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心传奇之三千局 上——飞檐走壁的奇迹
飞檐走壁的奇迹  发于:2015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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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为寻好友顾回蓝再次踏足江湖,途中结识神秘门派传人乐子期和亟初禾,三人在寻找真相的过程中,遭遇弥天大局,被招魂索命,一再逼向绝境。

皇甫释然是生是死?顾回蓝是去是回?

乐子期是人是鬼?亟初禾是爱是恨?

敬请观赏《释心转奇之三千局》。

ps:

1.本文为悬疑类传统武侠,非惊悚,可放心观赏。

2.本文正文长十卷。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乐子期,亟初禾,顾回蓝,皇甫释然 ┃ 配角:皇甫大哥,步云鹰,妙算老人,如意张,财如命,娴静门 ┃ 其它:

第一卷:求死

第一章:再见明月楼

世人都知常德城内有个好去处,蚀骨销魂,乐而忘返。那是不必登天就能达的仙境;那是不必远行苏杭秦淮就够着的天堂。那是“玉阶鸾镜里,旎影青红际,销魂明月楼,白露金缕衣”,香奢琼楼,温柔故里,活人最快活之地。但凡是个男人,但凡从门口走过一遍,都会按耐不住、心甘情愿掏空兜里最后一文钱,绞尽脑汁的往里闯。无人例外。

世人也知,这最温柔之地,最是吸金的无底窟窿,没个腰缠万贯大富大贵哪敢问津。小命倒在其次,但赔上所有身家性命也进不了明月楼的大门就太划不来。非是一般人,纵使是大富大贵也不见得入得了明月楼嬷嬷的法眼,怎么着也得是个仪态端庄的公子。可仪态端庄也不见得上得了明月楼最高处,镇楼之宝明月姑娘的闺阁,还须得是个懂事的,知道说些好听话,肯抛千金哄美人一笑。可美人一笑,也不见得就此开金口,更不见得会歇了罗袜生尘的舞步,拒了其他贵客,单单招呼你一个。

那么,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不速之客,没钱没权,还胡子拉碴,旧衣灰袍,酒气熏天,满嘴胡言,一来就毫无道理霸占了明月姑娘的香居,使得整个明月楼都不得不闭门谢客,那一定是天底下最不可思议之事。一定足够叫天下香客掉了下巴。

那么,如果这个人正坐在万人羡煞之地,面对艳若桃李的头牌明月姑娘,非但哭丧着脸,还口口声声要寻死,这场景一定足够叫天下香客连眼珠子一起掉下来。

不止天下香客,连嬷嬷,和明月姑娘都面面相觑。

嬷嬷素来心善,刚才就有心助醉汉一臂之力,送他一程,顺道也杀一儆百的告诫一下外面的穷鬼,叫他们日后别痴心妄想自不量力来耽误明月楼的大好生意,若不是无意间瞥见这人左手,心中惊骇,也不会忍下一口气,直到现在。

明月姑娘也无措,柳眉轻蹙,这人她不是不认识,这人说的话每个字她也听见了,但拼合在一起,她愣是听不懂。什么叫帮他想想,当年玩命时可得罪过什么大户,如今可以一棍子打死他的那种,最好现在就能招来,真的朝他脑后勺来一下子,拍扁最好。

“想死容易,我借你绳子!”嬷嬷做赔本生意正来气,拍拍巴掌,手心直痒痒,恨不得立即将阻她财路的醉汉大卸八块。

而那人苦笑,摆摆手:“我应了他,不自绝。不然何苦来这里?”

左手,六根手指,分分明明,看得嬷嬷眼皮一跳,不得已收了巴掌,只用眼刀狠狠劈他:“那我找人一刀一刀的捅你,你可不许躲。”

那人又笑,眼中无限凄凉:“只要官府不找嬷嬷麻烦,你愿意凌迟都好。”

明月姑娘在旁闷声,她终于听明白这话,这人当真是来寻死的。

于是她更加糊涂,她忽然觉得,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尽管仅隔三年未见。

到这活人寻快活之地来寻死,古往今来,恐怕唯此一人。

可他为什么会是顾回蓝呢?

