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的服饰上面竟然会用到明黄,而且头冠上竟然是二龙戏珠的图案,这自然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他们早就听说萧绝对舒然的宠爱极了的,现在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不怕人诟病也就罢了,现在甚至不惜将只有天子可以用到的明黄还有龙的图案都允许舒然可以使用。
这样的宠爱,可当真是天下无双啊。
墨御飞也笑着拱手跟舒然回礼:“舒然大将军能亲来观礼,朕心甚慰啊,大将军,里面请!”
“国君请!”舒然也笑着拱手道。
两人谦让着一起进了皇宫,其他的人也都跟着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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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从五年前舒然离开凤池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踏进凤池的皇宫。
舒然跟着墨御飞一路走进来,瞧着周围的景致和记忆中的仍旧是一模一样,舒然不由得感慨万千。
所谓物是人非,不过如此而已。
记得当年自己离开这里的时候,自己还是流着眼泪、一步一回头的绝望童儿。
那个时候,自己是多么期望着墨御飞会来阻止自己。
那个时候,墨御飞是舒然生命中唯一的温暖,唯一的太阳。
但是那个太阳虽然给了自己致命的温暖,但却也是那样的遥不可触。
舒然少不得心中暗暗感慨,从始至终,只有墨司南才是那一直追逐着太阳的夸父,只有墨司南那样不顾一切、不顾生命地、毫不保留地爱着墨御飞。
所以,今时今日,墨御飞的心中只有墨司南。
而他自己呢?
那些年,他以为自己是最爱墨御飞的人,所以他才那样委屈,才那样绝望。
但是如今想来,那到底算得上爱吗?
因为是墨御飞给了他生的希望,所以他才那样的依恋着墨御飞,所以才那样迫切地希望墨御飞的眼中只有自己。
那是童儿对温暖、对幸福,最强烈的渴求。
但是却绝对无关于爱情。
而今时今日,自己再一次踏进凤池皇宫的时候,心中却已然装着另外的一个男人,而这一次,才是彻彻底底地爱。
那个男人霸道、嗜血、暴戾,是个让人人敬畏害怕高高在上的天子,但是只有自己才会知道,那个人笑起来是多么的温柔,那个人的心事多么的柔软,那个人给自己的爱,又是多么的完满。
甚至很多时候,舒然会觉得侥幸,侥幸那时候墨御飞没有留下自己,所以他才可以遇到萧绝,才可以拥有这样霸道而不是温柔的爱人。
这世间哪有错过的人和事啊?
凡是发生着的就是对的。它们精准无比。
舒然不由得轻叹一声,然后转身对郭建迪说:“郭大人,在下有些话想跟国君私下里谈谈,郭大人一路想必舟车劳累,就请先回驿馆歇息,可好?”
郭建迪一怔,随即躬身答道:“是,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墨御飞使了个眼色给周如海,周如海赶紧笑着对郭建迪说:“郭大人,赵大将军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住处,这边请吧,老奴带你过去。”
“有劳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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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建迪和周如海两人走远了,墨御飞和舒然相识一笑,然后沿着小径慢慢走着,九月的阳光很温和,照在两个人的身上格外的轻柔。
走到御花园中的时候,舒然在小湖前停下了脚,看着池塘上面刚刚长出来的嫩嫩小小的莲叶,一簇簇的淡绿那么的鲜活美丽,舒然淡淡地笑了,记得那一年自己就是在这个地方救上来的墨御飞。
那一年,母亲在自己面前自杀,自己踩着一地的鲜血,好不容易逃出了宗人府,一路上惊魂未定,慌不择路,猛地就跑到了这里,就看到了墨御飞,然后想都没想就直接跳进了寒冬的湖水中,救了他。
舒然以为,自己救上来的是自己的新生,他以为那个尊贵俊美的青年会给自己一个新的生命,让自己可以肆意纵情地活在阳光下,再也不要想起那些年在宗人府里面度过的那些时日,他以为这些,墨御飞会都会给自己。
但是,现在给了自己这样生活的,却是另外一个的男人。
“舒然,那一年,你才这么小,还不到朕的肩膀,”墨御飞也想起了往事,忍不住勾了勾唇,“但是你却那么勇敢,如果当初不是你奋不顾身救上了朕,只怕今日朕便不能站在这湖边和你回想往事了。”
舒然勾着唇笑道:“如果不是皇上,那么舒然现在也不能站在这里跟皇上叙旧了。”
墨御飞眉尖微蹙:“舒然,你还在怪朕?”
