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风流(穿越时空)————司空破晓[下]
司空破晓[下]  发于:2008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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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议君,表现了继任君主对上任君主的态度。礼部讨论数日,提议"献、顺、哀"三字。顾写意拿到奏章,提朱笔勾掉,略微想了想,在旁添
  
  写上"惠"字。自此,历史上,便有了个雍惠帝。
  
  惠,泛指平庸平常,无功无过。
  
  已升任礼部尚书的末秋待看清那个"惠"字时也是一怔,虽不是什么好字,却无一丝嘲笑贬低的意味。波光潋滟的剪水双瞳,仰望着高坐在上
  
  的男人。顾写意行事固然略嫌阴狠毒辣,可不经意间又透出一股气吞山河的度量。人死万事休,再多仇恨都随着生命的消逝而逝去,不值当更
  
  不屑于在死人头上做文章。
  
  末秋浅浅笑道:"皇上,雍惠帝明日下葬,您最好去送送他。"
  顾写意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叹了口气道:"也好。"
  
  莫怀前帮顾写意换下明黄朝袍,换上月白色的常服,触手只觉主子越发清瘦了,忍不住一阵心疼。即便再细心调养,也架不住顾写意仗着年轻
  
  ,日以继夜毫不顾及身子的拼命工作。
  
  顾写意不喜那些虚华排场,只叫上莫怀前,带了几个功夫不俗的侍卫结伴去了停放帝王遗体的阴熙殿。
  
  素白与阴暗纠缠,大殿的高墙几乎挡住了所有阳光,阴森的好似地窖。殿内飘荡翻舞的白纱仿佛是一缕又一缕执着于此的幽灵,迟迟不肯离去
  
  。
  
  顾写意进殿时,顾悠然与末秋不知再商谈什么,待一殿的下人全部跪下高声请安时,两人才回过神来,忙跪下行礼。顾悠然的相貌依旧柔和的
  
  透着三分女气,可顾写意却清楚,这人心智坚韧,能屈能伸,自有一股有别于他的强硬。
  
  顾写意踱步走向殿里,站在墨黑色的巨大棺木前。里面躺着的,是纠缠了他二十载的人。不论生前如何风光,死后不过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肉块
  
  罢了。顾写意的手,轻搭在棺木上。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喧哗一片,只听有人怒斥道:"都给我滚开!"是顾自在闯了进来。
  
  顾自在一眼便看到那个立在大殿之上的身影,心中又恨又悲更多的是寒心,真真是心如刀绞。自城破后,顾写意一直刻意无视他们兄弟二人的
  
  存在,连面都不肯见。若不是今日得知他在此硬闯了来,恐怕又是只能远远望上一眼。
  
  顾写意虚空地抬了下手,伺机而动的侍卫们又退了回去:"再有一个时辰棺木就要送去陵寝,这关头你少给我找事,要闹回自己府上闹去。"
  
  清冷悦耳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回响,让人觉得不真实。
  
  顾自在冷笑道:"你用的着我的时候怎么不嫌我爱闹?"
  
  顾写意秀长的眉拧到一块,重重一巴掌拍在棺木上,喝道:"放肆!"
  
  一殿的人呼啦啦全跪倒在地,惶恐不安,一叠声哀求唤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两个侍卫上前架住顾自在,顾自在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煞白了脸,无语怔怔凝望着高高在上的男人。这个人,不再单纯是他的哥哥,他爱恋
  
  的人。他是皇帝,是可以掌控他生死富贵的皇帝!体内有什么坍塌了,只余惊慌绝望。顾自在猛地激发了狂性,竟一下子甩开牵制住他的侍卫
  
  ,冲向顾写意。
  
  皇帝身边挑选出的侍卫怎可能是软脚虾?下一瞬反手制住顾自在,一把按在冰冷的地上。顾自在犹自厉声大喊大叫着,"放开我,放开我,不
  
  然本王杀了你们!"
  
  顾写意骤然怒容满面,无视跪了一地的人,紧紧逼视着顾自在。顾自在凄然一笑,毫无畏惧的反瞪回去。忽而眼圈泛红,放声大哭。艰难的朝
  
  立于阶上的顾写意伸出手,泣哭道:"五哥,五哥,五哥。。。"一声高过一声,愈发的凄厉。
  
  顾悠然一下一下重重磕头,发出"嗵嗵"的闷响,不一会,脑门已肿了起来。"皇上请息怒,是臣弟管教不严,罪在臣弟。望皇。。。"嗓子
  
  好似被人掐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憋红了眼睛憋出了眼泪,只能死命垂着头,细长的手指抠着砖缝。
  
  顾写意脸色数变,许久,淡淡道:"领他回你府上好好管教,没朕的命令,不得出门。"
  
