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羽皇帝陛下难得端正地坐在听政殿上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却不料今日的武两方人马都只是静静地杵在那儿装木头桩子,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已经习惯了你们平日里吵吵闹闹地跟个菜市场一样,现在这般安静地忽然要转型,朕得花多少时间才能适应啊?朝羽皇帝陛下抬起手掩住自己犯困的哈欠,默默计算当他适应安静模式后这些混蛋再吵回去的几率是多少,然后再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不用再费心去算了。
“陛下,如果有人包庇朝廷钦犯,当如何处置?”一抹熟悉的身影从武者队列中走出,高声说道。
朝羽帝心中暗暗翻着白眼,这种事情他哪里知道?不过这一开口就要被炮灰的说话方式,貌似前不久才听过啊……想不出到底是谁那么勇猛,皇帝陛下便将视线移动了过去,于是这位勇士的名字自然也就想了起来。
不久前洛大丞相初回朝堂,第一个跳出来挑战的不就是他吗?今天又跳了出来……诶,今天这货是不是来挑战自己来的?刚才问了自己什么问题来着?
朝羽皇帝陛下沉默半响,确定自己已经想不起来问题的具体内容,遂拐了个弯决定把问题交给别人。
“这个问题该问谁,爱卿难道不清楚吗?”保持着脸上威严的表情,朝羽帝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不悦。
混蛋啊!不知道他每天上朝的唯一作用就是让别国知道离州国的皇帝还是管事的啊?问些让人记都记不住的问题,难怪每次都被扔出来消灾挡祸,分明就是因为你长了一个不会思考的脑子啊!
“陛下,刑部的张大人今日请假,说是南城外发生了点岔子,需要亲自验看。”洛大丞相慢悠悠地开口为那位现在正在南城喝茶吃早点的张大人说话。
“早朝是君臣之间商讨国家大事的重要时刻,张大人这般作为似乎略显草率啊!”武者一边又站出了一个人,言语之间看似担忧家国大事,何尝又不是在指摘那位张大人擅离职守呢?
“上位者之所以为上位者,是因为他有那个能力坐上那个位置。既然都要劳动刑部的尚书出马了,这样的事情又岂能说是小事?若没有足够的重视惹出更大的祸端,这个责任……你抗吗?”似笑非笑地看了对方一眼,洛大丞相的气场又岂是一介用来出头的小喽啰可比的?
“不过就是告个假而已,竟然还要劳烦丞相大人亲自出马,张大人的面子真是不小啊!”似是感叹一般,万俟大将军的声音说不上大,但却恰到好处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尤其是某位醋坛子皇帝的耳朵,更是在听到的第一时间望向了洛浅灵。
就这水准,洛大丞相完全有理由相信朝羽帝对自己的那份心思,早就已经人尽皆知了。
不过,只要窗户纸没有捅破,他就害得继续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这样才能让对方自以为是的心态更为膨胀嘛!
