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尾随入了书房,阿房在房门口驻足,犹豫著不知是否进入。赵高瞧了眼赢政不耐神色,抛了个眼神示意。阿房忙点头入内,随手关了门。
房内有一人闲散而立,虽身形微胖,可那股优雅之气怎的也遮掩不去,而那人也只是著了身青布衣。
"孤王。"
那人见来人,颔首恭礼,其间闲雅潇洒。
"李大人──不枉李之姓也。"
赢政扬著爽朗的笑,拍了拍故作恭谦的李斯,稳稳在主位落座。李斯也不多礼,顾自坐在了侧首,打量起阿房来。
"新收的?信任她?"
第三十五章 始皇帝『李斯』
赢政骨节分明的手拿着茶碟,闻了闻茶香,眸光流转。李斯也拿起茶碟,一双眼珠子没有离开阿房。阿房手足无措,不习惯这露骨的探测质疑。赵高忙打圆场,福态矮小的身子谦恭上前道礼。
"李大人别来无恙。大人还是老样子,那骨子里的杀气,恐这小姑娘受不得那----"
李斯哈哈大笑起来,饮尽茶水,随手放置一旁。见赢政神色无异,正色掏出了一片竹简。
"此乃长城近况。"
赵高接过,递给了赢政。赢政轻瞄了眼,没有接过,淡淡的沾着茶水,单袍披散席间。闲散得宛如与其谈天,优雅慵懒。
"长城被孟姜女哭到了?"
揶揄的语气让李斯哭笑不得,不得摆了张苦脸,收回了竹简。
"孤王的命令,为难臣下了......"
李斯唉声叹气,苦脸摆了很久,见赢政没瞧上半眼,不禁无趣的嬉笑起来。
"李大人能者多劳了。"
赵高揶揄打趣,李斯白了眼天,再次唉声叹气。阿房有趣的回来打量,偷偷的扯开一抹笑意。这笑,入了赢政的眼。赢政也跟着笑了起来,淡淡的,浅浅的,有股说不出的轻松。李斯惊愕,偷扔了个眼神给赵高。赵高扬了扬袖子,表示不明。
"晋王可有何言语?"
赢政饮了口冷茶,皱了皱眉头,也没放下茶碟。阿房心细,忙莲步而出,端了小炉进来,热上茶水。赵高蹙眉,不满自己的事情被抢了。赢政低笑出声,眉目清冷,少了些犀利,多了些笑意。
"晋王接连几日闭门不出,死守城池。"
李斯正色,眼角没有漏掉赢政细微的变化。为这变化悄悄忧心。自己随赢政一路走来,经历了赢政所有的伤痛,担忧赢政再次深陷险境。
"赵高,明日下令攻城。"赢政沉吟,稚气的脸上添了些杀气,微敛犀利,笑颜看向李斯。"查清楚阿房的身世,明日报于本孤。"圆脸上不太爱笑的唇畔轻轻扯开笑意,戏谑之意毋庸置疑。"想必,李大人会把阿房祖坟也挖开来瞧瞧吧。"
李斯被逗得哈哈大笑,起身供了供礼,打趣的瞄了眼神色惨白的阿房,冲着赢政眨巴眨巴眼珠子。
"孤王见笑了,此等缺德事儿,臣下怎能做?"
"李大人真是越发有趣了......"
赢政像是想起什么,所有的笑意突然敛了下去,低垂眉目,沾茶不语。李斯回了席间,端起热茶,指节沿着茶碟转,眸光闪烁。
"不知荆轲......"
砰--的一声,赢政茶碟摔落。不知是有意,或者无意为之。他随之起身,挥袍而出,不让众人见其神色。赵高叹了口气,供了供身子,紧随而出。阿房无措,不知是否要跟随,李斯却唤住了她。
"孤王......很怕寂寞的......"
