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抒言不知何时也跃到半空中,与方霁月遥遥相对,周身隐约缭绕著一层红蒙蒙的光,浓郁的血腥味被肆虐的风带向四面八方,令人作呕。
"方霁月,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麽死,要麽,练血魄功第十重。"
缪抒言话音刚落,身上的红光更盛,像一团突破了束缚的火焰,带起一道弧光向方霁月疾射而去。
之间的速度太快,我只来得及看到一团红光和一团黑影纠缠在一起,红黑变幻,片刻後璇即分开,两人遥遥环绕对视几周後又再次碰撞,发出肉体碰撞和真气激荡的沈闷声响。
这一切已大大超出我的认知,他们的武功内力竟然已高深莫测到匪夷所思的程度。
且不说他们能仅靠体内真气运转悬浮於半空中,这已是传说中的颠峰武者臻於圆满才具有的功力。不仅如此,方霁月和缪抒言竟然还能放出无形胜有形的罡气,甚至在没有任何著力的情况下,在半空中打斗,莫非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魔之力的存在?
随著几次短暂的试探後,方霁月和缪抒言二人每回缠斗的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激烈。带起的阵阵强劲狂风,吹得我们这些在地上的人个个如置身於澎湃的海浪顶上,几欲随风而去。
我额上的血魂珠竟然也跟著发出了幽幽的红光,越来越盛。
额头上一阵阵的发痒,滚烫的辣痛,我担忧的抚摸著,却突然感觉到腹部,四肢,还有胸口各处疼得像要散了架似的,极像被人用重物用力击打过一般。
脑中灵光一闪,我猛的抬头,看见缪抒言周身萦绕的红光范围扩散的越来越大,黑雾被压缩成一团,渐渐显出人形。
糟糕,方霁月处於劣势。
心口处突然如遭重击,疼得我眼前直冒金星,浑身冷汗。
半空中发出一长串惊天憾地的山响,一记内劲比拼後,红光依然停留在半空中,一团黑影却滞了一滞,突然像下坠的陨石,快速的向地面坠落。
我提气向黑影下坠的方向跃去,差点被方霁月的体重和冲势扑倒。於是顺势抱著他在地面上打了几个滚,一拧身,全身真气快速流转,如一只在水面滑行的水鸟,横向飞进身边不远处的树林之中。
缪抒言周身凝聚的红光慢慢变淡,从空中慢慢降落。
血腥味越来越浓。
"何朝夕,你乖乖的跟我走,我就不赶尽杀绝,如何?"缪抒言的声音似乎无论何时都是如此不疾不徐,成竹在胸。
我看了一眼方霁月,双眼半阖,嘴唇青白,胸膛急剧起伏。不过,却没有出血的痕迹。凌乱的衣衫,上面有数道被真气震裂的破痕,露出里面块块青紫发黑的皮肤。
缪抒言到底需要我做什麽?
脑筋急速飞转。之前白玉卿曾和我说过,七月十五之前我会很安全。现在缪抒言又没有杀我的意思,但也不要求我交出血魂珠,莫非他也想练成血魄功,需要扣我做祭品?
再看看方霁月,我暗自思量,如果我真的自动出去,缪抒言难道就会放过方霁月了?
听他的语气对方霁月似乎早有恨意,而且,还提到了青鸾。
曾经就因为太相信别人的轻易许诺,已经吃过一次亏了,难道这次还要赌上自己并不算好的运气?
方霁月似有所感,手微微动了一下,紧捏住我的手:"朝夕,不要出去,他不会放过我们!"
月光透过树荫,分裂成光亮的斑点散布在方霁月脸上,身上。
他正抬头看著我,脸虽毫无血色,赤红的眼不知何时已恢复黑琉璃的色泽,眼眸里是不容拒绝的坚定与担忧,在月光中折射出绽然的神采。他的下巴紧绷,微仰,与白玉色的脖颈形成优美的弧度,就像一只受了伤却仍高贵的天鹅,让我心中生起万千柔情。
这麽一个强势、执著的男人也可以有温柔,多情的一面,而且只面对我。
恍然之间,所有的疑虑,不安,都离我远去。
是不是只有在险境中,人才会对自己迷惘的事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我突然觉得,之前的怀疑和焦虑都是那麽的可笑。
爱上一个人很不容易,甚至有的人一生都不一定能找到真爱。
但我现在百分之百的确定,我爱著方霁月,而他,也同样爱我。
过去很重要吗?理由很需要吗?
