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长生(穿越时空)————叶飞白[四]
叶飞白[四]  发于:2008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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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他来。"
"是!"
这个时候来,难道--
帝无极在软榻上坐下,端起茶盏,饮了口茶。
较之五年前,他的面貌并无太大的变化。依旧是能夺天下七分颜色的脸孔,依旧是沉静莫测的气度。不过,他的身量又拔高了一些,匀称结实的身体也已没有半分青涩之感。而且,他再也不收敛隐藏自己的血脉,面上虽没什么神情,一双眼却透着令人胆寒的威势。他的臣下和敌人都明白,云王与"温柔""和煦""隐忍"毫无干系,完全无懈可击。
茶不仅香,味道也温爽。既然合他的口味,想必那人也会喜欢。
一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爱人,帝无极的脸色稍有些和缓。
这些似乎是旧云王封邑产的茶罢,果然特别。
帝无极又啜了口茶,眼角瞟见榻上的一张锦帛,拿起来细细瞧了一遍,又若有所思地合上了。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王兄。"伴随着呼唤声走入阁内的是灵王帝昀,时年十三岁,满面愁容。
果然。帝无极立起来,低低道:"浩霖君......"
帝昀双目微红,语中带着微微的哽咽:"还请王兄过府探探他。"
帝无极望着他强忍悲伤的模样,眼神略沉,抿了抿嘴唇道:"走罢。"
两人也没带侍卫,自后门出了云王府。两座府邸相隔并不远,只穿过几条巷子,便到了灵王府。
灵王府由昔日皇族游园改建而成。因灵王失势,改建也只是匆匆了事。偌大一个灵王府,供主子住的楼阁只有几处,余下来的便是风景了。
灵王府内没什么人走动,静悄悄的。两人一路行来也没遇上侍从与侍卫。
"已经不行了么?"帝无极忽然问道。
"国师大人派了遥曳尊者前来诊治。尊者说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她开了几个方子,说是能减轻些痛苦,便回圣宫了。......都是我,因我的缘故。若不是替我试毒,浩霖君怎会中毒病倒?"帝昀说着说着,又咬起牙。
帝无极沉默了。此时此刻,说什么话也无济于事。失去亲人的悲哀、痛苦和恐惧,他也曾经历过,至今难以忘怀。
"王兄,我......我不想他死。"
"人都有一死。他这么痛苦,你忍心他再痛苦百年千年?"
"他舍下我,我便孤身一人了。"
"......"当初,他也曾这么想过,认为是那个人夺走了爹。但平静之后就明白自己错了,一切都是天命,同时也是爹自己的意思。"你应当替他着想。"
帝昀抬首,一双眼仍然如兔子一般,神情却镇定了些:"王兄说得是,我私心太重了。对他而言,能去见父皇便是最好的归宿罢。"
言谈间,两人已走到一座殿堂外。门两旁守着四名侍从,向他们行礼。
帝昀双眼黯下来,轻声责备道:"怎么不在里头伺候?"
"回殿下,浩霖君说他想清静清静,所以遣小人们出来。"
帝无极与帝昀对视一眼,开口道:"你们且下去罢。"
"是,云王殿下。"
两人尽量放轻步子,无声无息地飘入殿内。
穿过外厅,便可见内室屏风后,侧卧在床上的少年的脸。
那是一张十四五岁俊俏少年的脸庞,虽然苍白,略有些憔悴,风采却依然不减。不过,其实,他追随先帝已有数十年之久了。
大约察觉人的呼吸声,浩霖君睁开了眼。当瞧见两人时,他的面庞上微微有了些笑意。
"云王......殿下。"
帝无极走到床前,拧起眉来:"浩霖君,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浩霖君轻笑出声,轻微咳嗽了一阵才答道:"总是如此,倒也不觉得难捱了。"
应当已经预感到了罢。帝无极顿了顿,才淡淡地笑着接道:"浩霖君还是多歇息为好,我和昀不打扰了。"
"殿下!我有话......"
