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说这个了。”苏未然似乎很不耐烦苏崇华的啰嗦，说道，“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不要告诉我你闲得发慌，没事情干，找我纯聊天。”

“我今天要来A城。”苏崇华道。

“哦。”苏未然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好几个月没见了，难道你不过来接机吗？”苏崇华对苏未然的“没心没肺”似乎很是无奈。

好几个月没见？苏未然心底冷笑，他一个星期前才见过苏崇华。不过如果按照现在的时间算，他确实好几个月没有回C城了。

当年他粘方君煜粘得紧，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A城，只有过年才会回C城。如果不是他父亲苏又楠的死命令，可能他连过年都不想回去。现在想起来，连苏未然自己都觉得自己当年太神经质，居然迷恋方君煜迷恋到把自己搞到这么低贱的程度。如果他是方君煜，定然也会看不起这样任性骄纵又时时粘着自己甩都甩不掉的苏未然。

“几点的飞机？”苏未然问道。

“下午两点。”

“知道了。”苏未然说完就挂了电话。他并没有问苏崇华来A城做什么。因为无论苏崇华做什么，他都会知道。

挂了电话，苏未然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一点一刻了。他从醒来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赵叔，我饿了。”苏未然抱着抱枕，对着路过的赵管家说道。

“午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用。苏少爷是准备现在吃？”赵管家问道。

苏未然点了点头。赵管家准备去餐厅让佣人把午餐端上来，刚转身就被方君煜叫住了，“赵叔，不必了。我带未然出去吃。”

“好的。”赵管家说完就离开了客厅。

苏未然看了一眼方君煜，眼角微微上挑，“这算是约会吗？”

“如果你说算，那就算。”方君煜微笑道。

“啧，真是让我受宠若惊。”苏未然说道。

“你会习惯的。”方君煜从容应道。

苏未然：“……”为什么这种发展方向让他觉得看不懂了？

“我们去哪里？”苏未然问道。

“圣柏兰。”

苏未然缓缓笑了起来，“难道不去菲亚斯？”

圣柏兰是苏未然最喜欢的西餐厅，主打法国菜。而菲亚斯则是方君煜比较喜欢的西餐厅，主打意大利菜。

“只要你喜欢就好。”

“是吗？”苏未然凑到方君煜的耳边，轻声笑道，“只要我喜欢？”

“是的。”苏未然的温热的鼻息轻轻地喷着方君煜的脖子，方君煜微微转过头，嘴唇有意无意地擦过了苏未然的脸颊，“只要你喜欢……”

“我比较喜欢你亲手做的。”苏未然的目光对向方君煜的双眼，微笑道。其实他压根儿就不知道方君煜会不会做饭。但是苏未然和方君煜在一起的十年，从来都没有见过方君煜进过厨房。所以据苏二少爷目测，方总是不会厨艺的，即使会，也不怎么样。

“可以。”方君煜答应得很爽快。

苏未然：“……”难道是他小看了方君煜，方君煜居然还懂得厨艺……

“现在时间不够，你也饿了，我们先去圣柏兰吧。”方君煜站起身，很自然得牵起了苏未然的手。苏未然本来就已经饿了，所以就点了点头。不过随口挤兑一下方君煜，要是方君煜真的现在做，估计等做完饭，他就要饿死了。

在去圣柏兰的路上，坐在副驾座上的苏未然忍不住问了正在开车方君煜：“你会做饭？”

方君煜回答得很理所当然：“不会，但是应该吃不死人。”

苏未然：“……”原来刚才方君煜说时间不够，所以先去圣柏兰是一个暂时推脱的借口，他居然还真以为方君煜因为他饿了，所以不想让他再等才去圣柏兰的……他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那你是打算用你的破手艺来打发我么？”苏未然鄙视道，“我不吃难吃的菜。”

方君煜微微一笑，“没打算打发你。如果你喜欢我亲手做的话，我会让你满意的。”

苏未然突然觉得很恶寒。为什么他觉得方君煜这是二十四孝好男友的节奏？他看向方君煜的目光渐渐诡异了起来。

感受到苏未然的目光，方君煜转过头去，轻笑道：“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我现在相信你的话了。”苏未然突然道。

“什么话？”

“你之前说你不舒服，所以不去公司。”苏未然说道，“你是不是头疼？”

方君煜目光幽深了起来，“你知道？”难道他猜了出来？但是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如果不是他亲自经历过，他绝对不会相信重生这种事情。苏未然不信神佛，不相信超自然力，他怎么可能猜到现在的他是从五年后重生回来的？

苏未然点了点头，接着道：“你是不是头疼？”

方君煜面色凝重了起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缓缓问道：“你猜到了？”

苏未然冷哼了一声：“果然。你应该是发烧烧坏脑子了。”所以变得这么古怪。

方君煜：“……”

