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可就长了。”刘亦阳接过沈毅重新倒上的酒喝了一口,才慢慢回答。
“那你就长话短说呗。”秦玺继续八卦。
刘亦阳将杯子放在桌面上,眯起眼睛笑了,他的脸偏白,此刻喝了酒,脸颊上便溢出一层好看的红晕来,看人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像是浸了蜜糖似的,水灵灵的,一看就知道喝多了,“我觉得比起这个,你肯定更想知道顾北……嗝,顾北以前上学的时候有多少追求者吧?”
沈毅和顾北听了这话,明显一惊。
“易阳,你喝醉了。”沈毅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亦阳挥开了他的手,笑道,“我没醉。”笑容却有些松散,哪里像是没醉的样子。
“他也太不胜酒力了吧?这才喝多少啊就开始说胡话了?”秦玺在一旁坐着,眼睛瞟向刘亦阳面前的酒杯,他们的确是没喝多少,就喝了一杯XO两瓶国窖1573而已。
顾北瞪他一眼,“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是酒鬼吧?”
秦玺立刻缩回脑袋,不敢再多说一句。
“易阳,你醉了,”沈毅看见刘亦阳在那儿傻笑,有些担心的皱了皱眉,然后又看向顾北和秦玺,“这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先送易阳回去吧。”
顾北当然同意,而秦玺嘛,一般顾北要往左他不敢往右的。
“我没醉!”刘亦阳脸色绯红,眼神也渐渐迷茫起来,却仍是不让沈毅扶,眼睛望向站起身来的秦玺,“喂,你到底想不想知道顾北以前有多少追求者啊?”
秦玺懒得回答醉鬼的问题,无奈迫于顾北的压力,只好佯装感兴趣的模样,“想啊,你说说。”
“哈哈,顾北从小就是个美人……嗝……美人胚子,从中学开始就有很多女生倒追他了,嗝,我记得啊,大学的时候,有个叫许之恒的追他,你知道吗?顾北最讨厌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了,嗝,”刘亦阳真是醉得不清了,说不到几句就要打个酒嗝,却仍是在那里说话,偏偏说出来的话还条理分明,然而没人注意到这些,因为沈毅和顾北都惊得愣在了当场,那些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岁,但是是顾北的亲身经历他不可能忘记的,然而,眼前这个叫易阳的男人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许之恒追了咱们家顾北好多年呢,他硬是没答应,我就搞不懂了,嗝……他怎么就会跟你在一起呢?不就是顾北把身前身后的第一次都给了你吗?有什么了不起,你配不上顾北,嗝,真的。”刘亦阳可能说累了,不禁一屁股重新坐了回去,软软的瘫在了椅子上。
房间里许久都没人说话。
沈毅几个人仿佛在努力的消化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沈毅,他……他刚刚在说什么?”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顾北颤抖的声音。
秦玺也回过味儿来,不禁搂住了顾北的肩膀,顾北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着,特别是那双放于身侧的手,更是抖得厉害,如同风中的落叶,仿佛只要外力轻轻一推,他就会随时不支倒地。
沈毅将视线从睡过去的刘亦阳身上拉回来,看向顾北,不确定的说,“顾北,有没有这种可能……”
“不可能!”顾北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不可能的!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唯物主义论,这世间万物都是唯物的,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不相信!沈毅,这不可能的!”
沈毅静静的看着他,等他不带喘气的说完话之后,才说,“许之恒从前追求你是整个学校公开的秘密,易阳会知道很正常,但是你跟秦玺的私事他一个外人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这件事明明就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而已,你怎么解释?”
秦玺发现顾北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不得不将顾北整个圈在怀里才能能上这种颤抖,顾北的声音从秦玺的怀里闷闷的传来,“你的意思……是说他是亦阳?我们都认识的那个亦阳?”
