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西棠生来对人冷淡,能做到的最大关心,就是丝毫不加干涉,满足对方的所有要求。他也近乎做到了。
直到面色凝重的管家把他带到孤僻的养子房前。
这个言辞错乱、总是闪避他眼神的少年,苏西棠以为他怕他,怕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黑道头子,踩着尸体爬上来的魔头,所以刻意减少了与他的接触,他也不想苏西酬的儿子走上和他们一样的道路。
然而在苏西棠的以为里是畏惧、厌恶、害怕他的少年,赤裸着下身蜷缩在床上,双手耸动着自渎,紧闭着眼,年轻而营养不良的脸上,满是狂乱而沉迷的欲望,嘴里喃喃念叨着两个字:“西棠……西棠……”
苏西棠透过门缝看着与苏西酬年轻时五分相似的脸庞,陷入沉默。
再和苏岸一个年纪的时候,苏西酬已经辍学,跟在成年混混后面打架,坐着场子里最危险最苦的活,只为了给苏西棠挣学费。而苏西棠自己,除了学习就是在打零工,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两人甚至都没有钱买一件冬日拿来御寒的外套。
那是他们最苦的日子。
挣扎在社会底层的两个少年,一点点咬着牙流着血往上爬,其中一个甚至丢了命,一个人陷在血海里再也没有机会抽身而出。
而他们努力的后果,留下苏西棠一个人舔着刀尖的结局,就是苏西酬的儿子整日吃喝嫖赌,夜里想着自己的养父自渎。
苏西棠在那一刻,罕见地生出了极大的愤怒。
原本在苏西酬死的时候,他想过放弃所有,隐姓埋名地前往另一个城市甚至另一个国家,不再过着不知能否活到明天的生活。
可是还有小苏岸,想让他过上最好的日子,他就得继续让别人流血,一无反顾地继续往地狱里走,直到再也出不来。
这就是他选择继续淌着血的后果?
站在正在无意识自慰的少年的门外,苏西棠第一次,对自家人动了杀机。
对于自己被亵渎,他更多的愤怒是为了苏西酬。
如果大哥在天之灵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儿子,怕是宁愿从来没有过这个孩子吧。
“……老爷,这毕竟是您义兄的孩子啊。”
老管家看着沉默着逸散着戾气的苍白男人,叹了口气,还是开了口。
大哥已经死了,难道自己还要杀了他的孩子?
苏西棠依旧只是冷漠地望着蜷缩在床上的少年身影,只是脸颊的肌肉开始收紧。
没有风。
黑暗和阴影,是世间辛秘最永恒的旁观者。
就在老管家开始惊慌着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处理事务直到凌晨的男人径直转身,走进了书房。
之后,像是没有人发现苏家小少爷的秘密一样,王酬集团蒸蒸日上,苏西棠行踪隐秘,苏家小少爷则继续挣扎在深夜里甜蜜而残酷的幻想里。
苏家的看门人、最坚定的拥护者——老管家清楚地知道,那一夜的情景,绝对是老爷最不愿意想起的回忆,用粗俗的字眼来描述,那近乎恶心。
老管家以为,就这样相安无事地等到小少爷到了20岁,老爷会把他送往国外,过上安逸的富足的一生,无可奈何之下这已算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小少爷自杀了。
万幸小少爷又活了过来,似乎是醒悟了,毅然离开了家。老管家想着,死过一次后,小少爷大概真的放下自己那段畸恋了吧。
可是今天回来的小少爷……
老管家忧心冲冲地在客厅里转悠着,终于等到了私人医生匆匆忙忙地赶来,连忙把医生送上了楼。
和私人医生一起走进房间的老管家,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当初在知道小少爷的事情后,老管家甚至上网厚着老脸找了不少相关资料看。
在推门那一刻,老管家的脑海中浮现了九九八十一种体位……
高大的人影赤裸着上身站在床边,而床上,是昏厥的少年。
老管家的火眼金睛,在老爷穿上外套前,在老爷的胸膛上发现了某些暧昧可疑的痕迹……
天啊……那少爷……
都昏过去了……
豪门深宅,果然都会有种种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禁忌秘密啊。
老管家沧桑地感叹道。
“后脑受到重创,已经晕过去了,背部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撞击伤害。”私人医生冷静的声音响起。
天啊!
老管家抬起了震惊的脸。
……难道是太激烈了?小少爷那么柔弱的身体,哪受得住这种摧残啊!
老爷啊,就算小少爷他心甘情愿,您也不能这么不心疼小少爷的身体啊。
正在老管家纠结着如何组织语言开口为小少爷说几句话时,医生的话语再度响起。
“患者应该是服用了少量KKK3粉、FM2粉、以及成分复杂的致幻剂和兴奋剂,给他人服用这些药物,可是严重的违法行为,”医生大人义正言辞地说道,“过量或者长期服用,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现在的人真是丧心病狂,先生,我建议你好好调查您的孩子到底是被什么人伤害成这样,简直令人发指!”