舒然淡笑摇摇头:“舒然从来没有怪过皇上,舒然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因为自己,所以怨不得别人。”
半晌无语。
顿了顿,墨御飞轻声问道:“舒然,他对你好吗?即便朕听说了很多你和他之间的事情,但是朕仍旧想听你亲口告诉朕,你过得好不好?”
“墨御飞,我过得很好,真的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了,”舒然淡淡地笑着,发自内心的笑让舒然看上去格外的美丽,连发尖,连衣袂,似乎都带着点点滴滴的欢喜,“在轩辕的这五年,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五年,即便当初我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的他,即便他从前也对我用尽了各种手段惩罚我,但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却发现原来彼此的心里面竟然早早有了对方,虽然我们没有一个很好的开始,但是却都很想要一个完满的结局。”
“墨御飞,其实我现在很感激,当年你并没有因为可怜我,而要了我,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再不可能遇见他了,要知道,他才是我这一生最重要、最无可取代的人,所以墨御飞,我真的很感激你。”
舒然的嘴角轻轻上扬,阳光洒在他微笑的脸上,眼中都是满足与幸福。
这样的舒然,墨御飞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记忆中的舒然向来都是哀伤,安静的,眼睛中的忧伤和倔强让人心疼,那双眼睛似乎承载了世间所有的悲伤,让你不忍多看,可是,谁又能想到舒然会有如此展颜欢笑的时候?
舒然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美,很美。
能看到这样的舒然,墨御飞很高兴,也很了然,这些年心中的内疚自责突然之间就轻了许多。
“对了舒然,”墨御飞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赶紧回头问舒然,“去年年底,官员整理先帝后宫档案的时候,朕闲来无事便也多看了两眼,谁知就无意之中发现,先皇的后宫中竟有个未曾宠幸但是却怀孕的妃嫔,那个女子的封号是兰妃,原本是轩辕泗水河部落的人,是当时轩辕出了名的美人,当年的千索河战役之后,凤池一度攻下了泗水河附近,那里的官员便将兰妃当做贡品献给了先帝,先帝当时也很喜欢那兰妃,便破例还没有宠幸便直接就封了兰妃的,谁知那兰妃竟然是怀着一个多月的身孕进宫的,先帝自是雷霆大怒,但是却又不舍她年纪轻轻就被处死,所以便下令将她打入了冷宫,先帝虽然从此之后都没有再召见过兰妃,但是却也命人不得去伤害她,任她自生自灭即可。”
“后来的事情便就不得而知了,据说那兰妃在冷宫之中产下一子,十年之后,她自裁了,死于冷宫中。”
“舒然,你的年龄和兰妃那个孩子的年纪相仿,如果朕没有猜错的话,你会不会是……”
“万岁爷猜错了,舒然何德何能能是兰妃娘娘的骨肉?”舒然的轻描淡写地说,但是袖中的手却紧握成拳。
是吗?
果真是朕猜错了?
墨御飞看了看舒然,心中越来越肯定自己的猜测。
舒然啊舒然,如果是朕猜错的话,那么当年你又如何会出现在皇宫中然后还救了朕呢?
你不是侍卫,不是侍婢,更不是太监,你是一个正常的男孩子,你那么小的年纪,如何会从冷宫一直跑到御花园?
如果不是从小在皇宫之中长大,你又如何能瞒得过那么多侍卫的眼睛而进入皇宫?
