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面挂着得体的令人惊艳的笑容,问道:“贵国的皇上怎么会派你来做这对抗我凌国的三军主帅?”
“我想来,便来了。”
“你为何想来?”
沈杰然也负手而立,说:“与你所想的一样。”
上官青木面露惊讶,“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沈杰然看了他一眼,“你想下一盘大棋,别人也未尝下不得。”
上官青木道:“让我想想,你是不可能想要自立为王的。莫不是已决心要辅佐哪位皇子了?”
这两年沈杰然凭着上一世的记忆和观察推断,在京中把上官青木的爪牙拔得也差不多了。当然能如此顺利也跟上官青木在大承的势力本就不是很大有关。
是以连朝中众臣都没几个知道的事,他能知道那就一定是猜到的。但上官青木向来聪明绝顶敢做敢想,他能猜到也并不奇怪。
沈杰然看他的目光变成了你很无聊关你屁事。
上官青木却不管他的表情,直接笑着说:“如此说来,我跟杰然兄的目的确实是同一个了,这便好说了,方才我还在想该怎么跟你开口呢。”
“既然你已经知道,那就这么办吧。”
“可我这个人天生不喜欢趁了别人的心意,你说往东,我想让你往西。可你现在说往西,我又想让你往东了。杰然兄,你说怎么办?”
沈杰然无奈地望了望天,十分霸道直截了当地说:“你当然可以不配合我。但是请你搞清楚,现在你所站的这里、被你侵占的剩余两城,以及你们凌国边境的一大片土地都归我管。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除非你能打得过我。”
上官青木的笑终于有些挂不住了的样子,他咬牙道:“你……”
沈杰然毫不客气地继续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跟你父王和匈奴王保证一定能赢而说动他们出兵的,恐怕你是没少立军令状吧?但你纵然聪明绝顶,可论兵法论行军打仗,你比不过我。”
“如果你真的要硬碰硬,沈某也必当奉陪到底。”
上官青木表情有点僵硬,半天才喃喃地说:“沈杰然,你果然变了。”
那语气既委屈又惆怅,再配合他这一张脸,简直就是那深闺中哀怨的情妇。让人心疼,又惹人怜爱。
沈杰然见了,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勉强掀了掀嘴角,说:“我以为上次在凉亭的那晚我们就说清楚了。还是上官兄这次又背着我把灵修约了来故意引他误会?”
提起袁灵修,上官青木也笑了,他说:“想不到令夫人武功身法那般出挑,昨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沈杰然太了解上官青木了,知道他这么一笑就准没好事,警惕地问:“什么意思?”
上官青木这次却没跟他卖关子,说:“杰然兄有所不知,昨日你们攻来之时我三哥正好过来督军,混战中也不知道他见到了什么……回去就开始令人暗中调查令夫人的事了。”
沈杰然的面色忽然变得一片阴沉。他沉思道:昨日论高手,傅黎和林潇都在,没道理他们只注意到阿俢。那三皇子跟袁灵修的交集……只有,两年前的春猎那次。
可是也不应该,没道理连常继泽都没看出那天救他们的蒙面人是袁灵修,重伤之中的三皇子却能认出?
上官青木呵呵一笑,似乎知道沈杰然面色难看的是在想什么,说:“春猎之后我三哥一直对救他的神秘人心心念念,自然宁可找错也不会放过。况且还有我,我不信春猎之事你真的没插手。而如果你真的插手了,如此现成的高手谁会不用?”
沈杰然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心心念念”给勾走了,倒没心情注意他又说了什么。这感觉实在是太糟糕,就像自己怀中有什么恨不得捧在手里含在口里的绝世珍宝,却被别人觊觎了!虽然没被碰着没被怎么样,但一想到有人在暗处惦记着他的阿俢,他就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了。
沈杰然第一次觉得追悔不已头疼欲裂。
要么说一步错步步错,他当初怎么就脑抽的插手了凌国那几位的家事,还拉上了袁灵修?