帝无极恢复了平静无波的神色,打断了他:"浩霖君有何顾虑,我很清楚。您信不过我么?"
"不。"病人牵了牵嘴角,"我信殿下,但此话还是明说得好。"
既然他不说便不舒畅,还是依他为好。帝无极颔首道:"您请说。"
浩霖君微微笑着道:"灵王......昀生性和善,先帝从未教导过他从政之事,他也无野心和提防心。往后,就请殿下好生保护他了。"
帝无极凝视着他惨白的脸,毫不犹豫地回道:"我会如待胞弟一般待他。"
帝昀在他身后强忍着泪插口道:"浩霖君,王兄素来待我赤诚,您不必担心。"
闻言,浩霖君宛尔,但仍缓缓道:"殿下称帝后......"
"我会立昀为皇太弟,绝不违诺。"帝无极高举右臂,对神发誓。这是五年前发下的誓言,当初他因此得到了浩霖君的支持,先帝的亲兵近臣都投奔了他。这也是他的打算,他不会有后代,自然要选择帝昀成为下任帝皇。
"我对皇位没什么兴趣,两位别擅自决定可好?"
帝无极回首望望帝昀,看他满脸无奈,不由得微微弯起眉眼,道:"你若不愿意,便留给你的孩子。"
帝昀红着脸看着他,似乎有些害羞:"王兄这是说什么呢。我没什么干系,您尽可立您的孩子为太子。"
帝无极笑道:"不是曾跟你提过么?我不会有孩子。所以,献辰的传承就靠你了。"
"为何......"
帝无极也无意多做解释,只是笑着摇摇首。
浩霖君也道:"你若没兴趣,便好生辅佐云王殿下。"
"那是。"
三人笑着,驱散了室内的阴霾和死亡气息。
浩霖君忽然道:"昀,云王殿下是客人,不能失了礼数,我也有些口渴,你去唤小侍端茶来。"
"好,我这便去。"
帝昀很快消失在殿内。帝无极明白,浩霖君遣开他必有用意,于是在附近的案几前坐下来,望着床上的人。
浩霖君双目望着虚空中,并未理会他。
好一会,他才道:"殿下,二十三年前,我曾到天牢探云王。"
面上虽依旧没什么表情,帝无极心中却着实有些惊讶。关于生父的事情,他所知道的,无非是自几位旧家臣处得知的片断。在家臣眼中,昔日的云王殿下,是位亲善睿智、才识出众、风度翩翩的俊雅人物。他的品行和才能令所有家臣折服。因而,云王请他们回避灭门灾难的时候,他们忍辱负重,躲进偏僻的乡里。继任云王归朝的消息传出后,他们便冒险出现了,一如既往地追随着小主公。
家臣眼中的云王殿下,毕竟只是他们美化过的云王。帝无极尚不了解生父。而今,又多了一位曾见过他的人了。
帝无极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又隐隐有些伤怀。他自出生便从未见过生父与生母,这也是一种悲哀罢。
"云王殿下......托我传话给公主殿下,不过,而今也只能转告殿下了。"
为何现下才告诉他?帝无极半垂双目,抿紧唇。将要去了,才将此事告知他,莫非是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眼前这人仍然不信任他?
"他说:虽不愿吾儿与这位殿下为敌,但依他继承的血脉,必定不会袖手旁观。莫阻拦他去。孤数度梦见,吾儿登上皇位时的情景。......云王殿下的梦很准呢。"
浩霖君笑着,又咳嗽了一阵。
帝无极也浅浅地笑了笑。
"殿下还说:吾儿傲视天下,人品、才能、相貌皆是绝品。他继位时,火光冲天。九霄黄泉,一片赤红。"
火光?赤红?父亲的梦,预示着战火之灾么?
