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ber的玩笑让气氛缓解了不少，袁权也跟着笑开了。“哈哈哈，还真是，我临死前可没有想到，我们两个人，居然还有机会再见面。”

“你还要买什么东西么？”注意到袁权拿了个单子，Amber开口问道。

“嗯，有，除了水果还要买蔬菜什么的，还要添置新的牙刷和洗面奶，嗯，还有……”

“那我们去买吧，边走边聊怎么样？”

“好啊~”

Amber对现代社会的街道不算了解，满打满算不过是第二次过来，不过袁权对于街街角角可是熟悉多了，他甚至知道商业街末尾的小洋楼有一家非常好吃的华夫饼，上面淋上酒味冰激凌简直是人间极品。

于是在袁权的介绍下，两个人开始谈论现代社会的一些科技进步，共同话题不断增多，气氛也没有刚开始那样尴尬了。

“安博你不知道，我第一次做那种光速列车的时候，吓死我了，吓傻了好不好！！”

“是啊，还有虚拟转换器，第一次看到赵渤用的时候，我以为他在变魔术……”

“就是说就是说，现在科技进步实在是太迅速了，我每次买蔬菜水果的时候，都要认识一堆稀奇古怪的吃的，我前几天看到一个土豆居然是彩虹色的！我第一眼看到它我以为是有毒的！！”

“那做成薯条一定非常好看。”

“就是说啊~我买回去一个，就准备切成条然后油炸呢。”

两个人就这么东拉西扯地聊着，不知不觉，袁权把要买的东西都买回来了，正和Amber挥手作别呢，突然一拍大腿，“哎呀，我在第一家买的雨伞忘记放在哪里了。”

“你当时怎么拿在手里的？”

“就是拎在手中的啊……算了，逛过这么多店，也记不得在哪里了，下次再买一把吧。”

“应该在水果店，走我们去水果店看看，如果没有的话，你再多买一把。”

袁权将信将疑地跟着Amber去了水果店，结果一进店门，就看到袁权买的那把长柄伞正靠在一面墙壁上。

“诶嘿？！还真在！”袁权又惊又喜，急忙把雨伞拿在了另外一只手上，用肩膀撞了撞Amber，“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一直钟情长柄伞么，”Amber指了指袁权手里依旧是长柄的雨伞，“大学四年，长柄的雨伞坏了几把了，也没见你换过折叠伞。”

“……然后腻。”

“所以说你要雨伞买的也是长柄伞，如果那样的话，你就需要单独腾出一只手来拿雨伞，这么一想就很简单了，干什么事情需要你腾出两只手来做呢，那就是拍西瓜了，所以我猜你把雨伞放在水果店了。”

“……哇靠这也太厉害了吧！”袁权惊得都拍起手来，“安博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个本事啊，推理技能满点啊，可怜了赵哥了以后得被你管得死死的吧！”

“我一直这个样子啊，”Amber挑眉笑了笑，自动忽视了袁权的后半句话，“只是以前在你面前没有说过，现在没什么顾虑了，就随便猜测一下呗。”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再话说，袁权也没有问Amber，他当时的顾虑到底是什么，Amber把袁权一路送上车站，挥手作别的时候，Amber突然说了一句，“对不起。”

袁权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立刻走下车，大大方方地拍了一下Amber的肩膀，最后大笑着说，都过去了。

袁权的反应反而让Amber愣住了，他不知道袁权对于过去居然变得这样的释然，就在Amber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袁权用手指比量了一下眼镜的位置。

“？”Amber学着袁权的样子摸向自己的鼻梁，是久违了的一片空白，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Amber就再也没有戴过眼镜，从刚开始的不习惯，总想伸手去推眼镜到现在，也算是习惯了。

“你看，什么事情都可以习惯的不是么，就像你当时寸步不离的眼镜，现在也可以不戴了不是么，”袁权重新登车，站在楼梯上，从高处看向Amber，“什么都要朝前看，我现在的生活，真的真的，非常幸福，安博你也可以的。你现在有新名字了，一切也可以重新开始的，有机会去问问赵哥，你这个名字的含义。”

“不管世界怎么变，我们依旧是一辈子的朋友，无论你是郑坊还是Amber，我袁权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就是你。”

“谢谢你，袁权。”

“啊最后说一句，”袁权再次从车窗探出头，朝着Amber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现在的你可爱多了，我是说和过去相比。”

Amber琢磨着袁权的最后一句话琢磨了一路，也没琢磨出一个因果所以来，最后自我安慰地想着，反正可爱又不是什么坏词，可爱就可爱吧，可能是和赵渤在一起时间长了，难免要受他一点影响。

想了半天的Amber索性放弃了，把赵渤留在家里的电脑打开，轻车熟路地登上了论坛，一边看着小读者们的评论一边看着赵渤把文究竟卡在什么地方了。

自从Amber插了赵渤的文一杠子之后……好吧那个粉红小兔兔啵的马甲一下子火了，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小马甲，一下子跃到了整个论坛排名靠前的位置，几乎和论坛的大神并驾齐驱，Amber更新的内容总是充满了戏剧性，让赵渤的这篇同人文（……）充满了不少看点。

