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好，只是娘有时会很挂念你，还有你嫂子——”谢玄说到这儿笑了笑：“已然为我生下一子。”

裴冉立刻喜上眉梢，绕到谢玄身边坐下：“你说，你是做父亲了？那我岂不是当叔叔了？对了，我侄子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两岁，名瑍，瑍玉之意。”

裴冉仔细的品味着这个名字：“瑍玉？谢瑍？好奇特的名字。”说完，自己竟莞尔一笑。

谢玄突然不动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睛又湿了起来，本以为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如今却真实出现在他面前，音容笑貌，亦如往昔。

这是个多么美好的时光，可以与自己藏在心底的知心爱人坐谈闲聊，可是，秦军逼近，明日，他这个被奉命为前锋大都督的人，就要冲杀战场，战场之上，他如何能保护得了冉儿？

想来，从前的豪言壮语终究不过一句毫无实质的空话而已，何其惭愧，何其痛恨。

谢玄垂目，拿起茶盏一饮而尽。

傍晚时分，军情急报，秦军逼近长江，欲在淝水强渡。

谢玄，谢朗等主将被紧急召集。

而京都朝堂之上，众大臣趴了满地。

“皇上为大晋朝着想，万不可前去犯险啊！”

众臣呼应：“皇上三思。”

孝武帝站在金龙宝座前，冷冷的扫了一眼脚下的大臣们：“朕意已决，再敢阻拦者，以叛逆之罪，斩。”

堂下，顿时鸦雀无声。

孝武帝遥望远方，目光炯炯。

苻坚，你亲自带兵攻我晋都，我司马雅又岂能不奉陪到底？两个男人间的你死我活，就让我们战场相见吧！

第78章历史的轨道偏了

淝水北岸，秦兵驻扎方圆数十里，一眼望去，人山人海，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和灰色的帐篷。

淝水南岸，八公山下，孝武帝亲临阵地，士兵士气大盛，山下队伍严整，齐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响彻山谷，惊得万鸟疾飞。

孝武帝与人形夹道中步上山巅，睥睨远眺，嘴角拉出一抹轻蔑的笑意，眼中尽是自信坚定地神采。

大秦天王苻坚慵懒的倚在云母车里，广袖长翩，无限风情，只是那一脸的大胡子，着实不搭调，他舒适的享用着纤细美少年喂到嘴前的剥好皮的葡萄，双眼微弯，阴沉的望着八公山的方向，若有所思。

两边战士隔岸相望，沿着岸边各拉开阵势，弓箭手拉开长弓，跪地备战，两方一边守而不战，一边攻而不进，几天下来，战事一无进展。

如此这般，两方相持不下。

孝武帝及丞相谢安，外加一干主将日夜不休的商讨战略，苻坚那边却是意气风发，坐等江山尽握。

几日后，晋大事商定，初有策略，逐派前锋谢朗隔岸喊话：“君悬军深入，而置陈逼水，此乃持久之计，非欲速战者也。若移陈少却，使晋兵得渡，以决胜负，不亦善乎！”

苻坚与众将士商议，乃认为：“我众彼寡，不如遏之，使不得上，可以万全。但引兵少却，使之半渡，我以铁骑蹙而杀之，蔑不胜矣！”

于是，谢玄，谢琰以及桓伊率水师渡江，秦兵遂退。

但就在谢玄等水师渡之江半，有部分水师突然倒戈，与正军在江面上厮杀起来，正军反应不及，吃了大亏。与此同时，秦兵迅速增至江边，弓箭密密麻麻的射向江中，以致晋兵腹背受敌，进退不能，死伤无数。

孝武帝大惊，来不及询问倒戈之人为何，亲率大军，领上谢朗，赶至江边支援。

然不等孝武帝的兵马来至江边，突然有一部分身穿晋服的士兵围堵上来，人数不过千人，却训练有素，两方激战下，孝武帝等人也不能很快突出重围，只得命谢朗带出一支精锐部队，快速增援。