"殿下,先前虽与云王殿下为敌,我却素来欣赏他与公主殿下。......此话我从未向外人提过,如今之所以告诉您,乃是请您一定要守护这个国家。先帝......对不起诸位殿下,但他守护献辰之心却是真。多年来,他也一直在寻找公主殿下和您。在他眼中,没有谁比殿下更适合继承皇位。倘若当时他能赐下遗诏,继位者必定是殿下您......"
帝无极眼中透出些微疑惑来。
浩霖君望了他一眼,笑了:"先帝十分寂寞。为王时尚且孤寂,为帝后更是万分孤单。于他而言,殿下您就像另一个他,他怎能不喜欢?"
另一个他么?皇舅父,我会让您失望的。帝无极就是帝无极,不可能成为您那般的人。帝无极轻轻地笑了笑:"多谢浩霖君这一番话。"
"殿下,我相信......您一定能实践所有的诺言。因为您是云王殿下和公主殿下的血脉,因为您是洛四公子抚养大的,也因为......您是那人选择的。所以,我请求您不论如何都要保护这个国家。这是皇室的责任,如今,就全部交给您了。"
"我明白。您请放心。我既然来了,就必定会登上帝位。"
没有任何犹豫和退缩的一双眼,直直地望着对方。毫无迷惑,毫无动摇,毫无弱点。任何人见了这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地生出敬畏心来罢。
浩霖君静静地微笑。
"殿下,当初我见到先帝时,他也是如此......"
"我相信先帝的选择,云王殿下的预言,还有......我的眼光。"
这时,忽听门外传来声音--"火光冲天?莫非是战乱?"帝昀端着茶走入内室,不知已在外头站了多久。
浩霖君似有些疲惫,并未应答。
帝无极回道:"此战若起,便并非乱。原本若能擒杀那二人,便不必殃及民众了。但他们有高人相护。此人不仅精通阵法,灵力也十分高强。另外,他们还与江湖杀手暗中勾结,难以下手。不过,若继续僵持下去,便只有这下下之策了。"
"王兄,至今不知那高人的身份?"
帝无极凝着脸,点头:"今早才收到调查,仍毫无结果。此人是一大隐患,不除不快。"
"若是开战,能引出此人?"
"但愿。不过,如此厉害的人物,世间恐怕没有多少。再请些人多方寻访,应当能知道他的身份。若无意外,再有半年便能查出此人底细了。"
"王兄要请何人相助?"
"......"
看他不答,帝昀微微笑着放下茶盏:"不过,王兄并不想开战罢。"
帝无极端起茶杯,缓缓地啜着:"的确。倘若再来一场浩劫,献辰便会崩毁罢。"
浩霖君忽然睁开眼,有些急切地道:"不会,有殿下在,便不会。"
"是,有王兄在,一定能扭转局势。"
他们这种信任从何而来?帝无极笑了笑,并未答话。以目下时势,请三国帝皇与国师们出面主持大局是最为可行的法子。擒贼先擒王,只需杀数人便可得天下太平,这是最微小的代价。他不愿自己将来得到的国家,是个千疮百孔、正在崩溃的国家。
三人饮了一会茶,浩霖君便又歇下了。帝无极和帝昀退出殿外。
看帝昀哀哀地望着里头出神,帝无极仍是沉默着。
"王兄,此仇,昀非报不可。"
"我定会助你。"
既会用毒,又会阵法,且有强大的灵力。究竟是一人还是两人、三人?若是一人,那便是和周重霂那白毛狐狸一样的人物了。难道他们也拥有银发圣童?但,这五年来,自献辰各地却并未搜得令人疑惑的讯息。何况了时国师为了避免出现池阳周家那样的状况,加强了灵力的监视和阵势的监管。
如此神秘,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不除此人,确实难安。
帝无极转身,快步走出灵王府。
如果是相似的人,那白毛狐狸应该能帮得上忙罢。不过......还是不想求助于他。算了,此时也顾不得前嫌好恶了。
回到云王府,帝无极便径直去了书房。
