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的脸——吴沉水
吴沉水  发于:2015年0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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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安尧停顿了一会才松开他的手,带着笑拍拍艾迪的肩膀,随后偕同助理离开。

待他走后,艾迪笑着对沈涛说:“没想到吧,你跟传说中的唐大师近距离对话哦。”

“谢谢朱先生给我这个机会。”沈涛腼腆地说。

艾迪撇了下嘴,心想要不是唐安尧脾气古怪,还真是轮不到你上场。但这种话没必要讲出来,他笑了笑说:“你也辛苦了。”

“哪里,主要都是唐先生在说,”沈涛低下头,“我只是顺着他讲两句而已。”

“多努力。”艾迪匆匆地边走边说,“我还要跟老总汇报今天的状况,大家早点收工,拜拜。”

沈涛心思敏锐,已经听出艾迪对自己的不满,但他心里有准备,这么重要的采访,整个过程中他都只会被动地提问,迟钝地停留在一问一答的呆板形式中,也怪不得艾迪有意见。

沈涛缓缓呼出一口气,他再次感到自己对这份需开口说话的工作不喜欢。他慢慢走去盥洗室洗脸,换下赞助商提供的名牌西服,穿回自己的,拿了车钥匙,走进电梯,下到车库。

电梯四壁的镜子照出他此刻的样子,略嫌苍白的脸色,眼神疲惫。沈涛闭上眼,算着自己在HT工作了两三年,从来都只做七点档那个无足轻重的“娱乐前线”节目,负责以伪装的兴高采烈姿态爆出娱乐圈的八卦或花边新闻。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毫无意义毫无内涵的节目。有时候,若不是搭档的女孩善于活跃气氛,他甚至连伪装的微笑都不乐意给与。

可这是他经过慎重思考后决定要做的事。

今天终于与唐安尧近距离对话了。虽然照刚刚的情形看,也许艾迪最后会把这条片剪得连他的头都看不到也不一定。

但他终于与唐安尧正面接触了。

他在HT这几年全部的无聊工作,突然间不算白费。

沈涛默默笑了一笑。

到车库时,他远远看见有一辆黑色保姆车,两个人站在车外抽烟,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电视台这边经常有名人出入,沈涛并不在意。

他经过时,车边的人突然叫住了他。沈涛转头一看,认得这人正是适才唐安尧的助理。

沈涛下意识看向车窗,那扇黑色的玻璃徐徐落下,唐安尧的脸露了出来,大导演朝他微笑得犹若相识了几十年,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对他比了个等等的手势。

沈涛在这一瞬间有些恍惚,他看着唐安尧,仿佛在很久以前,在记忆终点的迷雾深处,他曾经也这样看过这个男人,他们距离很近,但泾渭分明,咫尺天涯的差距也莫过于此。

沈涛摇摇头,回过神来,唐安尧的助理凑过去说:“陶先生,不好意思啊,唐导正在打一个比较重要的电话……”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唐安尧沉声说:“别同我讲这些无谓的,我要的是演员,不是明星!费文博人气再高又如何?我还用得着人锦上添花?你这是看得起他还是看不起我?不说了,还有事,先挂了。”

他果断摁断电话,转头对沈涛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仿佛刚刚的冷峻须臾间春暖花开,他用堪称柔和的声线问:“收工了?”

沈涛不知如何作答,他点了点头,脑子里却想着刚刚听到的只言片语中,唐安尧嗤之以鼻的那个费文博,那可是这些年靠电视剧大红继而转战电影圈的一线小生,拥有大量的粉丝拥趸,他来HT上一次综艺节目,仅随行助理、化妆师造型师就跟了一车人。

然而这样的大明星,在唐安尧眼里却连演员都算不上。

这位在电影圈呼风唤雨的大导演,此刻有若邻家叔伯兄长,冲他微笑打招呼,仅仅这点对比,都足以满足虚荣心。

“跟我约了谈事的人放了我鸽子,我正想找人搭台吃饭,你有没有空?”唐安尧一边说,一边给他打开车门。

沈涛受宠若惊地睁大眼看他。

“这么巧撞见,择日不如今日,”唐安尧忍不住笑了,“当然,要你赏脸才行,怎么样?”