语意很是松散,可犀利的语气却让人顿觉寒冷。见李斯优雅步出,头也不回的出了院落。阿房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衣袍,追随赢政身影而去。
第三十六章 谑舞『回忆』
翌日,战前八百里加旗捷报,被骑兵送入秦皇宫。赵高在寝殿门房外已然等了将近三个时辰,确不见里头贵人出来。
赢政不慌也不忙,似乎早已料到。现今他的趣味,全在榻上那惊吓过度的阿房身上。昨晚,不必多言,必是春风一度。只是阿房久不能回神,傻愣坐着,圆圆的眼珠子盯着赢政瞧。赢政和衣卧在榻旁有趣的瞧着,本想多戏弄几番,却听到门外赵高不耐的声音,不禁生了些恼意。让宫奴掀了帐子出外,淡眸瞧上那矮胖的赵高。
"今晚庆功。"
"是。"
赵高领命刚要退下,却看赢政身影愣了愣,一抹冷笑突然敛上嘴角。
"让那人耍耍把式吧......"赢政低低呢喃,一旁宫奴快速的为他披上皇袍,惧怕得不敢多看圣颜。"久了,把式忘了可不好啊......"
"是。"
赢政漫步在皇宫之中,眺眼望去,是那狭小宫殿,全没了帝王的磅礴之气。一个主意上了心,心里多了些欢愉,欢愉间又少了些开怀。
风雨萧兮,细雨飘渺,朦胧雨雾间,似瞧见了当年那人的身影。那英挺的身姿,站在拱桥之上,磅礴剑气逼人,剑中全无杀意,纯粹的只为防身而练。那人时不时的会回头冲岸上瞧去,在那柳叶之下,总会有个小巧人儿驻足,傻傻的待上一整天,就为了瞧他练剑。
"荆轲哥哥为什么要练剑呢?"
小巧人儿见那人收了剑,下了拱桥,漫步向他走来。娇小的身躯撒开腿,急忙迎了上去。那人总会温柔的抚摸着小巧人儿的小脑袋瓜子,然后矮下身形,与人儿对视,眸间满是笑意。
"为了保护小猪。"
那人低低的笑着,看着小猪傻乎乎的点头,而后红晕爬满了脸庞,再而别扭的跑了开去。这时,那人总会悄悄叹息,低喃着小猪几时才能长大,眉目有着浓浓的担忧。
"孤王。"
阿房怯弱的紧了紧外袍,冲着赢政矮了矮身子,悄无声息的隐在了赢政后头。赢政缓缓回眸,眸间有着冷意,更多的是不知名的伤怀。
"王。"
李斯漫步而来,衣裳换了,一身华贵的紫袍,更托显高贵的身份,优雅的气质。赢政颔首,随手接过李斯地上的竹简,慵懒散漫的瞧着。满意于竹简的简明扼要,更满意于其间的内容。不禁回首吻了吻阿房。阿房羞怯的不敢抬头,长发遮住了小巧的脸盘。
"很乖。"
赢政抚弄着阿房的发丝,揉乱了乌发,继而满意的收回揉虐的手。李斯把竹简扔进了宫奴递上的火炉,燃尽阿房往事。
"今后,尔乃孤王侧室,谨慎行事为上。"
李斯整了整神色,严厉的看着阿房。阿房忙颔首,细细小小的手指情不自禁的扯上赢政袖子,赢政显得更为开怀,搂过阿房,信步走去。李斯在后头唉声叹气,大道忠诚难为,能者更是不得为之。
"李大人是该纳个侧室了。"赵高扬了扬袖子,戏谑的看向李斯。"而今,像李大人般清心寡欲的,大秦还真找不出几个。"
第三十六章 谑舞『翰林&赢政』
赵高音尾挑了挑,得来李斯大不满的利眼。阿房躲在赢政怀中,被后头的俩人逗乐了,天真的眸子微弯,柔柔的笑出声来。赢政微蹙眉,手臂突然一松,顾自走了开去。阿房一怔,眸子暗了暗,匆忙跟了去。李斯瞧见了,暗自好笑,使了个眼神给赵高。
"多个女子在身旁,也是心烦。"赵高想明白了,拼命颔首,其间带了些窃喜。
"阉人窃喜。看来,赵大人也算是高人了。"
李斯揶揄,不等赵高怒驳,忙撒开步子走在了赢政身旁。风悄然吹拂,柳叶沙沙作响,迎来了细雨朦胧的晨昏。
夜幕刚致,宫内燃起一片火光。金碧辉煌,耀眼如地上明珠。
赢政一身皇袍皇冠,慵懒的侧卧在席间,眸光雍容,闲散尔雅。阿房侧跪一旁,忙碌的为赢政布酒喂食。席下欢声一片,大臣间互相恭维,一致同赢政道贺。赢政扯着一抹嗤笑,为有功之臣加官进爵,赐了些宫里多余的东西,细心等待今晚主角上场。赵高一直细心的注意着赢政,见其眉目不耐,不禁再次叹息。赵高本欲奔走他处,李斯却拦了下来。李斯不赞同的摇头,按下了赵高半举的手臂。
"可......孤王......"
