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竟等冯茹筱回来一下子又开始忙了,一时也没太多心思去筹谋该怎么打破僵局。夏炎可剪完了片子赋闲在家,正跟韩竟冷战也没心思出去玩,一个人窝在家里,越想越觉得憋屈得很。
可这事几乎是破天荒的棘手,毕竟连韩竟明晃晃拒绝夏炎的表白的时候,由于他的某种不知是韧性还是迟钝的特质,俩人之间都从没有尴尬过。
夏炎想破头皮也没想出个办法,最后无奈之下,还是决定打电话给这事的罪魁祸首问个究竟。
“小夏……你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真是不容易,看来我明天又可以去买彩票了……啥事啊?”太阳已经往西斜了,电话对面的人却像是刚睡醒,含混地说道。
“师兄……”夏炎答应过韩竟不会说出两个人的关系,所以也不好直接问。他想了一会,这样说道:“我有个朋友,最近跟他对象冷战了,想跟他和好……就来问我该怎么办。你看这事我也不懂,也不敢随便给人支招,你经验比较丰富,给我出出主意吧。”
“你说我经验丰富,可我也没跟女朋友冷战过,通常看不顺眼都直接分手了……”电话对面周礼懒懒地说道,突然又抬高了音量:“等等,你哪个朋友啊,问这事都问到你这了?”
“你不认识的……他不想分手啊,感觉两个人没什么矛盾,之前都挺好的,也没有看对方不顺眼,但是莫名其妙就僵了……你说可该怎么办呢?”
周礼想了一会,而后嘿嘿笑了两声:“这种情况的话,你得主动出击才行。你在那硬挺着,挺一万年还是没办法打破僵局。把人堵在门口强吻一番,然后再扔上床,狠狠干上三五回合,睡觉之前搂着哄哄,第二天起来管保啥事没有了。”
呃……夏炎脑补了一下自己把韩竟堵在门口强吻再扔上床狠狠OOXX的画面,只觉背后升起一阵凉意,猛地打了个哆嗦。
“啊对对,这个方法有个前提是你那朋友体力得够用,技巧也得好,得让人家姑娘满意才行啊……你来我这有好货,你可以拿给你那朋友看看,观摩观摩学几招,保准管用。”
韩竟倒还真的说过有小电影可以找他一起看……夏炎直觉这事不太靠谱,可也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便答应下来。于是他下午出了一趟门,再回来就背回来满满一书包爱情动作片,不仅有男女在一张大床上面OOXX的那种正常向,还有男的跟男的女的跟女的,什么制服play、手铐play、捆绑play、监禁play、地下室更衣室浴室办公室play……应有尽有,用周礼的话说,这都是情趣,多几种花样任君挑选。
夏炎从里面随便抽了一张,封面上都是日文,他看不太懂,看图片又是手铐又是红绳又是皮鞭的,而且还是男男同性,画面相当震撼。
……也许真能增添一点情趣?——夏炎把房间窗帘全拉了个严实,电视接上耳机,怀着单纯的学习研究的心情,开始了播放。
电影一开始就是一个人被五花大绑,另一个人手里拿着几股绳子扎在一起的那种散鞭围着他慢慢走着,时不时往他身上抽几鞭子,引起一阵阵惨叫。那个拿鞭子的人身材极壮,全身的肌肉棱角分明,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夏炎本来就对好身材没抵抗力,这人又穿着镂空的皮装,显得格外性感,他只觉得脸颊发烫浑身燥热,心里荡漾得不行。
这个段落大概只有十几分钟。接着镜头一转,拿鞭子的还是那个,被抽的倒换了一个人。这人双手被拷在一个门字形铁架上面的两个角上,眼睛上黑色的眼罩几乎遮了大半张脸。他的身材也很好,虽然不像大汉那么喷张,肌肉的线条却非常自然优美,看得夏炎重重吞了一口口水。
而大汉手里的鞭子也跟之前不一样了。上一个段落中,鞭子是马尾一样散着的几股,想也知道抽在身上不会太疼。而这次的鞭子却是正经的长鞭,有两指粗细,盘成几圈被那人抓在手中,赤黑相间的颜色显得尤其狰狞可怖。
没有任何预兆地,大汉手里的鞭子就狠狠挥了下来,呼啸的破空声惊得夏炎打了个哆嗦。鞭尾精准地落在被绑那人脊背上,立刻留下一道清晰的红印。
那人几乎没发出声音,只有手铐上的铁链被带得哗啦啦一阵乱响。大汉从背后扯着那人的头发,让他仰起头来,在他耳边用日语说了一句什么。
夏炎盯着这个画面,忽然愣住了。
