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季云即便是孤身一人，却让自己和司城奕说不出任何可以压制他的话语，那一场谈判，自己这边完全是被季云牵着走。

即便再不甘愿，周熙也要承认，季云是个合格的君主，并且……有天下霸主的气势。

“噢，这完全……是个美丽的误会。”

听到周熙的虚张声势季云再次耸了耸肩，他四下逡巡了一圈看到书案上之前周熙没喝的冷茶，径自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牛饮而尽。

“救你确实赶巧了，至于会不会承本君这份情，还要看你良心上能不能过的去了。”

季云喝过水后转身看着周熙，笑得一脸无辜。

“虽然我之前确实打算派人暗杀你来着。”

033、首表心意

原本周熙还对季云说救自己是赶巧的话表示质疑，但在听到他说确实想暗杀自己的时候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这人是疯子么？

所以才这么明目张胆的对自己说他确实想暗杀自己来着！

“呵！这么惊讶做什么？”

把周熙丝毫没有掩饰的表情看在眼里，季云轻笑，相比较卢影浩那种清清冷冷的性子，他还是更喜欢周熙这种真性情的。

那双黑漆漆的眼眸因为震惊而瞪得老大，殊不知刚刚周熙因为心里头委屈又因为生死一线，眼眶清楚的红了一圈，这会儿还没完全消下去。再配上那个意外的表情，简直可爱到极致，正巧戳中季云萌点。

“你自己刚刚也说了，本君派人想要暗杀你才符合常理。”季云又倒了杯茶水，用自己薄弱的内力轰热，然后放到周熙面前，“本君想要大祈，杀掉你才是正常人的选择。只不过本君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就有人先动手了。”

看着季云放到自己手边冒着热气的茶水，周熙不禁又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那你后来为何又要救我，等着坐收渔利岂不是更好？”

周熙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抵住热茶的诱惑力。现下虽然没有生命威胁，但他刚经历了死与生的一线之差，一颗心现在七上八下的跳的极快。此刻的周熙迫切的需要一杯热茶安慰一下他忐忑的心，还有暖一下冰凉的身体。

“本君之所以迟迟未下令动手就是因为一直在杀死你和做场戏让你承情之间徘徊。”季云笑眯眯的朝周熙靠了靠，拉近两人距离，叹道，“不过在看到你真的马上要被人杀死的时候，本君改变主意了。”

“为何？”看着季云认真的眼神，还有嘴角那抹无奈的笑意，周熙心里莫名突了突。

“本君突然舍不得了。”季云无奈的耸了下肩，转身在周熙身边坐下，幽幽叹息，“眼看着飞镖要扎进你身体里，本君恨不得取而代之。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已经动手了。”

听着季云似假似真的陈述周熙不禁转头将自己的视线放在他的身上，看着这个面容俊朗又刚毅的男人表情有些许的苦涩和懊恼，一向吊儿郎当的语气如今突然变得这么认真，周熙的手再次握了握。

“季云，你休想用此花言巧语蒙骗朕！”周熙低喝，抓着扶手的手不自觉用力，咬牙道，“这套骗女子的言辞还是省省吧，朕怎么会听信你的荒谬之语！”

“不怪你不信，本君自己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周熙的怒喝对季云没有起到丝毫的威慑作用，他面露遗憾转过头与周熙对视，继而露出温和的笑容，“既然你我二人都不相信，那就当做本君的计谋吧！按照发展来看，你此时应当觉得欠本君一个人情。”

在两人进御书房后这是周熙第三次不可置信的看着季云，这个人怎么能厚脸皮到如此地步！之前明明已经说了自己是不会承他情的，怎么他跟没听到一样！

周熙正在认真地打量季云，他想看看这个人脸皮到底能有多厚，才能说出这般不要脸面的话来。突然周熙蹙起眉头，盯着季云的眼神又迫切了些。

“怎么？想到怎么报答本君了？”把周熙脸上表情的变化看在眼里，季云挑眉，随即笑道，“也不用大谢，我们按江湖道义来走就行。本君救了你一命，你无以回报，以身相许吧！”

似乎是被季云脸上不正经的调笑刺激到了神经，周熙突然用力拍了下扶手起身，几步冲到季云面前。

“你就是两月前在街上撞到朕的人！”周熙笃定的说着，脸上的表情有些许的扭曲，“原来那个时候你就来大祈了！”

“我们确实是那时候见了第一面不错。”季云点头对周熙的记忆力表示肯定，“不过……如果本君没记错，似乎是你撞到了本君。”

被季云揶揄的眼神看的脸红，周熙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头。他也想起来了，当时是在朝上左丞相否定他的决定不说，竟然还擅作主张替他执行权力，所以当时怒气冲冲走路也没看清。

不过想到当时季云脸上就是现下这幅不正经的模样，周熙看季云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这个人看来本性就不安稳，没个正形。

