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将他送回罗贝尔城、不能直接在他面前现身、也不能让他过得太过舒服，伤脑筋啊！尘心里嘀咕着，却没有开口喃喃自语，那样做的后果是引来小应龙继续的刁难，它不累，尘还觉得累呢！
　　
　　目光在不远处一株古木根部的地洞溜过，尘看了一眼空二长老与风越凌峰差不多高的身材，略一皱眉，宽大的衣袖挥舞间，已经招来两条粗长的藤蔓，将空二长老拖进并不宽敞的地洞里，随意地扔下，摆成一个他自己狼狈摔进去的姿势。左思右想之下，尘又去找了些勉强能够压制住空二长老伤势的草药，随便地移植于地洞附近的草地上，与一些杂草混杂在一起。这才一拂袖，拍去身上的泥土与草屑。
　　
　　"主子，你为什么不直接救他？这么做多麻烦啊？"尖牙虽然不知道大哥小应龙在闹什么脾气，但它只知道一点：跟着大哥虽然没有什么人敢欺负它，但跟着主人的话，不但没人敢欺负，而且还有好吃的，这么简单的选择题，如果要二选一的话，应该是谁都不会选错的吧？
　　
　　"我还不适合与他扯上什么关系，否则落在风越凌峰眼里，岂不是坐实了醉天那只老狐狸对我的污蔑？目前的情形下，我遇见任何一个罗贝尔城的人都会起干戈，没理由去帮一个现阶段的敌人。"尘不再理睬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来的空二长老，自顾自向着罗贝尔城的方向疾飞，反正刚刚他已经确定了，那个老头因为这几天的连续消耗，半个月内是没什么机会再用异能赶路了，而这二百多公里的直线距离若换成他用两条腿赶路，还不如老老实实治好自己的伤等异能恢复后再说，这样的帐，那个木鱼脑袋应该还是想得过来的。
　　
　　夜幕降临，尘距离罗贝尔城不过几十公里了，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再找什么小城镇休息，只找了个相对避风的峡谷停了下来，顺着潺潺的流水声，尘找到一处阴冷的寒泉，一缕缕冰冷的雾气笼罩在水面上，没有刻意去探察四处水面的情形，尘静静地躺在水边长年积累的莹莹细砂上，既不脱去衣物，也没有将整个身躯都浸进水里，只用黑空石戒指上所附加的龙威在身边设下一个小小的半圆护盾。
　　
　　透过被峡谷周围的山峰所围绕起的一小方空隙，尘望着遥远的星空，没有刺耳的噪音，没有污染的空气，令这空隙时的一小片天空没了神秘的面纱，袒露出无数星星点点的星光。
　　
　　尘努力使自己的思绪空白起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一小片天空，一言不发的沉默令窜出戒指来透气的尖牙很是不习惯，偷偷朝同样一言不发的小应龙打了个询问的眼色，却只换来一对大大的白眼，尖牙郁闷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爬到尘的耳边，偎着尘的肩缩成了一团，憨乎乎地大睡起来。
　　
　　"小应龙，你这两天为什么怪怪的？"尘的声音幽幽地传来，问得小应龙一呆，细细想来，其实尘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自己要用那样尖酸苛薄的态度对他呢？说起来，他还是它的主人呢？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的父亲把你托付给我时，你可没有表示不愿意，何况之前你还差点儿吃掉我所有的精神力，虽然你嘴里说着只认我一个主人，但你现在的表现，实在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啊！"尘轻轻一伸手，就将在悬停在空中的小应龙给捉在了手心里，没有太使力，虽然明知伤不了它，但这多少也表示着自己不愿禁锢它的自由。
　　
　　"小东西，你若是反悔了，我倒也无所谓，你什么时候有能力自保了，大可自行离去。说实话，你应该已经不止是幼生期的小龙了吧？没有踏进成长期的应龙应该是不会在认主后擅自离开主人身体的。"尘将没有半点儿挣扎意思的小应龙放在自己胸口，枕着一条手臂垫高自己的脑袋，与小应龙茫然的紫眸对视，极是认真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所以对我要诱惑那根木头非常反感？"
　　
　　小应龙呆愣在那里，彻底没了语言............