当年贪图风流,善虏美人心,本意无定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人送外号魈鬼风流六根手指的顾回蓝!足迹遍布九州,多情声名远播,相思债台高筑,走到哪里都会生出风流韵事,听闻连皇帝老儿的后宫都有涉足,实实在在胆大包天,真真切切风流不要命的顾回蓝!他的确曾闯没有活路的昆仑山冰人阵,曾喝夺命唐门的酒;曾以性命和药侠枢问做交易,曾踏九山九河的西域迦楼罗王坐化之地取沉香之木,更曾经做无数令世人瞠目结舌的事。还不惜做个亡命嗜酒之徒,在闹出惊天动地的大动静后,悄悄潜入奇异阁,把拿命换来,价值连城的灵药宝贝贱卖,一文钱一个,统统抵押给奇异阁主人,皇甫家七公子皇甫释然,来换酒喝。十足的玩世不恭。十足的匪夷所思。

旁人眼中,把脑袋系在腰带上,刀丛上过活,遍体鳞伤,九死一生的活法,不是狂徒便是疯子。

但明月姑娘知道,这个顾回蓝不是狂徒,也非疯子,或者可以说他其实才是最怕死的那一个。

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什么闯龙潭虎穴,什么用尽阴谋阳谋一切手段,什么顶着天下人嘲讽和不解,照旧我行我素旁若无人,无非是因为怕死。

不光怕死,而且贪婪,而且任性。

这个人,不仅怕自己死,还怕他唯一的好友皇甫释然,有天病入膏肓,英年早逝。

他寻灵药,他找名医,他雄心虎胆,他不顾一切,为的,无非是药到病除,无非是绝处逢生,无非是想和天地去争命,无非是奢求着人世间一线渺茫生机。问天借命,看似多勇敢,内里就有多胆怯。否则哪会有每次历险全身而退的结局,哪会有名震天下求生不求死的一剑,哪会有三年前皇甫释然化险为夷顾回蓝的悄然隐退,仿佛偌大江湖春光明媚,没有半点值得他恋留。

明月知道,唯有活着,活着这件事本身,才令他开怀。唯有活着感受到的阳光,而阳光也照着身边同样呼吸同样爱惜生命的人,才令他满足。

十足的惜命鬼。

这样想方设法躲死的人,却突然转回当初硬心肠抛弃的万丈红尘中寻死。怎么可能?!

聪慧如明月,当然不信他。非但不信,还要试上一试:“的确有比自绝更稳妥的死法,眼下就有个天大的麻烦。保证你能如愿以偿。”

顾回蓝眯起眼,即便醉了,脑子里还是清楚的。显然,他不喜欢过分繁琐的死法。

明月姑娘好像料到他的反应,樱桃小口一开,紧接着附送了一个条件,一个足够诱惑的条件。

顾回蓝腾的一下站起来,在嬷嬷瞪大的眼珠子前,乖乖的跟着明月姑娘下了楼。

柴房里果然躺着一个大麻烦。月光闯入之前,这个大麻烦泥一样瘫在地上,黑乎乎的一团。月光闯入之后,这里依然故我,不管是明艳动人的明月姑娘,还是负责开门的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胖嬷嬷,抑或是见缝插针旋进屋内的初冬寒冷朔风,都似乎没惊起一丝动静。倒是顾回蓝的一身酒气,极远的,就令地上的一团稍稍动了一下。

显然,这是一个人;显然,他嗅觉不差。顾回蓝凑过去,略微打量了一下:“明月姑娘越来越会做生意了。”

明月姑娘莞尔:“顾大侠一诺千金,天下皆知,我这一笔确实赚了。”

掏掏耳,皱皱眉,顾回蓝常自诩生来有三怕。一怕美人回眸,二怕飞来横财,三怕被人奉承,因为那些都是麻烦的引子,躲闪不及,很容易惹一身祸事。不过,这一回,这三样,似乎都不抵眼前这个麻烦更大——地上的人听见顾大侠三个字已经飞快的跃起,寻声的摸到了他的一个衣角,狠狠拽住,好像生怕顾回蓝会生了翅膀,瞬间飞了。

顾回蓝也因此看清了眼前这个大麻烦,这一下,不得了,饶是顾回蓝走南闯北阅人无数也大吃一惊——原本他以为这个大麻烦一身褴褛污浊秽物臭气熏天已经糟糕透顶,却不想,这人竟还披头散发,一脸疱疮,黄绿色的脓水从疮口中渗出,别说本来面目,就连一块好皮也寻不到,他的眼睛似乎形状不错,但瞳中无色,目中无光——是个瞎子!