  顾悠然磕头谢恩,顾自在听完先是一怔,而后剧烈的反抗起来,最终是被侍卫拖出了殿门。
  
  莫怀前望向顾写意,后者侧过脸望向里面。眼眸中怒色渐渐消散,浮现的,竟是淡淡的,微不可觉的郁悒与苦涩。
  
  回到寝宫,顾写意有些疲惫的靠在躺椅上,闭着眼问道:"他们如今可好?"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莫怀前却知问的是什么。
  "纪元少爷就住在城郊的凤林山庄,衣食用度都是奴才亲自安排的,请您放心。洛梵将军调去南边富饶之地的部队,生活安好。。。他至今仍未知晓新戈邢正中大将死的真正原因。聂子夜现就住在太医院,学习医术。"
  
  顾写意嗯了声,道:"去叫来聂子夜,我有话和他说。"
  
  聂子夜应传前来。顾写意坐直上身,眼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走进屋子,道:"听太医说,你的脚如果及时包扎不至于会落下残疾。你明明懂医术,为什么任由伤势加重?"
  聂子夜无所谓的冲他笑笑:"有什么关系,没人会在意的。"
  
  顾写意怔忪片刻,轻叹一声,靠回躺椅上,道:"你不是喜欢他吗?去陪着他吧。"
  聂子夜大于常人的乌黑瞳仁盯了顾写意几眼,转身跛着足往外走,行到门口停下脚步侧头道:"你打算关我们一辈子,就此老死不相往来?"
  
  "不,"顾写意的声音响起:"等我想明白一件事后,自会去寻你们,到时,都该有个了断了。"
  
  "那你最好快点想通。"聂子夜笑道:"不然我可以肯定你定会抱憾终生!"言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当天,莫怀前便亲自送聂子夜去了韩纪元的身边。韩纪元居住的凤林山庄是暗夜早期的产业,外部看起来毫不起眼,内里却精致豪华。凤林山庄防备森严,韩纪元住在里面大可不必担心旧派残余势力的或是拜天教众的骚扰。但与之对应的,他也被变相的软禁在此。再豪华的房屋,再精美的衣食,都无法掩饰被囚困住的现实。
  
  当韩纪元看着聂子夜是跛着脚走向他时,强自压制的种种情绪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他讥讽地看着怀前,冷然笑道:"我很纳闷,他为什么不杀你囚你?因为你武功高强,最不易被掌控吗?"
  
  莫怀前定定回望着韩纪元,道:"不,与您说的正相反。杀我对主子爷来说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他只需一句话即可。"
  韩纪元亦为之动容,半晌轻道:"对不起。"
  "您太客气了。"莫怀前道:"别人可以不相信主子爷,您不可以。主子爷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还请您能耐心等待。"
  韩纪元捂着胸口,沉声道:"我对他的感情可昭日月。现在即使是叫我死我也无任何怨言。可我真的不知道,刻骨铭心的感情能否经得住岁月的打磨。你叫我等,等到何时才是头?"
  
  怀前被问的哑口无言,只能怔怔望着韩纪元出神。
  
  纪元恢复了常态,淡淡道:"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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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耀世帝顾写意名重天下,手握大雍兵权,虽说没有上任雍惠帝改革时遇到的重重阻难,但其中辛苦艰难实难一言道尽。
  顾写意甫一登基,大雍爆发了历史上声势最为浩大的辞官浪潮。全天下都在看顾写意的笑话,讥笑他众叛亲离,手中只有大字不识几个的粗鲁武将可用。顾写意顶着压力提拔了一大批底层年轻官员,并广开恩科,补充官员。
  
  于是有人预言,这届科举将是水准最差的一届,因为耀世帝为了填补空缺,势必降低对学识的要求。可事实正相反,此届科举不但要求严格更是百花齐放的局面。最为巧合也是最为惹眼的是涌现出一大批"莫"姓学子,他们各有所长,见识不凡。更难能可贵是,他们身上没有年轻人冲动气盛好大喜功的毛病,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了新的身份,并干的风生水起有声有色。
  
  这其中,不乏名垂千古,为后人津津乐道的明臣将相,是为历史上的奇葩。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顾写意脾气暴躁,在军队数年更是将这种性子催化至极致。他厌恶官场上的迂腐与虚假,厌恶假道学们处理事务推、拉、拖。在他眼里,当个痛快淋漓的真小人也好过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如此这般过了两年,顾写意性情渐渐内敛,他终于学会了用宽容大度的心态看待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人性复杂,顾写意更尤为是。后世有诗人用冰火同存四个字来形容耀世帝。
  
  顾写意心狠手辣,他杀兄弑弟,篡权夺位,算得上是一代枭雄,真小人也;顾写意才华横溢,他改革弊制,整顿朝纲,算得上是一代明君,大丈夫也。
  
  有人说他抠门,是,他在位期间,皇宫大内开支只有历任皇帝的二十五分之一,真是省到不能再省;也有人说他奢侈,对,他推行新政,由中央政府拨款,加大对教育、商业、农业、军事、科研等等方面的投资,掏空了国库,以致连生辰庆祝都不得不省却。
  
