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重生手册 上——水布垭
水布垭  发于:2015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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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明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出院,但碍于他这半个月都在医院里呆着,生活条件各方面都很匮乏,在接到儿子的来电后便一通电话打到了科室里,随即就来医院亲自接他回家。

从电梯里面出来的时候,柳希然正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逆着他的方向往楼上走去。

虽然那人戴了副棕色的墨镜,黑色的高领风衣武装得极其到位,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秦永。

秦永不会没事往医院跑,更不会来看他。

那么能够让他在这个时间不惜被媒体逮到的危险往医院赶来,就只有他的干爹有那本事了。

不过这些与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只要他把身子养好再回去将《华灯孽》的戏份结束,以后就不会再和季楠有任何关系任何牵连了。

而且季楠永远都不会知道,上辈子柳希然之所以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把心给他,是因为他已经对季楠不抱任何幻想了。

换心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大他不清楚,非血缘关系接受换心有没有什么排斥反应或者其他危险他也不在乎。

他只知道,这颗心给了季楠,算是和他两清了。

能活,最好。

若是就此死去,也算是很不错的结局。

父子俩的车刚刚在楼下花园外的小道上停下,早已等候多时的柳夫人就带着家里的一个老婶子捧着一盆不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了。

心疼地摸了一把儿子瘦削的脸颊,柳夫人强颜欢笑地从老婶子手中的盆里抽过一支绿油油的东西,沾了些水,轻轻地洒在了他的身上。

“你这是干什么?”见他往自家儿子身上洒水,柳宗明赶紧上前,一把将儿子护在身后,“你不是整天念叨着希望希然病好么,怎的一回家就拿水泼他?”

柳夫人见他这样维护着希然,就有些着急了:“这是王婶老家那边的习俗,说是病人在回家之前一定要用柚叶沾水扫去晦气,这样就能平平安安早日康复了……哎你赶紧给我让开!”

见父母两人对自己如此上心,柳希然倒是释然了不少。

自从四岁那年被柳家领养后,他就再也没有吃过苦头,锦衣玉食的生活好像一下子就把他的身份给提高了。

不是穷人家的孩子,不是被人抛弃的孩子。

而是真的能够被人喜欢的、能够在别人心里占据非常重要地位的人。

就算他什么都没有,但是还有一个温馨的家。

“妈,”柳夫人转身再要拿起一支柚叶,就感觉自己被一股暖暖的气息包裹住了,清洌的声音在她耳畔回响,很温暖,“谢谢您。”

很简短的一句话,柳夫人却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那日在得知这个孩子受伤严重还动了手术的情况下她都忍着没有哭,可是此刻居然被他的一句谢谢给弄得酸了鼻头。

当初把这个孩子带回柳家的时候,他都不怎么爱说话,小时候的心理阴影多多少少都会给他的成长带来许多影响,就算她和丈夫努力去弥补,但都无法将他的心彻底唤醒。

渐渐地长大了,更是变得沉默了起来。他很聪明,不管学什么都能够轻易地上手。但唯独,对什么都放得开。

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让他特别在意。

如今得他一句谢谢,仿若得到了整个世界一样。

“好了好了,”见不得自己的老婆抱着儿子哭哭啼啼,柳宗明没好气地说道,“今儿是希然出院的日子,虽然有些仓促,但好歹也是值得高兴的啊,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柳夫人被丈夫一句话提醒了,这才抹掉泪,转身对捧着一大盆柚叶的王婶吩咐道:“王婶,麻烦你去把我之前熬的鸡汤热一遭,瞧希然最近瘦得,得好好补补才是!”

一家人其乐融融,仿佛再多一个就显得格外别扭那般。

季楠摇上车窗,仰面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不是,他再也触碰不到雕花铁门里面的那个少年了呢?

