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这样想的时候，眼睛已经将看到的东西传递到了大脑，他脑中一阵迷糊。
这是美人鱼啊，传说中的美人鱼。
金发银尾，平坦的胸脯，嗯，平坦？蓝珈不知所措地看着－－女人，不，男人，还是暂且称为美人鱼吧－－美人鱼游向了被困住的船头，久久都没有回神。这是什么情况？他可以把那人当成是自己的同类吗，难道这人也是蒂诺族的。可是飞船明明是从天上降下来的，并不是星球本身的。
更何况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蓝珈试探着发出友好的信号，却没有收到任何回馈，他搞不懂这美人鱼到底是什么身份，要是龟爷爷在就好了，他见多识广一定认得出来。
蓝珈盯着那美人鱼的一举一动，美人鱼围绕船头转了几圈，大概是在观察被困的情况。他的胳膊白皙而瘦弱，同看起来一样没有力量，对着船头一筹莫展。
似乎不是同类呢，蓝珈同样细弱的手臂轻易地就能甩开面前的岩石。就在这个时候，飞船有了变化，在刚才被打开的舱门出现了另外一个人。这次蓝珈可以确定他是一个男人。容貌带着欧洲血统，同样颜色的短发。身上的衣服不知是什么料子做成的，防护效果挺好，这里是几百米深的海底，男人的动作却不显迟钝，异常灵活。
但蓝珈很快就发现他高估了男人的水平，男人一口气游到人鱼身边，张嘴要说些什么却呛了不少海水。就凭这一点，蓝珈更加确信他人类的身份。
男人明显不善水性，人鱼惊慌地揽住他，嘴巴贴上去为他渡气，一边返回飞船。
这让蓝珈更加困惑，如果不是多少年的深海生涯，他几乎都要把这当做是唯美的电影场景。在他的思维中，还是把美人鱼当成是女性看待的。
男人缓过劲来，蓝珈突然发现他的手指向这边，而人鱼显然也顺着男人的指向发现了自己。蓝珈下意识地游到远处。人鱼并没有追上来而是先将男人送回了飞船。
“阿帘，你肯定也看到了。”齐嵩手脚并用爬进飞船，“是人鱼啊，幼年人鱼。”
“嗯，我知道了，少爷，求您了，您就好好待在这，别添乱行不行，你想让我们都死吗？我可不保证下次还能腾出手来救你。我肯定会解决的，相信我。”
齐嵩点头：“我当然相信，阿帘是最棒的。辛苦你了。”说着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
柳帘叮嘱他要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再次离开飞船。
他对于突然出现的人鱼虽然关心，却比不上他的少爷重要。很明显那小人鱼在水中生活自如，而他们如果不尽快离开，等能量用尽，没有了氧气和食物，少爷肯定会撑不住的。
他不敢贸然弃船，谁知道海中会有什么危险在等待他们，有了飞船最起码比赤手空拳要安全得多。至于小人鱼，等他解决了难题再说吧。
蓝珈并没有离开太远，他听不到两人的对话，但并没有打算放过这个机会。
等一艘从天而降的飞船，而飞船中又恰好有他熟悉的人类，有和他相同的不会被怀疑的外表，这种概率得有多低。
他听到身后传来龟爷爷的声波，心头大喜，总算可以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龟爷爷只看了一眼忙碌的人鱼，就摇摇头：“他不是蒂诺族，蒂诺族属于海洋，不会和那种怪物打交道，他的身上已经失去了海洋的灵气。”他叹息着返回，“乖，我们回去吧，他不是你的同类。离他远点。”
蓝珈没有告诉龟爷爷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他转而描述了那个男人的样子，龟爷爷一下子就慌张起来：“什么，还有同伙？”
蓝珈想要问他当初来的到底是不是长这个样子，可惜龟爷爷并没有到陆地上看过，他在海中见到的全都是比这更大的家伙。
他以前想化成人的样子给龟爷爷看，可因为年纪小在水中无法掌控，但龟爷爷却明白蒂诺族水陆两栖的历史。在这个时候他明显是把男人和人鱼当成了是同样的人鱼不同的体型而已。
