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大不了把老猕猴和狻猊带过来再进一次。

楚云很快就把这种担忧抛在脑后，将注意力转到眼下这间满是符箓的石室。

不仅石室的墙上绘有诸多符纹，四周的博物架上也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灵符，质地更是千奇百怪，有兽皮做的，有骨头刻的，还有现在常见的木符和玉符。

或许是难以保存的缘故，或许是楚云尚且无法想到的原因，这里没有半张纸符。

看着看着，楚云忽然有所明悟。

这里与其说是一处洞府，倒不如说是栾灵留下的一处传承之地。之所以没有危险复杂的机关，也是因为栾灵压根就没想害人，她只想把自己的本事传承下去，让进入这处所在的人能够学到，带走。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为了让人带走才被摆放在这里的。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楚云的心情忽然有一点复杂。

将自己的东西无条件地留给不相干的后人，这样的事在妖兽中是绝无可能的。虽然妖兽通常不会像人修那样积攒出有形的财富，但也并不会缺少功法、法术之类的知识传承，只是这样的知识只会烙印在血脉当中，通过血脉传承下去，绝不会像人修这样开诚布公地散播出去，让不相干的家伙也能学到。

——这就是人修越来越强，而妖兽却日渐衰落的原因所在吗？

——那些一度统治大陆的上古灵兽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人类击败，失去了霸主地位，甚至断了血脉，没了传承？

楚云不由叹了口气，为兽族的未来生出一缕担忧。

但楚云本就不是一个多思的，妖兽的本能也让他根本生不出忧国忧民的雄心壮志。想了一下，觉得自己也没有解决的办法，楚云便不再多想，转而记起了那句“我死后管他洪水滔天”的名言。

——儿孙自有儿孙福，更何况他压根就不会有儿孙！

楚云当即不在原地傻站，迈步走向旁边的博物架，准备把这里好好地搜刮一番。

真正动起手来，楚云才发现这里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拿的，除了最靠近门口的架子上有两枚玉简可以随意拿取，其他架子上的灵符都被禁锢在一个微小的法阵当中，必须先将法阵破除，才能把上面的灵符拿走。

一看到法阵，楚云便生出了放弃的念头，转而研究起了已经入手的两枚玉简。

略一查看，楚云发现其中一枚玉简里记载的正是神衍诀的功法，但另一枚玉简却不是拆解术，而是一部讲述如何用神识和灵力生成符箓的法术。

——这部法术可比拆解术值钱多了！

楚云立刻有了精神，将这部名为御灵术的法术仔仔细细地通读了一遍，随即灵光一闪，转身回到博物架旁边，耐着性子，将这些法阵重新检查了一遍。

看过之后，楚云找到那个排位最靠前，按理说应该最容易破解的法阵，然后依照御灵术上的描述，在神识的配合下，用灵力将法阵里最明显的一个符纹“画”了一遍。

光芒一闪，法阵便在架子上隐去了踪迹，摆放在上面的灵符也变得可以自由拿取。

——果然，这里考验的是符纹，而非法阵！

楚云大大地松了口气。

事到如今已是再明显不过，这些法阵并不是为了阻止进入者将东西带走，而是逼迫进入者将栾灵留下的法术学会——只要循序渐进地学会御灵术，将每个法阵上的符纹都用灵力“绘制”出来，进入者就可以将灵符全部取走。

楚云上一世进入的那间石室想来也有类似的布局，只是那时候的楚云什么都不懂，更不知道应该怎样深入思考，身上的储物袋又小的可怜，装了两块玉简和一堆灵石后就再放不下别的东西，于是也压根就没去碰墙上和架子上的那些灵器，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些机关。

——希望小狐狸不要像上一世的自己一样愚蠢。

楚云目光一转，很快发现这间石室的角落里也放了整整一百颗下品灵石，迈步过去，伸手一拿，发现它们和那两枚玉简一样，都是可以随意拿取的，显然是故意放在这里，让进入者带走，只是很难说到底出于何种目的。

虽然这一世的楚云已经看不上这点财富，但还是不客气地将其收入储物袋中，然后才继续破解法阵，收刮灵符。

仗着自己强大的神识，又在进入这里之前就修炼过神衍诀，楚云对御灵术的掌握很是轻松迅速，借着这股子兴奋劲，一口气将整间屋子的法阵全都破解，把所有灵符全都装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由于灵符这东西不占地方，而且一个比一个小，楚云把整间屋子都搬空了，也没把自己带来的储物袋装满。

