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一点，小时候常常跟外公下棋。”温啸然走过去，老人家还是很机警的看着他，“外公过世后，我就没怎么下过棋了，所以……”

老人家手一挥：“下棋又不是非要定输赢，重在过程。”

于是两个人，安静的坐着开始了对弈。

“好了，开饭了。”大婶走过来，指着爷爷，“你说你啊，连小砚的朋友你也要拉来对弈，也不看看自己高龄了，为老不尊。”

温啸然这才正视了大婶，一般谁家的保姆会这么跟主人说话啊……

大婶感受到了温啸然疑惑的目光，笑着说：“我是小砚的奶奶。”

奶奶？

“您也太年轻了。”这是发自内心的，冷不丁就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了出来，说完后才发现太冒失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爷爷，听见了没，哼～”大婶，噢不，奶奶的食指点着爷爷的肩膀，“看这盘棋，老头子今天还不错嘛，我心情好，可以毫不吝啬的夸一下你。”

“哼！臭小子！”爷爷“拂袖”而去。

“老头子，你又闹什么别扭啊。”奶奶拉着温啸然一块儿往饭桌那边走。

“臭小子，你外公，可真是教了个好孙子啊。”爷爷指着温啸然说，“要是你外公还在，我真想跟他好好对弈一番。”

“原来是技不如人啊。”奶奶算是听出来了，“一个小孩子，也赢了你，看你以后老脸往哪儿搁。”

听着两个老人家斗气，温啸然实在无奈。正好这时候门铃响了，听到奶奶说了一句“肯定是小砚回来了”，便主动要去开门。

打开门，果然是程砚，瘦了，黑了。

不过两个人都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儿？”程砚有些震惊。

看着亲密的搭在程砚肩上的那只手，温啸然嘴角一扬：“想你了。”

第三十章

走进屋子的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好脸色。

奶奶招呼他们坐下，问程砚：“怎么你朋友今天来，你都不说？”

程砚横了温啸然一眼，说：“奶奶，以后不要什么人都把他放进来，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奶奶揶揄道：“就算是坏人，只要可以让老头子栽个跟头就是好人。”

“嗯？”程砚不太理解的看向爷爷。

爷爷“哼”了一声，认真的喝汤。

“奶奶，小砚今天也没有说过我要来吧？”高旭一，就是在门外的时候，让温啸然很不爽的那个男生，“我之前还在想来了有没有饭吃呢。”

“旭一什么时候来，奶奶都高兴，什么时候来都有得吃！这次放假回来，就先来找小砚了吧？这几天要不是你带着他出去，还真不知道他要在屋子里闷成什么样。”奶奶对温啸然说，“小砚前段时间出去玩儿，说是找朋友，结果回来后整天都窝在房间里，旭一啊他俩算是一块儿长大，旭一在外地读书，他俩这也有半年没见了。”后面是对温啸然说的。

温啸然听到奶奶说的话，心里很不好受，面上只能苦笑着，正想解释什么，程砚又插话了。

“奶奶，我要说多少次是因为外面天气太热了……”程砚嗤笑道，“再说，回来的时候不是中暑了么。”

“对啊，要不是我碰巧来看到帮你洗了个澡，你要臭死了吧。”高旭一笑起来的时候，跟程砚一样，眼睛弯的跟月牙似的。

温啸然只觉得高旭一的笑，恶心的他要吃不下去饭，也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劲儿都要把筷子掰断了。

爷爷搁下筷子：“吃饭说那么多话，是我教的？”

三个人都安静了。奶奶不高兴道：“说的好像你吃饭从来不说话一样。”然后对三个小孩儿说，“不管他，吃了饭我们过去聊，不理这个老头子。”

饭后，奶奶叫他们三个自己玩儿去，自己便去厨房收拾，爷爷端着茶继续研究他的棋盘，剩下的三个人坐在客厅，真的只是坐在客厅。

温啸然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那个叫高旭一的男生一只手放在程砚的腰上，头都快靠在了程砚的肩上，而程砚专注的玩儿着PSP，两人偶尔的窃窃私语让温啸然很是不爽。

“起来，你不是中暑了么，地上不凉么？”温啸然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去拉程砚，从高旭一靠着头的那个肩膀。

程砚蹙眉，望着他：“时间不早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忍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去内心那团火，温啸然愤愤的想，操，我在这儿坐了这么久都没发现还下逐客令？那那个什么高旭一你怎么不叫他回去？

“小砚。”高旭一责怪道，“怎么也是客人。”

温啸然心里糙了，感情我就是个外人？

程砚把东西往桌上一扔，不高兴的跑上楼去。

“你不是小砚的大学同学吧。”高旭一看了程砚消失的方向一眼，“他前段时间说去找的朋友，是你吧。”都是肯定的语气。

“对。”