“你能记得本君，本君有些受宠若惊了。”完全不把周熙的表情放在眼里，季云轻笑，“毕竟一颗心都在战神司城奕身上的大祈帝王，居然能记住一个不过萍水相逢的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

季云的话让周熙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距离的同时，周熙警惕的看着依旧一片云淡风轻样子的季云。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跳又加快起来，他与司城奕关系交好虽然已经是朝堂上下皆知的事，但却还没有人知道他俩的爱人关系。

“你怎么想，便怎么是。”逗弄够了面前的这只小猫，季云又摆出他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你没有否认本君的建议，那本君就当做你默认以身相许这个提议了。”

“谁……”

“好了，眼下最关键的不是跟本君在这里扯皮，而是要着手调查到底是谁想置你于死地。”季云提高音量打断周熙即将出口的反驳，伸手敲了敲桌子，“你刚刚的决定很对，有刺客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即便是御书房这一亩三分地外的宫女、太监、妃子，一律不能知晓。”

“朕做事不用你肯定！”季云的夸奖让周熙恼羞成怒。

“好吧！”季云轻叹，“本君只是觉得做对事就要给出赞赏和肯定，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算了。不过本君还是要提醒你，不管是谁要杀你，这一次没成功，一定还会有第二次。你最近的吃食还有夜间睡觉时，都要加倍防范。”

季云的话音在房间里消失之后，周熙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也不再看着季云，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摆出神。

对于周熙的沉默季云也不急，只是又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边慢慢喝着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周熙。

通过刚才的交谈季云发现周熙虽然已经当了几年的国君，手底下有能干的文臣武将，但他还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或许这种感觉在一个同年龄的平民身上出现会很完美，甚至让人欣喜。但周熙身为国君，这种天真是最不该存在的。

季云挑起嘴角，虽然这种性子对于大祈来说并不是好事，但对于他来说……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周熙越天真，他越容易掌控，越能尽早让周熙和司城奕的关系决裂。

“你为何要提点我？”

一直沉默的周熙哑声出口，似是不想看到季云的表情又或是怕从季云的脸上看到什么，说话的时候没有抬头。

“原因我已经说过了。”季云放下手里的茶杯缓步走到周熙面前，伸手托起他的脸，柔声道，“至于信不信，全在你了。”

季云说完安抚性的拍了拍周熙肩膀，朝门口走去。

季云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敲了敲御书房的门，将周熙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

“我想了想，走之前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季云用自己前所未有的认真而专注的表情看着周熙，“如果有想不开的或者解决不了的，欢迎来找我，我就在花影楼的后院落脚。”

034、将计就计

周熙坐在位置上出神的看着季云推门而出，在院落中禁卫军的注视下不慌不忙的翻身上了房顶，想到刚刚两人的对话，周熙的手指动了动。

不得不承认，季云很擅长攻心之术。周熙扯了扯嘴角，刚刚一番又是救命又是提点还有刻意缓解自己沉重心情的举动无一不让人动容。

想着如今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在做什么的司城奕，周熙自嘲的笑了笑，伸手掩住自己的双眼仰头靠在椅背上。

刚刚季云说他只是觉得既然做对事就要给出赞赏和肯定，可是司城奕却很少肯定自己。自己听到最多的是“熙儿你要怎样怎样”或者是“熙儿你要更加怎样怎样你不能怎样怎样”。

为什么说出季云这种话的人不是司城奕？

周熙知道司城奕心系大祈，而他也正是为了司城奕才会坐在这个皇位上，做着他并不喜欢甚至是不擅长的事，只是为了能让司城奕安心，让他高兴。

可他却很少听到司城奕的赞赏。

如果……周熙慢慢将挡在眼睛上的手放了下来，怔怔的看着房梁出神。如果是那个人，他会怎么样，也会像自己这般为了讨好司城奕而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么？

想到自己不切实际的假设，周熙深深吸了口气起身，低垂眼帘遮挡住其中的神色。

还想什么呢，毕竟那个人流的血液都是自己所不能觊觎的，换成是他，或许做的如鱼得水吧！

“皇上！”一直在御花园里打转的晁福看见御书房的门开了，连忙小跑着进屋，“皇上，奴才救驾来迟，还请皇上降罪。”

“起来吧！”周熙开口，“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回皇上，奴才见您这两日食欲不振，想着去御膳房让厨子们给您做些开胃的菜。回来的路上被皇后叫去问话了，这才没能在皇上遇险当下赶回来。”

“皇后？”周熙疑惑重复，沉下脸来，“晁福，你可知你这话意味什么？”

“皇上！在奴才心中只有您一人是主子，奴才只关心您的安危，奴才绝不会故意陷害他人。”晁福用力跪下，抬头与周熙对视，眼眶通红，再开口时声音有些颤抖，“皇上！奴才就是因为觉得皇后的问话有些奇怪才执意脱身的啊！”

“她问了什么？”

