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冉不为所动，又道：“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天下之大，美人皆是，我苻坚又何时缺过这些？若单纯要你的身体，我又何必费这些心思，或者大可效仿司马曜，强要了你，把你强留在自己身边，也不至于到现在……”

火光辉映下，裴冉的睫毛动了动。

“冉儿，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我如此痴迷过，不论荣华权势，只待可以与你携手，痴缠共白头。”苻坚挪到裴冉身边，深情的握住了他的手。

“文玉，”裴冉淡淡唤道，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他转头看向黑黝黝的天际，半晌：“给我点时间好么？”

他低下头，声音有些悲戚：“我没办法，我居然还想着他。”

空气里传来轻轻的饮泣声：“他骗我，那不是忘情丹，而是腊月寒霜的解药，三年了，无论我如何努力的去忘，可还是忘不掉。”

“但是，我会忘记他的，只是需要时间，文玉，你也不想我和你在一起，心里还想着别人，那对你不公平。”

“啪，”苻坚手中枝棍折断。

“告诉我，你心里的那人是谁？”

天，下起了阵阵细雨。

裴冉抬头，细雨润脸下。

“沈逸，我爱的人一直都只是他，只不过——”裴冉凄苦而笑：“他现在叫司马曜。”

风起，雨渐强，拍落一地黄花。

篝火渐灭。

“文玉，”黑暗中，裴冉的声音轻轻传来：“吻我吧！”

在唇与唇接触的瞬间，裴冉的眼角湿了，泪水与雨水混淆在一起。

新一段感情的开始预示着前一段感情的结束，时间不曾冲淡过去的记忆，如此这般，倒不如让新的情感掩没过去吧。

虽然，心里好痛，切肤之痛。

那夜，他们雨中初吻，那夜，风雨狂乱。

事后，苻坚不仅在想，好个厉害的对手，沈逸，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男子，原来就是司马曜。

回想司马曜听见沈逸那两个字时而表现出的愤恨和嫉妒，苻坚不免拍案大笑，司马曜啊司马曜，你的敌人原来就是你自己啊！你千方百计想要把沈逸从裴冉的生命里清除，可最终，只叫你把他推的越来越远。

如果有一天，你记起自己就是沈逸的时候，你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

只希望你可以一直幸运的永远不要记起才好。

阴暗中，苻坚挑起了嘴角，眼睛阴沉的望着远方。

江山，美人，本天王统统要了。

第94章：确立关系

大秦自兵败之后，将士四处逃散，苻坚在回达长安的路上陆续召集了一些逃散的将士，由开始的几十人发展成几千人，队伍浩荡，苻坚的底气也因此充足了起来，帝王霸气重现，不仅换上了干净华丽的锦袍，还由马骑改为舒适的马车。

他与裴冉入则同行，虽不睡则同寝，但立则并肩，十指交握，人前丝毫没有避讳。

如今苻坚有众将士保护，自然不必害怕晋兵的追击，于是裴冉提议放了司马曜。

苻坚搂住裴冉，温言软语道：“放心，我不会杀害于他，只是现在还不是放了他的时候。”

裴冉淡笑，没有多说什么。

苻坚派人给司马曜也安排了个马车，并解开双手，曰：“以国君之礼善待。”

司马曜盘腿大坐在四面都是木栅的囚车里，斜睨冷笑，不发一言。

那种气场，即使他此刻满身泥泞褴褛，头发凌乱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但仍掩不住那一双如鹰般犀利锐利的双眸，骄傲的睥睨四下，不卑不亢。

在回长安的路上，行走还算顺利，尤其苻坚美人在怀，不知多么逍遥快活，自在惬意。

但苻坚万没想到，秦国兵败，国内政权竟四分五裂，拓拔一族回复国号“代”，一向受他恩惠的慕容一族竟起兵造反，慕容垂起兵邺城，立国号燕，史称后燕。

慕容冲则起兵平阳，投于慕容泓麾下，建立西燕政权，并向长安进攻。

苻坚大怒之下责怪于姚苌有反叛之心，命姚苌前来受过。

不想，姚苌担心苻坚要他性命，又在属下的怂恿下，也反了。

恶讯频传，苻坚只能率众将士日夜奔向长安。

看到苻坚焦虑的模样，裴冉自觉对不住他，如果不是他，或许这场战役苻坚会拿下东晋，一统华夏，也少了这些战乱之苦，只是，他若不出手，谢玄很有可能丧生江中，他又何不后悔一生？