……当初他被上官青木搅乱了心神,一心一意只想除掉他。如此看来,但凡是跟上官青木扯上关系的事都不是好事。
还好他这会儿还算理智。涉及到上官青木的事情他总是不禁要去想这人的目的,稍加思考,沈杰然便明白了。
“你是在挑拨我跟三王子的关系?”沈杰然还算镇定地问。
“你可以觉得我是挑拨,但我所说的可是句句属实。”
沈杰然笑了,笑容有些令人胆寒:“其实你不用特意挑拨,你们凌国的事情我可懒得管。只是你千算万算,到最后也未必是你赢。”
“我赢不赢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上官青木似乎最受不了人这般说他,面对沈杰然的表情既愤怒又失望。
同样把人激怒,沈杰然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话说到这里,也没什么好再说的了,沈杰然说:“六王子还是回去专心守好定江城吧,若是再失了,那可就难办了。”
定江城就是凌国攻下的第二座城池。
他们两个既然都想凭着这场战役拖时间,围绕定江城的战争就是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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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杰然的步伐有些沉重,却速度很快地想着林中的一个方向疾行。
远远地看见一丛火光。
直到再走近些,看见火光旁坐着的人,才略微放心了下来。
袁灵修被死死地抱着拥进怀里,微笑着问:“都谈完了?”
“嗯……”沈杰然将头埋进他的颈间,有些闷闷的回答。
袁灵修正在火上烤东西,见他这样,反手摸了摸他的头,有些好笑地问:“怎么了?”
怎么了?沈杰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如果非要问怎么了,大概就是他心中很不爽也很不安,非常的不安!他倒不是怕自己比不过那个上官青云,可只要一想到有人多年来都偷偷地想着他的人,那种感觉就非常不好。
闻到袁灵修身上草木似的香味儿,沈杰然才略微安心了一些。
果然上官家所有人都跟他有仇。等这场战争结束了,他就要把袁灵修藏起来,再也不给别人见着!
还有,沈杰然阴恻恻地想,回去就要写信催傅怀远那边快点行事!只有早早了结此事,他才能跟阿俢心无旁骛地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杰然?”袁灵修见沈杰然不答话,只是把自己越抱越紧,直勒的他骨头疼,略微皱眉地又问了一声。
“阿俢,你永远都别离开我身边一步好不好?”沈杰然仰起头来认真地问。
袁灵修暗暗觉得有些好笑,哪能一步都不离开,难道去茅房也要跟着?但他虽觉得有些莫名,也知沈杰然现在的状况不对,便也不逗他,只认真地说了一个字:“好。”
奔波数日来到堰都,两厢分离,会心中生出思念的又何止沈杰然一个人?
何况他现在,怕是纵使是想,也离不开了。
沈杰然侧头去看被火光映的通红的袁灵修的脸,只觉得无比的心安和美好。
四下无人,附近又被火堆烤的暖和,如此的良辰美景天时地利,他又开始情不自禁了。
沈杰然将袁灵修直接抱坐在自己腿上,手则猝不及防的向怀中人的下面探去。
“喂!你……”
直到嘴被堵住,身体各处都被上下其手的又搓又揉,袁灵修也没想明白,这人好端端的究竟为什么又发情了?
