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看了会儿书,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温仁烟有些疲乏的抬起头,就看到碧绿正端着茶在门口。
“碧绿,怎么了?”温仁烟疑惑道,他感觉碧绿的眼神有些不对啊。
“公子……”碧绿放下茶杯,小心翼翼道,“你,你还是昨日那公子吗?”
“那是当然了。”温仁烟笑道,“今后的我也不会变。”
碧绿松口气,拽紧了手帕,“我信公子。公子你知道吗,外面已经在谣传,说公子您调戏了沐亲王的表妹路霞儿,她的清白要被毁了……”
“什么!”温仁烟站起来道,“谣言已经传成这样了吗?!我是被陷害的!”
“碧绿认为,如果当时是路霞儿陷害公子,那么路霞儿一定是为了让沐亲王看到她的样子,然后对外谣传当时沐亲王和您都在场。而您一定不会娶路霞儿,所以路霞儿的目的……大概就是让沐亲王娶她了。”碧绿鼓起勇气道,有些女人的把戏她还是看得很透彻的。
温仁烟坐在桌前细细的叹了口气,如今谣言这么厉害,再加上他之前犯的错误,几乎没人相信他是真的要悔改了。如今既然别无他法,他也只能做回自己,众生皆不知,一切都为虚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活在这里,在某种意义上说,也是虚妄。
温仁烟拿起了身旁的剪子,悠悠的闭上眼道,“以物物物,则物可物;以物物非物,则物非物。物不得名之功,名不得物之实,名物不实,是以物无佛语有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说着,便慢慢的剪下了自己的墨发。
第四章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虚缘禅寺热闹得很,作为江南最有名的寺庙,在天朝也有十分“高贵”的地位。虚缘寺的住持虚释大师,也多次被皇帝接见。而虚缘寺作为先帝祭祖的寺庙,更是被广大百姓所敬奉,除了逢年过节外,在平日也香火极旺,人来人往。
而今日,这虚缘寺的禅房里却吵吵闹闹。只见偌大的禅房里,几个身穿袈裟的和尚和几个小和尚正围在一起,而他们中间站立的,是一个长发飘飘的男子,正一身白色伫立不动。
“温公子。”虚释大师朝他点了点头笑道,“温公子的事迹,贫僧略有所闻。”
略有所闻?那男子正是温仁烟,听到虚释大师说略有所闻,他不禁疑惑道,大师知道的到底是他要出家的事情,还是他以前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就在几天前,因为止不住流言四散,他又心存佛门,所以一日的晚上就决定剃发出家,哪知他的丫鬟碧绿不断喊叫,他才郁闷的被自家爹娘给阻止了。但是他心意已决,所以每日跑到附近的佛堂里跪拜,久而久之温家父母只好无奈的把他给送到了虚缘寺,让虚释大师开导开导他。
温家在江南算是个大家,因为温成曾经也是红极一时的温将军,虽然现在安心养老,但是还是有很大的影响力的。虚释大师也很恭敬的跟他们谈了谈,然后挑个时间和温仁烟见了一面。哪知温仁烟要出家的消息太过劲爆……所以此时才会聚集了这么多和尚来。
温家二少!那个天天调戏良家妇女不学无术用词语都无法形容的渣渣,竟然要出家!!肿么回事什么情况!!!据说这事传得众人惊得大早上去撞墙来试探自己有没有做梦!
“我心已决,希望大师能够成全。”温仁烟向虚释大师双手合十恭敬道。
虚释大师看了看他,见他双眼澄澈,竟然颇有慧根,不禁诧异道,“敢问施主曾经可学过佛法?”
“未曾学过,只是心中有佛,自然有佛。”
虚释大师笑道,“看来施主心意已决,那贫僧也不再劝了。”
“等等……大师,这小子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怎么能来我们虚缘寺!”一个带发修行的和尚突然喊道,吓得温仁烟连忙抬头看。
虚释大师朝那和尚摇了摇头。温仁烟瞅了瞅他,这货不就是当朝林将军的儿子林桐么,这林将军虽然善勇,但是他的小儿子却和自己一样,是个渣渣,所以林将军没办法,只能恳求虚释大师把这小子给送到了虚缘寺修养三个月,让他不再闯祸。而今天大概是他来寺庙的一周左右。
这事当时闹的很大,跟如今自己喊着要出家一样都是大事,看来这虚缘寺如果上头条的话真的要感激自己啊哈哈哈哈哈……==他在想什么。
“大师!”林桐不满的指了指温仁烟道,“他算什么,他家又算什么,他凭什么可以来虚缘寺啊?”
“当然是我心存敬畏之心,又无杂念。”温仁烟淡淡道。虽然他此刻很想痛快的回击林桐,但是因为在寺庙,所以只能用自己机智而淡然的内心来掠过这个话题,
“就你,当时我还在青楼见过你。”林桐冷冷一笑,周围的弟子都转头看他。
“那不是我,”温仁烟一本正经道,“佛说万事都为虚妄,所以那不是真实的我。”
林桐:“……”
虚释大师颇感兴趣的看他们的对话,感受道了温仁烟的目光,对着温仁烟友好一笑,“你的父母拜托过我,希望能够将你留下,但又不希望你断了凡尘。温将军曾是我的恩人,如今,你便带发修行吧。”
“带发修行?”林桐听到,转过来轻蔑道,“哦?我是被那老头子抓来的,当时带发修行,而你不是自己要出家么?怎么,舍不得你头发啊。哦我懂了,是你光头太丑了吧。”
温仁烟瞥了他一眼,本少爷英俊多金潇洒俊美,剃个光头照样比你烫卷发都要美上十万倍。不过他还是对着虚释大师双手合十鞠躬道,“谢谢大师。”能让他出家他已经很满足了,带发修行什么的,对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你断了七情六欲了么?”一个弟子突然问道,他便是当时和林桐一起进来一个少爷,只不过他的父母坚决让他剃了头发,让他一直不甘不愿,“你没断了七情六欲,你说什么出家?”
