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为你那奇怪的力量,他跟本不会和我离婚!是你毁了我的幸福!你不是我的儿子!你是恶魔!如果没有生下你就好了!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死了他就会回来!去死啊!"
卡住脖子的手越收越紧,落尘大张着口艰难的呼吸着,黑色的眼中下着漫天的飞雪。
忽然,女人停止了嘶吼,瞳孔瞬间扩大,满脸鄂然的看着身下的落尘,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却只是吐出大口的血,血滴在落尘稚嫩的脸颊上,慢慢的滑落,印下血泪一般的痕迹。女人歪斜着身子倒在地上,在她的胸口,‘翼'闪耀着摄人的光华。
落尘站起来,身体瞬间恢复正常,他伸出手,轻抚上女人死不瞑目的双眼,淡淡的透着悲伤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空间。
"妈妈,再见!"
落尘猛的睁开眼,从床上一跃而起,闪着幽光的眼瞳死死的盯住蜷缩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张玲儿。
"梦魔。"
‘翼'在空中恣意的摆动,阵阵寒气仿佛要整个世界吞噬。落尘的眼中杀意一闪而逝,‘翼'顺应主人的心意,划破夜的华衣展开死亡的双翅。
"不要!"
张妈忽然冲进来将张玲护在怀中,戒备的看着落尘。青碧和石破天也冲进来,看到眼前的情况,都不解的愣在原地。
"让开!她不是人类,她是梦魔。"
落尘冷冷的说着,一步一步朝张妈母女逼进。
"那又怎么样?"
落尘猛的停下脚步。
"不管她是不是人类,她都是我的女儿!"
......你不是我的儿子!你是恶魔!......
"丈夫死后,如果不是她,我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是你毁了我的幸福!......
"如果你要杀她,那就先杀了我!"
......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死了他就会回来!去死啊!......
"住口!住口!住口!"
落尘狂躁的吼叫着,‘翼'翻卷着,狂舞着,刺耳的尖啸声像野兽的悲鸣回荡在暗夜中。落尘猛的朝屋外跑去,青碧和石破天急忙尾随其后。
跑了一阵,落尘终于停下,一动不动的屹立在夜风之中。追上来的石破天看着被悲伤环饶的落尘,犹豫了一会,说道。
"我们就这样离开好吗?"
"什么意思?"
被那充满戾气的双眼一瞪,石破天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那个,你刚才搞出那么大动静,搞不好整个村子都被惊动了。而且,我总觉得那村里的人看张妈母女两的眼神很怪,会不会......"
说没说完,眼前已没了落尘的影子。石破天无奈的叹了口气,朝刚刚追过来还在喘气的青碧抬了抬下巴。
"看来咱们还得跑一趟。"
当落尘赶回村子时,村民们正举着火把围在张妈屋前,那不断摇曳的红色火焰像地狱的野兽吞吐着长舌,烙印一般炙烤着落尘双眼。
"让开!"g
推开众人,落尘拼命的挤进去,眼前的一切像一把重锤狠狠的砸在他的心中。
张妈浑身是伤的蜷缩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动静,鲜血染红她身下的土地,在火光的照耀下透着妖异的气息,而张玲儿则被她死死的护在身下。
落尘的双脚仿佛被千斤巨石绑住,缓慢的朝张妈挪去。他轻轻的将张妈的身子摆好平躺在地上,为她理好那零乱的发。手,轻轻滑过她虽然红紫却带着笑容的嘴角,愧疚与悲伤利刃般割着他的心。
张玲儿抓着张妈的手,朝落尘露出凄然的笑容。
"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我只是吸食了他们的梦。梦魔除了食梦,没有任何攻击力。"
落尘点头,黑亮的发在夜风中微微摆动。
"她一直在保护我,即使知道我不是她的女儿,即使知道我是魔。我是真的将她当母亲,和她在一起,很温暖,很温暖。"
落尘凝望着眼前明明想哭却执着的露出扭曲笑容的张玲儿。
"她对我说过,她的女儿自降生之日起便是要微笑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能哭,所以,我不哭。"
张玲儿伸出手抚上落尘的脸。
"你的梦好悲伤,好悲伤。我们都是一样的,不被人接受,不被人爱。为什么?我们明明没有伤害任何人,明明只是想要平静的生活,为什么?天下之大,竟没有我们容身之地?"