在他心中并没有人类这个单独的概念。
蓝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对人类的熟悉感是不会因为身体不在而消退的。那条人鱼会不会是蒂诺族的后人呢。
柳帘观察了一番，他发觉单纯依靠体能是无法挖出飞船的，只能发射一枚鱼雷利用反冲力趁机脱困。他想到那条小人鱼就在周围，未免误伤还是把他带进飞船吧。这么久都没有见到其他成年人鱼，他想小人鱼一定是落单的。
他正要往回游，就发现尾巴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他回头一看正是那条小人鱼。他对小人鱼笑笑，想伸出手去拉他。却见小人鱼摇摇头，他稚嫩的手臂只轻轻一拖，船头附近的石块就松动了，尾巴一甩，柳帘惊恐地发现整个飞船都在晃动。
泥沙松动，海水变得浑浊，撞击声还在继续。柳帘知道这小人鱼是在帮助他们，他觉得难以置信，想要阻止他却什么都看不清，根本就无法靠近。
柳帘担心少爷，只能往舱门的地方游。
一双小手抓住了他，带着他往相反的地方游走。无论怎么用力都挣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小人鱼松开了手，他看到不远处就是一座海岛。在他的右侧，一个庞然大物跃出水面。那是他们的飞船，少爷安全了。
他回过头却没有发现小人鱼的身影，飞船降落在海岛上，齐嵩跳出来在岸边唤他，柳帘顾不得许多快速游上岸。
齐嵩瘫倒在沙滩上，死死地抱住他，柳帘将下半身置于海水中，见他没事这才放心。
“少爷，你看到小人鱼了吗？”
齐嵩闷闷不乐：“不要提他，真是要害死人啊。”
“他毕竟救了我们。”
5、毁灭
蓝珈其实并没有走远，他躲在一处礁石旁，想要听清他们的对话。过了一会他明白过来，这是一对主仆。如果蒂诺族被掳走，这种身为仆人的关系是可以理解的，但对他十分不利啊。他可不想被当做宠物对待。
可看着看着他觉得不对劲起来，这两人的关系怎么感觉这么怪异，可到底如何，他却说不上来。
那个少爷简直就是不识好人心，看着同为人类的份上才帮你的啊。不对，他忘记了他现在是蒂诺族，同类是那个叫做阿帘的人鱼，所以才会替他说好话。
“少爷，我们的求救信号有回复吗？”
“恐怕要等上三天，不过我们的食物和饮水充足，你还可以在海中游泳。”
蓝珈竖起耳朵，三天后就要离开吗，不知道可不可以带上他。虽然他对于飞船这种高科技的玩意还有点抵触，但醉酒醒来变成一条鱼都可以接受，这点根本就不算什么。他不管这里到底是地球还是什么其他地方，只要回到人类社会他就心满意足了。希望一条鱼在人类中的待遇不要太恐怖就好。
“这就好，少爷我们带上那条小人鱼吧。”
“不行。这里不知道是什么星球，那人鱼来路不明，不用管他。”少爷坚决反对，这让蓝珈很不痛快。
“应该不是来路不明，在联邦对人鱼的管理极其严格，不可能有故意失落的人鱼。看他都长这么大了，估计是飞船事故中留下的人鱼卵。他能长这么大，遇到我们也是缘分。我们才失去一个孩子，这肯定是上天的补偿，我……”
“别难过了，我们以后会有孩子的，这个绝对不行，带回去就是一个大麻烦。”他可不想养大了，莫名其妙就变成别人家的，弄不好还是拐带人鱼的罪名，好心不见的就有好报。
“一定要带走。”阿帘哀求地看着少爷，“少爷，老大，老公，求你带走吧。他会跟人类社会脱节的，会成为野鱼。”
少爷面色微动，艰难地扭过头去，却没有表示同意。
蓝珈实在忍不住了，他哗啦哗啦地游到阿帘身边。原来这里真的不是地球，蒂诺族改称人鱼了，果然很形象，更重要的是那个什么联邦对人鱼的福利很好，那他还犹豫什么。
蓝珈扑过去抱住阿帘的鱼尾，因为腰部以上已经有主了。他发出愉快的声波试图增加点路费。“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阿帘和善地看着他：“这叫声真好听。他是在唱歌吗？这在人鱼当中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蓝珈：“……”他没有在唱歌。