沈涛慌慌张张地回:“可,可是会不会太打扰您……”

“你没约会吧?”唐安尧笑着问,“要是耽误你拍拖就算了。”

沈涛马上摇头。

唐安尧耸眉,用一种诱惑小孩子的口吻说:“吃过饭可以帮我看看《望西京》另外的剪辑版哦,有几个地方我不满意,也许你愿意给点非专业的意见?”

沈涛膛目结舌地说:“我我哪里懂这个……”

“没事,我只是需要一个观众的意见。”唐安尧笑容加深,“来吧,就当帮帮我,可以吗?”

沈涛脑子发沉,舌头已经抢先一步回答:“好。”

“太好了。”唐安尧朝他伸出手,带着势在必得的微笑说,“上车吧。”

第 3 章

沈涛身不由己地上了车。

接下来发生的事宛若梦幻,他与国际知名的华裔导演并排坐着,像结识多年的好友那般以促膝谈心般的姿态交谈甚欢。唐安尧懂的东西太多,见识也太广,可这样的人却肯屈就沈涛的年轻和幼稚,认真倾听他说出的话,给与适当的鼓励,亲厚地表达自己的意见,点到为止地让沈涛茅塞顿开。

他还很幽默,讲述自己拍戏的趣事和糗事丝毫未见卖弄,反而能将一件平常小事讲得妙趣横生,提到与他合作过的几位御用明星,唐安尧的评价也很宽厚,丝毫感觉不到外界所盛传的严苛。

他们在一家私人会所吃了一顿精致美味的家常浙菜,席间品了几杯别人送给唐安尧的极品黄酒,聆听了一会隔着水幕的现场古琴弹奏,古韵声声,酒香醇厚,同伴太贴心,气氛太融洽,沈涛酒量不好,此时却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他觉得脑袋发晕,一边撑着前额,一边看着唐安尧傻笑。

唐安尧也笑着看他,问:“想说什么?”

“像做梦一样。”沈涛在酒精作用下变得迟钝又老实,“您是唐安尧啊,唐安尧跟我一块吃饭喝酒,还聊女人,这一定不是真的,我出去吹都没人信。”

“有这么严重?”唐安尧哈哈低笑,执壶给他倒酒,“说得我好像是什么三头六臂还是天外飞仙?”

“不,”沈涛端起酒杯喝着,迷蒙地摇摇头,看着他,皱眉说,“我觉得你……”

“觉得我什么?”唐安尧盯着他,目光炯炯。

“我觉得跟你好像很熟的样子,”沈涛呆呆地回答,“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唐安尧目光深深地看着他,似乎要探究到他灵魂深处,然后他微微笑了,低低地哑声说:“真巧,我也这么觉得。”

他慢慢凑近来,沈涛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勉强笑说:“但那是不可能的,我都是痴人说梦,您别介意……”

唐安尧凑近他,鼻尖几乎触碰到鼻尖,呼吸喷到他的脸上,在沈涛本能想往后仰的时候按住他的肩膀,慢慢地摸上他的脖颈,犹如享用猎物前的好整以暇的猛兽一般。沈涛想挣脱,却发现自己头晕得厉害,他在唐安尧的目光下发现自己身体变软,体温上升,呼吸情不自禁地紧促,他心跳快如擂鼓,张开口,声音意外虚弱:“唐,唐先生……”

唐安尧的笑容收敛,他近乎严肃地一丝一寸扫视过沈涛的脸,就像确认什么一样,然后,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沈涛清楚地看见唐安尧深邃的眼眸微微一缩,下一刻,他的唇便被迅速地吻住。

这个吻激烈地像要搅动一个人内里全部的欲望,动摇他的意志,翻滚他的信念,将那些顾虑和畏惧全都颠覆,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一样的激情,以及缺氧般昏昏沉沉的松弛和快感。

