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谁看见我们家妮妮了？！”洋气姐的高呼被淹没在包间嘈杂的声音里。

洋气姐还在张望着找，蔺磊已经跑了出去。

迎面撞上了刚从楼梯间走出来的管明杰，蔺磊抓着他的手臂，气喘吁吁道：“快跟我出去找人！忍冬和你老婆一起不见了！”说完就又跑了出去。

管明杰愣了一愣，赶紧掏出手机给黄倩妮拨了一个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陆任冬只记得自己陪着黄倩妮去超市买东西，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自己是躺在一个十分脏乱差的地方，看上去像一个废弃的停车场，不太妙，一看就是约架圣地。自己的手脚被绑了起来，脑袋还有点疼，转了转头，看到了被人抓着头发一脸灰土的黄倩妮。

“你们干嘛呢！人家是孕妇！”陆任冬担心黄倩妮的肚子，已经隆起来了不少，万一伤到可是大事。

“打的就是这贱人！”眼看小青年手上的铁棍就要冲着黄倩妮去，陆任冬顾不上其他，在黄倩妮的惊呼中，用自己的身体接了这一下，同时响起的还有另外一个女生的尖叫：

“住手！”

黄倩妮赶紧低下头来查看陆任冬的情况：“你还好吧？”

“嘿嘿，还好，就是技术不太到位，没挡对位置……”说着陆任冬就栽倒在了黄倩妮腿上，后脑汩汩地往外流着血，这何止是没挡对位置，这分明是险些送命。

“谁叫你打她肚子的？出人命怎么办！”这少女，正是之前蔺磊在包厢外见过一面的叛逆少女。叛逆少女一手掠住黄倩妮的下巴，咆哮着问，“你就是管明杰的女朋友？！”

“别闹了好么，”陆任冬却突然醒了过来，拿脑袋杵开了少女，弯着嘴角道，“这么难看的阿姨，怎么可能是明杰的女朋友，听好了，我才是管明杰的恋人，男！朋！友！听清楚了么！”

“卧槽搞半天那个管明杰喜欢男的！娇娇你眼瞎啊！”流里流气的小青年被气地狂踢地上的砖块。

那个被称作娇娇的少女更是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看陆任冬的眼神像是要生吞活剐了他。

“真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不过这个阿姨你们还是送回去，我们帮会的，老公很厉害，土豪你们惹不起。”陆任冬歪倒在地上，后脑的血渗出来，水泥地上已经一片黑红。

“阿姨你走吧。”思量了半天，那个娇娇还是示意小青年们松开黄倩妮身上的绳子。

黄倩妮撑着地捧着肚子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瘫着的陆任冬，冲着他狠狠点了个头，用尽全身力气踉踉跄跄往外跑去。

你挺住！我现在就去找人来救你！

黄倩妮一路跑一路用自己身上陆任冬的血渍在建筑物上做着标记，当她终于撞上了四处找寻的管明杰和蔺磊的时候，身上的血已经被她擦的很是可怖。

“妮妮！”管明杰看到一身血的黄倩妮吓的简直要晕过去，抓着她的手拼命检查着。

“忍冬呢！”蔺磊在一边看着哪里能忍，几乎是咆哮着问。

黄倩妮也终于喘过来了，一手抓着管明杰的臂膀，一手指着自己跑来的方向：“忍冬！忍冬还在他们手里！那边！我有留血渍在墙上！他为了救我——”

蔺磊突然就觉得脑袋一嗡，接下来黄倩妮说的什么他全部都听不清，只是往黄倩妮指的方向玩命冲过去。最理性的人也失去了冷静，他只想找到他，只想找到他！

“妮妮我们去检查一下……”

“检查个屁！”黄倩妮一把拍掉管明杰来扶自己的手，大发雷霆道，“管明杰！人是冲你来的！忍冬是帮你儿子挡了一下！管明杰我不管你有多小心翼翼也不管你招惹过多少女孩子，我只告诉你，现在不许怂！”

