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栾璟羲当初偷宝物的目的，除了水行之精，其他的原本就没打算能派上什么用场，他只要毁掉青莲门便足够了。所以对于拥有满满的宝物却不能化为己用，栾璟羲一点也不焦急，只要水行之精如今安安稳稳地在丹田内帮他压阵角他便能心满意足。

此时的无悠山脉十分热闹，早在一个月前，各个被邀请来参加典礼的门派代表与前来凑热闹的修士，在无悠山下临时搭建了个坊市，这临时坊市的规模竟比青莲坊市还要大型。栾璟羲到达时才是卯时，大约早上五点到七点，但此时的临时坊市已经熙熙攘攘，还有不少相熟的修士已经开始结伴往无悠山上走。

收徒大典是在巳时才开始，离现在还有两个时辰。栾璟羲因为连续赶路，有些疲惫，于是前往山脉深处寻了个隐秘地开始打坐休息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栾璟羲便从入定中醒来，并不是因为休息够了，而是他感觉到自己方才布下的阵法被人入侵了。对于阵法传来的这个信息，栾璟羲有些吃惊。

虽说如今无悠山脉内修士众多，但栾璟羲选择的这个地点可是十分偏僻。即使离山下的坊市并不远，但凭栾璟羲在青秦山生活了五年的经验，让他能轻易地在山林中寻找到最隐秘的位置，所以他有足够的自信，此处绝对不会被人寻到。况且自己还在周围布了隐匿幻阵，在外人看来，这儿已是悬崖了。

以栾璟羲如今的阵法造诣，能勘破他布的幻阵的，最起码要合体期以上。但若是合体期的修士，闯入阵法后又怎会无声无息？若是误闯，谁又会故意往悬崖下跳？栾璟羲布的阵法范围并不大，但心存疑惑的他并没有用法术朝目标赶去，当他慢吞吞地走到目的地时已经是一分钟后了。

栾璟羲看着眼前的“入侵者”，不禁觉得有些头痛。这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岁大的小孩，身上的衣物破损得十分厉害，而且布料比之他儿时穿的还不如。从衣物被破坏的裂缝中还能看到许多伤痕，而且新旧不一，栾璟羲似乎有些明白这孩子为何会明知是悬崖，也要往下跳了。

此时“入侵者”已经陷入了昏迷，栾璟羲将灵力探进他体内，发现里面居然凝聚着许多剧毒的毒素！看起来像是个大麻烦。

果然，没过多久，一群身穿同样道袍的人跑到了阵法外，修为最高者是站在中间的一名男子，栾璟羲完全看不透他的修为，只能凭他身上散发出的威压判断，那男子应当是金丹期修为。一群人中还有四五个辟谷期的修士，余下的皆是筑基期。

“师兄，那小杂种似乎跳下了这悬崖。”一名看起来尚有些稚嫩的男子看着阵法外的足迹，皱眉说道。

闻言，在场的人脸色都变得不大好看。

“此处何时有个悬崖？”半响，那金丹修士突然开口。栾璟羲闻言，心中暗道不妙。

“这，无悠山脉如此广袤，此处我们从没来过，也不知晓。”见大家都没有回答，金丹修士左侧的一名辟谷期修士才答道。

“下去看看。”金丹修士的一句话，让栾璟羲原本已经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是！”这群人似乎十分听从金丹修士的命令，异口同声地答了声，便祭出自己的飞剑，准备往悬崖下飞去。

栾璟羲见状，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便抓起地上的小孩，仗着阵法的掩护，开始往山脉更深处逃。

对方修为比他高的有六人，其中一个还是金丹期，栾璟羲可不敢硬碰，何况他也不想在此时生事。抱着小孩狂奔了一个时辰后，发现神识范围内并没有人追来，栾璟羲才敢停下来松口气。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竟在慌不择路下不知跑到了何处，这在山脉中是十分危险的。

因为灵气越浓郁的山脉便越容易滋养灵兽凶兽，无悠剑派既然是地阶宗门，宗门所在的山脉灵气定不会差到哪去，所以无悠山脉中有许多凶兽出没的区域。传说无悠山脉中有三头元婴期凶兽，各占一方，若是元婴以下的修士闯入，绝对无法生还。