接下来的事在沈涛意识模糊间发生。他就像做着一场无比清醒的春梦。梦中,他与名为唐安尧的男人激烈而毫无顾忌地上演最直接坦荡的身体接触。他可以感觉唐安尧如何带他离开,如何把他带进一个有床有浴室的私密空间内。他在那里被脱下全部衣服,在温暖而放松的池水中被另一个男人尽情地爱抚亲吻。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丝毫嫌恶感,相反,男人的手富有技巧地在他身体上探寻着各种欢愉的可能性方式,令他前所未有地发出喘息和软绵绵的呻吟声。

沈涛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见唐安尧盯着自己无比执拗专注,像冬天雪地里饥饿的狼。他费力想抬起手,却发现自己全身软到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沈涛喘着气,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可是他毫无经验,他不觉地现出畏惧和恳求。

“别怕,没事的,涛涛,没事的。”

唐安尧一下一下地亲着他,在他耳边哑声低语,他似乎还说了很多,在热气氤氲之中,他听见那个男人温柔而强硬地对自己重复这什么,沈涛一句也听不清,但却记得自己在听到这些话后出奇地放松,像话语附带了某种安定人心的魔力。他莫名其妙地相信这个男人,哪怕他们正在做的事并不值得信任,可他就是相信这个伏在他身上的男人,他在信任中沉迷于男人的低语中。

被进入的裂痛突袭而来,然很快又让汹涌的快感抹平,唐安尧的体温与他的传递交融,令沈涛觉得自己这一晚就像一个不断燃烧的炉子,二十余年来积攒下的那点燃料在一个晚上燃烧殆尽。在这种吞噬一切的欲望中,他就如深陷泥沼,缓缓下沉一般无能为力。唐安尧是他所有能抓住的唯一浮木,却也是主宰他全部快感的神明,他根本无从抗拒,就被拖入漩涡中不得而出。

第二天醒来天已经大亮,沈涛一睁眼就看到自己头顶的是考究的喜鹊登梅苏绣帐子。顺着这顶异乎寻常华丽的帐子,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得像间小房子的中式架子床上。床屏与床柱雕工精细,一幅幅栩栩如生的老民俗吉祥图案,令沈涛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不是误闯了哪个古装片的拍摄现场。

他动了动,发现身体酸痛不已,哪怕盖着垫着的,都是柔软光滑的丝绸与精细棉布。沈涛掀开被子,又飞快盖上,他发现自己浑身赤裸,白色皮肤上遍布可疑的痕迹。

沈涛脑子轰的一下,他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似梦非梦,缠绵悱恻。

可问题在于,另一个人是唐安尧。

沈涛顿时脸色发青,他呆了片刻,神经质地扯开被子,抖着腿哆哆嗦嗦下床。床沿太高,他险些被绊倒,这一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一阵脚步声急促而来,沈涛惊慌失措地抬起头,看见唐安尧正推开门急切要迈进来。

这一下尴尬到极点,唐安尧立即关上门,在门外说:“涛涛,你没事吧?晨衣我放在床边,你先穿了再说。”

沈涛转头看去,果然见到古式衣架上挂着一件绸缎晨衣,底下还有全新包装的内裤。沈涛挪过去,迅速地穿好,转头发现这间屋子全部都是明清时代的家私布置,他一时半会竟然看不出哪里是盥洗室。

唐安尧的声音又响起:“穿衣镜那推进去就是浴室。”

沈涛转头过去,果然有个一人高的穿衣镜镶嵌在博古格子中,他过去轻轻一推,门被推开,里面是中西合璧的浴室。沈涛在洗手台那发现一套新的牙刷毛巾,沈涛漱洗完毕,开了满盆的冷水,把脸埋了进去。冰冷的水刺激他的皮肤,令他回复清醒,过了一会,沈涛抬起头,甩了水珠,睁开眼一瞥镜子却吓了一跳。

唐安尧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深深凝视着他。

沈涛铁青着脸,抿紧嘴唇,过了一会才艰难地说:“唐先生,我……”

唐安尧过去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贴着他的脸看着镜子里问:“后悔了?”