虽然墨御飞心有疑虑,但是倒也没问,既然舒然不愿意说,自己也就不好再刨根问底,过去的事儿就让他过去吧,两人又安静地站了一会儿。
“万岁爷,原来您在这儿啊,让属下好找,”赵一寻了半天才在御花园找到墨御飞,赶紧禀报,“万岁爷,玄同的礼官到了,现在正在大殿候着。”
“知道了,朕这就过去,”墨御飞道,然后又吩咐赵一,“赵一,你送舒然大将军回驿馆里休息。”
“是,”赵一躬身领命,对着舒然做邀请的手势,“舒然将军这边请。”
舒然躬身告辞:“既是如此,国君公务繁忙,舒然就不打扰国君了,明日再见。”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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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御飞回到养心殿正殿,正看见玄同的礼官袁树正在殿中候着,钱二正在作陪,两人正在交谈着。
袁树和钱二一见墨御飞进来,都赶紧赶紧起身相迎。
“末将参见皇上。”
袁树躬身道:“微臣玄同袁树,见过凤池国君,微臣代我玄同皇上前来恭贺国君与伊兰国君喜结连理。”
墨御飞听着想笑,本来他和墨司南只是不想留遗憾才办的这婚礼,自己本来是很轻松的,却不想这些子礼官都这般谨慎,还什么喜结连理,明明自己和墨司南都已经同床共枕了这么久,非得搞得他和墨司南是头一遭成亲似的,听了就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
墨御飞笑道:“袁大人不必多礼,请坐吧。”
袁树没坐,却拍了拍手,然后一个侍卫捧着一个檀木盒子极为小心地走了进来,那檀木的盒子颇具古风,一看便就知道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墨御飞看了看那檀木盒子,也不自觉点点头,都说玄同的皇室最喜欢收藏奇珍异宝,看来果然不错。
袁树打开那檀木盒子,然后从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用白玉雕制的精巧镶嵌着黄金的盒子,双手捧着送到了墨御飞的面前,道:“国君请看,这是我玄同皇上送给国君与伊兰国君的成亲贺礼,请国君一定收下。”
墨御飞见那白玉的盒子制作巧夺天工,十分珍贵,那白玉更是难得一见的好玉,远远一看便极为温暖光泽,就单单这个白玉盒子的造价必定就是万金之数,显然盒子里面是一件十分珍贵的东西。
难道是……
墨御飞的眉毛一挑,心里面忖思了一下,然后笑着问袁树,道:“这盒子竟然如此精美,朕当真是前所未见,只是不知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袁大人何不与朕介绍一番?”
袁树道:“回凤池国君,是赤心凝玉。”
墨御飞眉头一皱,果然是赤心凝玉。
钱二一听也是大吃一惊,那盒子里面装的,竟是天下第一珍宝——赤心凝玉!
殿中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等,若是有别人在的话,那么必定一个个会惊得目瞪口呆。
据说,玄同的开国皇上对皇后娘娘一片痴心,那皇后也是百年难出的大美人,又极擅歌舞音律,熟通诗词歌赋,最重要的是,她为人善良正直,温婉淑德,对皇上也是一往情深,自从迎娶了皇后娘娘之后,那皇上便就将从前的后宫一并都给废除了,从此六宫无妃,只专宠皇后一人,一时间成为了世间的佳话。
但是那皇后因为难产而早亡,只留下了一个刚刚出生的笑皇子便撒手西去了,但是那皇上痴心不改,不舍爱妻离去,便就取下了那皇后的心脏,然后加上世间最好的冰寒软玉一起凝练成了,这天下独一无二的赤心凝玉,然后终日携带在身上,就好像皇后还在身边陪伴一样,向来是极为不舍的。
等到那皇上驾崩的时候便将这赤心凝玉一起随葬了,但是世间不少人都觊觎那块宝玉,为此各路人马争先恐后地去抢那块宝玉,世间为此掀起了血雨腥风,为此死了不少人,但是赤心凝玉却再也不知所踪。
337.帝后大婚7
等到那皇上驾崩的时候便将这赤心凝玉一起随葬了,但是世间不少人都觊觎那块宝玉,为此各路人马争先恐后地去抢那块宝玉,世间为此掀起了血雨腥风,为此死了不少人,但是赤心凝玉却再也不知所踪。
后来,据说那块宝玉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被谁得到了手,自然而然地,也成了世间的一大奇案。
但是现在,这块宝玉就在墨御飞的面前。
墨御飞以前也是颇为好奇这赤心凝玉到底是个什么稀罕玩意儿的,但是现在却厌烦无比。
墨御飞抿了口茶,心中极为不悦,方逸宁送这么稀世罕见的宝玉来,明摆着就是对墨司南还是念念不忘,而且竟然还不避讳着自己,明显显的就是挑衅。
墨御飞一想起来方逸宁竟然到这个时候还敢惦记墨司南,哪有不生气的啊?
