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漏夜结霜
漏夜结霜  发于:2015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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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复杂的味道在心里四散开来。秦陌只记得自己说了许多刻薄如刃一样的话。有道理?不太可能。

“喝水吗?我泡点茶吧。”

“不用忙。”秦陌赶忙拦住,“我……我明天要去看我妈。一会得回去收拾东西。”

安启南皱皱眉,犯傻地问道:“……还回来吗?”

“当然了。”秦陌安慰似的笑笑,“我又没打算跟他过。他还带着新的老婆……”

看到安启南略显沧桑的脸上出现几分罕见的孤独,秦陌才坚定了语气:“我会回来的。”

是时候回到正轨了。

仰望着卧室重新亮起的灯,秦陌这样告诉自己。

抚着旧照上妈妈青春的笑容,如今也只有满怀的思念。

都该过去了。

终于,也学会消化和宽容亲近的人或自己臆想带来的伤害,学会面对这个不完美的现实,和同样不完美的自己。

删掉那只旧手机上肖杰的号码,秦陌望着安启南的名字就傻傻地笑了。

以后的路还很长,需要拿出更多的勇气和信心。

他想他不会是一个人。

飞机起飞带来强烈的失重感,模糊了视野里天边绚烂的晚霞和初上的华灯。秦陌闭起双眼,在心里反复念着那天未说出口的那句“等我回来”。

漫天纷飞的雪花舞出一个清凉圣洁的世界,寂静得仿佛连呼吸都怕打扰到。

林菀颐捧着那束扎眼的红玫瑰在雪地里走得一步一颤。

花是秦陌挑的。尽管林菀颐知道这不怎么符合献白花的传统习俗,可转念一想,这里似乎谁都不是恪守传统的人。

秦永烨走上前,用手套拨开墓碑上松软的积雪,刻着展岚名字和生卒年月的大理石板便反射出三人肃穆的样子。

以及一束热烈绽放的玫瑰。红到令人不敢直视,红到窒息,红到心痛。

一如那个早逝的人,强势而美丽着。

“她喜欢红色。”秦陌不经意地开口。那音量更像说给他自己听的。

三个人站了一会,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

秦永烨读懂了秦陌那无限眷恋的表情,想是应该留点时间给他。

“林小姐,我们到那边转转吧。”

“好的。”

“我来看你了。妈。”

泪水就在那个温暖的音节发出的瞬间溢满了眼眶。

紧闭了几下眼睛,秦陌想还是不要出声了。

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我犯了好多错。

果然……没你管着是不行的啊。

好想你。真的。

你好过分。怎么就能让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来向我宣布你的离去,还告诉我那是我的爸爸。

你叫我怎么接受得了。

……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怪你了。

因为这件事,我伤害了我最亲近的人,也伤害了我自己。

这样很幼稚,很傻。

你是想教会我这件事吗。

也许我能猜出你的信里究竟写的什么了。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呢。

其实你也很幼稚啊。

好吧我开玩笑的。

对了。我打算最后再听你一次话。我想跟安老师在一起。

这个……你早就同意的对不对。

下次争取带他来。

热泪在秦陌脚边的雪里滴出一个个浅坑。

秦永烨远远地看到那个一向冷淡的孩子,正弯下身深情地亲吻着母亲的墓碑。头发上和肩上积起的雪像是要把他融进背景里一样。

美到心都要碎了。

“本来想带你们去滑雪的。可惜来了暴雪的警报。”

秦永烨遗憾地望着窗外不争气的天。

“在家烤火也不错。”秦陌坐在壁炉旁,有意无意地搓着手——掌心里疤痕似乎还长好了不少,“你老婆呢?”

“她听说你来,就回家住了。”

“那我岂不是罪大恶极。”

“你以为你不是吗?”秦永烨想着都后怕,“你差点把我揍了,谁听到不躲。”

“你还记得这事。”秦陌迅速换上一副无耻的面孔,“是我不好啦,对不起还不行嘛。”

秦永烨拿他没辙,干脆转换话题:“那个女孩挺不错的。你妈之前是不是撮合过你们?”

“嗯。后来她知道我跟安启南在一块之后就见异思迁了。”秦陌无奈地摇摇头,“真是耽误人家青春。”

“是呀。所以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一转头就看见林菀颐从洗手间出来,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秦陌转转眼球:“你哥还欠我的。”

“两码事好不好!”

“我给你介绍个?”

“没诚意。况且你有认识什么直男么?”

“……”

秦永烨总算得空地插了一句:“你俩慢慢吵。我去准备晚饭了。”

剩下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你们玩吧。”

目送秦永烨进了厨房,秦陌倒真开始梳理自己那奇葩的交际圈了。

“没有……嗯他也不是……拉拉倒是有几个如果你需要……打我干嘛?!”

“你怎么跟我哥似的一点正形都没有。”林菀颐实在不得不诧异秦陌这段时间发生的核反应一样的变化——多少人都是这样,刚认识时文质彬彬人模狗样,一旦熟悉起来简直就是灾难性地颠覆认知。

男神到男神经病也就一步之遥啊。

这样好像也不错。就算当个可以玩闹的闺蜜也好过去仰望那触不及的高岭之花。

“算了不指望你们了。以老娘的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啊。”林菀颐不屑地撅着嘴说。

FINALE

要是当时说句“等我”就好了。

前后加起来也离开了不到一个星期,怎么会这么不踏实。

那种感觉,就好像留了什么珍稀宝贝在家,而出门时候忘了锁门,生怕会有什么人会溜进来把它抢走——哪怕是下楼拿个报纸的功夫都提心吊胆。

于是秦陌就提心吊胆地在安启南家门口守了一下午。

他还记得星期二是安启南惯例去健身房的日子。

不过如果有天后召唤就是另一回事了。

……运气应该不会那么差吧。

呃……这样好奇怪。如果问起来要怎么说呢。手机找不着了?钥匙丢了?钱用完了?想起一个什么东西忘在这了?