第62章 碟片
被绑的人仍是没有发出声音,耳机里只有呼吸摩擦声带的浑浊气流声。因为向后仰头引起的窒息感,他苍白的嘴唇微微发抖,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着。
镜头拉得极近,将画面中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展现出来。夏炎怔怔地看着画中人被眼罩遮了大半的脸,那被迫展现在镜头之中的颈子,随着粗重的喘息而不断起伏着,健硕的肌肉在拘束和胁迫之中一次次地徒然绷紧又松懈,无力和绝望之中,又有一种将最蓬勃的生命紧紧束缚到极致的诡谲凄美。
夏炎茫然站起身来,朝着电视走了几步,脚步有些不稳。他踉踉跄跄地走到电视跟前,狠狠咬着嘴唇,伸出手指在画面中那人喉咙的位置反复蹭着,好像想要擦去电视屏幕上的一片污迹。
第二鞭终于落下,凶狠的程度又高于第一鞭数倍,宽阔的脊背上面平行的两道红印中央翻起泛白的伤口,正慢慢渗出血珠。受虐的男人一口气紧紧咬着,过了好一会,才撑不住了似的,漏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唔——”
夏炎死死盯着电视画面里刺眼的鲜红,在听到那声压抑到了极点的闷哼的瞬间,眼泪轰然落下。
他用右手拼命捂住嘴唇,左手在眼睛上胡乱抹了两把,而后慢慢蹲下身,尽量把身体缩成更小的一团,哑着嗓子呜咽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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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竟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房间里没开一盏灯,客厅两侧的遮光帘严丝合缝地拉着,一丝最微弱的天光都没有透进来。
他还以为夏炎不在家,可在门口稍微定了定神,分明就听到了一个极安静的呼吸声。
视野中只有漆黑一片,甚至看不到任何模糊的暗影。但韩竟能感觉到那个人,那种属于他的薄弱、安静而又充满了韧性存在感——那个人就在那里,他能听见他刻意压抑的呼吸不时轻轻发抖,透着冰冷的潮气。
韩竟抬手拉开了廊灯,就见夏炎一动不动地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用一只手撑着侧脸,幽暗昏黄的灯光将他脸庞的轮廓照得更加深邃而寂寞。
这幅画面让韩竟也不由得心里一阵阵发紧。从他们相识直到现在,韩竟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夏炎。在韩竟的印象里,夏炎永远是阳光的,永远那么积极地对待一切困难和障碍,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挫败,没有什么能真的让他消沉。他永远以这样乐观的态度感染着周围的人,与其说他传递了温暖,不如说他就是温暖本身。
韩竟还从没见过任何一个时刻,夏炎的脸上会显出那么深重的悲伤。
夏炎在哭。
无声的、却是撕心裂肺的痛哭,哭得眼睛通红一片,满脸都是斑驳的泪。
夏炎并不是没在韩竟面前掉过眼泪,在那辆出了事故的缆车上吓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喝醉了酒向他告白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攀上极乐的时候……但其中没有任何一次,他的眼泪像现在这样,冰冷得让人绝望。
韩竟犹豫了一会,而后极慢极慢地走过去,在夏炎面前见蹲下身来,伸手握住他的一只手。夏炎没有看他,仍是那样盯着远处的一片空茫泪流不止,手却下意识地反握着韩竟,紧了紧,又紧了紧,像要在韩竟这里寻求一点点温暖和力量。
良久,他才用嘶哑的嗓音极轻极轻地说道:“韩竟,对不起……”
韩竟拉起他的手捧在掌心,在他指尖轻吻着,极尽温柔地说:“怎么了?”