李斯瞄了眼赢政,见他瞧着自己,不禁松开了赵高的手,退居一旁。赵高低垂着脑袋,冲着赢政无声恭礼,进而负手退了下去。不久,席间灯火顿灭,随着哐当哐当链子拖地声,席旁亮起了微弱的光亮。所有的光冲着一点,那点上站了一人。那人憔悴邋遢,脸色惨白,似乎受了非人的折磨。喉间闷咳,想是染了病。
那人见席上卧了一个人影,朦朦胧胧,模模糊糊。浅浅的笑意微爬上眼眸,不禁潇洒的挥开袍子,单膝跪下,拳掌对击,进而负手低头行礼。虽然,那人不知自己为何如此。
赢政的掌握得死紧,在阿房担忧的眸中,轻轻的松了开来。微笑的看着阿房,随手招了来,让她卧入怀中。阿房羞涩的瞄了下头众人,在赢政不悦的目光中,终了是敌不过,坐了进去。底下那人见久无人声,困惑的抬眼看去,突觉雷鸣贯耳,头晕目眩。
赵高在一旁担忧的看着,见那人身子晃悠,忙要上前扶住,却被李斯拦了下来。李斯一直摇头,撇开眼不去看席中那人。
那人的手撑在地面,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再次张眼向上位看去。身子晃得更加厉害,揉得通红的眼珠子换了色彩。本是喜悦的眸子,添了些肃杀之气。
服气起身,猛得挡开一旁压制力道,英挺的站在席中。
"翰林。"
轻轻的声音,柔得似乎不是人所能发出的声音。可只有他们,只有他们才能明白,其中带了些什么。李斯赵高具是一颤,下意识的退开十米,脸色茫然。赢政呆滞,而后怒气飙升。奔至那人所在,狠狠的在那腹间揍上一拳。
"他是谁?"
赢政像疯了般的,拳头不停落下,每下都挨在那人死穴。那人护住命脉,一手揪住赢政黑袍,冰凉的吻落了上去。
抽气声此起彼伏,器物跌落声响彻席间。大臣颤抖着身子,惊惧的看着那不知死活的人。李斯更为惊愕,不明为何正气凛然的那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此等下流事。赵高抚着脑门,似乎早就知道那人性子,揉弄着抽疼的额际。
赢政搂上那人的脖子,与之缠绵拥吻,呼吸日渐稀薄,朦胧的脑子忽而清醒过来。他猛的挥开那人,一掌打飞本如柳絮的那人。那人,眸色暗沉,抹去唇畔血水,深沉的盯着赢政。
"你是谁?这是哪儿?"
赢政茫然的瞧着四周,微眯起眼珠子打量眼前人。那人五官不是很精致,乍看上去很英俊,久看却只能用英俊形容。
"我是谁?"
那人一怔,摸着自己脸庞,淡眸向赵高看去。赵高突觉浑身冰冷,忙吩咐一旁宫奴递上铜镜。那人照着铜镜,呆滞一旁,突然低笑出声。
"白凤。"
第三十六章 谑舞『猪&皇帝&转换』
赢政一愣,夺过铜镜,猛得照起自己来。这一照,照出所有问题。他突然嚎啕大哭,蹲在墙角阴暗处,死活不肯起来。众人傻愣着,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李斯筹措上前,在快要靠近白凤时,脚步一滞,忙退开五步。他明白了,他明白为什么突然浑身发冷,为什么会怕那人。
"总裁。"
李斯谨慎的抚胸行礼,眉目严谨,没了以往的潇洒闲散。白凤点了点头,瞧着墙角自哀自怜的人儿,眉角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翰林,是我。"
赢政挪了挪身子,没有起身,蹲着身子画圈圈。李斯快速的为白凤卸下链子,瞧着墙角人,悄悄的偷笑起来。赵高有些茫然,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与其他大臣一样,做了回不太美观的石雕。
白凤揉着手裸,俯下身子,向赢政瞧去。
"还不起来。"
"不要。"
赢政别扭的撇开身子,背对着白凤,低着脑袋嘀嘀咕咕。
"漂亮的白凤......美丽的白凤......妩媚的白凤......怎么会......怎么会变得这么丑......啊啊啊啊啊--他不是白凤......"