车辆离去的瞬间,刚刚迈上门前石阶的柳希然蹙了蹙眉,缓缓回头望了铁门外一眼,除了隐约可见的扬尘,再无其他。

“怎么了儿子?”见他停步不走了,已经快要进屋的柳夫人又回来拉了他一把,“不舒服了吗?”

“没有。”柳希然笑了笑,挽上母亲的手便走向了屋内。

******

距离中秋节已经过去了十六天,再次来到龙北寺的时候,又是另一番景象。

龙北寺建于明嘉靖年间,大雄宝殿里面宏伟非凡,供奉在殿堂中位的则是象征着三世的三尊佛像:前世之燃灯古佛、今世之释迦牟尼、来世之弥勒佛。

佛像为镀金铜,几丈来高的身尊矗立在大雄宝殿正中位,其威严不可而语。金灿灿的光芒晕散在这个规模宏大的空间内,一如活佛在世,佛光普照。

三大佛像两列则分设有十八罗汉铜像,各自手持神器,皆面目威严地望向那条香客通往三世之佛的道路,面目极其狰狞,就好像能够在瞬间洞穿这世上最丑陋的人心那样。

当你与它们直视之时,会有一种内心被人勘破,从而就地现形的感觉。

心虚、愧疚,留都留不住。

季楠站在大雄宝殿门外环视了一眼里面庄严的佛像,随即后退几步来到殿前的广场之上,笔挺着身姿面向南面,双手合十躬身一拜,而后双膝着地一个虔诚的头便磕了下去,约莫三秒之后再起身,逆时针绕一圈再朝着大殿的方向拜了三下,继而又是三个响头磕下,最后方才起身迈进了大雄宝殿。

中秋那日本就是来替柳希然祈福的,可是由于被秦永拉到了老禅师那里待了半天,以至于佛没有拜,上天对他的惩罚就更甚了些。

这一次,他要用最虔诚的心来洗赎自己的罪孽。

季楠没有拜过佛,从来没有。只是以前闲来无事的时候瞄了几眼有关拜佛的讲究,当时没有怎么在意,可是现在,却能一一想起。

可能真的是,被上天眷顾,给了他一次忏悔的机会吧!

在大佛前的金线丝绸蒲团上肃然跪下,修长的十指合十搁于胸前,拇指与心轮平齐,双眼直视着释迦牟尼,诚诚恳恳地磕了一个头。摊开双手掌心向上放在蒲团上的时候,他便在心里默默地道出了那个祈愿。

如此循环往复三次,起身之时,再将手从额头放下,最后一次合十垂于胸前。

佛家讲究诚心。把手放置心口意味着和佛对话,只有这样,他才能贪心地在祈祷柳希然一生平安无忧之后向佛求了一个希望得到对方原谅自己的愿望。

也许,他不值得那个少年原谅。

也许,他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和佛对话。

但,能够有一线机会洗刷罪孽,他便不会放弃。

他欠了柳希然很多,在他那里夺走的东西也很多。以为死过一次就不会再让他受苦,可就在他用以为是最佳方法的方法去报复另一个人的同时,已经不知不觉中伤害了想要弥补的人。

如今,那个孩子连他的解释都不相信了。

若是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他自己的话,那就只有……“渣”这个字能够与他相符了吧!

对,渣,真的是够渣的!

在没有爱上他之前,就已经把他弄得遍体鳞伤了。

如今等他回头的时候,好像已经错失了很多。

如果不是这一次柳希然受伤,恐怕他还不会明白,那个少年之于他,究竟有多重要。

没有机会再次重来,只希望,柳希然能够原谅他。

不需要其他的,只要原谅他就好。

今天是周一,来佛寺上香的人很少,九点迈入这个佛堂的季楠理所应当地成了这里的第一个香客。

在佛像前跪了差不多将近一个小时,直到后来的香客来来又去去,并且都向这边投来不解的目光,他也形如一株青松,毫不动摇。

一个穿着黄色素净僧袍、面容沧桑的老和尚在清理了大殿香炉中的残余香灰之后,站在广场上无奈地叹了口气,招手把坐在石阶上诵读诗书的小和尚叫了过来,取下腰间的一块拇指大小、点缀着绣线麦穗的佛牌交给了他,并且低声嘱咐了一番,才示意小和尚往大殿行去。