“……黄管家。”
“是老爷。”老管家立马应道。
“联系一下陈隧,让他找韩成把今晚宴会的录像拿到,只要是苏岸在的时候,所有角落的摄像都要拿到。”
“是。”
管家应下后,干净利落地就走出了房间。
然而在他果决的背影后,是一颗老而弥坚的八卦之心的各种激动气泡。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老爷就是看着冷漠其实可关心少爷了!”
“老爷这是去英雄救美顺势而为吃干抹净了是吧!是吧是吧!”
“现在就把老头子我支开,我之后还不是可以找医生套消息,哼,虽然真的好想留下来继续围观……”
教父大人估计不会知道,其实苏家藏得最深的人,是眉目慈祥的老管家……
“苏先生,我已经为令子注射相关药物了,药物里含了一点镇定剂,令子只要好好休息一晚就好了。”
医生说完后,忍不住一颗医者仁心,开始对着父亲告诫道:“不过我还得提醒您,一定要好好保护你的孩子,你看看这孩子这么小,哪里知道外面的险恶,这一次是运气好,以后可就不一定了,您不仅得自己多加看管,也要告诫他自己提高警惕……”
苏西棠耐心地听完医生的嘱托,并把医生送出了别墅。
在门口停顿了一会,苏西棠转身坐在了大厅的沙发上,立刻有佣人为他们畏寒的主人打开壁炉。
红红的火舌舔着黝黑的木炭,不时炸出噼啪的火花。
苏西棠的身体完全陷在沙发中,明或暗的光影只敢对他小心试探,触碰到他的苍白脸颊后又立即离开。
凝视着燃烧着木炭的壁炉一会,苏西棠抬起头,看了一眼二楼闭门的苏岸的房间。
真的不是另一个人么……
******
风止月静,只有天外星芒悄悄闪烁。
少年茫然地睁大了眼。
他听到美丽蛊惑的眼睛主人问他:
“你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
少年怔怔的望着男人苍白如鬼的脸和冷漠迷人的眼。
“我叫……苏安……”
“苏什么?你再说一遍。”
神秘好听的声音继续问他。
“苏安啊……”
“我以前是苏安,现在是苏岸……”
以前是苏岸,现在是苏岸。
苏西棠低头看着怔怔望着他的猫眼少年,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人在这么极度恍惚的情况下,应当是无法撒谎的。
所以是同一个人么。
变得大胆,变得乐观,变得勇敢,甚至有些意外不讨人嫌的狂妄,都是死中得生的感悟么。
正在思索的时候,男人忽然听到少年再度开口,又是一件他以前绝不敢做的事,比如直呼自己的名字。
“……苏,西,棠。”
猫眼少年一字一顿地叫唤道,他对着他笑了起来,眼神依旧是涣散的,可是眉目间却起了奇异的神采,某种可以说是“飞扬”或者“洒脱”的东西,苏西棠一时不能分辨少年神色的具体意味,因为眼前人从未有过这么具有生机的表现。
不对。
其实有的,在苏岸自杀后苏醒的那一个黄昏,他打算狠狠羞辱他的时候,这孩子猛地推开了他。那时苏岸望着他的眼神,他现在还记得。
那种恶狠狠的眼神,那双晶莹剔透的猫眼蕴含着亟待爆发的愤怒,因为愤怒,少年原本显得可爱的眼睛此刻更像是另一种猫科动物,年幼的却有着凶残本性的豹子。
是从那时候,就已经不一样了么。
“……苏,西,棠。”
猫眼少年再度一字一顿地念出他的名字,大胆的,坦荡的,肆意的,眼瞳里仿佛燃烧着火苗。
可是在对他说出最后一句话后,少年身子一软,仿佛回光返照的病人,就径直双眼一阖晕厥过去。
“我可是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不一样了……也不会,再爱上你。”
******
“……老爷,老爷?”
