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零,都没有对他说。不仅如此,母亲还一个劲地对社团教练鞠躬赔礼。
——伤得严重吗?
虽然有这么询问他,
【我家孩子没有错】
言行举止上却都没有这样护他。
即使那混蛋小子的家长鬼叫怒吼地拿祖父来说事儿,母亲却连即使是为了瑛板起面孔反驳都做不到。
——为什么?
——怎么了?
甚至是零,都连一点安慰也没有就开始对他说教。
家人根本没有给他只言片语的抚慰,但作为外人的木嶋却说了他最想听的话。
就是啊……自己,没有做错。
他只是,作了正当的反击而已。他想让别人明白的,就是这一点,所以,“……谢了。”
自然的,这两个字冲出口。木嶋给了自己最想得到的认同,这让心中充斥着郁卒的瑛坦率地欣喜起来。
如此,木嶋小小的吁了一口气。
“……嗯,不用担心。我们大家,都能够理解你。”
在这五天的时间里,他一直认为自己不被任何人理解。
但事实,却不是如此。
有与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的人存在,并且还是一个社团里的伙伴,这对于瑛来说更是增加了高兴值。
气愤非常的脑袋,
浮躁不稳的心情,
都因为木嶋的话而缓和了些许。
瑛在闭门处分结束后上学,旁人对他的看法显而易见。班上没有一个同学与他对过眼。
当然,更没有人来搭过话了。
就好像是,对待肿瘤般提心吊胆的态度。
尽管如此,远远围观,交头接耳的行为仍然没有停止。
在瑛被处分期间他在棒球部的暴力行径已经被宣传得沸沸扬扬这点错不了。肯定,是被人恶意的畅所欲言了,看来未来的一周里他都会成为话题王。
以上都还只是想象而已,他就又立刻怒火中烧起来。
但是,事实是,大家都窥视着瑛的脸色行事。之前因为庆辅出版的「BORDER」而被众人随心所欲地说三道四的事就好像是错觉一样。
(这,难道是因为我爆发了的关系?)
那个时候,无论被说了什么都只是听而不闻,任人诽谤中伤,因为除了如此,别无他法。
所以——只能忍耐着。
(原来,如此吗?)
让那些人闭嘴,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
那么,超过忍耐界限终于爆发出来真的是太好了。他真心这么认为。
讨厌的事情如果没有好好表达出来的话,谁也不会知道。
(是这样的啊。)
虽然无法否认使用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是只是单方面的不断忍耐,也是不可行的。
这是他终于得到的切实体验。
那天放学后,瑛换上棒球服来到球场时,队友们的反应不一。
包括木嶋在内的一年级生率先打招呼欢迎瑛的回归,当然,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虽然装得有点失败。
之后他对正式球员,
“真的非常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深深鞠躬的同时神情微微地变得五味杂陈起来。
但是,绝对不可能以相同的态度与那些板凳球员握手言和,不如说,两方根本就是仅仅视线相接就立刻火花四溅。
一方投射的眼神包含比说出口更锐利的语言,那方毫不胆怯地回以鄙视的怒目。
——想怎样?
——你有意见啊?
——就凭你这一人就成事不足的混蛋小子能怎样?
互瞪的视线凶蛮地相胶,赌着一口气,谁都不先移开视线。比起认知到只是自个儿毫无道理地忍耐退让不是办法,对瑛来说更有体会的是,如此一来轻松的多。否则除了让自己的嫌恶感和怒火不断升级外,没有其他进展。
但是,
之后却被告知,由于在社团引发暴力事件半年内禁止与外联赛,这使得棒球部内部在另一层意义上再添灰色。
学校处分结束回归社团后,要做的事只有踏实地努力打球了,瑛原来是这样想的,虽然入学即成为正式球员这个殊荣从眼前消逝了。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给社团添了大麻烦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受到这样的惩罚是无可奈何的。
因此而悲观失望也于事无补,如果自暴自弃一蹶不振的话机会会再次从眼前飞走。
——但他错了。
接着宣布的社团处分是未来半年他将禁止与外联赛,就等于现在作为候补的他也完全失去下一期入选正式球员的可能性,这样的发展正常而言他恐怕就是草率退部了,但结果却没有那样做,即使只是为了争一口气他也不能那么做。
——不是的。
或者,让他作这种决定最大的理由不是那个。放学后参加社团训练,虽然氛围会变得越来越苦闷,但即使只有一点而已,却实在的减少了自己待在家里的时间。
——可能这才是他真正的想法。
父亲与母亲,甚至零都不理解他,这让他感到受伤的疏离感始终无法消除。
在那之后的,某个夜晚。
和平时一样,瑛在社团结束后回到家时没有看见母亲。
餐桌上放着瑛孤单单的晚餐。
(让他用微波炉加热凑合吃吃的意思?)