也许是他的温柔,体贴打动了我,可这却不是我爱上他的理由。
爱了,就爱了!就是这麽简单的一件事!
"......好!我不去。不能同生,但求同死!"我微笑著在他唇上偷香窍玉。
他也微笑著轻轻回吻:"......但求同死......"
"何朝夕,我数十下,如果你还不出来,我可就放火烧林喽!"缪抒言懒洋洋的语气轻飘飘的传进来,我不由得又把手臂收紧了一点,仍是抿著嘴,摒住呼吸,悄悄往树林深处移动。
缪抒言倒数的声音我倒是没有听到,但我天生敏於常人的耳朵却听到一批人马悄然接近的脚步声。
我心里是郁悴到了极点,又被诳了!
听缪抒言说火攻,我竟然就当真了,结果一个劲的往林子更深处走,还想著就算是火攻也没这麽快烧过来,只要穿越树林就安全了。
可现在人家却趁我不注意放了批狗进来。
夜晚的树林中可是敌暗我也暗,虽然不容易发现,却也容易被不知不觉的包抄。
看来,今天不得不大开杀戒了。
方霁月半靠在我身上,被我搀著踉踉跄跄的前行。
没走出多远,他突然又打起了寒颤,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眼神也有些涣散。
我不安的贴近他的耳边,悄声唤著他的名字,他却不能回应了。
轻轻的摇著他,想让他更清醒一点,却从他嘴里晃出了一滩鲜血。
我心里不知是什麽感觉,完全没有了难过,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也许,潜意识里也有预感,这回可能会逃不出去。
不过,方霁月,你放心,我们就算死,也会死在一起!
用衣袖擦净方霁月被血染红的下颌,我一边轻柔的吻他的额头,脸颊,一边封住他的睡穴,小心的辨别著没人的方向,朝树林深处摸去。
清冷的明月被乌云遮去,树林里浓茂的枝叶更加降低了夜间的能见度。
在这种环境里,身上又背著方霁月,轻功根本施展不开。
我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著,尽量使发出的声音减少,降低。
方霁月,我不怕死!
但,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一起活著!
第82章
更新时间: 04/29 2007
沈重的呼吸,被山风吹凉的汗水浸透了衣衫,紧紧的贴在身上。
不知道解决了多少参与围捕的魔教教众,鲜血的粘腻和腥味让我始终无法适应。
我原本惯用的铁鞭早在被困魔教总坛的时候就丢失了,现在唯一的武器只有手上那早已汗湿的一截包头缠布,再加上因不知杀了多少魔教教众而有些不继的真气,无一不让我感到深深的疲惫。
可是没有选择,娘给我的药粉中并没有可以致人性命的,况且方霁月和白玉卿都是使药高手,如果下药可能会留下气味,暴露我们的去向,能不用还是先不用吧!
那麽,只能自己动手来了!
娘的药粉我虽用过很多次,也见过中毒者痛不欲生,但从来没有要过别人的性命。
杀人也是见过的,却没自己亲自动过手。
说不害怕是假的,第一次用缠布悄无声音的勒断一个人的脖子时,那种绞断骨头的声音,让我回想起来都会觉得牙根发软,头皮发麻。
可如今我不是一个人,背上那个人的生命比我更重要,不管怎样,我也要保他周全。
杀了第一个人时的让我烦闷,反胃的痛苦,到不知杀了多少人时,几乎已经完全感受不到。
如果我知道,终有一天,我的双手会染上别人的鲜血,我还会顺著这条路走下来吗?
答案是无从选择。谁都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只知道为了身後那个人,就算是堕落,我也心甘情愿。
耳边传来细微的响动,早已从额头解下的包头被我当成惯使的长鞭挥出一甩,听到几声暗器落地的声响。
紧接著,三个人影分布在我面前的三个方向。
到底杀了多少人,早已经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此时自己的双手因用力过度有些微微的颤抖,体内的真气也有些衰竭。
方霁月,我们曾说过要一起游遍大江南北,看遍世俗民风。等我们安全脱险了,立刻就去,好不好?