“我也不敢肯定,这种灵魂转世的案例太过特殊和惊世骇俗了,需要时间来证实。”沈毅深拧着眉头,声音低沉得如同雾蔼。
顾北不说话了,双手紧抓着秦玺的衣袖,用力得手指都泛起了苍白的颜色。
“我看我们还是先送易阳回去吧,等他醒了,或许能问出什么有用的讯息。”沈毅长叹一口气,正准备弯身将瘫在椅子上睡过去的易阳扶起来,房门在这时候被人推了开来。
门外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男人,他挺拔的身影立在门边,仿佛遮挡住了全部来自外面的喧嚣,一张脸更是如同鬼斧神雕,俊美得不似人类,即使秦玺已见惯了美人儿,也不禁为眼前这突然出现的男人在心里喝彩一把,转眼,那男人已大步走了进来,只见他径直来到刘亦阳身边,慢慢的低下头去,端详了椅子上睡着的男人一会儿,发现他只是喝醉之后才直起身来,“他喝醉了?”声音不疾不徐,却在宽敞的包房里掷地有声。
“对,我们没料到易阳这么不会喝酒,正准备送他回家。”沈毅笑着解释道。
男人没应声,甚至没看沈毅一眼,只是手臂一捞,将椅子上的刘亦阳捞进了怀里,“看来今天的饭局要提前结束了,改日我一定亲自设宴为三位补上今天这一餐,他醉了,我先送他回去,告辞。”说完不给屋里的三个人任何说话的机会,抱着人径直走了进去,直到欧阳琛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秦玺才道,“你们猜他刚刚听到了多少?”
沈毅和顾北对视一眼,心底均是一惊,追出去时,只看见一个绝尘而去的车屁股。
第72章:我来接你
刘氏丑闻未出之前,尽管刘家的人也很少,但却不至于这样的萧条和冷清,如今,整幢大宅如同一座死寂的坟墓,而刘齐云和王林就是这座坟墓里两个悄无声息的搬运工,负责搬运时间和承受冷清。
“他醒了吗?”刘齐云端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杯还冒着蒸腾的热气,他英俊的面容在氤氲的气流后面有些模糊。
王林恭敬的低了低头,“醒了,刚刚进了一些食,血流得比较多。”
“哼!这个畜生早些死了好!叫人把他移出那屋子,关进地下室,别把我刘家的先代们给玷污了。”刘齐云的声音愤怒难抑,转而低回了几分,问王林,“上次来那个叫易阳的年轻人,有没有查一查?”
“查了,”王林跟在刘齐云身边多年,对于老爷的心思多少也能猜到几分,“只是这个人的资料很少,除了年龄籍贯以外,其他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查到,倒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似的。”
“哦?”刻意挺长的尾音在空寂的大屋子里回荡,刘齐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想起那年轻人喝茶的手法,越想越觉得此人大有来头,“我是不是真该把刘亦舒送到精神病院去?小婉走的时候我答应过她,会照顾他们兄妹,如今他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叫我怎么照顾他?”这话听着像是在问王林,实则也是在问自己。大儿子已经被小儿子杀了,现在小儿子也成了残废,他自认一生光明磊落没做过丧天害理的事,为什么要让他刘家变成今天这副模样?想到这里,刘齐云无奈的叹了口气,王林见他这么难过,不禁劝慰:“老爷,二少爷毕竟是你的骨肉,送去精神病院那种地方就永远都没有光明了,你……”
“他是我的骨肉,难道我就该让亦阳白死吗?”刘齐云沉声打断他,王林便沉默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况且为了利益竟然残忍的弑兄这种事都做得出来,那刘亦舒也不值得别人替他求情。
主仆二人一坐一站,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刘齐云才从沙发上慢慢起身,王林赶紧跟上。
刘亦舒仍是一副虚弱的模样,右手无力的垂在地板上,右脚也扭曲成了一个不可能的姿势,就连脸上半边的血迹也还保留着几天前的样子,房门打开的时候,他的身体便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一脸惊恐的看着房门的方向,刘齐云跨步走进去之后,刘亦舒随即尖叫一声,将自己缩成一团。
刘齐云几不可闻的皱起眉,“他这个样子跟精神病也差不多了,不如就交给沈毅他们处理吧,我也累了。”
王林在他身后低声应是。
“在沈毅到来之前,先把他移到地下室,把这里打扫干净,咱们刘家的历代祖先都看着呢,可别让他们也跟着蒙了羞。”刘齐云说话的声音难掩疲惫和无奈,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高昂,就像钟楼上的大钟,每发出一声都能够震人心弦。
