地人多少都会有点口音,山里人更重一些。但他们好歹也在西域呆这么久了,还是可以听清楚的。
张显忠说:“我们找人。”
常遇下了马走上去,亲切地说:“老村长!你还记得我不?我们来找人了,就是上次我找的那个人。”
那个被袁灵修带来的小孩用童音说:“他们要找二柱子。”
来看热闹的村民都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你看看,我就说,琼花捡回来的那个二柱子不是普通人!……虽然是个傻的。”
“是啊,你看二柱来的时候穿的那衣服,那能是普通人吗?”
“难道二柱真是什么官老爷?”
“大柱!你干啥呢!还不快把琼花和二柱叫来给官老爷们看看。”
人群中一个憨厚的汉子被推了出来,他点点头说,“我,我这就回家去找……”
“等一下。”袁灵修下了马,叫住他。
他一路上也听说沈杰然被村中一户也姓沈的人家给救了,因为失忆变傻不记得自己是谁,就给起了个名字叫沈二柱。
那这个沈大柱应该就是沈杰然的救命恩人。
袁灵修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说:“你家在哪儿?我跟你过去。”
沈大柱看着这个丰神俊貌俊雅不凡的男子不禁有些红了脸蛋。他们村的人几乎都以在河边捕鱼为生,常年风吹日晒,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白面红唇,长得嫩好看的人呢。
他不由有些结巴地说:“那,那好。这边走。”
袁灵修跟着沈大柱走了,其他人自然跟上。村里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琼花!琼花你快出来!”
沈大柱停在了一间低矮的、用黄泥和杂草混合搭建的草房门口。
袁灵修仔细打量着这件不大的茅庐,心里想着,这段日子沈杰然就是住在这的……
从屋里很快出来一个十□□岁的年轻姑娘。
这姑娘头带一块深蓝色的布巾,梳着一条漂亮的麻花辫,面容生的十分温婉,跟这村里人一比也比较白净,是个美人。
“这是我妹妹琼花,是,是她把二柱救回来的。”沈大柱转了个身,又对琼花说,“琼花,这几位官差是来找二柱的。”
琼花见了这些人,却不像村里其他那些人与有荣焉的样子,她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
她对袁灵修说:“二柱现在不在家。”
袁灵修没穿军服铠甲,只是一袭淡青色的,束着腰身的衣袍,但所有人都觉得他是这群人的头。
袁灵修还没说话,张显忠就说:“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沈琼花浑然不惧马上的人,说:“他砍柴去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沈大柱怕她语气太硬得罪了官差,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个淡色衣袍的人。
张显忠倒吸了口凉气。显然没想到他家大帅竟然沦为了一个砍柴的。
沈季面无表情。
常遇表示,这事他早就知道了。后面还有更令人吃惊的呢!
袁灵修淡淡地说:“那我们等他回来。”
沈琼花还想说什么,被沈大柱拉去了一边,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了什么。
回来以后,沈大柱的面色也不好看了,但还是先前恭敬的样子,他问:“不知道官人找二柱是什么事?”
袁灵修看了他一眼,正要答话,这时候村民中一阵骚动,有人喊道:“二柱回来了!”
大家自觉避开了一条路。
沈二柱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没有多想,还是径直往家那边走。
袁灵修的心不能抑制的疯狂跳动着。
从沈杰然失踪开始,他从不敢放任自己去想,如果他死了怎么办、如果再也见不到他了怎么办。他甚至都不敢去想他们之前的那些美好的记忆。
哪怕是过来的路上他都没敢去想,如果他不是沈杰然怎么办。
因为太害怕自己承受不住,所以从不敢给自己希望。
可是看见那个从远处走来、背着许多柴禾、穿着一身露着胳膊的粗布衣裳,下巴上长满了青色胡茬的高大男子,袁灵修再也无法抑制地湿了眼眶。
沈二柱一路往前走,还不忘跟旁边的村民打招呼。等走得近了,他抬头望去,眼中一亮,就加快了脚步。
袁灵修的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
可这个叫沈二柱的男人竟然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越过了他,跑到了沈琼花的面前。
“琼花,咱家门口怎么这么多人啊?”他这般问着。
袁灵修只觉得胸口给重拳敲了一下,原本即将跳出胸口的心突然又被砸了回去。
……咱家?
75. 章回七十四
张显忠和沈季一起看向常遇,常遇摸了摸后脑勺,尴尬地说:“我怕说了公子会着急,咳,没事儿,他俩只是那个……订亲了。”
所以他想带沈杰然走,他家大帅才会死活不同意。
因为这个傻了的大帅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沈杰然?”袁灵修还红着眼眶,他的声音淡雅清冷,格外引人注意。
沈二柱下意识回头看了他一眼,便不由得惊讶地呆住了。
……这人咋生得嫩好看呢?!
……也不是说这人长得有多么多么好,只是说他的这个气质,就让人有一种很喜欢很欣赏的冲动。
“沈从之!”袁灵修几乎是咬着牙恶狠狠地叫道。
沈二柱呆立在当场,不确定这个长得贼俊的男人是在叫他。
他甚至呆愣愣地指了指他自己,“你在叫我?”
袁灵修就像被兜头泼了盆冷水一般。不说沈杰然之前从来不会露出这么傻呆呆的表情,就是那陌生的目光就让他的心如坠深渊。
他们从前心意相通,可以仅以眼神就明白对方的意思。
可如今再怎么对视,那双眼睛里就只有陌生和疑问,全然没有他记忆里往日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