这些都是栾璟羲一路上听人说的，如今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只能尽量将隐匿法术运转到极致，万事小心为上。

半个时辰后，栾璟羲终于找到了一处没有任何灵兽凶兽气息的山洞，在外面摆了个隐匿幻阵与小型防御阵才开始进去整理山洞。看来今日是无法去参加那无悠剑派的收徒典礼了，栾璟羲有些惋惜。不过随即也就释然了，混沌石于他而言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修行材料罢了，即使得到了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无需太过纠结。

安慰完自己，栾璟羲这才将目光放到被自己拐回来的小孩身上。他也不知自己当时怎么会如此顺手便带上了这小孩，栾璟羲只能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既然救了他，那就送佛送到西吧，等他伤好后再将他送走便是。

青莲门的宝物内有不少疗伤的丹药，不是自己的东西，栾璟羲用起来也不心疼，直接一颗人阶的水韵丹便喂给了小孩。水韵丹不愧是疗伤圣药，而且栾璟羲给小孩吃的还是人阶水韵丹，不过片刻，小孩便已转醒。

小孩睁开眼后，栾璟羲惊讶地发现，小孩的眼瞳竟是金色的！看了看小孩头上墨色的头发，再看看那金色的眼瞳，栾璟羲有些不解。

在修真界中，人族皆是黑发黑眸。有些功法会导致人族的毛发变色，这些情况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十分稀罕，但像段沛儒那般因受伤而导致眼瞳变色，在混沌真人的传承中是没有先例的，所以在现在修士的认知中，人族皆是黑眸。

若眼前这人是成人的话，栾璟羲有了段沛儒的先例，定不会如此惊讶。但先前他探过小孩的经脉，发现小孩根本毫无修为。所以修炼功法导致眼眸变色不可能，像段沛儒那般因修炼受伤导致的眼眸变色也无可能，那只能说明这小孩的金眸是先天形成的！

眸色不同，在许多许多排外的修士看来，就是异族，因为妖族与魔族的眸色极少有黑色，也难怪之前在阵法外的那男子会称他做“小杂种”了。想到这，栾璟羲眼神中突然平添了一丝心疼的情绪。栾璟羲想到了瑜羲小时候，也会常常因自己的与众不同而遭到别人的排斥。

一旦将眼前这小孩与瑜羲联想起来，栾璟羲对他便多了种莫名的情绪。小孩对栾璟羲眼神里突然冒出来的奇怪情感有些诧异，但他依旧保持着醒来时的动作，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若不是那双眼睛已经睁开，栾璟羲以为他还没醒呢。

“你感觉如何？”栾璟羲好不容易摆脱了自己有些纷乱的思绪，用自己最温柔的语气问道。

“……”

“呃，不介意我看看吧？”小孩没有答话，这让栾璟羲有些尴尬。

“……”

栾璟羲见小孩没有反对，便一把抓起小孩的右手手腕，将自己的灵力探了进去。然而，不过片刻栾璟羲便将灵力退了出来。倒不是因为受到了什么阻碍，而是小孩因为未曾修炼过，所以栾璟羲的灵力进出十分方便，并且小孩此时经脉中的情况与他先前所探并无区别。

人阶的水韵丹居然都不能将那些毒素驱散分毫，栾璟羲的不服输精神瞬间被那奇怪的毒素点燃，在龙君中寻了半天，才将所有的解毒丹药给拿了出来。丹药共有四瓶，地玄黄人四阶各一瓶，除了地阶，每瓶中大约有十颗丹药。

栾璟羲倒出一枚雪莲丹，这是人阶解毒丹。把小孩扶到自己怀里后，将雪莲丹递到小孩嘴边，柔声哄道：“乖，吃了它。”

小孩依言张开了嘴。

半柱香后，栾璟羲估摸着药效应当已经全部发挥了作用，便又将灵力探入小孩体内。这一探，让栾璟羲心中斗志更加昂然了，因为小孩体内的毒素竟不过消散了百分之一！

栾璟羲又倒出一枚天香丸，这是黄阶解毒丹，又递到小孩嘴边，继续柔声哄道：“乖，再吃了它。”