……没想到长这么大了还是不擅长说谎啊。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不能打电话,不然什么都暴露了。

秦陌这样想着,一边妥妥地收好手机。

天将黑的时候,安启南总算出现在了楼道里。

当然如果没有他旁边帮他拎包的阴柔男人就更好了。

安启南撞鬼一样的神色其惊讶程度一点也不亚于秦陌的。

“我……你……”秦陌不自觉地抓过箱子拉杆,几乎就想逃了。眼神在安启南吊起的臂膀和那个陌生男人间来回游移着,半天都说不出话。

“一不小心拉伤了。这是简文。送我回来了。”

看起来可不止是送回来这么简单啊!秦陌在心里狂喊。

安启南看看秦陌旁边连托运行李单都没扯掉的大箱子:“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我……的钥匙找不到了,不知道塞在哪了……想可能也许……之前是不是给过你一把备用的……所以就想过来……看看。”

秦陌很想把自己打包进箱子里然后再也不出来。

“哦有可能。”安启南顺着他那磕磕绊绊的理由说了下去——谎言说的连自己都不信还想骗过谁啊。他都听到简文在一旁偷笑了。

不过这次的借口倒是编得史无前例的有水准。

“抱歉了。只能下次再聚了。”安启南接过简文手里的包,“今天多谢你了。”

“没什么。应该的。”

秦陌简直想把那男人柔情蜜意的眼睛抠出来。

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拆行李。

陶瓷刀具,巧克力,五花八门的酱汁调料……大盒小盒、瓶瓶罐罐地摆了一桌。

“我也不确定你喜欢什么就买了这些……”

安启南又感动又想笑,看着他忙上忙下几乎搬空了小半个箱子,直到最后他从边上拎出一串钥匙——想必也是为了配合那借口才藏在这的吧。

“钥匙找到了。”秦陌自说自话地拉起箱子,“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未等他迈出那一步,安启南就无声地把他拉入了怀中。用那只没受伤的臂膀将这个离开自己太久的人牢牢地拥紧。

如果可以,那最好再也不要放开。

草药的味道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静静地散开。秦陌睁大了眼睛,放任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地加速。

“还想去哪,嗯?”

“回……回家。”

“回家?”

“……因为你看起来好像有别人了。”

尽管这么说,秦陌却把他抱得更紧——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再一次拖着行李走出这个家门。

“犯什么傻。”安启南捧起他的脸,“我还能有什么别人。”

没有吗。

心存的最后一点疑虑终于被橱柜里的那只笑脸水杯击个粉碎。

过了这么久,也就是还有它能笑得一如既往。

秦陌不敢相信这样的推测:“你一直……在等我回来?”

而眼前这个人凝望自己的眼神是如此的坚定。

“是的。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最幸运的事,莫过于断了线的风筝在经历一番波折后,还可以落回到起飞的地方。

还可以再把线再接到一起。重新开始。

秦陌问安启南,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这恐怕是所有情人都会有的疑问。自然秦陌也不会免俗。

安启南想他可以罗列出一堆理由,用上些许的表达技巧,然后给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答案。

或许可以不这样乏味。

这么说吧。我有时候会不自觉地想到我老的时候,鸡皮鹤发,眼盲耳聋,路走不稳,记性也不好,每天看看报,浇浇花,出个门可能连狗都逗不动。然后就在这样无聊的时光里等死。

可我不想这样死去——很不现实是吧。人不会永葆青春,但可以保持活下去的动力,让生命一直燃烧到最后。

如果我能拥有这样的力量,我会希望那是你,陌陌。

秦陌听完就哽咽了,搂着安启南,可脸上依然是笑着的:“你是算准了我不会再抛弃你了是不是。”

“我没那么厉害。”安启南笑着回答,没想到下一秒嘴就被强势地堵住了。

这个人在亲自己?这个说着讨厌接吻的人……竟然主动了一回?

于是就那么被他毫无章法地乱吻一气。安启南不得不改变了想法,那人哪是讨厌接吻,明明是技巧生疏。

也没什么了。以后日子还长呢。

除夕。

电视上的广告早早都泼上了喜庆的气氛。商场里促销打折终于有了最直截了当的噱头,各类层出不穷的活动无疑都在迎接着即将到来的狂欢。街上张灯结彩,火火红红地连成了一片海洋。鞭炮声四起,盖住了结伴的中年妇女高声讨论年货的声音,喧嚣到耳鸣。人们对于传统新年的热情似乎永远都不会过时。

中午和安启南的弟弟妹妹们见面吃饭,下午秦陌先去展媛那准备年夜饭,晚一点安启南再过去。

明年再调换个顺序。

两个人这么约定的。

只是很少人会留意到今天还是某个人的生日呢。

要不是那天偶然扫了一眼秦陌的护照,这一下说不定又错过了。

安启南握着崭新的手机,在设置密码的方框里郑重地填上了今天的日期。

设置完成,关机。然后按照原样包装好,最后工工整整地在包装纸上写上秦陌的名字。

……恐怕又要被嘲笑了吧。还在用生日做密码?

想象着那个人说着这话的样子,安启南想这老土的习惯怕是这辈子都改不掉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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