又站了一会儿,刘齐云转身准备离开,刘亦舒就在这时候突然叫住了他,那声音很小,还带着明显的沙哑,他叫:“爸爸。”
虽然声音听上去有些吃力,但是可以判断情绪是非常正常的,王林不禁皱了皱眉,先前在沈毅几个人面前,刘亦舒是在装疯卖傻,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刘齐云没回答,也没有转过身去,听见身后传来窸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刘亦舒的声音离得近了些,仍是叫,“爸爸。”刘齐云仍是不回答,刘亦舒吐字艰难,却仍是坚持着开口,“爸爸,事到如今我无话可说,我承认是我利欲熏心杀了大哥,你把我送去精神病院也是常理中的事,我只想最后求你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我。”
如果他仍像之前那样不断的求饶不断的想要得到原谅的话,或许刘齐云就能更加干脆的将他送走,但是,当刘亦舒的声音带着满目的绝望请求自己的时候,刘齐云突然觉得,仿佛有一根刺卡在了喉间,咳不出也咽不下,让人难受非常,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久以后才响起,“说。”
“我走了之后,拜托你照顾亦晴,她从小身体就弱,稍微吹了点风都会感冒,请爸爸看在她身上流着你的血的份上,好好照顾她,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没用,不能陪着她走以后的日子了,所以,请爸爸一定要答应我这个最后的请求。”
刘齐云面对着门外,脸上的肌肉紧绷着,他当然不会告诉刘亦舒,亦晴被自己哥哥的所作所为气得旧病复发,使得原先就不好的身子骨愈发虚弱,不得不将她送去了美国治疗,刘齐云在美国也呆了几年,这次亦晴过去他虽然没有亲自陪着,但也派了几个亲信跟着去,目前接到的信息是亦晴的身体已经恢复了稳定,他前不久才刚跟她通了电话。
毕竟血浓于水,亦晴在电话里也不断的替刘亦舒求情,说到伤心处更是声泪俱下。
刘齐云对这个体弱多病的女儿向来都是偏爱的,所以即使是在那么巨大的舆论面前,他也没拿刘亦舒怎么样,直到王林查出几年前的真相,亦阳确实是被刘亦舒杀的,所以他才一气之下让人对刘亦舒用刑,弄断了他的一只手臂一条腿。
“她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照顾她。”刘齐云沉声道,然后迈腿离开。
王林在他身后轻轻锁上了房门,随即也跟着离去。
直到刘齐云和王林的身影彻底走不见了,突然“咔嚓”一声,原本紧闭的房门被人慢条斯理的打开了,房门被推开了一条不大的出口,外面明亮鼎盛的灯光从缝隙里钻进来,恰好照在刘亦舒那半张被血染红的脸上,门口站着一个青年,他背光站着,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刘亦舒也依旧欢腾的笑了,“白清,你来得真慢。”
白清一只手握着门把,他的身后隐约可见几个横躺在地上不醒人事的保镖,“二少爷,我来接你。”
“接我?呵,可是我现在还不想走。”刘亦舒用那只完好的左手轻轻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他狼狈的坐在地上,身边是干涸了的血迹,好在刘齐云并不想让他死,所以才找了人来给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否则,他这会儿根本就没那力气装悠闲。
闻言,白清皱起眉头,“你的右手和右脚已经断了,如果不赶快治疗,很可能永远都复原不了了。”
刘亦舒歪着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复又是那种狡猾又煽情的笑容,“白清,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那话问得又轻又慢,很难看出刘亦舒不是故意的,白清听了抿紧了嘴唇,过了一会儿终于抬脚走了进来,他来到刘亦舒身边蹲下,“如果二少爷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离开,去一个离花城很远的地方……”
“然后就咱们两个生活下去,一直到死都做一个碌碌无为的人?”刘亦舒不客气的打断他,眼睛里有藏不住的森然和冷意,“白清,看来你今天不是真心来救我的,你是不是想跟我说我今天所受的苦就当偿还了当初杀大哥的债?然后就跟着你远走高飞?”