“我没发烧。”方君煜温言道。

苏未然自然是知道方君煜身体好得很，但是他实在是无法解释方君煜现在对他这样好到诡异的态度。

苏未然将目光转向窗外，不再看方君煜。他现在不想和方君煜探讨他态度的诡异。他有预感，他再说下去，会被方君煜给绕进去。他才不想给方君煜有看他笑话的机会……

过了一会儿，车在圣柏兰的停车场停了下来。苏未然和方君煜一起下了车，方君煜牵起苏未然的手向圣柏兰的大门走去。但是这个时候，苏未然轻微挣了一下。方君煜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是他垂下眼眸，掩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接着，方君煜也加大了手中的力气，不让苏未然的手挣脱。

“两个男人手牵手像什么样子？”因为圣柏兰门前也有不少人，太大动静会惹人注目，所以苏未然不能太过明显的挣开方君煜。而轻微的挣扎又被方君煜牢牢地压制着，苏未然只能口头抗议。

“是么？”因为他们是并排走的，所以苏未然并没有看到方君煜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嘴角溢出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苏未然在抗拒他。

从前，苏未然每次和他出去，都会主动抓住他的手。甚至有时候他陪苏未然出去旅游的时候，即使在游人如织的景区，苏未然也会毫不避讳地贴着他的背环住他的腰。

——苏未然从来都不会在乎别人的目光，任性而恣意。

但是他依然没有放手。他放手过一次，让他后悔至死。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放手。方君煜的眸子渐渐幽深。

“难道你不怕丢人？”苏未然看了一下周围的行人，嘴角微微上扬。他突然转到了方君煜的正前面。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自然引来了行人的纷纷注目。

苏未然目光扫了一圈周围，很满意周围人八卦的状态。然后他对着方君煜轻笑道：“如果你现在亲我一下，我就不挣开你的手了。如何？”

以方君煜的性格，怎么可能当众做出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对象还是他。苏未然心底冷冷一哂。他就是要逼着方君煜放手。

Chapter 5

方君煜对那些带着探究的好奇目光浑不在意。他只是看着苏未然，唇边泛起一丝微笑：“真的？”

苏未然目光微闪，直觉觉得不妙。

“我有说什么吗？”苏未然微微一笑。刚才说话的时候，他说话声音很低，而且路人都隔得远，所以只有他和方君煜听到这话。因为他推脱起来毫无压力……对危险直觉的躲避，为了所谓的面子和意气硬撑不退，是最愚蠢的。这是苏未然的做事风格。

方君煜看着苏未然，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向前走了一步，将两人拉成了一个暧昧的距离。

两个男人面对面，彼此几乎贴在一起。这样的场面自然是引得更多的路人好奇的观看。

对于别人的围观，苏未然从来都是不在意的。他从来都不会在意他人的目光。可是与方君煜距离这样近，虽然苏未然表面上毫无反应，但是他的心跳忽然加快。苏未然怔了一下，他终究不能那么快就忘了方君煜。但是——

苏未然缓缓绽开了一个微笑，他会用一切方法尽快忘掉方君煜。

上一世，人人都说他冷血无情，却不知他最终终究还是被感情所累。就连他的死亡，都是因为他念及兄弟情义，对苏崇华心软放了他一条生路。所以说感情这种东西，真的只是一种负累。这一世，他不需要。

怔神只是一瞬，苏未然很快就回过神来。快得即使敏锐如方君煜都没有看出他刚才怔神了一下。

回过神来的苏未然快速向后退了一步，想同方君煜拉开距离。但是身子还没有动，就被方君煜察觉出了他意图。

方君煜空着的手臂一伸，环住了苏未然的腰，将苏未然牢牢困在他怀里。围观大军更加壮大。甚至有些人还忍不住吹起了口哨。

“方君煜——”还没有等苏未然把话讲完，方君煜就捏起了苏未然的下巴，一个浅浅的吻就印上了苏未然的唇上，轻柔如羽毛擦过。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但是注视的目光却更加热切了起来。

苏未然冰冷地目光扫了一圈周围。冰冷的气息让对上他目光的人都觉得如瞬间坠入冰窖一般，背后发寒。那些围观的目光瞬间都移了开去。他虽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但是并不喜欢被人当猴子一样观看。

然后苏未然才缓缓转回头，目光对上方君煜的眼睛。

“你——”苏未然想说什么，却什么说不出口。因为这一切的源头，还是他惹起来的。他不过是想戏弄一下方君煜，根本没有想到方君煜居然真的会亲他。

方君煜却微笑着牵起他的手，“吃饭去吧，你也饿了。”

