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站在那不要动！那个，把衬衫纽扣再解掉两粒。”在一旁被冷落许久的摄影师突然两眼冒光，跳了起来，长枪短炮全部瞄准正在皱眉的季时琛。
季时琛微微惊讶了一下，看着摄影师他那飘逸的马尾辫，立刻明白了他的职业。搞艺术的，和没有艺术细胞的不一样。
反正迟早要拍的，早死早超生……季时琛默念着这句话，然后很干脆地解开两粒纽扣，利落地脱下外套，把它扔到了一边的配套沙发上。跟着摄影师的指令拗起了造型。
“Perfect！眼神！给我点眼神！对，再冷酷一点！”摄影师一副捡到宝的样子，声线上飘，感觉立刻就要飞起来了。
季时琛微微侧头，眼睛微眯，似乎在聆听什么，然后仿佛惊醒一般，将在查阅的资料猛地砸到了桌子上，“弟，记得把那个企划部的经理给炒了。”
季世梓摸不着头脑，急忙连连阻止摄影师，一路小跑过去，“哥，怎么了？”
“接到女鬼投诉。”季时琛压低声音，晃了晃手里的资料，那不过是把季世梓吸引过去的道具而已。
季世梓听完脚底一软，单手斜撑在办公桌上，气若游丝地吐槽，“哥……你绝对是引鬼雷达，到哪都遇到鬼……”
话音还没落地，镁光灯的光亮把两头正在交流的狮子给惹毛了。两人凭借大长腿两步跨到摄影师面前，“你还要不要工资了！”
苏慕和顾噜噜倒是同时一脸兴奋地从电脑前抬起头，“时琛（梓）好帅！”
似乎不信苏慕的话，苏彻也从角落里走到电脑前，端详了良久，又啧了几声，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丢下一句，“还成吧。”
摄影师一转头，看看苏慕和苏彻，又看看季时琛和季世梓，两队双胞胎。而且还气质迥然不同。
苏慕的目光干净清澈，相当适合那一套干净而带着森林风的原木家具。
苏彻身上带着一点点的空灵气息，还有一丝丝的书卷气息，感觉有点像喜欢晒太阳的猫咪。那套特色的海景房专有家具简直就是为他量身订做！
那一对，一个感觉比较跳脱，一个更加大气……太难割舍了……四个都是心头肉啊……
站在电脑前的另一个，看上去很大众，但是丢进人堆里吧，也找不到一样的，这种感觉，真的是相当微妙啊……
就在摄影师沉浸在自我世界的时候，五个人统一指向了一个方向，摄影师顺着手指看去，只把正在喝水的嵇迟盯得愣是把水喝进了支气管了，咳得死去回来，天昏地暗。
这就是时下最流行的！小白脸！看他咳得那个叫白里透红，那个水汪汪的眼睛，水润润的嘴唇，绝对符合高龄御姐的需要！
然后摄影师果断地放过了五人，猛地把爪牙伸向了嵇迟，招呼着化妆师，场务一拥而上，把完全不在状态的嵇迟火速拖走。
总算松了口气的五人喜极而泣，抽出一张餐巾纸作挥手绢状，凄凄惨惨地念叨着，“嵇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您辛苦了……”
玩笑归玩笑，季时琛拍了手，示意众人回神。
“好了，接下来，咱们谈论下，闹鬼的事吧。”季时琛双手环胸，侧靠在电脑桌边，等着苏慕和苏彻的回应。
“那女鬼刚死不久。”苏彻闲着无聊，把玩着鼠标，翻看着摄影师拍照的记录，突然手指一停，似乎恰好翻到了什么，并且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用手指勾了过来，“唔，就是长这个样子，对吧？”
季时琛和苏慕同时点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季世梓也凑了过来。
这一看不要紧，看了吓一跳，季世梓颤抖着说出，“那不是，我们上次请的平面模特吗！叫什么……庞丽丽来着。算不上一线，但是最近正在事业上升期啊。怎么就……死了呢……”
顾噜噜倒是不怕，站在公正的角度，附和地点了点头，“昨天还在新闻里看见她呢。”
“哈？”苏慕愣了一下，虽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可是灵魂都出来了，还能活？还能自如地上新闻？这简直比行尸走肉还牛。
第五十一章：做贼心虚
听着苏慕的惊呼，季时琛和苏彻都低低地笑了笑。
“第一种假设，她是生魂。也就是说她活着，但是灵魂离体了。第二种假设，她不是她。”季时琛率先收起笑意，认真地竖起两根手指，和苏彻交换着意见。
“我偏向于第一种。”苏彻思考了一会儿，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如果她不是原本的魂魄，那么首先得要有足够实力才能剥夺活人的身体作为容器。而到达这种境界，我们不可能不被惊动。就算还有一种可能，她是另一个人。但是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像的人？就算整容也不可能整成一模一样的。”
“现在整容技术可是相当发达的。”季时琛晃了晃手指，“所以，我倒更偏向与第二种。”
苏彻似乎觉得也有些道理，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苏慕则一脸膜拜地看着季时琛。