一家人围着餐桌共享晚餐的日子,已经不复见了。
他当然没有自悯寂寞。如今甚至连父亲何时能复原都是未知数,区区此事只能表示无奈了,对于因此而放弃某些事情的行为也已经渐渐成为了习惯。
变得不再有交谈的家庭,那只不过加重了死寂的程度而已。
用微波炉把小菜加温,再以大碗公盛饭后大口大口开吃了。但即使空腹已被填满,却尝不出任何滋味。并不仅仅是心理作用,或许是家里苦闷的气氛影响了味觉也不一定。
独自一人把晚饭囫囵应付之后他走上二楼预备回房,却在路过零的房间时听到透过门板传出来的声音。
“啊……尚君?”
(——尚君?)
脚步不由自主为此停下。
(……指的是,千束的那个?)
瑛侧耳倾听着。虽然没有打算偷听,但想到对方是在火葬场与自己有过纷争的堂兄弟就莫名在意起来。
“前段时间的事,真是谢谢你了。”
已经听惯了的……不对,该说是,几乎从来没有听到过的零的如此温柔的语调。
(谢谢……什么事啊?)
对这点感到在意的瑛,悄悄转动门把手,把门打了开来。
他移动单眼从狭窄的门缝窥视房内。
虽然只能看到坐在书桌椅上打电话的零的背部,但比起关起门竖起耳朵听到的声音要清晰得多了。
“和尚君聊天,心情就会有点好转。”
(——这是,什么意思?)
“嗯……是这样呢……嗯。——知道了。”
附和着的零的声音,非常温柔。不,不仅仅是温柔而已,还隐约带着依赖的甜味儿。
(……为什么?)
与在家里只会秉着正确为原则板着脸说教的零落差太大,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是幻觉吧?)
打小就体质虚弱的零极其认生,学习优秀但朋友很少。
据瑛所知,他从来没有见过零和谁结伴同行过,即使是假期,也总是一人待在房间里。
——什么啊,哥哥,居然连朋友都没有啊?
只是单纯的询问而已,却被狠狠地瞪视了。
这样啊?朋友都没有啊?好可怜呢。
没有恶意,只是这样想。
瑛的朋友多得简直到了数不清的地步,当然,他同时也很受女生青睐。只要有无论在哪里都是中心人物的瑛在,那一片肯定是充满阳光的热闹场所。
对,他有自负的资本。当然绝对不是把零当笨蛋看,只是他在这方面与那个学力自己完全比不上、长了两岁的哥哥相较,还是有那么一点优越感的。
但是,由于庆辅闹的丑闻满城风雨,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什么叫作人心隔肚皮。
——彻底领教了。
他那些所谓的跟星星一样多的朋友犹如碰上翻白天空一般几乎全部隐去,剩下的仅仅是棒球部的同伴而已。
冲击,名副其实。感觉就像不打棒球的自己就是废物一样。
和没有朋友因此不会被背叛的零相比,到底是谁的遭遇更凄惨?想着这种事的自己都自觉像个笨蛋,但脑子里除此之外却装不下其他想法。
然而就在此时。
——这算是怎么回事?
零现在正和堂兄弟尚人在热线,而且,亲密异常的感觉。
到底,什么时候,发展成那样的关系的。
不知道。
没听说过。
——完全没注意到。
这种发展事态,根本就在意料之外。
(为什么,偏偏是尚人?)
这样想着的同时,脑子的蕊部都灼热得疼痛起来。
《 团圆 》
在十月份的下半月,翔南高中进入文化祭准备工作的最后阶段,放学后各班不单是社团成员就连归宅部也有许多自主留下的学生,齐心协力为同一个目标而努力的集体荣誉感使得气氛高涨。
自然,尚人所在的二年七班也不例外。
虽然他们不像中野和山下手工活的班级那样有完成指标,并且和式点心的所有问题都交给津村老家不用操心任何事,即使如此,那之外的其他准备也是需要的,而这正是位于班级委员职位上的尚人与樱坂的任务所在。
今天第六堂课的超长班会便是以此为中心议题。
“当天分成上餐组、接待组、清洁组、会计组,为了不给津村家添过多麻烦,把与他们的合作和接客工作分开,这样好吗?”
尚人没有停顿干脆利落地做出指示的同时,立刻得到没有异议的拍手赞同。
“各组的组长由前几天选出来的文化祭委员担任。”
谁任何组,这已经在事前商讨决定了。
“那么,大家各自在白板的意向组下签名,完毕后请各组长自行判断进行人员调整。”
尚人说完步下讲台,台下的同学就像是先决定为胜一般不约而同振奋沸腾起来。
吵吵嚷嚷。
喧喧闹闹。
叽里呱啦。
教室内的热烈议论不止。
“喂,喂,你想进哪组?”
“果然得是接待组吧。”
“说到这个就想到‘道拉基’,所有接待都穿和服裤裙对吧?”(‘道拉基’为音译)
“正是,无敌可爱的怀旧感呢。”
“那种,好想穿穿看。”
“我啊,单是会计敬谢不敏。”
“我也一样,会计责任重大。”
“怎么说,收支失误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