季楠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跪了多久,直到小和尚蹦蹦跳跳来到他的身边,唤了他一声大叔时,他才将有些僵硬的目光调缓。

小和尚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冲他笑了笑,声音甜甜糯糯:“这个是聊空大师叫我转赠给叔叔的,说是叔叔只要在上香的时候让它熏熏香烟沾沾佛气,然后送给想送的人,就能保佑他平平安安了!”

季楠双眉一跳,扭头往外望去,没有见到什么聊空大师,倒是双腿的酸麻叫他没能稳住身形,一下子就从蒲团上摔了出去。

回神接过小和尚手中的佛牌,抬头说谢时,那双澄澈如水的眸子顿时让他语塞。

果然,拥有这样一双明亮如宝石的双眼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人,罪恶如他,只会被彰显得晦暗不堪。

第二七个故事

舒缓了一下双腿,季楠从大雄宝殿出来后又到其他小院里走了一遭,大大小小的佛像菩萨都被他拜了个遍,缠绕在手腕上的佛牌不知道沾了多少佛气。

一个龙北寺逛下来之后,他很清楚地感觉到下面那两条腿已经不是他的了,又酸又痛,简直比万里长征还要痛苦!

诚心诚意遇佛拜佛遇菩萨跪菩萨的,倒是折腾了将近一天,开车回去的时候,差点因为疲劳和饥饿而把车开出了公路,好在一回家就吃到了香喷喷的饭菜。

洗完澡后直接关掉手机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将那块拇指大小的褐色紫檀木佛牌握紧放置胸口,适才安心地睡去。

这天晚上他睡得很踏实,还梦见柳希然原谅了他,俊俏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声音柔和地唤了他一声“季楠”。

是季楠,而不是干爹……

******

柳希然一般没有贪睡的习惯,就算大学生活比较惬意,他都会保持在七点起床的好脾气。只不过近些日子身子不适,所以嗜睡比较严重,今天早上起床时已经快要八点半了。

到楼下客厅的时候,正好迎上那个人分外谄媚的笑脸。

昨个儿晚上捏着那块佛牌睡得香,做的梦也香,故此季楠就认为一定是昨天自己在龙北寺又是烧香拜佛又是磕头跪地的,肯定感动了菩萨,所以今儿天还没亮就高兴得爬了起来,然后火急火燎地来到了柳家。

“希然,看是谁来看你了。”见自己的儿子傻愣在楼梯口,柳宗明忍不住大笑了两声,招呼他来到自己身旁坐下,“昨天晚上睡得好吗,有没有再疼?”

疼?

季楠忍不住心头一跳,急忙问道:“怎么还疼?医生不是说拆线之后就不会再疼了吗?”

柳希然关顺地在父亲的身边坐下,压低了头尽量不去看那个人,也不想对他的话做过多的理会。

柳宗明宠溺地摸了摸儿子的头,笑道:“没什么大问题,这小子自己太不小心了,昨晚上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只是磕碰了一下,但不是磕的手术伤口,没有大碍的。”

听到他这样说,季楠那颗悬着的心才安心地躺回肚子里去了。

洗个澡也能摔跤,他是有多大意啊!