张玲儿的身体由指尖开始慢慢风化,在她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一滴泪随着那飞舞的细沙朝天际而去,在朝阳的映照下闪着让人心碎的光芒。
落尘静静站立在飞沙中,满腔的恨意让他气血翻腾,双拳紧握下,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们?"
妈妈,我一直想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爱过这个你辛苦生下的孩子。
"就因为她是魔?就因为她与你们不同?"
妈妈,如果我没有这种力量,你会不会更爱我一些?如果我和普通人一样,你会不会就不想杀我了?
"你们和她,到底谁更像魔?"
妈妈,或许我真的是恶魔。即使被你憎恨着,我还是想要活下去。所以,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村民被落尘满脸的杀气镇住,不住的朝后退去,终于有几个人壮着胆子吱吱呜呜的说道。
"那小鬼是魔,就算她现在不害人,迟早有一天也会。"
"那张妈袒护恶魔,恐怕也不是好人。"
"如果不杀他们,被杀的就是我们。"
"对啊,对啊。"
四周的村民纷纷附和。
因为与自己不同,所以一味的遮住眼睛,顽固的排挤。
因为害怕自己受到伤害,所以便先实施伤害。
为了保护自己,不惜践踏他人的生命。
多么无知!多么卑鄙!多么残忍!
落尘的嘴角微微挑起,仿佛死神的镰刀滑出血色的花。
"对我而言,你们才是魔。那我也可以杀了你们吧!"
‘翼'平地而起,呼啸着朝村民袭去,整个天空片刻间被黑暗笼罩。人群瞬间乱作一团,互相推挤着逃命,而落尘只是冷然的看着,没有停手打算。
"神君,住手!"
青碧冲过去抱住落尘的腰想阻止他,却被落尘一把推倒在地。
"你走开!我不是轻尘,要我说几次你才懂!我不是轻尘!我不是!如果站在你面前的是轻尘,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谁都看不到真正的我?
为什么?为什么只因为我的力量就讨厌我,排挤我?
我明明就在这儿!
我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
我明明也会哭,会笑,会快乐,会悲伤!
即使拥有不同与常人的力量,我也是我!
求求你们!看看我!看看我!
落尘的悲伤化为灵魂的悲鸣狠狠的扼住青碧的呼吸。她冲过去将落尘死死的抱在怀中,一边哭泣一边呐喊着。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是落尘!率真而活泼,忠实于自己的感情,从来不会掩饰,有时候会心狠手辣,但有时候却很心软,喜欢夜晚更甚于白天,爱干净,很挑食,还有很多很多,我全都知道!所以,求求你,别再折磨你自己了!"
落尘将脸埋在青碧的怀中,嘶吼着呐喊出自己的悲伤。
妈妈,你为什么不爱我?你为什么想杀我?我是多么,多么希望你能爱我啊!
苏醒
"啊--我受不了啦!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啊!"
‘翼'打了个旋,将一个朝落尘攻去的小妖绞成了碎片,血雨纷飞间,落尘扯着头发,一脸快要抓狂的样子。
"对啊,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十五个了。"
青碧一边打哈欠,一边轻挥素手,锋芒毕露间剑气凛然,将个小妖穿了个通心过。
"真是搞不懂啊!难道妖族大迁徙了?"
石破天趴在树杆上,一边啃着手中的果子一边摇头晃脑。
落尘三人自梦魔事件后,这一路走来都沉默了许多,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谁也兴不起说笑的兴趣。青碧自那以后再不叫落尘神君,而落尘则因为大哭了一场显的有些尴尬,每次见青碧看过来都不好意思的撇过头,石破天见这两人这样,自然也不敢乱开玩笑,因此这几日倒是少有的安静。不过, 这种情况却被一路上不断涌现的妖物搅乱了,那些上级妖物倒还好,只是径自赶路,对落尘三人毫不理会,最糟糕的是那些下等妖物,许是被封印了太久,竟不顾级别的差异攻击落尘三人,导致这几日落尘都在杀妖中度过了,偏偏那些小妖的力量根本就低的不行,搞的落尘那叫一个郁闷,其实如果真要打,他还宁愿去和上级妖物打啊。
石破天从树上跳下来,慢悠悠的挪到落尘身边,看着众妖前行的方向自言自语道。
"西麟国啊!那边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妖魔吗?"