第三十一章 喜欢和爱
　　"是............是啊！"小应龙虽然有个身为上古异兽的麒麟父亲，但以那个家伙的贪睡本领，哪可能认认真真地教导这小东西所有的东西，为了让小东西快点有自保之力，它才敷衍了事地将修炼法诀教给了它，所以从某方面来说，已经出生百多年的小应龙，其实比为人不到一年的灵魂守护者尘更加单纯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此刻被尘这么直接地揭穿了心事，它反倒没了再与尘斗气的意思，只是强撑着自己的气势，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幼稚，"怎么？喜欢你不行吗？我又没有要你像我喜欢你一样的喜欢我！我就是喜欢你！不行吗？我就是不喜欢那根大木头，不行吗？我就是不想要你和他纠缠不清，不行吗？"
　　
　　小应龙如此直截了当的承认，反倒令尘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了，他之所以有此一问，也只是突然想起异兽身体发热一般都是在生病或是发情的时候，小应龙既然没有生病，那它的体温上升应该也是发情的征兆，所以尘才试探它一下，只是没想到............
　　
　　"喜欢啊？"尘的眼睑垂了下来，那对莹亮的眼眸被遮住了大半，让人忍不住猜测，在那纤细修长而浓密的眼睫下，会隐藏着怎样的神情呢？
　　
　　"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叹息般的低喃令小应龙有一瞬间的失神，虽然听清了尘所说的每一个字，但它却无法理解尘叹息中那无法错辨的遗憾、羡慕与............困惑。
　　
　　"喜欢就是喜欢啊！很想和某个人在一起，想到他就会觉得温暖，看到他难过也会觉得不舒服，有什么开心的事第一个就会想和他分享............唔，大概............就这么多了吧？"小应龙理所当然在说着，最后却在尘深沉的目光中露了馅，不好意思地扭动一下身子，呵呵傻笑一下，"这个............是父亲一次被我缠得烦了才说给我听的。"
　　
　　"是啊！"尘的目光里尽是茫然与无助，"你也不曾真正喜欢过谁，也只能说出这样的解释吧？"
　　
　　"谁说我不曾真正喜欢过谁？我是喜欢你的！"小应龙理直气壮地大声反驳，却被尘弹在脑门上的指尖弄痛了鼻子，呲牙咧嘴地苦着脸，却又没有爪子可以去抚摸自己痛痛的鼻尖，索性将脑袋扎进尘的怀里，借着顶级的天纱锦料来安抚自己的疼痛。
　　
　　"你喜欢我？"尘露出一个苦笑，"你喜欢我什么呢？是喜欢我这张脸？还是这副身躯？还是我这别扭又满肚子坏水的性子？"
　　
　　"谁说你满肚子坏水了？我咬死他去！你长得好看是不错，但我才没那么肤浅呢！就算你不漂亮，我也一样会喜欢上你的！"小应龙不服气地大声嚷嚷，可惜最后一句话微微心虚了点儿，"顶多............时间久一点儿才喜欢上嘛！"
　　
　　"漂亮吗？"尘沉默一阵，低低地叹息着，"漂亮有什么用？不过是别人的皮囊，我只是暂时借用，总有一天要还的............喜欢？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嗅不出、听不到的虚无之物，连感觉都是奢望，有谁会去喜欢？又有谁............能喜欢呢？"
　　