“不过……重点是，现在女鬼在哪……”季世梓扯了扯季时琛的衣袖，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着，虽然看不见女鬼的存在，但是作为曾经的引鬼雷达，季世梓觉得自己还是小心为妙的好。
季时琛把季世梓往身边拉了拉，然后轻轻地弯下身，凑到缩成一团的季世梓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就在你身后。”
“啊啊啊啊……”季世梓发出了极为标准的四声音节，扭头狂奔，在撞上玻璃门前，被顾噜噜堪堪救下。
“你别逗他了。”苏慕看不下去了，怎么同样都是哥哥，自家哥哥可是一心宠着自己，时琛却一直欺负季世梓。不过也看得出感情很好嘛！
季时琛神清气爽地大笑起来，却被苏彻深思熟虑的疑问给打断，“她跟你投诉完之后呢？怎么不见了？现在在哪？直接问她不就行了吗？”
突然被问了一堆问题，季时琛的笑声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下不去，只得假装咳嗽了一下，润了润喉才淡然地开口，信口胡编，“可能回家睡大觉了。晚上再出来溜达。反正我暂时是感应不到她的存在了。”
苏彻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鬼才信。”
“还真是鬼才信……”苏慕憋笑点头。
就在气氛一团融洽的时候，摄影师又杀了个回马枪，一把拉过苏彻就冲了回去。
看着陡然失踪的苏彻，以及被折腾的脚步虚浮，像刚刚刑满释放的嵇迟，季时琛和季世梓各自咽了咽口水。怎么感觉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该来的始终会来，这句话在季时琛和季世梓万念俱灰的时候应验。
当每一个人都被折腾了一圈之后，众人已经连看时间的冲动都失去了。
季时琛倒进沙发里，对着季世梓就是一顿比划，声音发虚，“快发工资……哥又累又穷，快孝敬哥哥我。”
“别烦我，我先睡一会儿。”季世梓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直接扑倒在展示的king size大床上，搂过顾噜噜不多时就鼾声如雷。
一直保持沉默的苏彻打破了刚刚建立的寂静。
“现在都凌晨两点了。怎么一点怨气都没有感受到？甚至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没有。你确定你下午遇到的女鬼不是错觉？”苏彻靠在沙发边上，闭目养神，嘴上却不消停。
季时琛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一骨碌坐了起来，抬脚就往外走。再一次进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几张明黄色的符咒。整张脸在昏暗的灯光下都能觉得黑了不少。
“被人不问青红皂白给做掉了。”季时琛把符咒递给苏彻之后，双手交叉放于唇前，似乎在考量着什么。
苏彻和苏慕分别查看着符咒，“功力不深，应该不是行家。你看看，都画错了。”
“不过对付那女鬼，足够了。”季时琛不耐烦地揉了揉头发，与越来越多的鬼和妖接触下来，突然觉得，有一些并非那么恐怖、无恶不作。反而是一直认为自己是正义之师的某些人，道貌岸然。
“时琛，我觉得，真的有可能是第二种可能性了。”苏慕每次一思考，就开始捏自己的脸，捏了会儿便突然松手，对着季时琛正色道，“你看看我们到现在，遇见的老鬼，老妖也不是一个两个，很少有这种小鬼小妖会被立刻降服。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做贼心虚。”
季时琛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睡成死猪一样的季世梓身上，“八成和他手下的人脱不了干系。麻烦魏玉萌查一下那个女人的背景吧。”
下意识地说完，季时琛只觉得左手被一个人狠狠地拧了一下，苏慕的大喊就在脑海里响起来。
时琛你疯了！这个节骨眼上提嫂子！
季时琛一愣，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有时候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就会让你上瘾。
“算了，也过了一阵子了，事实我也接受了。”苏彻拍了拍苏慕的手，示意他不要再拧下去了，“魏玉萌离开前，肯定会把后面的事安排好的。我去问下宁远吧。他应该也醒了。而且身边不是还有陈维轩吗。”
季时琛目光闪了闪，最终不确定地开口，“陈维轩，靠谱吗？”
苏彻放松自己的身体，任凭它陷进沙发里，语调幽然，“算不上靠谱，算不上不靠谱。但是还算是个说话算数的人。宁远欠你一条命，又欠了魏玉萌一条命，而这个最终要还，也只能还到你这。所以，他会竭尽全力还。但是，也是个随性的人，到最后会不会站在我们这边，也是个未知数。除非……除非你把宁远拉到我们这个战线上。”
把宁远拉到同一个阵线上……还真是，有点难度。但是比起把陈维轩拉过来简单上不少。
“那麻烦你了……”季时琛深深吸了口气，心里有一种淡淡的无力感。