齐嵩面色大变，抱住阿帘猛地退后几步，蓝珈措手不及被淋了一身的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
怎么回事？
齐嵩气恼地指责他：“阿帘的鱼尾也是你能摸的吗？”说罢气冲冲地抱着阿帘向飞船走去。嘴里还嚷着“看也不许看。”
阿帘敲敲他的脑袋：“少爷，他还是个孩子。可怜的孩子连话都还不会说呢。真可怜，我们带他走吧。”
“不要。”齐嵩脚步一点不停。
蓝珈鄙视地看着齐嵩，少爷了不起啊，你以为我稀罕哪，想摸尾巴我自己没有吗。他眼珠一转，瞟见齐嵩方才放在一旁的人鱼裙。
蓝珈跳上岸抓起裙子披在身上，活像是袈裟般的造型。齐嵩走得太快他只能小跑着跟上去。
阿帘一直趴在齐嵩肩上，他完全目睹了这一全过程。
“啊，少爷。”
“我在。”
“后面。”
齐嵩一回头看到这一造型差点直接松手，柳帘赶紧搂住他的脖子。
“阿帘，这不是一般的星球。”
“我知道，也许这就是被誉为繁衍之星的蒂诺星。但历史上说蒂诺星已经消失了啊。”
蓝珈敏感地捕捉到蒂诺这两个字，他们是知道蒂诺族的。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蓝珈上前走了几步，齐嵩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腿，蓝珈莫名感觉身下有点凉，他低头一看，明明裹得很严实。
“阿帘，你说我把你放进海里，你的腿会不会回来啊。”
“少爷，你糊涂了，我不是才从海中出来。再说都过了这么多年，蒂诺族自从离开蒂诺星开始就再也无法在双腿和鱼尾之间转换了。所以人类和他们的后代只能保持鱼尾的形态。他恐怕是最后一条有着双腿的人鱼了。”
“为什么？”
“唉，少爷，让你在人鱼历史课上不好好听讲，现在什么都不记得。”
“不是有你吗。”
柳帘不解地看着蓝珈，一边对齐嵩说：“人类当时陷入无法繁衍后代的危机，所以联邦四处寻找解决方法，人类的寿命有了大幅度提高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后来有飞船在陌生的星球上救助了一批蒂诺族人，就是后来的人鱼，他们的星球因为轨道偏移很快就会撞上另一颗行星。”
“这个我知道，那份录像很有名，光芒很耀眼。”
“是啊，后来联邦的科学家偶然发现蒂诺族的基因竟然有一半和人类是相似的，所以以此为出发点有了人鱼改造技术。解决了人类的繁衍难题。可惜的是，蒂诺族的双腿和鱼尾的转换却因为远离家园而不再拥有。”
“阿帘，我们占领这颗星球吧，这样你肯定会恢复双腿的。”
柳帘没有说话。
蓝珈听得莫名其妙，有一点倒是弄明白了。
尼玛，原来他才是外星人。
虽然他们和龟爷爷说的完全不一样，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他总算可以回归正途了，他努力了半天，想让嘴巴有吃饭之外的另一功能。
“啊……啊……”果然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声波技能太熟练一直忽略了灵魂的另一大功能。
“他是在说话？”柳帘抓住齐嵩的手臂，好奇地看着。
齐嵩往前走了几步好让柳帘看清楚：“不会吧，这个我记得很清楚呢，人鱼的祖先除了会乱叫什么都不会说，再说这小人鱼也听不懂我们说什么。他这个动作应该是在模仿，对，模仿。”
蓝珈惊愕地张着嘴，好险。他要伪装的，不，本来就是幸存的蒂诺族人，所以他不能说话，这太诡异，肯定会被拉去研究的，这怎么行，也不能表现出能听懂他们的话，这真是要命。