细细听去,这人咿咿呀呀似乎有话要说,可张口半天,喉音嘶哑,愣是连个整字也说不出,莫不成还是个哑巴?

顾回蓝眉头蹙的更紧,麻烦他倒不怕,当年自己招惹别人奉送的不计其数。可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且面目

不清,恐怕是连他亲生爹娘都认不出的大麻烦,确实是第一次碰到。一时间不免有些头痛。明月姑娘偏还要火上浇油:“顾大侠若是肯帮这个忙,明月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到底,关于男人,常德城里再寻不出第二个像我明月楼这样了如指掌的地方。”

不错,若说收集关于男人的消息,的确没有比明月楼更绝佳的所在。顾回蓝不由得沉默,这条件确实太诱惑,这希望也来得恰到好处。

不过,好象是太机缘巧合了一些。

或许是看出顾回蓝的困惑,明月姑娘主动道:“我们明月楼也做善事的,施舍收留,不会多,却也不会少。当初小石榴姑娘也是乞儿出身。原本,再多这一个也没什么。可他这样子……留下恐怕惊吓了客人。”

“呵。”顾回蓝皮笑肉不笑的抽了抽嘴角,依据过去惹麻烦的经验来看,最大的麻烦不在朝堂就在江湖,无非是恩怨情仇,人心不甘。明月姑娘话没说透,他心里却明白,无论哪一种恩怨,都会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真到绝望之际,这把刀一定会助他一臂之力,送他往黄泉路一程。顾回蓝眼下心境荒芜,并不想救人,但若说留一个会害死他的人在身边,有备无患,他倒不介意。

何况,明月姑娘手头还有一个致胜的筹码,足够叫他臣服。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避无可避,索性牙关一咬,顾回蓝反手捉住身边残音不全的大麻烦,回问:“他在哪?”

明月姑娘嫣然一笑,稳操胜券。

第二章:山羊胡先生

孩子,据引领的山羊胡先生说,这尽是官府解救出来,没了爹娘的孤苦伶仃的娃。这里,家家户户都是人丁单薄,收养便是两全其美的好法子。不过,将孩子们安置妥当,山羊胡的先生却走不了。因为无论教书先生有几个,他依然最受孩子们欢迎,因为他讲的故事,曲折离奇,引人入胜,就连这里的大人们茶余饭后也喜欢来听一则。

今日又是,眼看日头就要西落后山,山羊胡先生的私塾里反而更加热闹起来。

有孩童央求着,要先生再讲一个精彩的,一个新鲜的,一个始料未及的好故事。先生捋了捋胡子,呵呵笑,现如今他倒愈发像个说书先生了:“天竺国之西北,常年雨水丰沛,郁郁苍苍,大树参天的森林中间,有一片方圆不过十几里寸草不生的小山包。曾有人误入,自此再寻不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更有甚者,碰到那里的一块砂石都莫名丧生,简直就是眨眼的工夫,人就化成黑绿色一滩尸水,骨头都剩不下一根。”

“嘶。”听者同时倒吸一口凉气,不寒而栗。

“人们只有绕路走,可不管从哪个方向绕过去,总能听见荒山里呜呜作响,夜深人静时尤其骇人,就像无数的孤魂野鬼在哭泣哀鸣。听得久了,人会疯掉,可若塞上耳朵,必定迷路在山里,被那些鬼魂们招了去。所以有好心的,绕着那片荒地挖了一圈丈许深的坑,坑边树碑,写了三个大字——夜哭山。碑背写明原委,劝人远离。自那之后,倒是无人再敢踏入。可是,一百年前,却有一群人,自那飞禽走兽蛇虫蝎蚁都要绕路的夜哭山走出来。”山羊胡讲到这里故意停顿,果然有个大孩子惊恐的站起来,想退,却又捺不住好奇的追问:“人?!什么时候进去的?”

“没人知道。人们只看到那一队人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浩浩荡荡,足足百余人。他们踩过夺命的砂石,却连一个足印都没留下。那些深坑更是形同虚设,对他们无可奈何。”

听者更加惊异:莫非真是夜哭的百鬼,化为了人形?