白清不说话,只是直直的望着刘亦舒,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弟弟说,他一直在伦敦读书,每一年都会收到我寄的钱,说他过得很开心,而且还交上了许多朋友,唯一可惜的是,一直没有与我这个大哥见上一面。”
刘亦舒眼眸微闪,堪堪别过头去,嗤笑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一直以为你将他关起来了。”
“呵,”刘亦舒仰头大笑,结果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吡牙裂嘴,“白清,你真傻,我是骗你的你怎么也相信呢?现在将人关起来可是犯法的,我刘亦舒可是刘氏集团的二少爷,我怎么会那种蠢事?”
“可是我一直查不到他的踪迹。”白清说。
刘亦舒用看笨蛋的眼神看着他,“你弟弟很聪明的,我当年不过跟他说,他如果继续呆在你身边你会死得更快,因为那些盯上你盯上刘氏集团的人很有可能用他来威胁他最亲爱的大哥,所以他就满口答应的去了国外,并且改名换姓一直到现在,这世上早已没有你白清的弟弟了,他现在的名字叫刘沁。”
白清抿了抿唇,“门外的人已经解决了,二少爷,希望你能跟我走,否则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救我?哈哈,”刘亦舒又笑了,他的容颜本是俊美的,如今半张脸被鲜血糊住,笑容看着有些碜人,“别开玩笑了,当年杀大哥的主意是我出的,你不过是被我威胁才答应那样做,现在我落难了,被刘家的酷刑折磨不是你最愿意见到的结果吗?你现在反倒要来救我了,叫我怎么相信你啊。”
“不管你信不信,今天我是来救你的。”白清面无表情的说。
第73章:终于新年
刘亦舒甩开他伸到面前的手,声音低落了几分,“年终酒会那天,录音带公布的时候,我没看见你,那时候我就死心了,这世界上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就算我真的会被送去精神病院真的会死又怎么样,反正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而已。”他像只受伤的小兽缩在角落里,看着格外令人心疼,如果暂时忽略掉他那诡计多端的心的话。
白清不禁靠近了几分,将他瘦得如同枯槁的身体搂在怀里,这个僵硬又为难的拥抱一直持续着,白清感觉刘亦舒的身体在他的怀里颤抖,他跟在刘亦舒身边也有好多年了,这是第一次,如此真实的感觉到刘亦舒的不安和顽强下的脆弱,白清的声音不自觉的柔软的几分,“二少爷,乖,跟我走吧,我不会再让你受伤的。”
刘亦舒从他怀里抽身出来,坚定的摇头,“我不走,白清,今天我就把话挑明了吧。”
白清望着他颊边的泪痕,“什么话?”
“自古以来兵不厌诈,我从小就是个活得很用力的人,荣誉地位和财富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唾手可得的东西,所以如果想要我就必须去争取,我杀了大哥是事实,不管别人骂我禽兽也好牲畜不如也罢,我都认了,我只是想要得到原本也属于我的一切没有错,我知道白清你仍喜欢着我大哥,所以这次我不逼着你跟我共同进退,只希望从现在开始你离我远远的,以后的人生是光明还是黑暗那都是我的命。”刘亦舒说话时的表情非常认真,白清看着他血迹下依旧英俊的面容不禁有些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