　　闭上眼睛，两行湿热的液体顺着尘的眼角隐入发际。如果小应龙所描述的感觉真的是"喜欢"，那么他也有喜欢的人啊！金阡陌，他是他第一个男人，也是第一个乖乖承诺会在复仇成功之后成为他助力的人，之所以帮他想办法搞垮那个对异能师深恶痛绝却没什么失败政绩的南麂皇帝，多少也是因为心痛他童年时的遭遇，这应该算是喜欢吧？
　　
　　孤海遥，尽管在尘的记忆里，他只见过他两次，第一次是挡住他刺向龙无情的剑，第二次是假装昏迷避开相见的尴尬，但在尘所知道的"尘"的记忆里，他却是"尘"生活的全部。为了他，"尘"愿意修习怀璧神诀；为了他，"尘"愿意忍受赤烟不怀好意的眼神；为了他，"尘"甚至可以抛下从前的身份、地位............但，他却总是隐藏自己的感情，直到"尘"死去。对他的喜欢，是出于代替了他恋人的心虚与负疚吧？他是尘，他又不是"尘"，他掠夺了属于"尘"的眷恋。
　　
　　风越凌峰，之所以无法承受他的忽视与漠不关心，是因为最初的好奇吧？这样一个传奇般的人物，竟然会为了狐媚那样的人而对他的绝色容颜不屑一顾，逞强、好胜，故意为了讨他的欢心而去记住他的喜好，却莫名地为他的执着有了一丝心动的感觉。
　　
　　但，他可以去喜欢吗？摆脱了这副身躯，他还有喜欢的感觉吗？没有了可以感受五感的感知力，他又拿什么来喜欢呢？
　　
　　第一次，身为灵魂守护者的尘感觉到自己的脆弱，感觉到自己因为这副身躯而产生的心痛、悲伤与无奈。这就是人性吧？人类所独有的人性。因为有了身躯，所以有了感觉；因为有了感觉，所以开始抱有希望；有了希望，所以开始奢求那些本不该想到的东西............比如，温暖............比如，喜欢............比如，爱............
　　
　　"喜欢不就是喜欢吗？还管什么漂亮不漂亮？难道没有了这样的容貌，你就不能让别人喜欢上你了吗？"小应龙不明所以地问道，"再说了，父亲曾告诉过我，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无论那人多么不好，有多少缺点，你都会视而不见，等到有一天，你发现没有那个人，你的人生就完全没有意义，你的生命再没有热情，那就表示你已经爱上了。这是纯粹的感觉，完全是当事人之间的互动。即使你不喜欢别人，也无法阻止别人喜欢上你，同样的，即使你再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也有可能完全不被你感动，所以感情才令人着迷，才会在获得之后令人欣喜若狂啊！"
　　
　　是这样吗？就这么简单吗？那么，已经拥有其他灵魂守护者也许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的身躯，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去尝试真的喜欢上谁，或者真的被谁所喜欢？而不是用他近万年来积累下的、对人性极透澈的了解来布下什么陷阱与阴谋？既然他已经拥有了这么多，再贪心一点儿应该也是可以被允许的吧？尘迷茫地想着，二十五年，他能在这个时空里停留的时间仅仅只有二十五年，与他几乎无尽的生命相比，这二十五年只是弹指一瞬而已，即使现在拥有得再多，将来也终有一天会被时间渐渐磨灭吧？
　　
　　既然终归只是虚无，那现在多抓住一点儿，也没有关系吧？尘睁开眼睛，透过无边的寂静，仰望着天空中闪烁的群星。好吧，就让我来试一试吧，在我离开这个时空之前，是不是真的有人能让我说出一个"爱"字............是不是真的有人............值得我说出一个"爱"字............