一瞬间,在我面前的三个人同时动了。
有一种玄妙的感觉正笼罩著我。
明明感觉到身体几乎要脱力倒下了,可意识却像游离於体外,控制著身体灵活的避开了那三个武功明显高於普通教众的围捕者的攻击。
背上的方霁月虽然被我点了睡穴,可嘴里已开始无意识的发出痛苦的呻吟,听得我更是担扰。
但是,我只能冷静。
我必须尽快逃离缪抒言布下的追捕网,回到擎天山庄找娘帮忙。
迎面三道剑光袭来,我略向後倾,迅速後移,双脚因大力在地面拖出深深的长痕。
眼见就要撞上身後的大树,我倏的一顿,身形蓦然紧贴著树干拔高几丈。那三名围捕者退缩不及,手中的长剑已牢牢钉进树干之中,一时间只能伸手去拔。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我手中的缠布准确无误的卷上其中一人的脖子,迅速收紧。
"咯啦"一声,骨头绞断的声音惊醒了另外两个刚从树干上拔出剑的围捕者。
两剑同时砍向缠布的瞬间,我已及时收手,背著方霁月从大树的另一面跳下。
那两名围捕者,自然不肯轻易放过机会,几乎是收了剑势,绕过树干就向我急追。
我猛的转身,缠布被真气绷直,就像一根硬挺挺的长棍直扑离我较近的那个围捕者心口,硬生生的从他胸部穿过。
想必他根本不相信软布也可以变成利器吧,他倒下去之前,月光从满天乌云的缝隙中悄悄露出,我分明看到他满脸的惊愕。
我心中闪过一丝不忍,贯入缠布内的真气也微滞了一下。
就这麽短短的一刹,第三位围捕者却已将剑挑向我的右手。
我急忙往回缩,虽然躲过了,可那个围捕者却也成功的将浸透鲜血和汗水的绣花软布绞成几片破布。
可勉强一用的武器也没了,看来要是再没有救兵,我和方霁月可就真的要交待在这儿了。
那个围捕者一剑得手後,又借势电石火光般横扫过来。
我条件反射的从腰包里摸出一包药粉就洒了过去,也不知道洒的是什麽。
"啊~啊啊~~~~~"一连串尖利的叫声中,围捕者怆惶的丢下手中的长剑,捂住了自己的脸,裸露在空气中的双手已起了一层可怕的血泡,在惨淡的月光中显得犹其可怖。
我懊恼得想剁掉自己的手,摸什麽不好,摸了"换肤"出来。
还记得,娘做这种药出来纯粹是闲到发慌的缘故。
据说所用之处,皮肤就会布满血泡,然後一寸一寸的腐蚀,不过只要能熬过三天三夜,就可以长出光滑幼嫩的新皮肤,宛若新生。
但是等待的过程总是痛苦的,光是皮肤生生被腐蚀的痛苦就不是活人能遭的罪。
那名在滚在地上惨叫的围捕者成功的引来了大量围捕者的注意,我耳中立即接收到四面八方无数人正在接近的讯号。
来不及解决那名已经半死不活的围捕者,我朝著一个相比之下较为安全的方向狂奔。
尽管这个方向的围捕者相对较少,可还是让我原本就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大感吃不消。
药粉成片成片的洒出去,眼看腰包就要露底了,我却已来到了树林边缘。
放眼望去是一片白色的花海,在微风中送来微微的清香。月光依旧平静清澈,让人难以想像,在这样美丽的夜晚曾经发了什麽。
那随著微风拂动的花海让我生起熟悉的感觉,微一愣神後,想起曾在梦中见过。
一样是半人高的枝蔓,走了许久也不到头。我看著眼前重复著的景致,感到十分迷惑。
不过走的时间并不长,四周的花枝就慢慢减少,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浅浅的溪流。
身後的追兵并没有放弃,回头的时候,我甚至可以看到火把燃起的火光。
看来他们已经开始公然搜捕了。g
抱著姑且一试的心态,我顺著地面上溪流的方向奔跑,果然来到一个崖边。
与梦中一模一样的悬崖,下面也有著一个水潭,溪流骤变成的小瀑布,秀雅的披挂著,泻进水潭之中。
我把绑在背上的方霁月转抱到怀中,一手捏住他的鼻子,把唇与他相覆,防止他呛到水。
然後,深吸一口气,跳!