“结党营私的事情本丞相是万万做不出来的,还请万俟将军不要胡乱说话!”洛浅灵袍袖一甩,直接把话题的性质转换了方向。
这话如果从字面上来说,明明就可以是诬陷大臣往帝王心中埋刺的最好方式,可偏偏万俟永光非得有意无意地暗示某位皇帝往歪处想,这货难道是准备让自己跟皇帝陛下来个相爱相杀,然后他坐收渔翁之利?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洛大丞相忍不住抽了抽脸皮,用各种不甚美好的视线往万俟大将军身上扫了几个来回。
“朕相信洛爱卿绝不是结党营私之辈,万俟将军也不是那种胡乱编排之人,若是有什么疑问,大大方方说出来便是,朕替你二人做个见证如何?”朝羽帝乐颠颠地跑出来打圆场,这两人向来不对盘,但还在沉默的气氛消失无踪了,也省得他一不小心无聊到睡着。
这偏心偏的是不是太明显了些?一个是爱卿一个是将军,整得自己跟顺带的一样,这皇帝能当这么久也真是奇迹了。万俟永光心中各种不爽,直接就化为了言语的表现形式。
“臣听闻副相昨日已从城外静养之地回来,还带回了那朝廷钦犯的一个侍从,不知丞相大人准备何时把这人叫上殿来?”万俟永光一副关心不已的样子。
城外静养,便是洛浅灵给洛浅书久久不来上朝找的借口,若是昨日只洛浅书一人出现再离开,他可以少去许多的麻烦,但再加上了一个小五,就稍微有些头痛了。当然,也只是“稍微”而已。
“唉……说来惭愧。”洛浅灵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待到自己想好理由了,方才又悠悠地开了口:“本相先前一直将养着身子,也就只见过陌七月一人,至于他身边有谁,真是一概不知。昨日浅书回来,臣原想今日带他一块上殿像陛下请罪,奈何早上一看,他院子里却一个人都没有了。”
“这是怎么回事?”好歹是相识多年,朝羽帝一看洛浅灵这唉声叹气的样,顺便还从“本相”说到了“臣”,立刻就接上了话尾询问。
皇帝陛下都开了口,谁还敢抢风头再插入一个问题啊?一时间准备诘问洛大丞相的人,愣是一个个都把问题憋了回去,开始铆劲准备第二轮的插话。
“臣……不知。”洛大丞相这句“不知”答得那是相当有水准,完全是在明晃晃地告知所有人,今日别想从他嘴中撬出东西。
“怎么会不知?丞相大人这是想要做戏给谁看?”
武将中永远都不缺乏一点火性子就炸开的人,是以洛浅灵早早就捂好了耳朵,等着人家的“平地惊雷”了。
“大胆!大殿之上,谁给你的胆子如此喧哗?”
第一百四十四章 璃王爷并非死于陌七月之手
“大胆!大殿之上,谁给你的胆子如此喧哗?”爆竹好啊爆竹妙,爆竹一响事儿撂。洛大丞相心里一乐,神色间却是写上了满满的愤怒。
看看自己这一派的人多安静啊!不到关键时候绝不张嘴,虽然显得自己好似单打独斗一般,但却是很会看眼色,知道胜算在自己这边,就乖乖地当背景省力气了。再看看万俟大将军那一派,不是出头鸟就是眼神有问题的,急躁起来直接就能给主帅的面子给扒了,多么的“给力”啊,简直就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啊有木有?
“丞相大人都能明目张胆地包庇犯人徇私枉法了,末将只不过说出自己的看法,难道也碍着丞相大人了?”那名出列的武将倒是将爆竹的性子进行到底了,一步不让地给洛浅灵顶了回去。
真是一个大嗓门抵过万千言啊!洛大丞相在心里默默给对方竖起了大拇指,这种情况下,要是换了年迈的官或者是心脏稍微不好点的人对战,那妥妥的得被吓死啊!好在自己早有准备,在耳朵里塞了棉花,不然得有好几天都听不到声音了。
“陛下胸怀宽广,登基以来每日里听我等唇枪舌战亦从不曾怪罪于谁,只因我等心中一心为国为君。”洛大丞相对着龙椅上配合着挺了挺腰身的朝羽帝拱了拱手,话语里那是诸多推崇啊!然后话音一转落到那名武将上时,话语里就是“唰唰”的严厉指责了:“似你这般毫无礼数如同市井泼妇的作态,在朝堂上这不是喧哗无理取闹,还能叫做与本相好生商讨不成?”