楚云满心遗憾地又在屋子里搜罗了一圈，发现确实已经没有东西可拿了，这才不得不启动石室中间的传送法阵，将自己传了出去。

白光一闪，那处漆黑的洞穴再次出现在楚云眼前。

不等楚云放出神识，寻找小狐狸的踪影，小狐狸的意念便通过神识传到了他的脑中。

“哥哥？”小狐狸有些迟疑地问道。

“你已经出来了？”楚云马上反问。

“都出来好半天了！”见出来的确实是楚云，小狐狸立刻松了口气。

“出去说吧，这里太暗了。”楚云拍了两下手掌，让小狐狸能找到他的位置，纵身跳到他的怀里，然后便抱着小狐狸走出山洞，回到光亮的地带。

看到天上的太阳，楚云才意识到他已经在石室里待了起码一天一夜。

小狐狸也跟着抱怨起来，说他在外面等了很久很久，等得他都以为楚云出不来了。

楚云干笑了两声，主动拿出自己的收获，和小狐狸分享起来。

小狐狸也没藏私，把自己的灵兽环也倒了个空，包括灵塔在内的灵器立刻滚了一地。

看到这些灵器，楚云便知道小狐狸和上一世的他一样，被传进了那间学习炼器的石室。

楚云没有急着分赃，先问了问小狐狸的遭遇，得知它和自己这边的情况差不多，只不过那边拿东西的条件不是画符纹，而是用拆解术拆掉架子上的机关。

由于楚云早就把拆解术教给小狐狸了，虽然学的时间有点短，技艺不够纯熟精湛，小狐狸还是很轻松地拆开了大部分机关。只是灵器这东西太占地方，小狐狸没法像楚云那样把石室里的所有灵器都带出来，只能先把那座灵塔塞好，然后从一堆杂乱的灵器里挑捡出自己觉得有趣的或者看上去威力强大的。

楚云没和小狐狸客气，留下灵塔后，又把那些样式新鲜、效果奇特的灵器挑出来几件，准备据为己有。

但小狐狸更加大方，爪子一挥，将十多件自己特别喜欢的灵器收进灵兽环，剩下的全都一股脑地推给了楚云，让他拿去处理。

“塞你自己的灵兽环里，我的储物袋装不下这么多东西！”楚云却一眼就看穿了它的真正用意，恼火地瞪起眼睛。

“就帮我装一点嘛，我还要空出地方放丹药呢！”小狐狸愤愤地说道。

“丹药都在老猕猴那里，等回去的时候，你把东西分它一点，地方不就空出来了？”楚云嘴上说着，手指头却还是动了起来，用自己空闲的两个储物袋帮小狐狸装了两袋。

“我的东西，干嘛要分给它！”小狐狸哼了一声，紧接着便话音一转，试探着问道，“喂，你是不是还要回昆仑，回到那个姓楚的修士身边？”

“大概吧。”楚云含糊地答道，“起码得回去一趟，把这个灵塔给试炼塔里的栾灵。”

听到这话，小狐狸沉默了。

楚云心下一动，挑眉问道：“怎么，你不想跟我回去？”

小狐狸迟疑了一下，但终是点了点头，“嗯，我不想跟你回去了，我想……留在戚狐狸身边。”

九四、去留

“为什么？”楚云顿时愣住。

“想跟着他学点东西。”小狐狸很是认真地说道，“当然，你也教了我很多东西，可是你对我太好了，好得都有点……呃，怎么说呢，我不是说你不好，但是……”

“结果会很不好。”楚云替小狐狸说出了根结所在。

“……是的。”小狐狸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再这么下去，我真的要变成你养的灵宠了。”

“我明白。”楚云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个……”小狐狸看着楚云，欲言又止。

楚云知道它想说对不起，你不要伤心之类的话，只是说不出口，而他也并不需要这样的道歉和安慰，于是咧嘴一笑，抬手在小狐狸头上胡乱抓了两下，“别这个那个了，好像我不愿意放你走似的。”

“你愿意让我跟着他？”小狐狸眨了眨眼睛，神情有那么一点复杂。

“我说不愿意，你就肯留在我身边？”楚云故作不快地哼了一声。

“唔……会有那么一点犹豫的。”小狐狸眨了眨眼。

“就知道！”楚云回了它一双白眼，然后收起嬉闹的神情，正色说道，“虽然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改变主意，但有些话，我还是得和你说上一说。”

“你说。”小狐狸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看向楚云。

“别太相信戚一轩。”楚云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要觉得你帮过他，就可以对他颐指气使；也不要觉得他现在只能发挥出筑基期的修为，就永远都是一个筑基期的妖兽。”

“……我倒觉得你好像比我更相信他。”小狐狸疑惑地说道。

“我受过他的恩惠，虽然他并不知道，我也不打算告诉他，但有些时候还是难免会存有报答的心思，通过一言一行表现出来。”楚云半真半假地说道。

“他给了你什么恩惠？”小狐狸把头一歪，好奇地问道。

“和你现在差不多，也是修行上的指点。”楚云答道，“不得不说，这家伙挺好为人师的。”