两个人因体重而造成的冲劲很大,奇怪的是潭水竟然比想像中要深得多,我们竟然没有触到潭底。
稳住身形後,我踢动双腿,向水面上浮去。
胸前抱著一个毫无知觉的方霁月,让我感觉有些吃力。
好在水潭并不大,我借著水的浮力,用尽了身上的力气,终於抵达岸边。
把方霁月放下後,我终於疲惫不堪的摊开四肢摊成一堆烂泥状。
按理来说,那些追兵就算一时没找准我们逃跑的方向,应该也搜索到附近了才对。
我感觉自己并没有离开那片树林多远,那为什麽,竖起耳朵时,却听不到附近有搜寻的声音呢?
第83章
更新时间: 04/29 2007
休息片刻,终於觉得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
身边的小水潭和梦中一样,不论崖上的水流下多少,水位却无一分一毫的涨落,就像是一张嘴,把溪流源源不断的吞进肚里,
被冷水一浸,又在地上躺了一会,刚坐起来,我就打了个喷嚏。
心神收敛,运气蒸干身上的衣服,又如法炮制的帮方霁月弄干。
方霁月如同睡死了一般,在跳下来之前我明明还可以听到他因为七日迷情的痛苦及在我背上颠簸而发出的细微呻吟,可现在却只剩下浅浅的呼吸。
伸手想解开他的睡穴,想了想,还是把手收回来。
看他现在的症状,分明就是七日迷情已发作的的征兆。虽然不知道为什麽会提前发作,但如果现在解开他的睡穴,无疑只会使他更加痛苦。
思前想後,我只能长长的叹气,坐在一旁看著方霁月发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恍惚中,一阵香风掠过,数以万计的蝴蝶不知从何处铺天盖地的翩然而至,飞花逐月,让人犹如身处梦幻之境。
蝶影在水面上络绎纷飞,却始终遮不住水潭出那一抹月光,一轮明月清澄澄的在水中呈现出的完美倒影。
泉边的合欢树花也散发出阵阵清香,我不过眨眼功夫,那无数彩蝶都蜂拥至合欢树边,肢体相连,在半空中倒挂出一条条美丽斑澜的丝绦。
之前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动态之美,此刻已沈静下来,变成了一幅生动的油画。
花似蝶,蝶似花,再难分清。
清澈的潭水中发出汨汨的声响,潭底出现一抹幽光,随著光线的加强,竟然有与月齐辉之盛。
眨眼间,一团鸡蛋大小的光团浮出水面,在空中变幻了七种颜色,最後变成一团七彩霞光,与潭水相互辉映,波光潋滟,美不胜收。
七彩霞光在湖面上滞留了一会,突然向我飞过来,我一愣,双手接了个正著。
柔滑的触感,就像是婴儿的肌肤,还很温暖。
轻轻一捏,好像还有弹性,就像是活生生的什麽东西。
我吓了一跳,这个东西,是什麽?
就在我好奇把玩的同时,光团突然滴溜溜的转动了起来,飞出了我的手心,上升到与我额头相仿的位置上。
我带著既惶惑又兴奋的心理,伸出食指去触,却只见光团一闪已消失无踪。
正想四处寻找,额头处突然传来灼烧般的痛楚,痛入颅骨,这与当日方霁月把血魂珠放入我眉心的感觉相似。
额头上忽冷忽冷,全身一会儿犹似如沐春风,一会儿却又变得阴寒啮骨。
在两种感官的反复刺激下,我只觉得头疼欲裂,双眼被刺激得无法睁开。
我用力的捶头,结果毫无所用,趁还有一丝理智,我勉强封住了自己的痛觉。
身体虽然已感觉不到疼痛,但仍然全身无力,冷汗不受控制的流淌著,不能动弹分毫。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自己好像缓回了一口气,犹豫片刻,把封住的痛觉解开。封住痛觉虽能免一时之痛,但要是封住的时间过长,极易气血不畅,严重可使四肢皆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