“我喜欢程砚。”高旭一走到他面前，两人的身高相差无几。

“哦？所以？”温啸然心里一紧，不过面子上还得强装自己无所谓。

高旭一凑近温啸然耳边，说道：“你没戏的，我跟程砚这么多年。”不复之前的清新形象，高旭一在程砚离开后，腹黑的气息让温啸然想起来自己。

这又怎么样。温啸然心里冷笑，程砚如果真的那么喜欢你，就不会喜欢上我了。

“这个不劳你担心。”温啸然也学着他的样子，贴近高旭一耳边，“程砚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这时候舆论的中心从楼上下来，就看到客厅里贴的很近的两人，故意咳嗽了两声。

走到桌边拿过PSP继续盘腿坐在地上玩儿了起来，高旭一狗腿的靠了过去。

奶奶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三个人气氛不对，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奶奶还是很热情的走了过去。

“怎么了啊？怎么都不看电视啊，小砚，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坐地上玩儿游戏。”奶奶的语气好像把程砚当成是个小朋友的感觉，虽然他真的很像。

程砚听奶奶的话，坐到了沙发上跟高旭一一起，两人看起来依旧很亲密的窝在沙发里。

奶奶看了下墙上的钟，时间不早了，笑着说：“小温，今晚住这儿。”

“嗯？”

“啊？”

两个人都有些吃惊。

“奶奶，这个不用了吧。”程砚急忙坐起来。

本来温啸然还想推辞的，看程砚这么急于推开他的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

这就是犯贱吧，人家以前当你是宝的时候你把人当草，现在人家不在乎了，你又不爽了是吧？

“好啊奶奶，正好我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温啸然笑眯眯的抱着双手站到奶奶身边，“真不好意思。”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家里空房间多的是呢，多来个人，也热闹些。”说到后面，奶奶有些感概，随即叫了程砚，“带小温去你隔壁的客房，先去洗个澡啊。”

程砚很不情愿，可是他好像真的很听话，就算明显的把“厚脸皮的温啸然”挂在脸上，却还是乖乖的带着人上了楼。

“馒头，先帮我玩儿过这关。”程砚把PSP扔给高旭一就上了楼。

两人一前一后，都没有说话。

温啸然算是看出来了，刚刚坐在旁边并不是傻逼一样的发呆，而是在观察。高旭一和程砚，并没有在一起，这个结论让他心情还可以。

“就这间，你先收拾吧。”说罢程砚就要离开。

“程砚……”温啸然叫住他。

程砚叹了口气，没有转身，用毫无生气的声音说：“我不管你来这儿是要干什么，明天天一亮，就走吧。”

“程砚，如果你不答应到我身边来，我不会走的。”见程砚迈开步子，温啸然一把拉住他的手，“我知道那时候我很混蛋，以前我的眼里只有苏启，我以为这辈子，要么就守着他，一个人过；要么就随便找个女人结婚，还是守着他过。”

“那你还真是够混蛋的！”程砚打断他，甩开了他的手，“我不想再听你跟他的任何事。”

“我没有想到，我会遇到你。”温啸然跨到门口，关上了门，“我想跟你重新开始。”

程砚抬起头，轻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温啸然，你不要以为我喜欢过你就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不要你的苏启有了女朋友不要你你就跑来找我！就算我再犯贱，我也不想被人当作替身！你以为那种事情，是一句重新开始就可以简单的抹掉的吗？！”

“所以我来找你，重新给我一个机会，这次换我来追你。”温啸然看着他的双眼，眼眸中的真挚，不是骗人的。

程砚吸了吸鼻子，摇摇头：“晚了。我决定不要了的东西，就真的不会再要了。”程砚推开温啸然打开了门，在出去前又说了一句，“因为你不会知道被人丢弃的滋味，有多苦。”

听到最后一句话，温啸然心疼的没有再一次拉住程砚。

失魂落魄的整理着行李，耳边环绕着程砚的那句“我决定不要了的东西，就真的不会再要了。”

真是自作孽。

程砚是个心软的人，对感情又那么执着，他不相信程砚会真的不要他。洗完澡坐在床边擦头发，温啸然突然想到了为什么一直觉得有些奇怪，这么晚了，都不见程砚的父母回来，还是这儿只是爷爷奶奶家？

想到这儿，他下了楼，高旭一已经走了，爷爷依旧在研究那盘棋，奶奶坐在沙发上看着家庭伦理剧，程砚抱着电脑坐在奶奶身边。

温啸然走过去的时候顺便环视了周围，看到爷爷旁边一个独立的柜子里有很多奖章还有零星放着的相框，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拿过上面的东西很认真的看了起来。似乎是军人的荣誉奖章，照片上那个男人笑的如夏日骄阳，即使只是照片也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上浓厚的军人味，那是一种让人竖然起敬的感觉。依稀能从他脸上看到程砚的轮廓，或许再过几年，程砚也会长成这样吧。穿着军装的男人，有军人的一些痞气也有高知识分子的书卷气息，很矛盾的感觉，在他身上却融合的很完美。两杠两星，是个中校呢。

不知什么时候，爷爷站在他身后，叹了口气：“这是我唯一的儿子，程砚的父亲。”