如今的云王府便是昔日的云王府。楼台殿阁景观与二十多年前毫无二致。数十座宫殿楼阁错落有致地镶嵌在大大小小的花园中,优美且华丽。
云王一族向来强盛,不仅拥有京外封邑,京中也有几座府邸游园。尤其以这座府邸最为壮观气魄。这座府邸早在千年之前便已建成,历经无数风雨,却仍然处处华美精致。当年云王的名望之盛可见一斑。
如今的云王亦是强大的,甚至可说,是前所未有的强势。新主的到来,让这座千年府邸恢复了生机,也恢复了希望。
穿过中花园,便可见园内湖泊中央的小榭。
小榭独立于湖水之上,没有修造与湖边相连的廊桥,湖面上亦没有船舟的踪影。这便是云王殿下的书房。易守难攻,至今从未有刺客能闯入此处。
帝无极纵身,轻点湖面,落在榭前。
门开着,一群臣下齐齐跪地行礼。对他们而言,这便是明日君皇,礼仪当然不能有半点疏忽。
帝无极越过他们,在乌木主案几后坐下了,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坐罢。"
群臣抬首,正襟危坐。
当年,云王大半家臣都殉主而亡,少数几位得先王嘱托,归隐田园,以待幼主。他们悉心准备多年,听闻云王出世,便都前来投效。不久,在朝中为官的一些人也投效了云王。有些是自然而然选择了他们眼中的强者,有些则是因为帝昀的关系。
既然已经共事一主,几年下来,臣下们之间的间隙也消融了许多。至少都已经不会在主子面前僵着脸,不自在了。
帝无极已能肯定,他得到了足够的助力。
"殿下这个时候去灵王府,浩霖君......"兵部尚书长叹一声。
"看来,就在这两日了。"帝无极垂下眼,道。
众人听了,都长长地叹息着。
但凡追随过先帝的人都知道,浩霖君并不仅仅是先帝的男妃,更是先帝的军师之一。虽在先帝登基之后,并未封官议政,但他平日协助先帝处理政事,执掌密门和督察省,是先帝最信任的人。而今他将去了,必是云王、灵王派的一大损失,人人无不惋惜。
帝无极仍旧没什么特别的神情,巡视着众人的脸色后,道:"浩霖君已不可挽回,众卿想想该如何为他复仇罢。"当年他还未到达角吟之前,帝昀仍然是太子殿下,和浩霖君一直守在灵前。他们被困宫内,一直不能外出求助,更不敢尝膳食司送来的食物。浩霖君为了帝昀的安危,竟以身试祭品。没料到,就算是祭品中也投了毒,景王、汝王显是要暗中置他们于死地。了时国师发觉后,力保他们二人,他们才不至于饿死宫中。虽不久后立刻请太医解毒,浩霖君的病情却一直未见好转,身体就此衰弱下去。所以如今帝昀才会如此自责。
"是,殿下。"
"殿下,各地最近纷纷送达灾疫文书,也有妖魔作乱的流言传出。"
"那边如何?"
"正在加紧屯粮,并准备在京外百里处设警戒,以防灾疫传播至京中。"
"国师大人呢?"
"国师大人眼下正在溪豫宫辞。遥曳尊者已经将近况告知他,他将直接前往灾疫地方赈灾。"
"殿下,幸得先帝灵兽尚在,京城还可独保,不然,灾疫在全境蔓延,将士们亦可能得病。"
帝无极淡淡地望了望出言的臣下,道:"倘若献辰只得京城独保,离国亡也不远了。既然他们要设警戒,我们也适当安排些警戒。军医要注意将所有病人隔开,人多的时候,便放粮赈济。"
"是,殿下英明,臣短视狭隘,惭愧之极。"
"殿下,开战已迫在眉睫,动用粮草是否妥当?"
"无妨,粮草再买就是。"
"可是,京中多半粮商都已将粮草给了景王和汝王。"
"商重利,价高即可得。何况还有三国粮商。"
"那,饷银......"
帝无极瞥着露出担心神色的众人:"我知道饷银所剩无几,你们都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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