裴冉记得，苻坚兵败国乱，最后被逼绝路，弃长安而逃，最后被叛臣所杀。

想到这些，裴冉的心情难免更加沉重了。

只望，他可以用自己所学，助苻坚一臂之力才好。

十五月圆，皓月当空下，裴冉从马车里钻出，立于车上，本只想看看今夜月色，一晃眼竟看见了囚在囚车里的司马曜。

司马曜依旧盘腿端坐在囚车里，浑身脏乱，若不是知道此人身份，裴冉根本不敢相信他就是曾经高高再上，呼风唤雨的晋孝武皇帝司马曜。

司马曜微闭双目，却敏锐的感觉到有一股熟悉的视线在盯着他，猛地张开眼睛。

月华如水，衬得那双鹰般的眼睛更加晶莹明亮，栩栩生辉。

裴冉突然心里一痛，不敢再看。

这时，苻坚从马车里钻出，站在裴冉身旁，肩怀和裴冉的肩背靠在一起，一只手温柔的握住了裴冉的。

裴冉感受到手心传来的热度，转头抬眼，恰好和苻坚的碰撞在一起。

然后他们，淡淡一笑，眉眼尽是温柔，亦如当初司马曜和他的皇后。

司马曜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搭在双膝上的手骤然握紧。

多久了，他们这样子在一起多久了？

有多久，司马曜就沉默了多久，或者说自从那夜温泉差点溺死之后，司马曜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只是那双眼睛中是越来越坚定的执着。

等着吧！风水轮流转，只要他司马曜还活着一天，是我的，统统还是我的，谁也别想染指。

九月天，月华骤然冰冷。

第95章：困兽之斗

长安城外。

“放了他吧！”裴冉说：“那里就是长安了吧。”

苻坚倒茶的手一偏，露出几滴。

裴冉垂下眼睛：“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他，何况，秦国内乱，我们扣了晋国的皇帝，生死未卜间，必定引起他们的恐慌，狗急跳墙，难保他们不会联合慕容冲他们一起攻城，到时候情况必将难以收拾。”

苻坚放下茶壶，笑笑：“到时候我会放了他，只是不是这个时候，冉儿，既然我答应你不伤他性命，定不食言，不必担心。”

裴冉还要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又收了回去。

长安城，外面危机四伏，慕容冲的军队已经驻扎在城外，苻坚回城时，才知道城里已经成了如何惨状。

原来慕容冲杀了慕容泓，自己称帝，亲率大军已经攻打了长安半月有余，城中要道已被堵死，城里粮草不足，已有很多百姓开始吃野草，啃树皮。

苻坚刚一回宫，便召集各位将臣商量对策，其中包括苻坚之子苻宏，未央宫，议事者不分白昼。

苻坚曾想裴冉参与议事，但是苻宏和众大臣顾忌裴冉晋少将军之职，又加有人认出这便是八公山上指挥晋军打败他们大秦之人，不但不允参与议事，并连连劝谏苻坚处死裴冉，以安抚战死之将士。

尤其太子苻宏，对裴冉更是激恨，恨不得马上便杀死裴冉。

因为别人或许不知，但是苻宏作为苻坚的儿子却清楚明白的知道，他父王执意要在此时攻打晋国，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小妖精。