小孩用有些怪异的眼神瞟了栾璟羲一眼，然后才将天香丸吞下。

又过了半柱香，当栾璟羲探查完小孩的经脉后，不禁有些傻眼，因为毒素消散了不过百分之二！

栾璟羲从原先不服输的心态变成了好奇，究竟要何种丹药才能将这毒素完全驱除？这样想着，他又倒出了一枚昊元丹，这次是玄阶解毒丹。将昊元丹递到小孩嘴边后，还没等栾璟羲开口，小孩便自觉地将丹药吞了下去。

半柱香后，栾璟羲探完小孩经脉，心中暗道了声果然如此，这次毒素只消散了百分之三。

栾璟羲看着最后一瓶丹药，这是地阶解毒丹：乾元降露丹。这瓶子内的丹药只有一颗，不过想想也觉得当是如此，青莲门不过人阶宗门，能得到一颗地阶丹药已属不易。栾璟羲有些犹豫，这地阶解毒丹说不定来日自己也能用到……

栾璟羲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怀中小孩的手臂，这是他与瑜羲之间的小动作。当手上传来的触感不是瑜羲那柔软的小肥肉，而是硬邦邦的骨头时，栾璟羲才回过神来。这孩子，明明骨龄有五岁，可外形看起来却只有三岁小孩大小，也是个可怜人啊。

解毒丹日后还能再寻，现在既然已经决定要救这小孩了，让他吃了又何妨。想通后，栾璟羲便将乾元降露丹递到小孩嘴边。小孩盯着栾璟羲看了半响，才张开了嘴。

也不知这地阶解毒丹能解除多少毒素，栾璟羲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期待。因为修真界中无论是修为、材料、法宝抑或是丹药等，每个等阶间的差距都是云泥之别。地阶丹药虽无天阶那般能活死人生白骨的功效，但解个毒应当不难吧……

第39章：乾离

“果然。”栾璟羲探完小孩的经脉后，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低喃，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失望。小孩体内的毒素只消散了百分之四。

小孩不明白栾璟羲语气中透露出来的情绪是怎么回事，但他突然间很想安慰眼前这个人，虽然认识还不到半天，但他是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那些丹药丹药上隐隐发出的光芒，在娘亲的记忆中代表着它们十分珍贵，可这人竟毫不犹豫地给自己吃了。

而且吃下去后，自己体内的那些黑色的东西都会少了一点。虽然自己不知道那些黑色的东西是什么，可是他知道那东西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人是要帮他驱除那黑色的东西吗，这样想着，小孩不自觉地抚上了栾璟羲的脸，想让他开心一些。

栾璟羲感受到脸上传来一阵硬硬的触感，这才发现小孩正在抚摸自己的脸颊。虽然小孩的手指基本上已经是皮包骨头的状态，但栾璟羲仍感觉到了一股柔情。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栾璟羲笑着问。

“……”小孩一双金瞳盯着栾璟羲嘴角的两个小梨窝，依旧没有答话，只是在栾璟羲看不见的地方，耳尖因为栾璟羲的这个笑容烫红了。

“哎，算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哑巴，抑或不会说话？栾璟羲也不再强求，而是又倒出一枚昊元丹，递到小孩嘴边，小孩十分自觉地吞了下去。

“咦？”当半柱香后，栾璟羲再探小孩经脉时发现，小孩体内的毒素竟一分毫没少！栾璟羲紧接着又将天香丸、雪莲丹依次给小孩服下，结果却都一样：那毒素对这几种丹药免疫了！这可真是个疑难杂症，栾璟羲皱眉想道。

身上的解毒丹都失效了，栾璟羲也无计可施，只是想到自己又无义务要帮小孩治疗好所有的伤，栾璟羲很快便释然了。内伤虽然他治不好，但外伤还是不在话下的，龙君内有几瓶专治外伤的药膏，沛儒也帮他置办过许多疗伤丹药。想到便做，栾璟羲很快将小孩的衣物全脱了下来，导致小孩全程一直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他。

“咳咳，”栾璟羲被那眼神看得实在尴尬，摸摸鼻头，“我只是想给你身上的伤口上药而已。”

“……”小孩没有答话，但那怪异的眼神还是收敛了不少。不知为何，刚刚栾璟羲帮他脱衣服时，他心中产生了一股十分抗拒的情绪。只是不是抗拒栾璟羲脱他衣物，而是不想让栾璟羲看到他丑陋的身体，但他还是忍住了推开栾璟羲的冲动。