第三十二章 针锋相对
　　一夜都没有睡着，只是反复思索着小应龙所说的话，尘的精神不免有些困乏，洁白无瑕的小脸上，也隐隐挂上了两枚熊猫宝宝的眼圈，乍一看倒能看出些端倪，仔细分辨的话，却又似有还无，他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小应龙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精明过人的尘会对这么简单这么基本的感情规则一窍不通，但看着尘一路没精打采的样子，谁都会觉得心疼的。
　　
　　"站住！"已经在峡谷之外守了整整一夜的风越凌峰，伸手拦住了尘的去路。尘的突然变装，使他曾一度忽略了那个妖冶纤弱的身影，直到他发现自己追过了头，才又重新回头来找尘。在尘进入峡谷休憩的时候，他也找到了尘，但这一夜时间，他都在思索该如何向尘解释自己跟在他身后的理由。
　　
　　这小小的峡谷只有这一处出口，刚刚也就只两三米的宽度，让他这么一拦，尘若是不想自动投怀送抱的话，还真只有乖乖停下了。
　　
　　"是你？"刹那的惊讶过后，尘的眼眸闪过一抹涟漪，但极快地恢复了平静，露出一个称不上友好的笑容，"你跟踪我？怎么？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风越凌峰挫败地放下手臂，对尘这样淡漠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他也弄不清自己为什么要一路追赶着他，但他心里却总有一个声音，叫他不要就这样放尘离开，否则他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这种感觉，即使是当初他面对蝶飞时都不曾有过的。但是............追上了又怎么样呢？整整一夜的思索，全在尘冰冷的眼神中化为乌有。
　　
　　"你............你为什么要去罗贝尔城？"支吾半天，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借口的风越凌峰只好用严厉的表情掩饰自己的尴尬，"你说过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你去罗贝尔城干什么？"
　　
　　尘的眼眸蓦然一黯，令风越凌峰的心口莫名地痛了一下，没等尘开口回答，他继续喝斥道，"明明自己还是个小孩子，打扮得这么妖艳做什么？上一次在四季蝶园没吃到苦头吗？亏你还是个异能师，遇上那种色胚，居然连逃跑都做不到，笑死人了！"
　　
　　风越凌峰越说越气，莫名的怒气在看清尘衣摆尽湿，暧昧地贴合在腿上，勾勒出纤细而诱人的线条时，竟令他喉头一紧，仍要继续脱口而出的斥责也被打回了肚子里。
　　
　　"笑就笑呗！"尘露出一个刻意渲染上毫不在乎的笑容，目光飘忽而深远，"青楼里的小倌，不就是只会卖笑、取悦他人的吗？若是不能让客人笑出来，怕是日子就难过了！"
　　
　　"你............"风越凌峰被尘这种莫名其妙的态度弄蒙了，但尘眼底的黯然与冷漠，却没能逃过他的眼睛。虽然不知道胸口那种莫名的疼痛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不喜欢这样的尘，非常不喜欢！
　　
　　"你找我有事？"尘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神情一变，再没有半点的笑意与温暖，冰冷的寒霜凝固住他漠不关心的淡然，"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要赶路了，请让让。"
　　
　　"你要去哪儿？罗贝尔城？为什么？去那里干什么？"风越凌峰一把抓住尘的肩头，愤怒地摇晃着，"还是你之前根本就是在骗我，你根本就和他们是一伙的？"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尘美丽的小脸蓦地一白，随即毫不示弱地对上风越凌峰的一对虎目，慢条斯理地冷笑着，"我要去哪儿关你什么事？我去哪里做什么，也要你来指手划脚吗？你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权利管我？"
　　
　　风越凌峰一窒，倒真有些答不上来。尘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将他僵住的双手从自己肩上拍开，小心翼翼地像是深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一样，"你这人还真是奇怪，好不容易从罗贝尔城那些异能师的手里逃了出来，你竟然又巴巴地跑到人家门口来找死，有这个精神，怎么不干脆回太素城去，你不是还心心念念想着四季蝶园里的蝶飞吗？这么有空的话，应该再多找几个漂亮的孩子去向他表示你的专一啊！偷偷摸摸地跟着我作什么？"
　　
　　尘说着，一把将呆滞的风越凌峰推到一边，大步向峡谷外走去，但还走不到两步，已经被那个大木头一把搂进了怀里。"你做什么？"尘控制不住地低喝，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思绪一乱，他的异能也完全不受控制地隐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