65. 章回六十四
沈杰然又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将上官青木率领西凌军又逼退了二十里,彻底逼入了定江城中。上官青木下令西凌军据守定江城,蛰伏不出。
定江城是千年古城,易守难攻,战争进入了焦灼状态。
过了十月,边境滴水成冰,双方歇战。
天气环境太过恶劣,沈杰然将留下五千人守在城外五里的地方,其余人则退守进定昌城休养生息。
之所以没退回堰都,是因为他虽与上官青木达成协议,互相打来打去演戏给别人看,但他始终不相信上官青木。
毕竟对于上官青木来说,在这里拖延时间的效果可比不上他真的破了平西关、一路向东攻打大承这样实实在在的军功好。
就连沈杰然这种只是为了掌控军队的人,都不免有些想要带兵一路向西攻打下去的想法。
而上官青木之所以会来跟沈杰然来谈条件,只是他知道他做不到而已。
但这人的野心向来都非常大。他做不到的事情并不代表他不会去做,只不过是在等待时机罢了。沈杰然没敢松懈,反而更加费心费神地派探子出去不断查探。
托西北边境恶劣的福,双方这一停战,至少要等到来年春天再战。
袁灵修是先帝赐婚、沈杰然明媒正娶的妻子在军队当中已经不是秘密。
索性的是,倒没有什么人对于沈杰然带妻儿来打仗这事有什么不满。将士都是崇尚武力的,不服袁灵修?能打过他、在战场上能比他厉害再说!
袁灵修身手好,气质独特,在一群五大三粗的将领当中尤为扎眼。那些将士不但没有因为他身为男妻而排斥歧视他,反而还被袁灵修教训的心服口服。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拥戴袁灵修。
江哲就是最看不上他的一个。
他心中一直有个结。当初常遇告诉他袁灵修和沈杰然关系特殊的时候他还没多想,后来知道了真相,只觉得自己的信任和三观都受到了侵害。
他虽然之前不服沈杰然,但几场仗打下来,这人用兵如神,他倒也开始欣赏起这位年轻的将领了。直到知道沈杰然身为三军统帅,身负保家卫国的重则,竟然如此儿戏地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都带来战场又时常与之玩乐,便忍不住心生反感。
与他相比,常遇这个彻彻底底的武夫就要看开得多。自从演武场上被袁灵修毫不留情地在十招之内扔下去三次以后,他看袁灵修的目光就彻底从“魅惑主帅的狐媚子”变成“深不可测的高手”了。
麒儿被接到了定昌城,这会儿还因为刚刚告别了离家太久不得不回去了的傅黎和林潇而伤心难过。
“小少帅,你怎么啦?”张显忠看见眼眶红红眼角含泪,还一副强忍着不肯哭的样子的小孩儿,心都被萌化了。
刚开始几名将领见到粉雕玉器的沈麒的时候,都要忍不住逗他一逗,沈麒又特别喜欢在沈杰然跟众将领商讨事物的时候偷偷潜入,在旁边模仿沈杰然的样子。明明自己软的像个肉包子,却要学自己父亲披甲上阵的样子,那模样总是逗得几位硬汉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沈麒已经把自己父亲当成偶像了,也不知道谁起的头,他们这些将领就都开始叫沈麒“少帅”,“小少帅”了。
沈麒不懂挂帅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自己父亲是大帅,那他是少帅岂不就是跟父亲一样喽?因此谁这么叫他他就对谁笑得可甜,时间一久,整个军营的人都这么叫他了。
“张叔叔我没事……”麒儿揉了揉红红的眼睛,表示自己还是需要安慰的,就默默地抱住了张显忠的大腿。
平时麒儿就跟开心果似的,张显忠哪见过他这个模样,马上心疼地把孩子抱起来,带着他找吃的去了。
袁灵修和沈杰然原本正远远坠在他后面。
袁灵修叹气:“傅兄他们这一走,麒儿恐怕着实要伤心几日了。”
沈杰然揽过他的肩膀说:“麒儿是个重感情的好孩子,没事儿。这几天就让张显忠陪他玩吧。”
祁让和归来已经数月的沈季也都特别喜欢麒儿,可惜他俩那性子都不会哄小孩儿。
孟朗身为沈麒的姨父,自然是疼爱他的,就是防卫和练兵这块儿都少不了他,平日里忙的紧。
反而是年纪轻轻尚未成家的张显忠最有童心,总能跟麒儿玩到一起去。
幸好还有沈聪他们,袁灵修也不太担心。
东去春来,在边关跟众将领一同过了个年,年关一过,又等到彻底冰消雪融以后,就到了四月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