沈涛咬着下唇,努力在宿醉之后麻木的脑袋里找出稍微清醒的词句:“不是,我该回去了……”

沈涛的话没说完,唐安尧已经拿过毛巾仔细替他擦拭脸上的水,然后说:“早餐后谈。我保证,今天什么都没安排,HT那也给你请了假,我们有一整天谈这件事。”

沈涛垂下头,低声说:“这件事没必要谈一整天,只是一夜情,我们俩喝多了。”

唐安尧松开他,抱着臂盯着他。

“就这样,”沈涛飞快瞥了他一眼,有些怯场,为了给自己壮胆,又提高嗓音重复道,“就是这样。”

唐安尧沉下脸,伸手板正他的脸,低头对着他的眼睛,说:“再说一遍。”

沈涛紧张地咽了下唾液,说:“我,我们,是一夜……”

他话没说完,就被唐安尧结结实实用嘴堵住,亲得他站立不稳,气息紊乱,昨夜残留的酥麻快感似乎能一阵阵从脊椎处蔓延而上。唐安尧亲了他好一会才松开,低声问:“你不喜欢吗?我明明能感觉到你有多兴奋。”

沈涛看着他,心里很乱,撇开头说:“不是,我只是,昨晚的事超出了我的预期,我不是想要那样……”

唐安尧抱着他说:“行,你想谈我们就谈吧,继续。”

沈涛费劲地解释:“昨晚那样,我,我不是为了要从你这得到什么的,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娱乐圈,我只是很喜欢你的电影,忍不住想跟你多说会话才上你的车,我,我没想到会那样……”

“我知道。”唐安尧抱住他柔声哄说,“是我的错,我先看上你,不关你的事。是我的身份太特殊,换个场合,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样的关系再正常不过。”

沈涛抬头看他,眼睛湿润,固执地说:“我真的没有想怎样。”

“当然。”唐安尧微微眯眼,亲了亲他的耳廓叹息说,“我在这一行十几年,投怀送抱的男女明星见不少,你不是那样的,我知道。”

沈涛紧绷的身体有些放松,他靠在唐安尧肩膀上,小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给你做访问时虽然很紧张,可是我心里面,很高兴很高兴……”

唐安尧低笑出声,吻着他的脸说:“我也是。你知道吗?其实我之前已经见过你了。”

沈涛抬头看他。

“一个多月前,《望西京》在香港的首映式,你是不是在场外做报道?”唐安尧带着笑说,“我下来第一眼就看到你,越看越觉得可惜。”

“可惜什么?”

“那时我以为你也是圈里的艺人,我向来不跟圈内人玩,这不仅不专业,而且容易惹麻烦。”唐安尧摸了摸他的头发,“你都不知道,我发现你只是娱乐主持时有多高兴。”

沈涛微微红了脸,小声地纠正他:“只是个娱乐播报员而已。”

唐安尧认真道:“涛涛,你看,撇开我们的身份,我跟你总是会互相吸引的,难道你昨晚上我的车时,不知道那是一种暗示吗?”

沈涛脸更红了,他老实地说:“是有一闪而过的念头,可,可你是唐安尧啊,而且我也没觉得自己有多特别……”

“难道唐安尧就不是男人?”唐安尧抱着他摇了摇,看着镜子里两人拥抱在一块的样子,满意地说,“看,这就是我和你,跟我在一起吧,人要互相吸引很难,我不想错过你,好不好?”

他虽然在问“好不好”,但表情顽固强势,环着沈涛的胳膊有力得紧,沈涛脑子像有一大团浆糊搅合着动也不动,他愣愣地看着镜子中的两个人,贴得那么近,仿佛世间最亲密的距离莫过于此。

“答应我,”唐安尧吻着他的颈项,顺着脖子缠绵而下,拉开他的晨衣在胸口上吮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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