否则，攻打晋国大可推迟两年，待国强，兵将休养生息，斗志昂扬之际，晋国还不是信手捏来？

更可恶的是，父王一心救他出水火，而他却向着晋国，害得他们大秦如今四分五裂。

如今，慕容冲兵临城下，城中无粮，已是困兽之斗。

对于那个慕容冲，苻宏一开始便憎恶父王养娈童，养了这么一个祸害，这会儿又带回来一个，大秦江山，就是被这些个妖精给毁了。

激动时，苻宏直接拔出他的宝剑，向着裴冉脑门招呼过来。

还好裴冉反应够快，这才躲了过去。

苻坚大怒，责罚苻宏杖责之刑，苻宏受了罚，对裴冉更加仇恨了。

第96章：生吃人肉

外面战争纷乱，喊杀震天，苻坚亲率众将士恪守前线，几天几夜不归。

裴冉独自呆在紫霞宫内，只闻其声却不知战事如何，不免心急如焚。

屡屡出宫，但还未出宫门，就被侍卫拦截下来，好言劝之，为其生命安全着想，但是裴冉觉得，这和软禁又有何区别？

他知道，苻坚或是真的怕他出去后被苻宏或一些臣子杀害，而苻宏等人，却是在防着他。

当然，这无可厚非，他本就是晋国将领，两国敌对，他们之间不但不了解对方，更无交情可言，两国交战，万事须当谨慎。

裴冉愤愤退回紫霞宫，本来还想凭自己所学助苻坚一臂之力，如今……

只好坐等苻坚回来吧！

不想，苻坚没等到，苻宏倒是等回来了。

裴冉正襟而坐，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苻坚的大儿子苻宏。

苻宏一身盔甲，腰带佩刀，浑身血迹斑斑，看来是刚从战场上回来。

他三步并两步的来到裴冉身前，一双血红的眼睛狰狞的望着裴冉。

裴冉无丝毫惧意，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语气平淡的问：“苻将军，外面战况如何？”

“拜你所赐，城中粮草已尽，饿死百姓无数，百姓如今已经开始互食人肉了，而你，却依旧锦衣玉食。”

裴冉闻言一惊：“吃人肉？”

“不过——”苻宏冷笑一声：“情况很快就会扭转，可别忘了，我们手中还有一张王牌，司马曜。”

裴冉的眼神不知不觉地黯了黯：“你想把他怎样？”

“不是我想把他怎样，父王把他带回来是何用意，裴公子难道没有猜到？”

裴冉沉着脸：“愿闻其详。”

“慕容冲兵临城下，唯我做困兽之斗，只待粮草殆尽，如今，以一国之力实难反转局面，可是晋国在外面与我们里应外合，慕容冲，必定插翅难逃。”

“所以，你们想用司马曜和晋国谈判？”

“正是，不得不说，父王的这部棋走的高明啊！”

“但是你们觉得晋国的主帅会答应你们？”

“要不然呢？他们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皇帝死在我们手上？如果他们不答应，我们就把他们的皇帝剁成一段段给他们送回去，你看如何？”

裴冉面色一冷，站起身来：“这是你父王的主意？”

苻宏淡笑不语。

“那好，带我见你的父王。”

裴冉与苻宏并排走在长安街道，入目一片凄凉狼藉，并伴随着剧烈的腐臭味。

裴冉皱了皱鼻子，不一会儿，果然在路边看见几个不知死了多久的人，身体已经溃烂，还有一个比较新鲜的正被几个人围在中间，仔细一看，那围成一圈的几个人竟把头时不时的埋进那死尸胸膛上拼命地撕咬着。

其中一个看似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儿抬起脸来，瞪大着天真的眼睛，好奇的向裴冉看来，只见他满嘴血污，嘴角还挂着刚刚撕咬下来的人肉。

裴冉的脑子哄得一下，胃里翻江倒海。

他转到路边，拼命的呕吐起来。

第97章：互换人质

裴冉随苻宏走进城关，刚一入门，恰好赶上有属下向苻坚禀报军情，两人双双停下脚步。

“大王，晋主帅谢安有答复，他们可以同意联合抗衡西燕，只是他们也提出了条件。”

苻坚嘴角不屑的一扬：“哦？他们的皇帝还在我们的手里，他们有什么资格跟我们大秦谈条件？”