“先去救他！”

听到这样的话，管明杰终于放开了黄倩妮的手，向着蔺磊冲过去的方向跑去。黄倩妮如释重负，终于瘫软在地。

34.了结

蔺磊跟着黄倩妮留下的标记，终于在一个废弃的地下停车场找到了躺在地上，身下还有一滩血的陆任冬。

“任冬？任冬！”蔺磊跪坐在陆任冬的身边，原本一尘不染的西装裤很快就被地上混着鲜血的泥土弄脏。

“切，不是你的明杰哥啊！”从柱子后面闪出来两个黄毛小青年。

“这谁啊？”另外的柱子后面，又闪出来一个白毛小青年，还有刚才他见过的叛逆少女，少女手里还拿着一支五彩缤纷的棒棒糖在舔，“你谁啊！那个阿姨怎么没把明杰叫来……”

“是你们打的他？”

“谁叫他勾引我的明杰哥，勾引我明杰哥的都是这个下场！不管男的女的！”少女舔了一舔手里的棒棒糖。

砰！

“小小年纪这么猖狂，不要以为谁都要惯着你！”蔺磊的第一拳，送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叛逆少女。

“揍他！揍他！”，少女捂着脸颊倒在地上，气急败坏。

三个小青年拎着铁棍，慢慢向蔺磊逼近。

“住手！”

管明杰终于赶到，少女捂着脸颊又站起来，乐颠颠地往他那边跑去：“明杰哥~”

“林娇娇，我说过我不喜欢你。” 这个小姑娘是他的学妹，管明杰一直以为他们俩不是很熟，没想到……

“不管！我这么可爱你一定不可能不喜欢我啊！一定是这个小贱人！”林娇娇圆眼一瞪，十足的娇蛮。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可以不纠缠我和我身边的人！”没想到，这姑娘喜欢自己已近疯魔。

“一定是这个小贱人！”少女娇喝着指着地上的陆任冬，小青年们差点就又举起棒子来了。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可以不纠缠我和我身边的人！”管明杰咆哮着猛摇林娇娇的肩，“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你喜欢我啊~”林娇娇手里的棒棒糖居然还没有丢，自作可爱地伸出舌头来舔了一口。

“我承认我那时候年少轻狂可能让你以为我喜欢你，我道歉！我认错！”管明杰噗通一下跪在林娇娇面前，颤抖着说，“我只求你不要伤害我身边的人……”

“我靠娇娇不要跟这种男人废话了好么，揍死他们丫的！”黄毛青年早听得不耐烦了，招呼着哥几个上！

嘀呜嘀呜嘀呜嘀呜——

“卧槽居然敢报警！娇娇我们快跑！”黄毛青年慌忙丢了手上铁棍，拽了还在迷茫中的林娇娇，逃也似的跑出了地下车库。

警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从车库入口闪出来好多人，穿着宽大毛衣外套身前全是血渍的是黄倩妮，衣着时髦蹬着皮靴的洋气姐扶着她，穿着皮衣带着耳钉的青年是变态哥，还有穿着粉色大毛衣戴着纯白绒帽看上去很软萌的，那是猜猜……

包厢里所有人都来了，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部手机，播放着“嘀呜嘀呜”的警笛声。

B市中心医院。头部受伤的陆任冬和动了胎气的黄倩妮双双住了院。

黄倩妮眯着眼睛坐在床上晒太阳，洋气姐在边上削着苹果。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身黑色西装的管明杰。看见管明杰来了，洋气姐把削好的苹果塞黄倩妮手里，自觉地关门出去。

“你干嘛呢，还换身衣服过来。”管明杰鲜少穿西装，黄倩妮上次见他穿西装还是大半年前他找工作的时候。

管明杰弯腰把手里的一捧鲜花放床头柜上，再俯下身在黄倩妮额头上轻轻一吻，柔声道：“倩妮——”