“皇后问奴才是不是因为这几日暄王离京皇上才茶不思饭不想。”晁福再次伏下身子，“还问奴才可知暄王何时归京。”

“晁福！”周熙陡然冷喝，朝晁福走了几步，冷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愚弄朕！皇后若当真问了你这话，她还能放你活着回来！你是不是当朕是傻子！”

“皇上！奴才的这条命是您给的，如今的身份也是您给的，倘若您当真遭遇不测，奴才也只有死路一条。亲疏远近奴才还是分的清的啊皇上！”

周熙的呵斥让晁福打了个寒战，他哽咽着解释，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高声嚷嚷，音量控制到正好屋内他们二人可以听见。

“皇上您素日带奴才不薄，奴才又没有忐忑度日，奴才没有任何理由要害您啊！”

周熙盯着晁福出了会儿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他的话，半晌过后才淡声开口：“起来吧！”

“皇上，御医来了。”临时充当守门人的禁卫军在门口不远处汇报。

“御医问起便说朕被梦魇着了，其余不要多言。”周熙瞟了眼晁福转身坐到主位上，看见那壶被季云喝的差不多的茶水时手下动作顿了顿，道，“去换壶热茶来。”

“是！”晁福低声应了，转身高声道，“请御医进来。”

没有理会御医进屋后突然变得不安的眼神，周熙一手扶额阖眼暗暗思量。皇后竟然已经大胆到如此猖狂，她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能杀死自己才会放晁福回来。

不然不管晁福再如何能言巧辩甚至是与皇后院落中的人起争执，他都肯定赶不回来。

突然想到什么，周熙睁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正在给自己诊脉的御医。

“如何？”

“回皇上，您龙体无大碍，奴才给您开两副安神的药好好休息一晚便好了。”

“既然无大碍就不用抓药了，你下去吧！”周熙摆摆手，“来人，先带良御医去偏殿休息。为了保险起见，你在御书房留半日，晚膳时分再给朕诊脉。”

“奴才遵旨。”有些惊恐周熙的决定，良御医用力低头不让周熙看到自己眼里的恐慌，连声应下。

“皇上。”去重新泡茶水的晁福与良御医擦肩而过，快步走进屋，“喝下热茶缓缓。”

“让人看住良御医，不允许他出屋，任何人来请都给朕拦下扣住。”周熙伸手将倒满热茶的茶杯捂在手里，垂眼思量了一会儿道，“去吧，随后与朕去趟皇后那里。”

“是！”晁福低眉顺眼的应下，快步走了出去。

“夜一。”听到晁福脚步声离开周熙淡淡开口，“方才晁福能回来，是否尔等出手？”

“是！”方才与刺客交战过的一名暗卫沉声回应，“当时见对方来人众多，属下恐仅凭我四人应付不来，便遣了夜五去寻晁福。”

“夜五。”周熙再次淡声低唤。

“方才晁福所言属实，属下找过去的时候恰好听到皇后询问暄王何时归京。”听到周熙的召唤夜五也出现在夜一身旁。

“你们当时可看见季云带的人？”

“主子恕罪，属下没有看到。”夜一依旧用低沉的声音回应，和夜五同时下跪，“属下护主不力，请主子责罚。”

“你们稍后随朕去皇后那里，之后去刑房领罚。”周熙点点头淡声吩咐，随后起身朝门口走去，“将之前暄王拿来的活血化瘀的药带上。”

周熙带着之前晁福带过来的那队禁卫军浩浩荡荡的去了皇后的院落，进了大门也没跟皇后废话，直接让人把院子里的人全部抓了起来。

“皇上，您……”

“把药给皇后吃了。”

周熙坐在一旁淡淡的看着被夜一制服在地的皇后，遇刺时的慌乱早已平息，此时一双眼里全是看死物时的冷漠。

“其余人全部处死。”

一时间曾经富丽堂皇的院落成了屠宰场，禁卫军和暗卫手下动作极快，手起刀落被抓住的下人甚至连临死前的悲鸣都没能发出，就直接离了人世。

“古人说最毒妇人心，此言还是很有道理的，对么皇后？”周熙看着此刻满面恐慌的皇后，眼前不自觉浮现出她刚入宫时怯懦却又欣喜的样子，“皇宫真是一座吃人的牢笼，生生把一个可爱婉约的女子变成了敢杀人的毒妇。”

“我变成……”

想要开口斥责周熙的皇后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夜一眼疾手快的点了哑穴，想要为自己鸣不平却说不出来话，皇后看着周熙的眼里染上了浓烈的怨恨，强烈的让周熙心惊。

“朕来并不是听你埋怨的。”周熙强压着心头的慌乱起身缓步走到皇后面前，语气坚定的陈述，“朕只是来给你结局的。动手！”

接到周熙命令的夜一手起刀落直接划破皇后的咽喉，完成任务后夜一带着其余暗卫悄声无息的隐匿，仿佛从来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