柳帘点点头：“一开始我以为是其他类似于蒂诺星的星球，可是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其他人鱼出来。我想当时的蒂诺星虽然发生了撞击，但并没有完全消失，这小人鱼能够幸存真是不容易。”
“我要收养他。”齐嵩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柳帘诧异地看着他。
“我们我们刚失去了一个孩子，这是补偿。”齐嵩解释道，“反正是无主的。不要白不要。”听说家里有着小人鱼对于婴儿的出生有促进作用。
柳帘摇头：“不行，他要适应自己的环境。联邦不适合他，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蓝珈真的要哭了。看在同样长着尾巴的份上，别这么残忍行吗。这里是米有网络和妹子的星球，孤零零的好可怜啊。我真是人来着，别丢下我。他期待地看着齐嵩，大少爷带我走吧。你们这是要闹什么，真不愧是一家子，分歧这么大还相安无事。
柳帘神色复杂，他还不能确信这里到底是不是历史记录中已经被毁灭的蒂诺星，还是说仅仅是另外一个相似的星球。
他们真的惹上大麻烦了。
“不急，还有三天时间，等我们搞清楚状况再说。”
蓝珈无奈，只能全力装作无知的幼童，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天色变暗，齐嵩二人进入飞船休息，蓝珈对着舱门痴痴地望了许久，终于不舍地跃入海中，可一直都不敢走远，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趁着夜色偷偷溜掉，到时候他眼泪覆盖了整个岛屿都没用。
6、泪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齐嵩就被飞船系统的警报惊醒。
“警报，有陌生人正在接近，是否开启防御系统？是否进行攻击？”
齐嵩不耐烦地起身，柳帘睁开眼睛正要坐起就被他拦住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
等了一会不见人影，柳帘担心地移到驾驶舱。就见舱门打开，齐嵩带着那人鱼进来了。左手还拎着不少奇特的贝类与其他海底生物。
他调整图像，果然看到远处还扔着一堆海藻和挣扎的鱼类，他浑身猛地一颤，自从通过改造技术变成人鱼之后，他就对这些十分敏感，再也不会去碰鱼肉。
当被带入飞船内部时，蓝珈几乎是受宠若惊，虽然对于被扔掉的礼物有些心痛，但只要收下就代表有戏，他看这个难伺候的大少爷真是越发顺眼。
他既然上来可就不准备下去了。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齐嵩将那些新奇的玩意抛到一边，走过来将阿帘圈在怀中。眼睛不经意间看到正在浏览的图像，立马关掉，就连那要献宝的小玩意也不敢提。
“阿帘我送你回去休息。”说着他狠狠给了蓝珈一个白眼，都是这小子害得。
蓝珈根本就毫无察觉，他正裹着那套人鱼裙在观察飞船的内部结构。这些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高科技，真是让人迫不及待，他可不想再待在这个会让人发疯的水球上。
他这个好奇的样子倒是挺符合身份，齐嵩和柳帘也没有管他直接去了休息舱，过了很久才出来。
蓝珈不敢乱动飞船上的东西，万一弄坏了岂不是断了他的后路。柳帘再次出来的时候给他带来了食物，那是温热的流质品，蓝珈尝了一口只觉得难以下咽，他觉得很悲剧，多久没有尝过熟食了，真是让人怀念，也不知道他的味觉会不会坏掉。
柳帘也不催他，只是说：“少爷你先用，我带他去换件衣服。”
齐嵩闻言立马放下餐盘：“还是我来吧。”
“也好。”飞船内铺有厚厚的地毯，柳帘虽然不会受伤，但还是觉得很累。
齐嵩将蓝珈带到内舱，随手挑了套衣服给他：“自己换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