Amber打开赵渤放在桌面的文档，大体看了一眼，居然卡在了袁权和萧衡的初H上……好吧其实现实也卡住了好吧，虽然的背着Amber给赵渤打的电话，但是Amber是何等的机智。

不过对于H的写法，Amber也不是特别了解，毕竟不是一个写手，平时也不看小说，更重要的是，没啥实际经验。

正在Amber愁着怎么把文写下去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Amber跑去开门，发现外面站的是赵渤。

“加班回来了？萧衡又把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可怕……赵渤？”

门口的赵渤一句话都没有说，脸色阴沉得可怕，仔细看过去你就会发现，赵渤的眉眼中，凝聚着浓厚的悲伤，他伸出手，紧紧把Amber抱在了怀里，依然不说一句话。

第42章

萧衡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很久，灯被关掉了，大门被紧锁上了，他还在那里，像是感应不到周围环境一样，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他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绝望过了，好像上一次还是母亲去世的时候，他懵懵懂懂地站在送葬的队伍里，身边就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不过是穿上漆黑的西装，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神情淡然的就像是去办公一样，只是在周围的哭泣声中，萧衡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而现在，同样的悲痛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萧衡自以为已经够冷血了，够绝情了，够理智了，似乎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和人可以再动摇他了，如今，手足无措的他只能在黑暗中嘲讽自己，太自不量力了。

下午的时候，当赵渤拿着一份文件，穿过长长的回旋走廊向自己走来的时候，萧衡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在监视器里看到的赵渤，表情凝重得是他从未见过的。

公司内部有直通任何部门的电梯，但是这一次赵渤没有去坐，赵渤用这种方式幼稚地拖延着时间，因为他也不愿意去做通知萧衡的那个人。

“袁权他……”只不过是说了三个字，赵渤就颤抖着嘴唇说不下去了，他身上的肌肉紧绷着，眼圈暗红着像是哭泣过的样子，看到赵渤这个样子，萧衡也差不多猜出七八分了，他哑着嗓子低声问着，到底是怎么了。

赵渤把手里的体检报告递给萧衡，头就偏向了一边，不知道是不愿意让萧衡看到自己此时的样子，还是不愿意看到萧衡的脆弱，萧衡一眼扫过那份报告，他的视线落在了整份报告的最后一行，“袁权感染了……传播性寄生免疫系统崩坏病毒？”

萧衡念着这一串对他而言有些陌生的名词，总觉得在哪里好像见过这个，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猛地抬起头来，萧衡的眼里写满了不敢置信，他看向赵渤的那一刻，赵渤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萧衡眼中，那丝丝绝望似乎妄想着赵渤能告诉他，他想错了。

可是……

“对，你想的没有错，袁权感染的这个病毒，俗称末日病毒，就是当时导致古人类灭绝的元凶……大自然的进化法则让新人类对于这种病毒有了抵抗力，但是千年过去了，我们依旧……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这种病毒依附在任何地方，人类使用过的物品，人类去过的地方，甚至人类的宠物，只要接触和呼吸就会在人类范围内进行传播，初期会存在于人类曾经受过伤或者感染过疾病，全身免疫系统较为脆弱的地方，潜伏时期则是因人而定，但是发病后侵蚀得非常快，先是摧毁免疫系统，有点像艾滋的感染方式，没有了免疫系统的人类，往往一个感冒，一个咳嗽，就会置于死地……萧衡，萧衡？你还在听我说么。”

赵渤后来说了些什么，萧衡已经完全记不住了，他浑浑噩噩地和赵渤挥手作别，他关上办公室的大门，紧闭门窗，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逃避外界，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飞来飞去的飞行器，就这样过了整整一天。

萧衡是被电话铃声唤回理智的，他在空中画了一个正方形，就看到电话屏幕在自己的眼前弹开，上面写着“圆圈儿”，萧衡甚至可以通过立体屏幕，看见袁权拿着手机，略带焦急的脸。

“怎么了？”

萧衡深吸了一口气，在电话第二次响起的时候将电话接起，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趋近于平缓，让袁权听不出什么异常来。

“你还问我怎么了？！笨蛋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回来！”袁权怒气冲冲地说着，电话听起来有些回声，应该在放共放，周围还有着稀里哗啦炒菜的声音，“别告诉我不回家吃饭！不回家吃饭你怎么不早说！！”

“我回去。”

“……诶？是工作耽误了么……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

“……不用道歉，”萧衡这边没有开摄像头，即使在袁权看不见的情况下，他依旧伸出手，在空中碰了碰袁权的脸，“我这就回家，吃饭。”

“嗯，你小心一点。”