“呃……”武将愣了愣,求助的视线往万俟大将军身上一触即逝,企图找出一个能给自己提点的人——没办法,洛大丞相那话稍微有些深度和拗口,他这脑子不太够使,有点反应无能。
“丞相大人小题大做了。”拈了拈胡子,不被武将所期待的万俟大将军却出乎意料地站了出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和蔼的味道,就像是一位想要提点晚辈的长着一般,整个人都散发出了亲和的光芒。
“愿闻其详。”洛浅书脸上挂出应付式的笑容。
老狐狸出马,自己还只是小狐狸,乖乖听着总是好过直言相冲的。
“我们这些武者武将啊,个个都习惯于直来直往,与敌人更是从来不曾低过头,这阵前叫骂或者两军交战以嘶吼提升战意更是极其自然的事情。”万俟大将军也就只点到此,多了却是不肯再说,仿佛就只是为了提示点什么才开口一样。
朝羽帝停了万俟永光的话,倒是若有所思起来。
者治国,武者保家。若是武者武将都如者一般全靠唇舌与脑力,两军对敌时不异于直接将自己的人头交给对方……
“行了,朕也没有怪罪的意思,两位爱卿这又是讨论的哪门子事情?”把手抬起来往下压了压,朝羽帝倒是难得的两不相帮,站在了中正的立场说话。
“武将肠子直溜、性子执拗这一点,朕今日算是见识了。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对敌有对敌的做派,奏事有奏事的方法,武将们都稍微学点儿,别动不动就拼嗓门,朕和者们可没多强劲的心脏,不经吓啊!”状似后怕般拍了拍心口,朝羽帝在揭过的同时,倒也没忘提醒武将们一番。
明明是告诫,可因为朝羽帝这并不严厉的说话方式和夸张的动作,一众武将非但没有人再梗着脖子耍傲,还一个接一个地低下了头,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有些意外地看了朝羽皇帝陛下一眼,洛浅灵是真没想到这货还有这样收买人心的本事。虽不至于让武将们一夕之间改观,但也足以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主子其实是谁了。
同样感到意外的,还有万俟永光大将军。虽说对于武者来说,遇到一位明君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可如今再来改变,难道就不嫌晚吗?或者在皇帝陛下的心里,其实什么事情都明明白白,只是一直没有揭穿而已?若真是如此,自己要走的路,怕是要再重新修订一番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席话让、武两派的领头人心中百转千回,朝羽皇帝陛下在说完了这一番话后,其实就已经忘记了,只是看着洛浅灵的侧脸,看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视线果然是能灼伤人的啊……洛大丞相眉心跳了跳,这样火辣辣的眼神儿,承担起来真的相当有压力啊有木有!
“谢陛下不责之恩。”既然皇帝不追究方才那名武将,作为武将军,万俟永光自然是要有所表示的,但表示过后,该追究的还是要追究。
洛浅灵面上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万俟永光等他开口,实际上心里已经对某些人是各种狂暴撕碎了。例如不合时宜表现的朝羽皇帝陛下,例如为了离开丞相府利用自己这颗爱弟之心的洛浅书,最最想要拍死的,估摸着就是跟自己算不上老熟自己却要为之收拾善后的陌小七了。毕竟看自家弟弟的作为,自己要是不保住陌七月那颗灾星,洛浅书难保要各种不计后果地出来搅局了。
“陛下,洛副相已然回来是许多人都看到了的事情,跟他一起回来的那人,也确实是杀了璃王爷的凶手的侍从,既然丞相一问三不知,就少不得要请陛下亲自出马来处理一二了。”万俟永光给洛浅灵送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小眼神儿,转而对着朝羽帝时,则是相当无奈的表情了。
这烫手的山芋,自己是接呢,还是不接呢?
视线往洛浅灵波澜不惊的面容上只是稍微一扫,朝羽帝立刻直觉地把眼神转到了万俟永光身上。混蛋啊!这是要离间他和浅灵之间的感情吧?中间插了一个万俟玲已经害他被冷了五年了,好不容易又能日日相见,若是因为这些破事害得他又要回到“冷冻”状态,这就都是这老家伙害的了有木有?
“这事……”朝羽帝有些犹豫,暗中对洛浅灵使了个手势求救,意思就是“自己不想管这档子事,求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