当栾璟羲将小孩的衣物全脱了之后，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小孩身上的伤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大大小小的伤疤在小孩瘦小的身上显得十分狰狞，能看出来的伤口便有鞭伤、刀伤、烫伤各种伤痕，还有许多不知道是何物所伤的伤口。而旧伤疤的颜色竟是黑色的，新伤口上的皮肉也呈现出了黑色。

“你体内的毒素便是这样造成的？”栾璟羲有些心疼地问。究竟是什么心态，使得那些人会对一个小孩下如此毒手。

“……”小孩原本见栾璟羲的眼神那般惊讶，心中很是窘迫，突然他有些害怕栾璟羲会嫌弃他。而听到栾璟羲的话后才他反应过来，原来一直在自己体内的那些黑色的东西是毒素。

栾璟羲自然猜不出小孩的内心活动，拿出一瓶白玉膏，依旧是青莲门的黄阶藏品，专治外伤。小心地抹在那些新伤口上后，伤口以肉眼所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只是那些黑色却也在快速地渗入小孩体内。到最后，抹上白玉膏的皮肤恢复白嫩，仿佛不曾受过伤一般。

“这……”栾璟羲有些傻眼，这究竟是何毒，竟如此怪异。

“……”小孩看见了，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反正那些黑色不处理，过段时间也会自己渗入体内，这药膏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过程罢了。只是方才栾璟羲抹药的动作和神情太过温柔，勾起了他心中一股莫名的情绪。

“还要继续吗？”栾璟羲见小孩没有反应，便开口询问。毕竟这毒素在体表与在体内是有很大区别的，相当于外伤与内伤之间的差距。

小孩这次十分难得地点点了点。其实这些毒素附在伤口上的感觉就像蚂蚁在咬噬一般，只是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痛楚。所以栾璟羲也不知道，原来知道此时，这小孩还在忍受如此痛苦。那瓶白玉膏能无痛地愈合伤口，那点毒素小孩也不在乎，能减轻痛苦的东西小孩也不会拒绝。

既然小孩无所谓，栾璟羲自然不会多说，很快便在小孩的新伤口全部涂满了白玉膏。小孩身体虽小，但架不住伤口太多，一瓶白玉膏便这样用完了。原本栾璟羲还想试试能不能将旧伤疤也祛除掉，毕竟这么大点的小孩身上满是伤痕挺吓人的。

而小孩看着自己身上难得长出来的完好皮肤，很是满意。随后又开始思量起栾璟羲的用心，虽然他如今对栾璟羲已经有了莫名的好感，但他并不相信会有人无端端对自己好。如果他是别有用心，自己也不能随便为人所用。

栾璟羲又在龙君中寻了半天，方才找出了一瓶焕颜膏。这焕颜膏虽是人阶膏药，但基本上所有女修会用到，其最基本的作用便是能保养肌肤。栾璟羲猜想，这个应当能祛疤。左右这膏药也无副作用，栾璟羲毫不犹豫地往小孩身上的疤痕抹去。

一炷香后。

“真不愧是女修最爱。”看着小孩重新变回白嫩的皮肤，栾璟羲不禁感慨道。

“……”小孩看着自己像是换了层皮般的皮肤，心中很是诧异，但脸上依旧不显。心中仍在思考栾璟羲救自己的目的。

“对了，你饿不饿？”栾璟羲看着小孩白嫩的皮肤下却是硬邦邦的骨头，心中觉得甚是怪异，想来被人如此虐待，应当也是没吃过饱饭的吧。

“……”饿？在娘亲的记忆里，那是一种感觉。自己很久之前似乎也会饿，但如今已经不会再饿了。

“好吧。”栾璟羲也不期望小孩会回答他了，直接从龙君中拿出先前在客留香中买的一大块烤梵牛，撕下足足有小孩一半大小的一块，递给小孩。

小孩从未见过如此香味扑鼻的食物，接过之后一直维持的面瘫形象立刻破功，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小孩也不知自己对眼前这肉竟会有如此大的渴求，因为在之前那个地方，他从没见过除了人以外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