温啸然点着头：“看得出来，程砚跟叔叔长的一样。叔叔是军人吗？”

“嗯。17岁就进了部队，后来又考军校，读博士，搞演习，一年也难得回家几次，也就小砚出生后才常常回来。”说起这个儿子，老人家似乎很感伤。

“那叔叔现在也在部队？”温啸然看到老人家的神情明显忧愁了不少，“呃……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要问你们家的事……”

老人家摇摇头：“他不在了。”

“啊？”温啸然很是震惊。

“那时候小砚，才五岁不到。”看了看客厅的娘孙，老人家大概猜到温啸然还要问什么，“小砚的母亲，也在那一年之后，丢下他走了。”

温啸然不太能理解这个“走”的含义，但也不好问，看爷爷的神色，似乎事情很复杂。

可能怕被客厅的两人听到会勾起他们的伤心，爷爷往院子走去，温啸然也跟着过去。

“爷爷，对不起，害你想起这些事。”温啸然忽然有些理解程砚的那句话，那句被丢弃的滋味不好受的话。

“他妈妈，是个好姑娘。他们夫妻俩都是军人，结婚那会儿，小砚母亲的军衔比他爸爸还多一颗星呢，是个好强的姑娘。只是谁也没想到，他父亲的死几乎让她崩溃。”爷爷喝了口茶，“她离开的时候，小砚抱着她的腿不放，嗓子都哭哑了，她还是走了。我们不知道她是去执行了什么任务，只是那之后没多久，部队的人就来了，带来了她的遗物。”

“他妈妈以前很爱他，但是自从我儿子走了后，他妈妈就……没怎么管孩子，小砚一次发烧烧到40度，要不是他奶奶发现……哎……每一次小砚靠近他妈妈，他妈妈总是把他推开，有时候甚至把他推到地上。”

“是因为，他和他爸爸长的很像，所以他妈妈看到他就会想起自己的丈夫吧。”

“是吧。小砚的性子，很拧，对有些事情特别倔强，这些都是那时候他妈妈对他的影响。他妈妈曾经跟他说，别人不要的东西，你也不准要，又不是乞丐。所以他小时候都不接受人家的礼物，他总认为那是别人家不要的。”

“他妈妈走的那天，最后一次推开他的时候，说，我说了不要你，就绝不会再要你了。这孩子一直到现在，都有阴影，一直怕被人抛弃，所以即便是交朋友，也只是泛泛之交。”

这是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本来以为程砚是平常人家的孩子，看到这里的房子后觉得或许家里做生意比较有钱，但是没想到他父母居然都是军人，还是……烈士。

“好了，告诉你这些，是看的出来你对小砚很好，我这个孙子，像刚刚告诉你的，朋友多但是交心的没几个。”爷爷顿了顿，“他长大了，我也老了，很多事，我也管不了了，但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只要他好啊，我和老伴儿也就知足了。”

温啸然心里一惊，难道爷爷看出来了什么？

“嗯，好，我会对他很好的。”

两人没明说什么，却好像都心知肚明。

第三十一章

那晚温啸然没有睡好，也没有去隔壁找程砚，反正，时间还长着呢，他有的是信心，哪件事情不是他决定要做而没有做成的呢？

突然想起苏启，喜欢苏启的那么多年里，怎么就没有像现在这样狠下心要把他变成自己的？

摇摇头，感情这种事果然太娘娘腔，不适合自己呐。

程砚坐在床上，看着单反里的照片，那些都是在C市跟温啸然一起最快乐的时光。他以为，那天以后，跟这个人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了，连一丝对他的期许也没有甚至想要放纵自己，随便接受其他人，可是这个人居然跑来了，而且还那么厚颜无耻的住了下来。

翻出几天前拿到的offer，算算时间，过两周就得走了。自从遇见温啸然后，很多计划都因为这个人变了呢，本来打算先去澳洲，但是想要离这个人近一些，再近一些，居然鬼使神差的略去了想要去澳洲游学的这一部分直接申请了荷兰的管理学院。真是天意弄人，现在想有多远离多远的。

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程砚烦闷的去楼顶吹风，躺在吊床上晃荡着，看着满天繁星。H市的夏天其实很少见到星星，尤其是市区，让他想起来一句话“你的眼睛，倒影满天星河”。还沉浸在一片伤感中的时候，听到对面楼顶传来隐隐的打闹声，便伸着脖子望过去。

虽然天色很深，但是这儿四处都是灯光，再暗的地方也可以看个大概，所以程砚着实的愣住了，那不是他最崇拜的江辰哥么，怎么……怎么被人压在躺椅上……衣衫凌乱……这这是要出事啊……意识到自己正在不道德的偷窥，他匆忙的逃离，却不小心被凳子绊了一下，人是稳住了，凳子“砰”的倒了。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那边，只见坐在江辰哥身上的那个男生一把扯过晒着床单把人裹起来之后就恶狠狠的站起来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