当下,墨御飞冷哼了一声,对袁树道:“这赤心凝玉太贵重了,乃是玄同的国宝,朕就不便收下了,你们且带着这宝玉回去吧,朕就不多留你们了。”
袁树一听墨御飞这么一说,顿时满头大汗,“噗通”一下跪在了墨御飞的面前,三十几岁的汉子,满脸大汗地苦苦哀求——嵯——
“国君,请您一定要收下啊!求求万岁爷开恩啊!在下的们临行之前,我国国君已经吩咐过了,若是凤池国君和伊兰国君不接受此物的话,那么微臣一行八十几人,便都要人头落地啊!并且还要株连九族的啊!”
“万岁爷明鉴!这可关系到上千条人命啊,小的恳请万岁爷开恩救救咱们吧!咱们八十几人全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啊!请万岁爷一定收下此物啊!”
这方逸宁倒还真是够狠毒,他是吃定了墨司南是绝对不会狠心见死不救的,必定会手下这赤心凝玉的,但是今日接见玄同礼官的却是他墨御飞,好在昨儿晚上,朕把南南给办得累趴下了……
哼,方逸宁,你当朕是好欺负的吗?
墨御飞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然后挑了挑眉轻蔑地对跪在自己面前颤颤发抖的袁树,说道:“即便是你们八十人全部人头落地,又或者你们这些子人全部都被灭了九族了,但是这和朕又有什么关系呢?那方逸宁不是善人,朕也绝对不是,最重要的是,朕不想要的东西,不喜欢的器物,没有人可以逼着朕受下,现在朕还是好言好语地跟你讲道理,若是你再啰嗦,那么就别怪朕不留情面了,袁大人。”
“咳咳!”墨御飞的话音一落,钱二随即就咳了咳两声,大手已经握紧了剑柄,准备随时听命。
袁树的身子蓦地一瘫,眼中都是绝望。
只见下一秒,袁树迅速站了起来,然后急速走道大殿门口,捧着那盒子举到头顶,然后转过头就对着墨御飞咬牙切齿地说:“国君既然没有半点怜悯之心,那么小的也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何不多拉几个垫背的呢?”
墨御飞挑眉问:“你想怎样?想威胁朕?也不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袁树冷笑道:“国君,说的是,在国君眼中小的算不上什么东西,不过是蝼蚁一般卑贱之人,但是现在只有小的再朝这殿外走一步,那么世人便会知道这世上,第一珍宝,赤心凝玉便在凤池皇宫,虽然国君对这宝贝不感兴趣,但是这世上对赤心凝玉感兴趣的人可是多了去了,若是这个消息传了出去的,那么只怕此后凤池皇宫便就再无一日安宁了,哼,若是为此耽误了国君与伊兰国君明日的大喜之礼,那可怎么是好呢?”
这赤心凝玉乃是世间第一奇珍异宝,想要得到的人更是趋之若鹜,只怕至此凤池皇宫真的再无安宁之日了……
这倒并没有什么,凤池并不是好欺负的,当今世上谁敢不把凤池放在眼中?
但是最要命的是,明日自己与墨司南的大婚,却是断断不能出一点岔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