“恩？”

“嫁给我吧。”管明杰单膝跪地，从西装口袋里拿出精致的蓝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闪闪发亮的戒指，“嫁给我吧，我管明杰在这里承诺，一生一世只对黄倩妮好。”

“哎哟快站起来吧，你跪下面我都看不见。”黄倩妮嘴上讲的风轻云淡，扶起管明杰的时候手都是抖的，更别提那已经决堤的泪水，“你啊，就是桃花特别多，这点不好。”

管明杰坐在床边，低着头没有说话。

“不过我呢，脾气也不好。”黄倩妮笑着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咱俩，真挺好。”

见管明杰只顾着点头还没动作，黄倩妮坐不住了：“哎哎戒指呢？给老娘戴上啊愣着干嘛？想反悔啊？”

于是管明杰赶紧把戒指掏出来给黄倩妮带上。

“哎哎哎这只手这只手！”

……

另一件病房，陆任冬正躺在病床上，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可就是一直醒不过来。

房间里只有点滴滴滴答答的声音，蔺磊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一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陆任冬那张失去往日鲜活的脸。

这么安静地躺着，不咋咋呼呼的样子，实在是不习惯啊。

蔺磊一直觉得自己的心很小，里面只装的下自己，并且还浇筑了铜墙铁壁来保护。可没成想某天不知从哪里飘来的羽毛钻过了重重障碍，在蔺磊古井无波的心湖里划过，轻飘飘的就颤动了整个心房，天翻地覆过后，很多都改变了，第一次，满心满意都只为了那个人。

“你醒过来，醒过来好不好。”蔺磊揉搓着陆任冬软软的手，喃喃道，“醒过来我就嫁给你啊。”

陆任冬不知道，他睡觉有时候是会说梦话的，有两次，他直接就抱着蔺磊猛蹭，然后还不怎么小声地在那里自顾自的讲：“蔺磊啊，蔺磊大帅哥啊，嫁给我吧，我嫁给你也行啊！”

“醒过来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漫长的安静，又是只有点滴的声音。

夜里。

“我醒过来了，”陆任冬嘴角弯弯眼角弯弯，手还被趴在自己床边的蔺磊握在手里，搞得他动都不敢动，只能乖乖又躺下去，低声自语，“我听到了哦！”

蔺磊根本也就刚趴下，听到陆任冬的低语，不自觉地掀起了嘴角。

……

陆任冬在医院又观察了几天，蔺磊也没去工作一直陪床，终于，今天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陆任冬出院啦！

为了庆祝出院，两人一回到A市就先去了楼下的超市买了不少零食，居然还有些食材，陆任冬说，自己今天要下厨一发让蔺磊见识见识，蔺磊表示了对自家厨房严重的忧心。

可钥匙刚插到门里，陆任冬就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让他天翻地覆的电话。

“我爸……”陆任冬弱弱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又看了一眼蔺磊。

“接吧，我去洗菜。”

蔺磊知道陆任冬要长大，还有些事情必须自己面对，便自觉的退开。可没想到一个电话的时间，那个又蹦又跳的陆任冬又不见了。本来说好的下厨也黄了，最终还是蔺磊做了一顿，陆任冬却一直都是闷闷的。

“我爸知道了我是GAY的事情了，他叫我回家跟他说清楚。”晚上，蔺磊抱着陆任冬躺在床上，任冬这才对他说起那个电话，却连语气都是颤抖的，“很凶，我爸很凶，很可怕……”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真的是个GAY的话……

“那就当你的地下情人好了。”蔺磊笑着说，不带一丝的调笑在里面。

陆任冬猛地抬头，望着这个此刻淡定温和到不可思议的男人，眼里闪动着疑问。

“我说，当我是地下情人就好了。”蔺磊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弯着嘴角轻轻说，“等到你找到了新欢，就把我踹了。”