被留置军营的裴冉本来对这场战役毫无担虑，因为作为后世人的他知道，如果历史不曾改变，那么晋国会轻轻松松的以他的八万兵马大胜秦军，如此说来，他原是对苻坚很是担心的。

当初苻坚在山上喊出的誓言，清晰嘹亮的回荡在裴冉脑海里。

三年了，裴冉不信苻坚大举攻晋全是因为他，但或许有一部分，他不会自负的以为自己真的可以让人拿江山做赌注，苻坚称霸的野心，自古有之，即使没有他，这一天也会到来的。

可是，一切好像与自己后世所知出入甚大。

前信兵来报，晋军有人反叛倒戈，谢玄带领的水师被困淝水江中，腹背受敌，死伤无数。

裴冉再也无法淡定，也顾不上会被人认出的风险，策马疾去主战场。

耳边风呼啸，打杀声乱入耳膜，裴冉的心几乎跳出了胸膛，玄，等我，千万不要有事。

可是待他赶去之后，才发现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加难以控制。

晋兵阵地打得乱七八糟，都是晋兵的服饰，他根本分不清哪些才是自己人，再看江面，箭雨淋漓，秦兵驱使水师即要渡江，更有船只将要靠岸。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田地？裴冉在片刻的怔愣后参与了战斗，誓要杀出一条血路。

斩杀叛军之间，就听有人高喊：“皇上被困，快去护驾。”

裴冉手上一顿，险些被叛军砍伤。

裴冉清理了一下思绪。

淝水之战，谢安主帅，联合桓冲——

桓冲？这场战役没有桓冲，桓冲在三年前已死，这是差别一。

差别二：孝武帝的到来。

差别三：叛军。

所以，这已是一场己所未知，无法掌控的战役了。

裴冉捉了一个叛军的小将领，一脚踩在地上：“你们主将是谁？”

那将领毫不遮掩道：“魏东延，魏大将军。”

裴冉长剑执出：“当真？”

那小将领笑道：“反都反了，难道还怕道出名讳？”

裴冉再不多话，剑尖一偏，直接送那小将领归西。

第79章：淝水之战

此等情况，裴冉知以自己一人之力前去救人，即使武功再高，也未必能扭转局面，然此刻刻不容缓，谢玄随时都有性命之危，或者那人也会就此——

裴冉甩了甩脑袋，把不该有的思绪甩了初去，转而奔向指挥处。

总指挥大营，年轻将领全都赶去护驾了，只留下谢安等一干老将急得团团转。

此时突然有人闯了进来，让这些老将齐刷刷的，神情紧绷的看向这进来之人，随后，谢安的眼睛慢慢瞪大：“裴冉？”

没错，这来人正是裴冉也。

其余老将或多或少听说过这个名字，狐疑的上下打量起他来。

裴冉也不介意，更无惧色，来之前可能会遭遇的他都想好了，紧急关头，也只能舍小我以救某某某了。

裴冉一拱手：“见过几位将军。”

谢安眉头一皱：“你来这儿做什么，来人，快把这乱……”

“乱”字还在喉间，裴冉长剑一指已架在谢安脖子上：“想挽回局面，救回你们的皇帝，现在开始，一切听我的。”

旁边一个白发白胡子的老将军问道：“你有何本事，让我们都听你的？”

裴冉收剑：“就凭我破解了孙膑兵法第十二卷。”

众老将面面相觑。

“如若我不能胜任，挽回今日局势，裴冉愿以军法处置。”

砍！

淝水战场之上，孝武帝四面受敌，早已精疲力竭，李元显等护在孝武帝身前，身上已有多处刀伤。

除了叛军，秦军疯狂过江，好在船只有限，削减了秦兵过江速度和人数，使得晋军少稍有喘息，但场面已是混乱不堪，且晋军已有溃败趋势。

裴冉站在八公山上，山下情形尽在眼中。

“听我之命，三千将士，布阵。”