白凤一把抓起赢政,紧紧的搂在怀里,唇畔溢出无奈的叹息。
"那天晕过去后,醒来后就一直被关在地牢里......有些担心你出事了......"白凤揉着赢政的脑袋,有些泄愤的样子。"没想到......你过得比我好......"
赢政戚戚哀哀的打量着白凤,瞄到白凤面容,不禁更加伤心。身子一矮,又蹲回墙角了。白凤无奈叹息,挺直身体环眼四周。余光瞧见了席上阿房,眉目暗沉了下来。
"偷人了?"
"什么偷人?!"赢政猛的起身,怒颜冲白凤瞪去。忽觉脑子混乱,一时间头疼不已。"我才没......偷人......这么难听的话......怎......"
"孤王!"
阿房回神,急匆匆的从席上奔下,扶住赢政。白凤挡开阿房,搂住赢政不让她碰触。阿房恼怒的看着他,指挥着傻愣的护卫,压制住白凤。
赢政靠着阿房粗粗喘着气,清明的眸子,突然阴沉下来。似有风雨缭绕,更有深浓杀气。
"来人,奏乐。"赢政立起身子,踩过白凤身子,踏上了主位。挥袍落座后,利眼一直盯着白凤,唇畔有着戏弄之意。"让尔等瞧瞧,当年剑豪......哦,不......是刺客,荆轲剑舞......"
第三十七章 凤舞『霓裳的记忆』
宴席中间,那英俊的人儿笔挺的站立着,阴沉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上位者。褴褛的衣裳随着晚风舞动,宛如阴间幽冥,跳跃着死亡的舞蹈。赢政不耐的蹙眉瞪去,圆圆的眼珠子闪现杀意,惊吓住一旁静跪之人。
阿房宽袖遮唇,淡淡的眸子向席下看去,隐隐跳动的火光,在眸间闪现。隐约间,她似乎知道席下男子的身份,更加明了那男子与孤王的关系。只是她不甘,凭什么身为女儿的自己要与一个男子争锋,而且是一个意图杀害孤王的男子。
李斯,优雅的坐卧席侧,狡猾的眼珠子来回打量赢政与荆轲,戏谑的笑容久久难以隐去。总裁等于荆轲?赢政等于翰林?这出戏,有看头。执起琼觞,一饮而尽,唇畔敛着笑。
赵高侧立一旁,由于阉人与宫人的双重身份,不得不站立以示卑微身份。他不明白,十分的不明白。就在十日前,那个死不就范的荆轲突然转醒,醒来后一直喊着要寻翰林。那翰林是谁?赵高不由得歪了歪脑袋,陷入思绪之中。而后突觉不妥,低眉敛目,谦恭的立着。还有一点,他最为恼怒的。就是除了赢政外,他居然会惧怕醒来后的荆轲。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自己虽然为奴,可久伴君王侧,身份早已不同往日。就算宠臣李斯,也得对己谦让三分,何况是那阶下囚?!
百种人,百种思绪。席下臣的想法,眼神,当然没有逃过赢政的眼珠子。赢政敛下眉目,些微的挑了挑唇畔,嗤笑着他们不自量力。再次抬眉向下看去,却见那人像座山,静静的屹立席中。赢政戏谑的挑起唇畔,无声的做了个口型。席下臣突然安静下来,静静的打量赢政与荆轲,屏息以待,有感风雨欲来。
为何不舞?
荆轲看懂了,唇畔的笑依旧浅浅的,不动声色。虽然一身褴褛,却难以掩盖那由内而发的气势,几乎压得大臣喘不过气来。这不禁让李斯叹息,大感自己没有跟错人。死命的挑起总部财政大权,是明智之举。隐约中,李斯还带了点骄傲,不知名的骄傲。
在两人的对峙中,荆轲动了,慵懒的动了动僵直的四肢。粗糙的手拨开发丝,显露出妩媚的笑容。
"霓裳......"
赢政与众人不明,李斯反应迅速。捅了捅被荆轲吓呆滞的赵高,吩咐下霓裳舞衣,神情雀跃。赵高很想问问李斯,霓裳是什么?不过明白李斯肯定会用看白痴的眼神瞧他后,摸摸鼻子,无趣的退下,打算把这个问题丢给宫奴,让他们烦恼去。宫奴里头有精明的,迅速寻了乐府的人,寻了套白纱舞衣来,递给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