  他待官员刻薄,贪赃枉法者即便是昔日亲信也照杀不误。即便无过错,才智平庸只求安稳的就被他剥去了官位;他待官员恩宠,财政再困难,也义无反顾的提高了俸禄。
  
  他无心无情,有老臣不满政策,在金銮殿上撞柱而死,满地鲜血触目惊心。即便这样,他依旧能斜靠坐在龙椅上,气定神闲笑眯眯问其他官员下一个是谁,早死早投胎;他礼贤下士,数次与人互拍桌子,争得面红耳赤,气得呼吸困难,依旧能谦虚的接受合理建议,不枉杀任一一个"犯上"的官员。
  
  他薄情寡意,登基数年后宫嫔妃无人受孕;他风流无度,连朝廷大员也与他有染。
  
  他是最勤勉的皇帝,呕心沥血处理朝政,以致身子骨越来越差。他是最固执的皇帝,认定的事情再艰难凶险照旧义无反顾。他是最大度的皇帝,竟广开言论自由之风。他是最狠辣的皇帝,满手血腥,六亲不认。他是最不羁的皇帝,被史官口诛笔伐怎样?背一身骂名又怎样?从不放在心上。。。。。。
  
  顾写意跋扈唯我,见不得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不紧不慢宛若闲庭散步的调调,于是往来于上书房与曌天殿间的大臣们不论老幼,一概步履匆匆,行动迅速。
  
  不喜欢称自己"朕""寡人",时常我来我去的和下属说话。面对空穴来风的奏折,他说得出"一天别说十二个时辰,二十四个都不够我用!再给我写这种白痴奏折,谁写谁给我吃下去!"
  
  做事近乎肆无忌惮,为填补国库空缺,竟又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注一)也就是由官府组织了一支专司盗墓窃物的部队。天下哗然,骂声讨伐声一片,顾写意依旧故我。
  
  后有人传出,连顾写意的亲爹雍明武帝的墓穴也有翻动的痕迹。已不是简单声讨可以概括,多少文人墨客痛斥顾写意丧心病狂,不容天地,其罪当诛!
  只有莫怀前知道,雍明武帝棺木内多了一缕青丝,那是属于被追封为睿智德显亲太后,顾写意最敬爱的娘亲的。一辈子也忘不了日益成熟内敛的主子爷突然露出孩子般意气的神情,狠狠道:"真不想这么干。"而后又露出无奈的神色:"小娘亲亲口说她喜欢他,哎,就这样吧。"
  
  他说,我只做我想做和认为对的事情,无关紧要的人管他去死。
  
  他还。。。。。。
  
  要说要评论的太多太多了。
  他改变甚至强硬扭曲了无数人的命运,他是顾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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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年华从指缝间流逝,转眼已是耀世五年春。
  
  足足五年未踏出皇宫一步的耀世帝顾写意在一片春意盎然的新绿中,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微服出巡。
  
  座落于京城外三十里处紫香山上的罗觉寺,建于雍王朝伊始,乃一代宗师明诀大师创立。紫香山幽谷仙泉,风景绝佳,传说山顶之上数度乍现佛光,因而闻名于世,常年香火鼎盛。
  
  自山脚向山腰望去,成百上千的善男信女们摩肩接踵。鼎盛的香火使得庄严宏伟的罗觉寺烟气缭绕,尖耸的佛塔如立在云端,更添仙气。
  
  莫怀前本不放心主子去这杂人过多之地,可这几年,顾写意实在太过辛劳了。难得能放下政务游玩,实不愿扰他兴致。只得提点暗藏的侍卫全部打起精神,自己则亦步亦趋的跟在身边,不敢稍离半步。
  
  顾写意确实心情甚好。坐上龙椅的那一刹那,方突然意识到责任之重,大力之大,五年时光不敢有一刻松懈。到如今,回首往事,明白了许多,亦想通了许多。
  
  寺中大雄宝殿,足有五人高的金塑佛像端坐于蒲团之上。面容丰颐秀目,嘴角微翘,似在微笑,头部稍低,略作俯视态,透着和善,却又透着俯视众生的疏离。
  
  顾写意负手而立,仰视端详着佛像,似正在神游天外,思索着什么。在一众跪于殿前,虔诚叩拜口中喃喃自语着的尘世男女中显得尤为特殊。
  
  再加上他的外表气度实在太过显眼,不一会半数人的注意力到落在了他身上。
  
  殿中的小沙弥道行尚浅,忍不住上前问道:"即见佛祖为何不跪?"
  
  莫怀前看他一眼淡笑道:"我家主子除却天地外,一概不拜。"
  
  顾写意似还在走神。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有些熟悉的清朗梵号,平静中孕酿着可稳人心的气息。
  
  顾写意慢慢转过身,寻声望了过去。

第六十四章
  竟是当年进宫为先帝讲解佛法,且劝告他"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看破不如看开,日日皆是好日"的大和尚。
  顾写意露出淡淡一抹笑意,微微颔首算是打个招呼。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与话语,却带着说不出的雍容气度。连道行尚浅的小沙弥都不禁被其风华折服,更不要说殿内善男信女们。
  
  解尘大师却看出眼前的人远比当年所见时心思内敛深沉,眸光流转,眼底只余清冷。这人,拥有看破世事的聪慧,却没有相匹配的胸怀,以致于心灵动荡不得安稳,思想偏激,怎叫人不心生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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