吩咐完毕的老管家回到大厅,发现自家老爷正对着壁炉沉思。太晚了,他想提醒老爷该去休息了。
“……黄管家。”
苏西棠陈然开了口。
“老爷有什么吩咐?”老管家立即应声。
面色苍白的男人静默在闪耀的火光中,仿佛思忖了一会,然而后快下了决定。
“明天苏岸要是醒了,和他说,搬回来住。”
“……是,是。”八卦心爆棚的老管家立即欢快地应了下来。
第26章:中年男人的碰撞【二更】
【不是我的碧莲,是你的碧莲。】
“大叔,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穿上外套后,韩嘉彼对正坐在椅子上发呆的Bjork说道。
“啊……哦,行,那走吧,去接苏岸那小子。”
明显有点走神的Bjork被韩嘉彼的声音一惊,连忙站了起来,往大门走去。
在他们正准备开门的时候,门却忽然响了起来。有人在外面敲门。
Bjork心脏跳快了一拍,暗骂了声自己太疑神疑鬼,随即大步向前走去,打开了门。
门外面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很英俊的男人,刀锋一般具有攻击性和侵略性的英俊,左脸颊上的一道疤痕将这人含而不漏的戾气宣泄而出。
简直是个看上去就危险的人。
“……你是谁?” Bjork有些后悔刚刚没从猫眼里多看一眼。
陈隧扬着眉看着门后胡子拉渣的中年男人,明明挺白净硬把自己往落拓里整的男人一脸警惕地看着他,脚步甚至略微挪动了几步,刚好把他挡在门外。
我去,这个据说很有名的经纪人,就是这么个胆小如鼠的邋遢小白脸?看来传言这东西还是听听就好,就和美女卸了妆之后的惨状,相信就太天真。
“你就是苏岸的经纪人,B什么来着,Bjork?”陈隧大大咧咧地开了口。
一听声音Bjork就认了出来,这是昨天夜里和他打电话的那个男人。
苏岸在他的手上……
“苏岸现在怎么样,我告诉你你要是把我们苏岸怎么样了,我绝对不会——”像是护犊的老牛,方才还莫名有些胆怯的Bjork立刻就扬起了犄角。
“得得得瞎威胁什么呢,”陈隧直接不耐烦地打断,“苏岸可是我们家小少爷,我能把他怎么样,天上月亮都恨不得摘下来给他呢。”
等等,少,少爷……这剧情走向有点不对啊!?
我去那小崽子不是说自己穷苦人家出身被迫出来谋生计吗!?都是尼玛小少爷了,怎么看都是个富二代啊,那崽子撒谎都不打草稿的!
这不是没有后台的草根新人面对娱乐圈潜规则急需救助的戏码吗,怎么突然进化到了豪门身份大公开了……
Bjork觉得有点崩溃,他努力组织了下言语:“你,你们家……哪家?”
“你都吓成这样了,还在这不懂装懂,”陈隧不屑的翻了个白眼,“A市能有几个苏家?”
A市有很多姓苏的好么……Bjork憋了憋,才没吐槽出声。
“苏岸和苏——苏西棠,有什么关系?” Bjork忍不住问出了口。
“什么关系,父子关系,”陈隧笑眯眯地说道,“好了,我也陪你讲了好些废话了,苏岸房间哪间?”
精神恍惚的Bjork下意识给陈隧指了出来。
“快去把少爷的行李收拾出来,动作快点。”陈隧大手一招,忽然从他身后就蹿出来两个小弟,风一般的钻进了屋,直奔苏岸的房间而去。
“喂,喂你们在干什么啊,凭什么乱动苏岸的东西,都住手。”在边上听得一脸茫然的韩嘉彼,此时看到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刀疤男人说要收拾苏岸的行李,大叔却就这么让这些人进屋,立刻急了起来。
“哪里来的——”陈隧一脸暴躁的开口,却突然注意对着他喊叫的少年长得相当清秀可爱,陈隧立刻就换上了一幅亲近可人的表情,“瞧我,都忘了解释了,我们小少爷打算回家住了,我们这是把他的东西搬回去呢。”
“你说苏岸是你们家少爷,难道就是么,我要怎么样相信你。”韩嘉彼不依不饶。
陈隧一时有些嗝住了,“怎么相信……我去你问你经纪人啊,他知道的。”
“其实我对你的话也有些疑虑,”冷静下来的Bjork说道,“苏岸之前并没有深入提到过自己的身世,我很难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还蹬鼻子上脸了……
陈隧很想一熊掌扇飞了这个顺杆爬的老男人,无理取闹只是小美人的特权好么。但是为了维护自己在小美人面前的形象,陈隧硬是把梗在喉咙里那口气咽下了,和颜悦色地说道:“如果你们有质疑,等下和我一起走就行了,顺带看望一下苏少爷。”
话说完之后,陈隧格外关切地看了Bjork一眼,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你丫敢再多一句废话老子直接废了你赶紧闭嘴乖乖跟着我走”等等极具负能量的威胁信息。
Bjork笑得和颜悦色,非常温和的说道:“这位还不知贵姓的先生,您可以有效控制一下您唾沫的喷洒面积和喷洒密度以及喷洒频率。”
“……”陈隧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头上的青筋差点就炸出来,开出朵花来。
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躲在门边偷听的小弟A和小弟B,听到这句经典的“您可以有效控制一下您唾沫的喷洒面积和喷洒密度以及喷洒频率”,两腿一软几乎把肠子笑了个九九八十一弯,并且乐此不疲把这当做年度笑话讲给陈隧的每一个小弟听,作为后话,小弟A和小弟B被陈隧暴打一顿后苦逼地在猎潮夜总会擦了两年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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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岸在睁开眼的那一刻,只觉得头痛欲裂,想要开口,又发现嗓子干到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立即有人倒了杯温水放在他面前。
苏岸抬头一看,是个穿着佣人装束的年轻女孩,为他倒完水后就立刻恭敬地退出房间,“少爷稍等,我这就请管家过来。”女佣只留下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