苏未然：“……”苏未然被占了便宜却一句话都没法说。

苏未然直觉再怎么敏锐，把之前的话推脱得再怎么快都没有方君煜来得绝。方君煜是直接选择性无视了苏未然推脱的话，只听取了苏未然最开始的话。

因为刚才的亲吻，所以方君煜的心情更加的好了。

苏未然则是有点不郁。原因并不是因为自己被方君煜给亲了。而是因为他居然在这件事上输了方君煜一筹，明明是他调戏方君煜，却反被方君煜给调戏了，简直是不可原谅。

苏未然看着方君煜牵着他的手，嘴角慢慢挑起一抹轻笑。这一局，他会扳回来的。

走进圣柏兰，在服务生的引导下方君煜和苏未然进了一间幽静的包间。

“方总，苏少。”苏未然是这里的常客，服务生自然是熟悉的。而方君煜——

A城可以说是方家的天下，服务生怎么可能不认识方家大少爷。

“苏少，蜗牛已经到货了。”服务生对着苏未然说道。

苏未然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仍然是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仿佛了然了服务生所说的话。五年前在圣柏兰餐厅发生的一件小事，他记性再怎么好都不可能记得。但是对于服务生来说，这件事就是最近发生的事，“苏少”定然是记得的，所以苏未然不能露出破绽。

他并不是顾虑服务生起疑，服务生有疑虑又如何？根本碍不着任何事。但是现在他身边坐着的是方君煜。只要露出一点不正常，都可能引起方君煜的注意。

苏未然熟练地报了几个菜名。这些都是他在圣柏兰西餐厅里最喜欢的菜。原本他并不打算点红酒焗蜗牛，但是被服务生这么一说，他特意又点了红酒焗蜗牛。

苏未然轻啜了一口红酒，“这次的蜗牛是最好的吧。”

服务生点了点头，语带歉意地说道：“前天晚上，最好的蜗牛都已经售完，真是抱歉。”服务生的话让苏未然模糊地想起了那件事，是有这么一件事。

好像是他三更半夜起来，突然睡不着觉就开车去了圣柏兰。凌晨三四点，圣柏兰已经歇业了，只剩下几个人在打扫。他就进去说是要点餐。因着他的身份，所以经理亲自去把还在睡梦中的主厨叫醒，单独为他服务。那时候他好像点了红酒焗蜗牛，但是店里的蜗牛只剩下了一些小的，最好的已经没货了。听到服务生的答复，他似乎还摔了一个酒杯。

苏未然看着手中深红色的酒液，淡淡地笑了起来。那时候的苏少爷，当真是骄纵纨绔至极。这样的性格的确让人喜欢不起来。

这件事如果不是服务生的提醒，也许早就在他脑海里模糊了。对于任性的苏少爷而言，这不过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更何况都已经五年了。

自从三年前离开A城回到C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圣柏兰了。

只是这件事用现在的时间来计算，不过是前天发生的事情。

“苏少爷”前天才来过圣柏兰，而苏未然却是三年没有来过圣柏兰了。

“你要点些什么？”苏未然将菜单推给了方君煜。

这好像是他和方君煜第一次一起来圣柏兰。在A城的十年，苏未然早就是圣柏兰的老顾客了，光临圣柏兰的次数多不胜数。但是没有一次是同方君煜一起来的。方君煜喜欢去菲亚斯意大利餐厅。苏未然倒是和方君煜去过几次菲亚斯。

原来那时的方君煜连应付一下他都懒得应付吗？而他呢？他当时为方君煜着魔到了连这种最简单的行为意味着什么都看不透。想到这里，苏未然微微晃动着手里的酒杯，目光带着自嘲以及……连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悲凉。

方君煜随手翻了几下，随便点了几个菜。当方君煜将目光从菜单移到苏未然身上时，苏未然已然敛去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苏未然对上方君煜的目光，晃动着手中的高脚杯，杯中葡萄红的酒液在灯光下散发着迷人的柔光。

苏未然微笑着，朝方君煜举了举杯，然后缓缓喝了一口酒。

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就这样静静地相对而坐。

苏未然姿势放松地靠着椅背，双腿交叠，目光停留在酒杯上。他之前还是稍微有点失控了。如果是从前满心爱恋方君煜的苏未然，是绝对不会拒绝方君煜牵他的手的。而且正好相反，如果从前方君煜表现如此主动，苏未然定然是欣喜不已的。

而他刚刚重生不久，更多的状态还是在五年后。所以虽然想到还是如从前的自己一样去主动“纠缠”方君煜，使方君煜看不出端倪。可是因为他心里在抗拒方君煜，因而拒绝方君煜的接近，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破绽。

苏未然又轻啜了一口酒，轻轻地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估计了一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站起身到方君煜身前。

他的指尖自方君煜的脸颊划过，指尖动作缱绻，仿佛深情无限，“Chateau Petrus2000，味道不错，不尝尝吗？”粘着方君煜的十年，苏未然可没有少做这些暧昧的动作。方君煜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是接下来会用非常恰当的话和动作巧妙地避开他肢体的纠缠。

方君煜微笑着看着苏未然，目光带着苏未然看不懂的温柔。他手抬起，然后与苏未然停在他脸上的手相碰。就当苏未然以为方君煜会找机会捋开他的手的时候，他的手就被方君煜的手轻轻握住了。

“好。”苏未然的耳边传来方君煜轻声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