萧衡回家的时候，外面正在下雨，即使飞行器把萧衡送回到了家门口，从门口走到玄关这两步路，依旧把萧衡浇得透心凉。

袁权举着伞从屋里迎了出来，因为出来得着急，袁权只是穿着在房间里的居家服，一出门冷得打了一个哆嗦，他还是咬咬牙，撑着伞朝向萧衡跑去。

“怎么不撑伞啊，我不是放在你的虚拟转换器里了么，不撑伞就算了，怎么还不跑两步，就那么慢悠悠地走着，跟演黑客帝国似的……萧衡？”

袁权喋喋不休着，萧衡在一旁没有喜怒地听着，走到屋檐下的一瞬间，萧衡沉默着紧紧抱住袁权，袁权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紧紧贴着萧衡身上湿掉的西装，袁权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却被萧衡更紧地抱住了。

“……萧衡？到底怎么了？”

袁权不安地挣扎着，回应他的只是一个绵长的亲吻。这不是两个人第一个吻，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它却始终存在于袁权的记忆中，当时耳边轰鸣的雷声，眼前因为雨水洗刷而变得陌生的一草一木，萧衡那透过冰冷的面料却依旧火热着的体温，以及那个霸道的绝望的吻。

萧衡不停地掠夺着，他缠住袁权的舌尖用力吮吸着，仿佛要把袁权吃进肚子里一样，袁权感觉过了很久很久，萧衡才慢慢把袁权放开，但是依旧像是缺乏安全感一样，把他圈在怀里。

“袁权，”萧衡用手捂住袁权的刘海，向上慢慢地翻着，看着袁权露出那双像小鹿般圆圆的眼睛，手掌最后停在袁权光洁的额头上，“你舍得离开我么。”

相比萧衡的失魂落魄和赵渤的愧疚之情，Amber成为了几个人中最冷静的，他摸摸赵渤的头，又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语速很慢地安慰着他，“你怀疑病毒是在那个有敦煌壁画的山洞里感染的，你现在这么难过是因为当时没有想到病毒有可能会寄生在人类曾经接触过的古董上，而没有提醒袁权和萧衡？你不是也刚刚知道病毒还可以寄生在死物上么，关于这个末日病毒的课题不是千百年也没有什么有效的突破和解决方案，你又不是超人，不要把全人类的生存问题都压在自己身上。”

“话是这么说没错，”赵渤抽噎了一下，顺势枕在了Amber的大腿上，Amber的腿上因为有肌肉在绷紧着，所以躺上并不是软软的感觉，可是赵渤依然觉得心里好受了那么一点，“可是这个病毒必死无疑，我一想到老萧总有一天要重新回到寂寞的生活当中，说不定就这样一个人孤独终老，我就很不舒服……”

“必死无疑？那个病毒就这么厉害？现代科技这么发达，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啊……”赵渤紧紧捂住脸，一说到这个末日病毒，简直是科学工作者们的耻辱，“这个病毒我们没有发现它的任何弱点，它就像是一只无孔不入的小虫子，你做不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万分强壮……我们甚至比对了新人类和古人类的进化历程，依旧没有发现新人类的身体里究竟增加了什么导致这个病毒不会以新人类为媒介传播。”

“可是，我是怎么治好的？”Amber歪着头回忆着，“不是说我当时也感染上这个病毒了，现在不是还好好的？”

“……那不是因为你的身体在特质的容器下进行了进化……现代科技还没有类似的东西……”

“再去做一个不就好了？”Amber捏着赵渤的耳垂，声音温柔，“你不是天才么，模仿着再去做一个进化仪器不就好了，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与其让袁权这么等死，还不如去试试看，就算让袁权保持假死状态，那么等到可以解决这个病毒再让他醒过来也好。”

“……赵渤？”看着赵渤久久没有说话，Amber忍不住叫了他一声，赵渤突然睁开眼睛，就着侧卧Amber膝头的姿势，抬头如蜻蜓点水般亲了Amber一下。

“我想到办法了！Amber你说得对！走！现在就去萧衡家！”

“你说我感染了末日病毒？说不定哪天就会死掉？”得知真相的袁权意外地冷静，像是等待死亡的人不像是他一样，他一边拿干毛巾帮萧衡擦着头发，一边忍不住碎碎念着，“我还以为多大事情呢，我刚刚看你的表情还以为公司被你弄破产了……不就是我也许哪天就会莫名其妙地死掉嘛，我本来就要走得比你早，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差……”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可以把你的死亡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萧衡把毛巾狠狠从头上拽下来，高高举起后扔在地上，然后死死抓住袁权的手腕，眼圈通红地大喊着，“六十年了，六十年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生活有意思的人，就像是一直习惯了黑白世界的人突然看到了彩色，那种新奇和惊喜你能明白么袁权，你就是老天给我的礼物，我多想和你过一辈子……但现在，老天要把你收回去了，我一想到不久后的将来，我又要回到一个人的生活，漫长的，寂寥的，一个人的，我就……我就很难受……你能明白么袁权……你能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