一瞬间陆任冬的泪水就止不住了，垂着脸像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往蔺磊怀里一撞，顶的蔺磊都差点没受住。这么骄傲自我的男人，他说要当自己的地下情人……

蔺磊紧紧抱住任冬，任他的泪水沾湿了自己崭新笔挺的西装衬衫，嘴唇张合着说了什么，却没有声响。

怎么舍得让你去面对惊涛骇浪。

我的爱。

35.不完美的完美

陆任冬还是选择了跟父母摊牌。在蔺磊去上班之后，就坐上了回家的长途汽车。

陆任冬觉得，同性恋不是一种错误，它只是小众了一点，只是大家现在还没有接受。不能“不敢”就去祸害一个无辜的女子，不能因为“不敢”就让真正的爱人陷入黑暗的地下。

咔嗒。

“冬冬回来啦！”还围着围裙的母亲率先迎了上来，结果陆任冬的小背包和行李箱放好，“哎哟冬冬怎么成这样了。不说了，先去见你爸爸，好好跟你爸爸说，千万别惹爸爸生气知道么？”

“恩。”

笃笃笃。

“进来。”

“爸。”

“辍学打左腿，变态打右腿。”书桌后面是一个壮硕魁梧的中年男人，就算在家里，也是一丝不苟地穿着白衬衫，此刻整撑着报纸看新闻，半天才抬起头来看儿子一眼，“头怎么了。”

“小混混打错人了。”

“变态是该打。”陆爸爸很快就把视线从陆任冬头上的绷带和各种青紫上移开。

“爸，我是同性恋。”咚得一声，陆任冬双膝一弯跪在父亲面前，“但我不是变态。”

“哎哟冬冬你说什么呢！”一直在门外偷听的妈妈可不淡定了，赶紧冲进来打断，“快说你不是！说啊！”

“哼，你让他说。”陆爸爸放下了报纸，将身体放到椅背上靠着，因为大书桌的遮挡，视线里只有陆任冬一头毛，和白色的绷带一角。

“我喜欢一个男人，想和他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跟爸爸喜欢妈妈，想跟妈妈过一辈子是一样的喜欢。”陆任冬把头埋得低低的，努力把情绪收敛，“对不起，但我是正常的，也是认真的。”

“闭嘴！”

陆任冬一直低着头，任父亲把报纸和书一起砸到自己身上。父亲的政治生涯已经走到末期，晚年的生活寂寞又努力保持着骄傲，一对老父母，他们把所有对未来的向往都放在自己这个儿子身上，而今天，自己却在跟他们说，儿子就是他们不能接受的那种人。要他们接受，不知道有多难。他埋下头，用手指拼命掐着自己的大腿，还是想努力坚持下去，为了自己，为了那个人，也为了未来的幸福。

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是，对不起。

砰！

父亲拉着母亲甩门而去，留下陆任冬颓然坐地，到此为止了么？

蔺磊望着空荡荡的屋子，从早上出门就有的预感，终究还是成为了现实。他走了，带走了他所有的痕迹，他带走了他带来的所有，用过的拖鞋被收回柜子里，用过的牙刷毛巾一切都不见了。

问了蔺淼陆任冬的老家在哪里，蔺磊连夜就驱车赶去。

到达陆任冬家楼下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小院被铁门关住，里面已经一片漆黑，除了角落里的一间屋子，一直亮着灯。

假装那就是陆任冬所在的房间好了，蔺磊坐在车里，眼睛一直没移开那间亮着灯的屋子。

就算已经决定要独自去面对成长所必须面对的惊涛骇浪，那么至少，让我看着你，陪着你吧。

接下来的日子，蔺磊就在附近租了一间房，晚上在那里休息，白天就在陆任冬家对面街角的咖啡店里坐着工作，工作时候的蔺磊是很专心的，所以他只能把每一分钟的休息时间，都拿来望着那扇从没打开过的铁门，和那晚亮了一夜灯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