夏炎并没回答,以指尖轻轻碰触着韩竟的嘴唇,又渐渐移到他的脸颊,把冰凉的手掌整个贴上去,像在确认韩竟的存在。他转过头来看着韩竟,通红的眼中凝固着极深的悲伤。
他勉强对韩竟笑了一下,“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只是——”
然而这句话只说到一半就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夏炎狠狠摇了摇头,“对不起……韩竟,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
大概只有夏炎一个人,在纠纷过后的主动认错和自责从来不会让韩竟感到有任何胜利者的优越感。他怎么也没想到两个人之间立场平等的冷战会是这样收场——这个人有什么错呢?为什么要道歉?明明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情,他凭什么要把一切的罪过揽到自己身上?
“嘘……别这么说……没有什么是你的错……”韩竟抽了纸巾,轻轻为夏炎擦着眼泪。“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真的——我没事,你别问了……”夏炎竟对说出真实的原因非常抗拒,眼神闪烁不停,然而其中有几次非常刻意地瞟向了电视的方向,都没有逃过韩竟的眼睛。
韩竟走过去稍微扫视了一圈,就注意到放在电视柜下面的小包,拉开一看竟然是满满一包的小黄片。
“原来你拉了窗帘捂得这么严实是在看这个……这种东西有什么不能看的呢,我不是还说了可以找我一起看……”
他一张一张翻着那一沓碟片,想到夏炎是因为这种原因在哭,而不是什么其他更严重的事,心里忽然轻松了不少,甚至轻笑起来:“你这里面还真有不少好东西啊,等下要不要一起——”
韩竟的话只说到一半,动作也在看到其中一张碟片的时候完全停顿下来。他就那么直直地盯着那张碟片的封面看了很久很久,而后慢慢把肺中的空气都吐尽。
“所以你看到了,也认出来了。我当年拍的东西,并不是三级片,而是这个。”他转过头来看着夏炎,把那张碟片拿在手里晃了晃,有些自嘲地笑了两声。
“对不起,我之前说了谎,以前做过这种不干净的事情,让你恶心了么?要分手么?”
其实夏炎没有想过,韩竟说为了钱去演港产三级片,但他一个小小的矿场工人,怎么可能有门路认识香港制片人?
这件事的机缘来自于日本人几乎将SM视为艺术的变态追求。东三省原本就有大量的日资注入,恰巧当时韩竟所在的那家私矿,一位股东就是日本人。
那位股东在日本也是黑白两道,经营色情产业的同时,自己也有不同于常人性癖好,因此见过韩竟一面就一直对他多加留意。后来听说韩竟急需一大笔钱,便鼓动他参演这张SM合辑的拍摄。
这张碟里的大汉是日本SM界非常有名的S,以手段狠辣著称,鞭法尤其凌厉。那位股东一直希望录制一部由他主演的片子,将他最华丽狠绝的鞭法以影像的形式记录下来。之所以需要找韩竟这样的纯圈外人,是因为之前试过很多个男优,在这位S全力的极致鞭刑之下,谁都撑不过5分钟。
当时的韩竟几乎是欢天喜地地签了这份摄影合同。那时他早已被巨额的医药费逼红了眼,只要能给他钱,要他的命他都愿意,何况只是挨一顿鞭子?那位股东向他保证会为他的一切身份信息保密,在摄影中全程遮住他的脸,并且影片只在日本发行——他还能再要求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