“人们纷纷奔逃,唯恐避之不及,被这些来路不明的魑魅魍魉缠上。蹊跷的是,没过几日,这百余人就没剩下几个。”

有人嚷嚷:“他们死了吗?”

山羊胡的先生又摸胡子:“死了。”

孩子们面面相觑,鬼也会死?

山羊胡先生蓦地把眼瞪得老大:“剩下这几个,便真的有了人气,混进市井,直到今日已有百年。他们说不定就潜在你们中间,和你们一般模样……”

话音未落,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声自高处幽幽传来:“想不到,这么多年,竟还有人记得咱们的来历。”

立刻,大惊失色的众人尖叫着四散奔逃,转眼,偌大学堂空荡荡,只留了山羊胡先生仍平静站在原地,略略摇头:“你把我的学生们全吓跑了。”

“要讲什么故事,对我说也是一样。”随话音飘落的是屋顶的人,一个半旧灰袍,剑眉星目,身上带着些许酒气,手中拖有另一个,满脸脓疮,目中无光,披着崭新厚实的一件棉袍。

是个瞎子。山羊胡先生眉头一皱,颇为意外。

正要仔细端详,冷不防白虬出水,银光乍泄,软剑、杀气扑面袭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山羊胡先生急忙脚底一转,险险闪过。心中既骇然又叹服,顾回蓝的剑,果然名不虚传,方才他若不是拖着一个人滞了身形,又不喜剑下伤人,不攻要害,自己怕是早已奔在黄泉路上了。

忙拿出十二万分小心,和教书用的青石制的戒尺,见招拆招,小心迎上。他的功夫也是出自名门,加上曾受父亲信赖,得了他五成真传,放眼江湖,早鲜有对手。尤其第一招就处于下风的对手,更是多年未逢。

所以他认为,第一招输,是因为顾回蓝偷袭。但这个理由显然不能解释,接下来,第二招,第三招,第四招……连连十招无一翻盘的结果。

何况,顾回蓝六根手指的左手自始至终都拖着那个瞎子,并没有和右手之剑一起攻上的意思。确切的说,他左半边身子一动未动。

山羊胡的先生更难受了。

索性将戒尺一丢,出人意料的直面顾回蓝最后一剑。搏命,赌命。耍赖的办法,他唯一的赌注,是顾回蓝一时不忍。

顾回蓝显然始料未及,手上剑疾如闪电,早已刹不住。

山羊胡先生直挺挺站在剑尖必经之地,早已错过闪避时机。

电光火石,眼不及眨,心念更慢,生死之间,空白一片。

刷啦,剑风扫过,山羊胡的左肩上衣物尽数裂开,赫然一道三四寸血红。但这仅仅是剑气。剑气越骇人,剑就越猛,越有杀伤力。

可是……剑呢?本该与剑气相随而至最致命的剑去哪里了?

山羊胡的先生抚住胸口,难以置信的盯着顾回蓝的手。那本该在顾回蓝身后,拖拽着瞎子的左手,不知何时松开;更没人看清,那六根手指是如何到的他身前。千钧一发之际,中途去追剑绝无可能,顾回蓝的左手只来得及从自己的身后赶到身前,不过这样已足够。

足够他捏住自己的右腕,釜底抽薪。

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果敢,拈花一笑万山千秋过的轻巧。

山羊胡先生背上冷汗直冒。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顾回蓝一直拖着那个瞎子不放。是为了不让自己输得太难堪。

“释然在哪?”顾回蓝冷冷的问,他的剑收回腰间,他不再需要。眼前这个人,完全被自己震慑。

山羊胡的先生缓了缓心神,下意识的又去摸胡子,谁知竟摸了个空。下巴上干干净净的,原来早被顾回蓝的十剑剃了个干净。不由苦笑,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年他们五个兄弟一起偷袭大战连连疲惫不堪的顾回蓝,终究还是没能制住他的原因——如果顾回蓝当时不是着急赶回去见皇甫释然,他绝不必用诈死的招数——以一敌五,易如反掌,即便他们兄弟占尽先机。现如今,他一人,自然更加避无可避。何况,还有那把剑,刚刚月光下盛开的花。

沉默半晌,山羊胡先生终于吐出三个字:“他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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