“对啊。”林桐冷冷道,“说是出家,底子里还是个纨绔子弟吧。”
“你觉得,出家必断七情六欲?”温仁烟突然发问道。
“那……那是当然的吧。”林桐顿了一下道,“不过,应该是剃发的人吧,我才不算。”
“那么你断了么?”温仁烟转过头问刚才那个光头的弟子。
“我……”那弟子一怔,说不出话来。
“人们都说,出家要断七情六欲。”温仁烟背着手缓缓道,“人若无法六根清净,是无法遁入空门的。然而,我却有不同的看法。”
虚释大师感兴趣道,“哦?”
“人为什么要出家,是为了逃离红尘,是为了追寻安静的佛门。”温仁烟垂着眼道,“所以人们才想要沉静在安静的佛门中。然而,若人真的断了七情六欲,若人真的六根清净,那他根本不惧怕红尘,又为何要逃离红尘,遁入空门?”
“这……”众弟子皆面面相觑。
“若一个人真真内心完全的淡然,他根本不需要再佛门修炼,他在红尘中必定能够拥有自己的一块净土。所以我们常说六根清净才能遁入空门,不过是误解罢了。”温仁烟缓缓摇了摇头,“人们不是因为六根清净才遁入空门,人们遁入空门的目的,才是六根清净。”
世人皆道要内心纯净,毫无染分,才能看破红尘。若真的看破红尘了,又何苦要逃离呢?世人所传,不过是欺骗自己罢了。只不过这个道理,从古至今,竟颇少人能够看透。
虚释大师听完这一番话,不禁陷入了短短的沉思。他抬起头,对着温仁烟露出了个微笑,“施主竟然能看到如此,贫僧极度佩服。世间为何多苦恼?佛曰:只因不识自我。人若能识得自己,那万事该轻松许多。”
虚释大师向来一副极其平淡的样子,极少夸奖人,如今竟然说佩服,身旁的弟子都目瞪口呆得看着温仁烟。温仁烟连忙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虚释大师微微一笑,便道,“施主以后便是虚缘禅寺的弟子了,请自行起一个法号吧。”
因为没有剃度,所以并没有剃度师取法号。虚释大师会让他自行来起的原因,无非是看他刚才的一番表现极为惊艳,所以想再次看看他又有何种才华。既然这样,我不会让大师失望的!温仁烟一握拳道。
“大师,我的法号,为虚虚!”
第五章
前世的时候,温仁烟所在的寺庙,就是虚缘寺。即使在现代,虚缘寺仍然具有一定的地位,虽然不如这个年代这么有名,但是也是市里相对名气大的寺庙了。虚缘寺有一个传统,那便是僧人的第一个字,皆为虚。这里的僧人,必定是要被住持和方丈所接见过的,那么便有资格担当得起“虚”这一字。
前世他并无法号,作为从小被寄养在寺庙的弟子,他的师父赐他斋虚为字号,从此别人都以这个名字来称呼他。温仁烟在来虚缘寺之前,就细心打听过了,虚缘寺的第一字为“虚”果然还是传统,并没有变化。
“第二个字虚,是取自于‘万事皆虚妄’,我认为只有凡事看透了虚字,才能做到心如止水,”温仁烟挺起胸脯道,“所以,我的法号便为虚虚!”
虚释大师一向淡然的脸抽搐了番,最后一脸麻木的说了声,“那真是极好的。”便一脸麻木的走了,留下温仁烟在后面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来到自己的禅房里,温仁烟环顾了四周。这里不比现代那般家具齐全,也不比温府那般华丽,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是能够静心打坐的好地方。一张床,一张木桌,还有一壶茶,窗外便是竹影森森的院子,若是晚上出去散步,一定极为凉快。
看了看衣橱,衣橱里总共放着三种衣服。温仁烟得意一笑,这大概也是想要来考验他的吧。僧人有三种衣服,一是用五条布缝成的小衣,我国俗称为五衣,是打扫劳作时穿的;一是七条布缝成的中衣,我国俗称七衣,是平时穿的;一是九条乃至二十五条布缝成的大衣,我国俗称祖衣,是礼服,出门或见尊长时穿的。这三种衣服一齐放在这里,分明是等着让他自己挑选。
将七衣规规矩矩的穿上,温仁烟又收拾了番自己的行李,将发丝细细的绑起来,便出了门向了虚释大师的禅房院子里走去。
今日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是前来参拜和上香的人也十分的多。温仁烟边走边看了看四周,虚缘寺坐落在万佛山,一条长长的阶梯伴随着美丽的风景蜿蜒进了寺庙的大门,阶梯上的人们排着队,手中握着香火,慢慢的向上走去。寺院周围,美丽的山峦,像正在开屏的孔雀,十分吸引人。寺庙里也十分气魄,毕竟能够让先帝祭祖的寺庙,一定是极为宽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