裴冉左手红旗，右手白旗，挥动指挥，众将士依指挥各走各阵。

裴冉又命两千兵士，砍树搬石。

谢安等几名老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两军对垒，生死关头，他这是要哪般胡闹？不免在旁从中干扰。

此时裴冉的额上已经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连带手心。

事实上，裴冉虽然熟读了兵书上的阵法，理论上可以说融会贯通，可是从未实践过，这阵法到底能发挥多大的力量，是否能扭转局势，他自己也说不准。

然此刻别无它法，只能险中求胜了！

他此次采用了五行八卦阵的初级，以人布阵，以物布阵，两者结合。

约么一个时辰，大阵初成，只听谢安一声惊呼：“五行八卦阵？”

裴冉又命众将，传话撤兵于山下峡谷。

晋兵得令，并无异议，疯狂涌退。

谢玄虽有疑问，但是君命如山，也只得弃战，带领船队顺流而下，下游波涛胸涌，叛军只得放弃追杀。

八公山下，孝武帝和人打得正欢，他动作迅猛矫捷，招招致命，干净利落，把那些叛军杀的是哭喊连连，尤其身边一大群高手护驾，孝武帝更是如鱼得水，把那压抑着的本性在此刻通过杀戮而畅快淋漓的挥发出来。

这会儿谢安要他们撤退，孝武帝又怎么肯？话说杀红了眼，或许就是如此。

臣下众将士边打边看他们的皇帝，由衷赞叹皇上威武，也不劝着叫皇上撤退，反而一起冲杀出围，打得叛军节节败退，大有扫荡平定之意。

突然，打的酣热的李元显大喊一声：“看，秦军撤了？”

众将士连忙看去，见秦兵阵地慌乱一片，硝火遍地。

李元显一拍大腿：“皇上，定是谢玄派去偷袭的将士得手了。”

这时，连同保护孝武帝的高虎指着八公山上，喜道：“看，那上面做指挥的是我们家的少将军。”

第80章：反败为胜

众将士不约而同的向山上看去。

风吹过，掀起那人片片衣衫，白红两旗迎风抖动，山下战火纷飞，那人面色如平，淡定自若，举手投足，自有一番天下尽在掌握的气魄。

李元显愣住了，孝武帝震住了，他指着山上，指尖颤抖，眼神朦胧：“那人是你们的少将军？”

皇帝问话，高虎受宠若惊，忙回道：“启禀皇上，正是。”

“他在你们营上多久了？”

“快——三年了。”

孝武帝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那你们主将是不是谢朗？”

“正是谢将军，我们少将军可是谢将军一手提拔出来的。”

孝武帝点头：“好，好你个谢朗，你他娘的可真够意思。”

此时，正在和敌人拼斗撤退的谢朗自脚尖一股凉气涌上，直到发稍，遍体恶寒，一不小心，差点坠下马去。

再说叛军那边，他们见晋军后撤，并无多疑，集合军队追杀至峡谷，但峡谷较窄，只能并排容得两人通过，此地易守难攻，叛军只得改道，从八公山逼上。

然叛军并不知八公山之玄机，大意而至，进入裴冉设下的五行八卦阵中，顿觉眼前一片迷雾，不辨虚实。

晋军将士守在阵点，出其不意，刀光剑影间，一击致命，出没之中如同鬼魅。

叛军惶恐之极，却如何也走不出这小小的八公山，只能任人宰割。

压力之下，恐慌之中，叛军见人便杀，往往杀了自家兄弟，神经几近崩溃，更有甚者蹲在原地，失声痛哭。

五行八卦阵，实则一虚阵，入内者易产生幻觉，对外者亦是如此。

苻坚遥观晋军阵势，竟把山上的草木都看作是晋兵，故而不辨虚实，便是此阵之威力之一。

秦军那边，突遭突袭，军中大乱，并且主帅被杀，军心已失，又加秦军将士连年征战，疲惫不堪，多数人被强招而来，本就无心应战，士气低落，又见对面山上晋军人数众多，队形严整，不免心生骇意，恰在这时，先前被苻坚擒获，并启用的晋军将军朱序在营中大喊：“秦军败了，晋军来了，快跑。”