正说着,空中传来一阵尖啸声,加施了力量的音波不断反复,时疾时缓,倒像是某种信号。
"又来了。这声音可真刺耳啊。"
青碧皱着眉用手捂住双耳,在发现那音波能够透过双手直接进入脑中后又无奈的放下。
"咦,有声音吗?我怎么没听到?"
看着一脸疑惑的石破天,落尘和青碧对视一眼。
其实在前几日他们就听到了这种好像信号的尖啸声,但奇怪的是石破天却完全没有反应,落尘猜测这声音恐怕只有拥有一定力量的人能听到,但为什么这一路上有大规模行动的只有妖族呢?难道......冰紫?不!不可能!他为了破除轻尘的封印消耗了太多的力量,连人形都无法维持,根本不可能发出这种强大的音波。等一下......乌铮!那家伙该不会将‘光魄'给了冰紫吧?可恶!那个王八蛋!与其给冰紫不如让‘光魄'归体吧,一旦轻尘醒了,以他对冰紫的疼爱还怕冰紫无法恢复原形吗?他是哪根筋搭错了!蠢死了!
"这是妖主召集众妖的信号。"
一把清脆的声音悠悠响起,落尘一惊,心中大骇,那声音明明在他身后,可他竟没发现有人接近,急忙转身,眼前之人雌雄莫辨,一袭翠绿罗衫勾勒出缦妙身姿,青丝披散,只在左侧绾了个髻,垂下朱红丝绦,媚眼轻挑,透出万千风情,红唇似笑非笑,露出几许缥缈。
一个名字在落尘脑中闪过。
"花怜!"
"许久不见了!"花怜笑着点点头。
"谁要见你啊?你不是在那个仙猪身边吗,跑到这儿来干嘛?还嫌害轻歌害的不够惨吗?"
花怜被采麒月赶出东麒国本就伤心,即便明白感情之事在于两情相悦,但他付出千年真情却什么都得不到,一时之间终究难以放下,但如今听到落尘故意将‘仙主'说成‘仙猪'来取消采麒月,不觉‘噗'一声笑出来。花怜本就是牡丹花妖,妖绕无比,虽比不上冰紫却也是倾国倾城,这会儿掩唇轻笑,将原先眉宇间的轻愁冲的干干净净,愣是让三人看傻了眼,特别是石破天,两眼发直的盯着他猛瞧,就差没流口水了。
"仙主已经觉醒,他因我伤了轻歌而迁怒于我,已将我赶出了东麒国。前几日听到妖主召唤赶往西麟国,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们。也好,趁此机会了我一桩心愿。"
花怜一边说着一边轻挥双手,两把闪着暗红光芒的弯刀出现在手中。
见花怜亮出兵器,落尘右手黑芒跃动,不等花怜出招,‘翼'带着森冷阴气直袭而去,花怜毫无惧色,左手弯刀在胸前划出圆弧形,一道暗红防壁将‘翼'阻挡在外,右手猛挥之下,妖气化为无数有形利刃铺天盖地朝落尘合围而去,爆裂声中,尘土飞扬,以落尘为中心,四周竟被砸出个大坑。
"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花怜轻蔑的冷笑着。
落尘呆呆的看着身边的大坑,忽然扬起唇角,仿佛找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一般,黑亮的眼瞳中闪烁着兴奋与疯狂的光芒。他慢慢的从大坑中走出来,极其缓慢的速度,但每走一步杀气便浓烈一分,空气在不安的躁动着,阴气由落尘的体内缓缓渗出,犹如感应到主人的心意,在身体的表面盘旋环绕,吞吐不息,偶尔竟有野兽的嘶鸣断断续续的传出。
此时的花怜再没有方才的游刃有余,对方虽没有实质性的攻击,但那不断袭来的无形杀气和对方与脸上那开心的笑容完全相反的血红双眸让他觉得自己犹如被猛兽盯着的猎物,无处可逃。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落尘咧着唇大笑着,轻轻扬起右手,"对了,还有它。"
随着落尘的话语,原本在体表盘旋的阴气逐渐往右手汇集,不断扭曲叠加,片刻间一头异兽出现在众人眼中。犹如猎豹般壮硕的身体,尖锐的利爪在地上不断刨抓,似在跃跃欲试要品尝敌人那美味的鲜血,大张的口中,两排锯齿形的利牙旁,两颗獠牙斜伸出来,与额上的独角相互辉映闪烁着暗夜的光芒。
"花怜,既然你有胆向我挑战,而我也觉得你有资格让我使出真本事,那就来认识一下我的老朋友吧--翼!"
