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纳斯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挪开脚,抬起下颌冷酷道:“今晚就出发,趁着他们都在吃晚饭——所以你别想捞着热腾腾的大鱼大肉带着走了,干饼加凉水,不吃拉倒!”
施和尚翻了个身,小眼泪汪汪:“你个安崽子!真不是我乱教小烬儿灵术的!我就点拨了他一丁点儿的皮毛,谁知道他小脑瓜那么好使,无师自通的开了灵穴呢!前个晚上,他问我脑子里为什么有人在说话,我当时就认为那是灵穴,本来想马上告诉你的——可那牛乳菱粉香糕刚出炉我等着抢新鲜的可吃完了就暂时忘了这档子事了我的确也有疏忽——嗷嗷嗷嗷嗷!别踩了别踩了!再踩就脆了——断了断了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安纳斯一脸嫌弃的收回脚,随便找了张太师椅坐下,翘起二郎腿,黑道老大般神情肃杀。
他看着施和尚短粗腿直颤的爬起身,以雷电之速从宽袖里摸出了一颗半碎的金平糖,手一抛就丢进了嘴里,抬起头来依旧泪眼汪汪,好似从没用糖果的甜蜜自我安慰过。
抽抽嘴角,安纳斯用大拇指一指太师椅旁的小矮凳,命令道:“喂,坐!”
施和尚板了脸,横肉便垮在了嘴角处,有点哈巴狗的味道。安纳斯目见他这么怂的样儿,忍不住再次担忧他的靠谱度,便道:“施哀辛,这次逃跑,关涉到我,祈月烬,微沁槐和祈月馀四个人的命,如果你不情愿帮忙,就自拍脑门消掉这段记忆,留在离山继续泡热水吧!我不强求你和我们一样冒险。”
施和尚闻言,沉默着坐到了小矮凳上,将仅用四条细腿儿支撑小身板的矮凳压得痛叫。
“小安崽子!”胖和尚难得的苦笑道,“小烬儿和微夫人在祈月家过的不好,祈月烛又是个变来变去、喜怒无常的怪人,你们回去了,总有一天要遭上大罪,我心里明白……嗨!我既然答应你了,哪有反悔的道理?你们要离开祈月家,天时地利都有了,请我来和和你们的人,也算我的荣幸!大不了就是被祈月烛逮着,赔上一条命呗,老僧我自有佛祖庇佑,福大命大得很,怎会怕他!”
乐呵呵的,他用胖手拍了拍安纳斯的膝盖,罕见的显出了长辈特有的慈祥:“不错啊,小安崽子!我命由我,不由那劳什子的祈月烛!你比君安兄弟有干劲多了,君安兄弟啊,就是前顾后虑太多,没早些离开祈月烛,结果被他折腾得年纪轻轻就……”
挤了挤眼睛,施和尚傻笑几声。仰视着安纳斯微带诧异的面容,他的大胖脸上浮现出追忆般的表情:“小安崽子,你也差不多都知道了吧,司君安和祈月烛的孽缘……我朝男风虽盛,但官家人大多只图个乐子,哪有祈月烛般死缠烂打,非司君安不要的?君安兄弟因为幼时遭的罪,口口声声说对男风深恶痛绝,可我是他老朋友了,有时揣摩他说的话、做的事……”
“唉!当时的祈月烛远不像现在这么乖戾,他俩打小就在一起,君安兄弟怎么可能对祈月烛一点意思都没有!可惜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微夫人一出现,君安兄弟正好找了个不对祈月烛上心的歪理……我那时跟他一起上学,清楚这破事,劝过他多加考虑,再定心上人……他呢!倒振振有词了!唉……也怪我当初没看分明,口齿没他伶俐,劝不过他,白白误了好兄弟……”
施和尚又捏了捏安纳斯的膝盖骨,挤着眼睛笑,语气却不似表情轻松:“司君安和你都怪!平日里,他比你好说话多了,但他就是在‘不跟男人好’这么一件事上倔!安崽子,你看上去傲得很,为了小烬儿却能屈能伸,还想出这么一招——打不过就跑!需要胆识啊哈哈哈!”
“但这招……”施和尚终于褪下了二傻的笑,表情严肃,“我不瞒你,现在祈月家风头正旺,祈月烛和执掌巫黎家的冷面女关系好,我在施哀家又说不上什么话了,所以到时候,安崽子你们可能面临三家的追杀……我就罢了,反正老命一条!我敢赌祈月烛舍不得安崽子你,就算你缺胳膊断腿,他也要像圈住君安兄弟一样圈住你……但小烬儿和微夫人母子落到了祈月烛手上,他可不会留情!你能够用于制衡祈月烛的法子,说不定只有——”
施和尚顿了顿,再开口时,浓眉拧得很紧:“你自己。”
“不管你厌不厌,栽在祈月烛手里,你只能忍。如果受不了,像司君安一样自裁身亡,小烬儿和微夫人母子会死无葬身之地!”
垂下头颅,不去看安纳斯的表情,施和尚语气萧瑟:“唉……你们苦,都苦啊!我只是在旁边看着,心里就难受得慌了,真不知你们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今世才遭殃成这样!”
“我想啊,最大的结,无非是司君安去了,可他去之前没能让祈月烛解脱,这才成就了他的心魔,让他被怨气操.纵,祸害了众多无辜人。小安崽子,你的出现一定不是偶然,如果你中意的不是祈月烛的儿子,而是他,那该多好!”
抬掌示意安纳斯制住其瞠眉竖目的反诘,施和尚阴沉的面色下,是苦涩的内心。他说:“你痴情于小烬儿,自然不愿试着去理解祈月烛。可你若好好替他开解,说不定能让他想通些许,他也不至于逼你至此了……”
“权当我在乱说话罢!你那颗石头心,真有转不得的道理?小烬儿和祈月烛,就共存不得?他俩都对你上心,你分丁点儿好意给祈月烛,也就不必冒这番风险——安崽子?!”
只见安纳斯愤怒的掀开了施和尚搭在他膝盖上的胖手,表情极冷的站起身,像是悬于施和尚头顶的一锥冰凌。
“你懂什么?”安纳斯俯视着胖和尚,垂于身侧的双拳暴出了锉刀般的骨节,“祈月烛失恋了,他可怜,我就必须同情他?他那个死三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还全赖在我身上了?他爱司君安,爱,死,他,了,所以我就得代替司君安,继续被他爱死?你要我学着去理解那神经病,老子又不是靠理解神经病赚钱的心理医生,理解了有毛用!神经病杀人可不犯法、不偿命,老子惹不起躲得起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