“既然他帮过你，那你为什么还不让我相信他？根由是什么？”小狐狸认真地问道。

“他这个人吧，有点薄情寡义。”楚云斟酌了一下用词，“并不是忘恩负义，而是……小心眼，记仇，很容易翻脸无情！这么说吧，若是哪天他突然对你冷淡了，不像以前那样好了，那你最好赶紧跑路，千万别在他身边再待下去，不然的话，没准最后会落个什么下场。”

“至于嘛？”小狐狸有些不信。

“信不信由你。”楚云没有多作解释，只向小狐狸反复强调，想在戚一轩身边待长久，就千万不要恃宠而骄，“总之，别觉得他现在对你好，就会一辈子对你好，这一点是最要不得的。”

小狐狸沉默了一会儿，转而问道：“你呢？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我和他是不一样的。”楚云答道，“而且我其实也不算是对你好，我只是……不想让你像我小时候那样吃苦。”

“你吃过苦？”小狐狸一愣。

“没少吃哦。”楚云撇了撇嘴，“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再提也没什么意思。”

见楚云不想说，小狐狸也没追问，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似在思考什么事情，但很快就将头重新抬了起来，向楚云说道：“我会把你的话牢牢记住的。”

“我相信。”楚云郑重地点了点头，“还有，若是你在他身边待得不顺心，或是遇到什么麻烦，赶紧过来找我，不要觉得丢脸或者不好意思就自己在那边死撑。”

“放心吧，我才不会对你这个‘哥哥’不好意思呢！”小狐狸扬起下巴。

“对了，就算一切顺利，你也最好时常过来看看我，尤其是结丹后期，快要晋升元婴的时候。”楚云忽地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赶忙再次叮嘱。

“现在说这个也太早了吧？”小狐狸满头雾水地看向楚云。

“早也得说。”楚云严肃地说道，“你以为我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小狐狸愣了愣，“难道……和成婴有关？”

“和你一样，我的体内也曾有过冥灵火。”楚云说道，“这东西给我带来了很多好处，但也在我晋升元婴的时候给我引来了天大的麻烦。”

“你认为我会和你遭遇一样的事情？”小狐狸一下子明白了楚云的意思。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楚云一字一句地说道。

小狐狸不由一呆，但马上就抬起前爪，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我还是觉得，晋升元婴这种事太遥远了。”

“远也要记住。”楚云用威胁的语气说道，“你若是要留在戚一轩身边，没准会被他带去哪里，而我也不可能总在昆仑待着，这样一来，天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所以我必须得趁着现在还在一起的时候，把该说的话和你说个清楚明白——记住，千万记住，尽可能在结丹中期就来找我，不要管戚一轩怎么说，这件事他帮不了你！”

“……我知道了。”小狐狸明显有些迟疑，但还是应了下来。

“千万千万要记住，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楚云又强调了一遍，见小狐狸也慎重地重新点头，这才不再啰嗦，拿起地上的灵符灵器，继续分赃。

灵器分的很快，除了被楚云塞进储物袋的那种，其他全都放回了小狐狸的灵兽环。

灵符分的就有些慢了，楚云尽可能把那些可以反复使用的灵符都给了小狐狸，并把这些灵符的用途和用法都讲解了一遍。然后又从一次性灵符中挑了几个威力强大的，也塞进了小狐狸的灵兽环，让它留着危急时刻防身。

“你自己呢？不再多留点？”小狐狸忍不住问道。

“把灵塔给栾灵带回去之后，我就要把精力全花在苦修上了，就算把这些灵符和灵器都拿走，也不会有什么机会使用。”楚云说道。

“那……介意我分给戚狐狸一点吗？”小狐狸又问。

“你自己拿主意就是。”楚云一边说着，一边把几枚玉简拿了起来，接着又从自己腰间的百宝囊里拿出两枚空白玉简，将神衍诀和御灵术分别复制了一份，然后把两份神衍诀和御灵术、拆解术一起递给小狐狸，“神衍诀可以给戚一轩一份，这东西对他来说比灵符灵器什么的重要多了，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至于拆解术和御灵术，我建议你就不要给了，总要给自己留点后手——对了，神衍诀既是功法也是法术，更是修炼拆解术和御灵术的基础，你别只当它是功法，觉得没用就丢一边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把它丢掉？”小狐狸眨了眨眼。

“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楚云撇嘴反问。

“肯定有！”小狐狸想要反驳，但猛地一想，却又不知道该拿什么举例。

楚云不想在凡域耽搁太久，于是也没和小狐狸多做争执，迅速将最后几样东西分光，接着便站起身，拿出两枚补充灵力的培元丹，给自己和小狐狸分吃下去，然后踩上飞行灵器，纵身上天，向戚一轩他们所在的灵域飞了回去。

戚一轩他们却没想到楚云和小狐狸竟会这么快回来，看到他们从天上落下，还以为他们是中途折返，得知他们已经把要做的事做完了，不由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