若是按照常理来推断的话,他磕的不是伤口,那就是……

“你没有吃早餐吧?”柳宗明的话及时止住了他的猜想,季楠闻言摇头。

顺理成章的,他就在这里蹭了一顿早餐。

柳夫人早上有晨练的习惯,一般很少在家里过早,所以这会儿就三个大男人围着餐桌啃油条喝豆浆。

其间柳宗明的话题不断,和这个好久没有见面的总经理天南地北地畅谈着,一点都不客气。

不过话虽如此,可他还是发现了如今的季楠有些不一样了。

从前和他说话的时候是平辈的那种健谈畅谈,或者说因为对方身份的缘故,给人的感觉总是老练独到。然而今天,对方好像显得格外拘束,就好像晚辈在长辈面前分外收敛的那种感觉。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话题没有对季楠的胃口吧,柳宗明干脆换个话题,一下子就从当今世界的经济现况扯到了剧组里。

一句“我儿没有给你们剧组添麻烦吧”差点叫那人还未来得及吞下去的豆浆喷了满桌子。

季楠忍住不适憋红了老脸,声音嘶哑地回答了柳老头儿的话:“怎么会!他表现那么好,导演对他很满意。倒是我,没有好好照顾他,害得他受了伤。”

这话虽然说得很客气,但事实就是如此,是他害得柳希然受了伤。

从用餐开始,他就一直默默观察柳希然的表情,虽然知道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个什么来是件大海捞针的事,可是他宁愿唠针,也要看。

昨晚梦里柳希然可是很大方地就原谅了他,不知道今天他会不会如梦里那样。

就算是和他说一句话都是好的。

“希……”

“爸我吃饱了,你和干爹慢慢吃吧,早上没有睡醒,再去睡一觉。”

可是事实和他梦里的完全不一样,柳希然不仅没有给他说一句话的机会,连和他一起吃个早餐都显得极不情愿。

他都这样说了,柳宗明也不做强求,转过头又继续和季楠说话,一如憋了几十年的话今个儿终于找到了倾吐的对象那样滔滔不绝。

“那个,我今天来是想和希然商量商量有关这部戏的事情,”反正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倒不如早早离去得好。季楠为自己这样开脱着,“正好趁希然睡觉之前把这事解决完毕,柳哥你慢慢吃吧,我吃饱了。”说完就快速地跑到了楼上,趁着柳希然锁门之前及时挤了进去。

柳希然不想看见他,这可不代表他不想见到柳希然!

终于,他在那张淡然得看不见任何情绪的脸上看到了些许变化,好看的眉梢轻轻地拧了一下。

兴许是觉得自己没有那个本事把这尊大佛请出去,柳希然干脆不搭理他,走到床前踢掉脱鞋就爬上了床。

准备用被子把自己裹住就了事。

“希然,”季楠赶紧上前一步轻轻拉了拉他,可又怕自己手劲儿过大弄伤了他,只能极力控制着手上力道,连同声音也控制了下来,“你是不是在埋怨我?”

或者说,是恨他。

他以为,自己会从这个少年的口中听到很淡然的“没有”“不恨”之类的违心话语。

然而对方的回答,着实令他意想不到。

“那天你说要和我一起过中秋节,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可是你为什么给我希望的同时又和秦永走了呢?你说那些道具是你亲自为我准备,我就当了真,认为肯定会是最好的。从那日把我交给belle进了光华后,我就一直认为自己在干爹心里的地位肯定不一样了,可是没有想到,那些东西都是致命的。

“反正这些年我也习惯了,你心情好就对我好一点,心情不好,什么都会发泄给我。

“我不指望其他的,也不想对不起大家,既然没有死,就会把这部戏拍完。以后……我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还给你清静,也还给我安乐。”

什么叫还给我清静还给你安乐?!

什么叫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季楠差点被这个孩子的一句话给噎得断了气,一把将他的身子扳正,挑着尖尖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口气不复之前那么和善:“谁允许你有这种想法的?”

柳希然被他捏得犯疼,眉头都紧皱在了一起。

倔强的眼神凝视着他,双唇紧抿,不打算再回答他的任何一个问题了。

季楠被他盯得火上心头,忍了好半响才缓缓地松开了他在床上坐下,叹了口气后淡淡解释道:“道具的确是我精挑细选的,只不过后来被人给不小心弄错了,把另外一场戏的道具给运了过来。总之,是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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