最近总有一种感觉，很多事就像一个漩涡，把一个个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全部卷了进来，除非你直接摧毁漩涡，或者掌控漩涡！
时琛，你一定可以掌控这个漩涡的！
苏慕乖乖地趴在季时琛的背上，大大的眼睛中透露出满满的信任。
嗯。季时琛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五十二章：陈家老怪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让我们回去睡觉好吗……”嵇迟弱弱地举起手，向季时琛提议。
季时琛点了点头，架起季世梓，一行人拦了两辆出租车，目的地是祖屋前的弄堂口。
被冷风一吹，睡意总算减轻了几分。季世梓则毫无影响，依旧睡得不闻雷响。
目送出租车消失在视野里，季时琛示意众人紧跟他的脚步不要落下，便开始沿着一个玄妙的规律缓缓地走着每一步，当他换回正常走路方式的时候，众人面前已经另一道景致，仿明清时期的庭院建筑风格，透着浓浓的书卷香气，让人放松不已。
“都回来了啊。”鹤发童颜的老婆婆似乎不需要睡眠一般，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
借着明亮的灯光，苏彻总算看清“上次太匆忙了，竟然没有发现是鹤姥姥啊。”
正在帮助季时琛把季世梓抬进了屋里的老婆婆抬起头，借着明亮的灯光看清了苏彻的脸，浅浅地笑了笑，“是小彻啊。小慕跟你一起来了不？”
“来了！在这呢。”苏慕从苏彻背后跳出来，整张脸上都洋溢着快乐，原来那是鹤婆婆啊，怪不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那么亲切。
鹤婆婆揉了揉苏慕的脑袋，拉着他就往里面走，招呼着众人随意坐，便忙着替众人沏茶准备热水洗漱。
“我发现，鹤婆婆可是把我们一个个给带大了。”季时琛半开玩笑地说着，这一世的自己是她带大的，而苏彻和苏慕似乎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样子。真是很微妙的感觉啊。
季老老爷子打着呵欠强撑着眼皮从房里走了出来，对着季时琛就是一顿呵斥，“你们这群小辈，也不看在我这把老骨头的份上放过我。”
“爷爷，你先别生气，我们遇到了点事才耽误的。”季时琛把刚刚撕下来的符咒递给老老爷子看，“你看看，能认出来这是出自于谁之手吗？”
老老爷子带上老花眼镜，原本犯困的眼皮突然尽忠职守，丝毫没有要合上的样子，“这……莫非是陈家那老怪物？”
“陈家老怪物？”季时琛条件反射就想起了陈维轩，“不会是叫什么陈维轩把？”
老老爷子一惊，原本小小的眼睛愣是大了一圈，声线颤抖，“你怎么知道，那可是和我同时期的人。”
季时琛嘴角一跳，要是老老爷子知道这个家伙比他大了几百个轮回会怎么样……
见季时琛不回答，老老爷子也没有追问，而是继续端详符咒，很快自顾自地摇摇头，碎碎念着什么，最后把符咒交还给季时琛，肯定地说到，“不是陈维轩那个怪物。八成是他的后代。而且刚刚出师不久。”
陈维轩那个家伙肯定是没后代了，不过他肯定还是能够知道些什么。
季时琛默默地点了点头，丢给苏彻一个交给你的眼神，然后恭恭敬敬地向老老爷子鞠了个躬，“爷爷，我们去睡觉了。”
“去吧去吧。我一把老骨头都要散了。别以为年轻就不好好珍惜睡眠时间。”老老爷子伸了个懒腰，就往回走去。和端着牛奶回来的鹤婆婆打了个照面。“辛苦你了。”
“哪有。主人你去歇着吧。”鹤婆婆微微点了点头，将温热的牛奶递给苏慕和苏彻。因为季时琛不喜欢牛奶，所以鹤婆婆递给他一杯温水暖手。
季时琛低低地笑了笑，“鹤婆婆，你的记忆力可真好。”
“那是，活了那么多年，要是不记点东西，怕是脑子都要锈了。”鹤婆婆带着嵇迟先去了客房，让他好好休息。顾噜噜也早在鹤婆婆的指引下，把死猪扛回了房间。鹤婆婆见苏彻和苏慕把牛奶都喝下了肚，便催着众人去睡觉。
季时琛和苏慕自然是睡在了一起，苏彻却是没有睡意，站在庭院里吹着风。
“小彻，你在想什么呢。”鹤婆婆取来一件大衣披到苏彻的身上，和蔼地站在苏彻的身边。
“鹤婆婆……你还记得魏玉萌吗？”苏彻盯着平静的内湖，愣愣的出神，这一刻，他很想有一个人可以给他倾诉。
鹤婆婆揉了揉苏彻的头发，微微回想了一下，“你是说那只小狐狸吧？”
“嗯。”苏彻发出了闷闷的回答，这几日虽然一直压着心里的感受，但是每次看着季时琛和苏慕在一起的感觉，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隐隐作痛。
“她怎么样了？我记得以前你可喜欢逗她玩呢。”鹤婆婆并不知道魏玉萌的去世，还以为两个小家伙闹别扭了，便想开导一下苏彻。
苏彻迟迟没有回答，倒是把鹤婆婆给吓到了，不由追问道，“发生什么了？”
“她……她死了……”苏彻的泪水再也忍不下去，扑进鹤婆婆的怀里便卸下了所有的坚强，“彻底的死了……”
鹤婆婆给苏彻顺着气，“别急别急。告诉婆婆到底发生什么了。”
苏彻抽噎着，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