顾数十万将士不闻苻坚和众主将之命，丢下军旗，仓皇而逃，竟有无数被践踏而亡者。

以至后世传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典故。

其余冲进八公山的秦兵大致与晋之叛军一个下场。

裴冉站在山上，看见对面秦军溃败之惨状，心有不安。

“谢玄谢都督回来了么？”裴冉问。

“禀将军，谢都督已经安全回营。”

裴冉松下一口气，眼眸流转，似有话要问，最后还是撇过头去：“我知道了。”

转而了望远处，眼眸微氲：文玉，对不起，为了保护我最重要的亲人，我没办法。

但说孝武帝看到裴冉后，断然不再恋战，直往八公山巅而来，并险些误入阵中，还好及时撤出，由臣下带领，于裴冉告知他们的密道而上。

孝武帝满脑混乱，兴奋而急迫的冲上山顶，却被丞相谢安阻拦。

谢安道：“皇上，裴少将军正在指挥阵势，不宜打断，皇上为社稷安宁着想，可否等大胜之后再做处置？”

便在此时，一属下来报：“叛军贼首魏东延已被擒拿，听后皇上发落。”

孝武帝隔着树木深深地看了裴冉一会儿，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啊！真想现在便冲上去紧紧拥住他，亲吻他，狠狠的占有他。

可是，不要紧，来日方长，这回你怕是插着翅膀也飞不出我的五指山。

孝武帝得意一笑：“也好，李元显，你给朕看住了他，要是丢了，朕拿你试问。”

孝武帝的如意算盘打得何其精明而自负，但是，他没有想到，如今的裴冉又岂是三年前那个弱不经风的少年可以随意操控的？

裴冉专心致志的指挥着阵法，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罩在孝武帝以及其属下的视线范围之内。\

突然，山上有几人说话，声音嘹亮：“刘将军发现苻坚行踪了，苻坚现在身受重伤，被围困青冈，哈哈，他这下可是插翅难逃啦！”

裴冉闻之，脸色一白，手上红白两旗顿然跌落。

第81章：营救苻坚

裴冉万没有想到，他第一次布阵就有此大的威力，他本想救谢玄，可却害了苻坚。

可是世上情义，安能两全？

他们站在对立的两面，谈不上谁辜负谁，谁对不起谁，可是，就是有一种隐隐的愧疚如蚀骨的毒虫般啃咬着他，折磨着自己的良知。

不，决不可以让他死掉。

裴冉丢下旗子，往山下奔去，可是，面前一个男人很不识时务的挡住了他的去路。

李元显，孝武帝的心腹，裴冉认得他。

“裴公子，好久不见。”李元显很是尊敬的向他行礼。

裴冉稍稍的意外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初：“好久不见。”

“皇上在军营里，等着见您，请。”

裴冉欣赏一跳，片刻的惊诧，随即笑开，点点头，顺从的跟在李元显身旁。

李元显有些意外裴冉的顺从，但心里一想，此战告捷他实在功不可没，或是他心里一直都有皇上的才是，思及此，不免少了防备。

两人漫步，走在一个拐角处，裴冉趁其不备，一记手刀飞快的劈向李元显后颈。

“对不住了，”裴冉淡淡的说，把李元显的软掉的身体轻轻的放倒在路边。

叛党魏东延被生擒，口出妄言，一心为主公桓冲完成生平所愿。

孝武帝听之冷笑，不叫多语，命属下处死了叛党魏东延，飞快赶至后山，走在半途，看见一个小兵模样的人扶着昏迷不醒的李元显迎面而来。

孝武帝不禁晴天劈雷，疯狂的摇醒李元显：“怎么回事，人呢？”

李元显连忙下跪：“属下失职，属下没有看好裴公子，中了暗算，这厢怕是已经逃了。”

孝武帝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差点栽倒：“知不知道他跑去哪儿了？”

“属下记得他在离开之前，应该是听见了苻坚被困青冈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