听到落尘的呼唤,‘翼'一跃而起,咆哮着朝花怜攻去。花怜冷哼一声,双刀在他手中放射出耀眼的红光,利刃如风,一下将‘翼'切成两半。原以为攻击成功,没想到那被切成两半的‘翼'竟化为两只同样的异兽一左一右朝花怜夹击而去。猝不及防之下,花怜竟被逼着退了好几步,这时耳边又传来落尘的嘲笑声。
"喂,你不会蠢到这种地步吧?翼可是由阴气汇集而成,你再怎么切也没用吧。"
落尘的嘲笑让花怜怒上心头,作为地位仅次于妖主的天妖,他何时受过这种侮辱?怒火之下,全身红炎爆涨,秀目圆睁,双刀交错,交叉处燃起红黑色火炎,三昧真火成十字形破空而去。两只异兽被真火缠住,阴气不断溃散。
正当花怜得意之际,落尘忽然悄无声息的欺进他的身边,一道黑芒在花怜的右侧猛的袭来,花怜本能的偏头,手臂肌肉被割开的刺痛瞬间传遍全身,右手猛挥挡开落尘的攻击,花怜一个滑步向后退去,再看落尘时,那本该被真火焚净的阴气竟化为一把闪耀着黑色光芒的利剑,剑身上不断有死状恐怖的脸浮现,呻吟着发出死亡的吐息。
"这才是‘翼'真正的形态?"花怜用刀割下因被死气腐蚀而溃烂的肉,为自己施加了治愈术。
"形态?"落尘轻笑着摇头,"阴气怎么会有形态?只要我想,它便能成为任何东西,包括杀人的兵器。"
话音未落,落尘猛的跃起,长剑由上而下直直的劈下,花怜祭起双刀勉力挡下,手臂却被那强大的力量震的发麻。强大的阴气腐蚀着落尘周围的一切事物,所到之处,草目皆黄,树木凋零,连青碧这拥有仙气之人都不得不退避三舍。落尘犹如疯了一般一边狂笑着,一边不断挥舞着长剑,明明没有任何技巧,但紧凭那力道和不断散溢的阴气就让花怜只有防守的份。看着那越显疯狂的赤红双眼,花怜心中暗道不妙。
他原先挑起争斗也只是因为心中不服,既然无法与创神轻尘比试,就干脆与如今的身体占有者较量一番,虽知道这行为极其幼稚,但他却实在想不出如何化解这千年的怨恨,但他绝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厉害,难道今日竟真要命丧于此?
心中悲凄之时,花怜不禁想起这千年之事,苦心付出却没有回报,他唯一爱的人视他如弊履,而他恨的人自己又无力反抗。也罢也罢,干脆死了干净,也省得这许多烦恼。
见落尘凌空劈下一剑,起了死意的花怜放弃了抵抗,缓缓闭上双眼。
"主子!"
一声尖叫之后,花怜忽然被人护入怀中,睁眼一看,竟是一直追随他的兰花精艾兰。
"主子,你这是何必?"艾兰泪眼婆娑的看着花怜,眼中有疼惜也有埋怨。
"你......"看着千年来从未哭过的艾兰,花怜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