“他们说，怕我们过河拆桥，事后伤害他们皇帝，也要我们送去一个大王最心爱之人做人质，而且他们还说，他们可以不计较之前大秦攻打晋国之仇，但如果他们家皇帝有一丝损伤，我们两国必当兵戎相见。”

苻坚斜倚着靠背，垂下眼，沉思半会儿，把桌上的酒盏几乎捏变了形：“说吧！他们想要谁？”

“裴冉，裴公子。”

“哐”酒盏摔落，苻坚一声大喝，斩钉截铁：“不行。”

“我去。”

苻坚一震，抬眼，就见裴冉正站在大门口，身边还跟着他的大儿子，太子苻宏。

裴冉走近苻坚身前，坚决道：“晋孝武帝在我们手上，想他们也不会对我怎样。”

苻坚看着裴冉姣好的脸庞，摇摇头，执言道：“不行，之前我拿江山换你，如今却要拿你来换回江山？不觉得十分好笑么？大不了，我们就和西燕决战到底。”

“文玉，莫要任性。”

裴冉在苻坚身边坐下，托起文玉的手，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眸，语重心长的说：“文玉，我知你一向体恤爱民，宅心仁厚。可刚才我一路走来，看到无数百姓饿死路边，还有甚者竟以人肉充饥，此等惨状，文玉，你可心忍？何况，你我皆知慕容冲禀性，阴恨恶毒，残忍噬杀，若他攻陷长安，又岂能善待百姓？也难保不会屠城！”

“冉儿，”苻坚把裴冉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嘴角轻柔的磨蹭着他的发际，目光沉静而遥远：“不急。”

随后招呼属下从紫霞宫内取来当年慕容冲为其侍寝时穿过的霓裳云衣，并派人送给慕容冲，望慕容冲可以顾惜当年之情意，速速撤兵。

不料，慕容冲见了这云衣，冷笑道：“孤家以天下为任，怎能看这一袍小惠。如果苻坚束手来降，我们慕容家对待他也不会比他从前待我们家差，更以苻坚之倾国之姿，孤也会像以前他宠幸我这般宠幸于他的。”

这话被臣使原封不动的带回，苻坚听之，气得差点吐血。

裴冉在一边，不知为何竟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他不仅想象苻坚穿上那云衣，妩媚的在慕容冲身下承欢的样子。

或是在某一方面，裴冉还是为慕容冲年仅十二便被强迫的事而抱不平，也因此对慕容冲有些许的怜悯之意。

裴冉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道：“既然如此，文玉，还是快快送我出城吧！”

苻坚望着裴冉的眉眼，粉嫩的唇瓣，那么的一个娇好丽人，还没来得及缠绵厮守，就要被迫分离，心里苦楚顿生。

他抱住裴冉，忍不住狂吻一番。

儿子苻宏嫌恶的皱起眉头，默默的转过身去。

天黑时分，苻坚亲自送裴冉出城关。

裴冉骑在马上，两手拉着缰绳，低下头，对苻坚一抹安心的笑容。

苻坚眼角含泪，对无双无痕两名女子吩咐道：“一定护冉儿周全。”

无双无痕双手合拳：“无双无痕，定不辱使命。”

裴冉调转马头，望着眼前漆黑的古道，抖抖缰绳，马蹄高抬，一抹白衣倩影渐消渐远，渐渐淹没在黑暗中。

第98章：交换人质2

晋，自孝武帝被劫持，宰相谢安命谢玄，谢朗等与裴冉有私交的将领留守京都，亲自携皇上贴身侍卫李元显，将军谢石，朱序，桓伊以及三万兵马沿路营救。

如今大军开在长安城外三十里处。

谢安军营，谢安、李元显、谢石、朱序、桓伊登诸将围坐一圈，面色沉重。

突然一属下冲进，跪地而报：“禀大帅，裴冉已被送来，现正在帐外，请大帅发落。”

谢安一听，本来低垂的眼睛骤然抬起，两目精光闪闪：“带进来。”

话落，众将只见门帘掀起，进来一抹英姿飒爽的身影，仿如清风抚面，温和舒服，使人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