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汐转过身,仰望着天空,天界的天,很蓝,很美,很干净,让人看了心都会痛。
心痛?
寒汐对自己近乎嘲笑地笑了笑,多少年了?心不是早在那时候就已经死了吗?在一切希望注定成为泡影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吗?死去的心,又怎么会痛?
桐殇又坐回那张洁白的象牙椅上,他如雪的白发,月光一样的白衣,细瓷似的肌肤,远远看去,就像——神。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细细地品着手中的茶。
寒汐觉得,自己好象小丑,好丢脸,他再也站不下去了,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句“告辞”是他最后的尊严。这里,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不送”桐殇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一丝温度,在寒汐听来,比‘严寒之山’的溯风更冷冽
呵呵,又一次失败了么?寒汐惨笑着。
我寒汐不过是又一次自欺欺人而已。被人利用完弃之不及的魔物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天真的以为那个男子是与众不同的,他,也不过又是一个利用我的人罢了。为了一个女子,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再一次伤害自己.
有什么可伤心的呢?他根本没有心啊.
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还要再尝式吗?有意义吗?
他刚走出神殿,远远的就见樱灵向这儿走来,还是不见为好,于是他闪入了一株树后。
“殇,我来了”樱灵来远就向桐殇打招呼。
桐殇微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来,树后的寒汐清楚地看见,那样的笑容,是会让人打心底温暖起来的笑。他那美丽的双眼中,没有了那种空虚,寂寞之色。那种笑,那种眼神。不属于他,一个现在是异类,一个叛徒一样的人。
“辛苦你了,花就要开了,你不必再这样劳累了,我会过意不去的”桐殇温柔地为樱灵拭去汗水。
“咦,那个紫菜头呢?”樱灵问
“哦,他啊?”桐殇淡淡地说“你不是不喜欢他吗?我就把他赶走了”。
“恩,你果然最好”樱灵一脸幸福地说着,两个一起步入神殿。
这是什么感觉?心酸吗?好像垃圾一样可以任人随意抛弃吗?被抛弃吗?寒汐觉得,该离开了,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来,不该拥有……。
可是一阵天旋地转袭来,连日的劳累及失落,触发了多年的旧疾,他倒在了‘祁神’殿门口……
叛天之章
温暖?
寒汐隐隐觉得一阵暖意。他不敢睁眼,怕一睁眼只会有失望。
但有人似乎觉察了他刚刚轻微的一动。
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将军您醒了?”
哎,终究不是他。
寒汐睁开了他墨色的双眼,入目的,是一个紫发女子,她并不非常美丽,但却有一种媚惑之气,魔族的气息。
紫发女子继续说:“将军,这儿是‘恶魔之沼’,欢迎你的到来。”
‘恶魔之沼’?那是魔族聚集之地啊,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紫发女子说:“我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把你从天界弄出来。”寒汐墨色的双眸冰冷刺骨,他冷冷地说:“要替你们死去的同伴报仇?”
“不”紫发女子笑着说“你是魔王界唯一的子嗣,魔族的王子,我们期待你的合作”
寒汐的脸色几乎化为青色,他最恨的往事,他最不堪回首,不愿记起的往事。
他,寒汐,是不该出生的孩子。
他是魔王与神族女俘虏的儿子。他的母亲,是天界最优秀的歌姬,被魔王抓住后硬逼为妃。生下寒汐是她一生最大的痛苦,她几度寻死未逐。她是那么痛恨魔王,讨厌寒汐,终于在有一天,他挣破她的牢笼——躲过严密的监视自杀了。年幼的寒汐紧紧握住满是鲜血的母亲的手,母亲厌恶地用最后的力气抽出手,临死前,她对寒汐说:“我讨厌你,更讨厌我自己,竟然生下你,这么肮脏的孩子!”
咽气前,她的母亲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我……永远……讨厌你”
他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毕竟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
所以他必须自己去面对歧视,冷漠和怨恨.
然后他和他的母亲的遗体被带回天界,母亲被作为烈士入土。他则被当成母亲与他的丈夫神将.寒澈之子,虽然寒澈不承认他,但寒澈死后他依然继承神将一职,但随着年龄增长,他的头发已由原来像母亲一样的白色变为紫色。魔族的孩子,不该出生的人啊,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尊重和爱?
往事……不堪回首。
“我为什么要和你们合作?”寒汐冷冷地问
“如果天界善待你,我们又怎能要求”紫发女子说“你不是只有这一条路么?”
叛天?
到底在犹豫什么?
那天他不是就决定叛天了吗?也许,要再彻底一些吧.
那么,好吧,我赌上我的全部,最后再和命运做一次较量.
“好,我答应”
我已经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任何牵挂了。
神欠我太多了,我不能再坐在那儿等着他的施舍。我要自己去争取。反正我不会失去什么,除了自己,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真的,一无所有了。
惘然
“殇,寒汐叛天了”樱灵望着还在悠闲地品茶的桐殇有点着急地说。
“哦,我知道啊”桐殇只是淡淡地回答
“喂,你好歹有点反应麻,毕竟是你曾经把叛徒留在自己的神殿里耶”
桐殇细心地为樱灵拭去额上出的细细的汗珠,眼神无限温暖
“叛天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可是……”樱灵还有些犹豫,“如果神决定让你或哥哥领兵去讨伐……”
桐殇温柔地打断他“只要是敌人,我不会手下留情的……而且,我的实力并不在他之下哦”
樱灵看到,桐殇说这话时的眼神,是无情而决绝的。有一股可以毁灭一切的冰冷。
你,我,本不该相逢,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的相逢是错误的,我们之间,只会有一个人继续走下去。
但那个人不会是你。
因为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要伤害多少人,我......一定要活下去!我有非活不可的理由!
炎澜一副戎装匆匆进入神殿,见桐殇和樱灵正在品茶,炎澜一脸着急:“桐殇!叛将寒汐正领兵攻来,天界能与他相抗的只有你了,神会决定让你火速出征,讨伐叛军”
桐殇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依然细细地品着杯中的茶,炎澜一急,伸手拉住了桐殇的肩膀,他身上的华丽的白披风骨落下,露出一身戎装。
炎澜松了口气道:“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啊”
桐殇幽幽说:“我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呀”从我们相逢的那一天,我就已经准备好了。
一场,注定的战役……
寒汐的目光冰冷,一头紫发在风中狂乱地飞舞,他手持利剑,同其他魔族一道与天界将士拼杀,神将的血还未从他的剑刃上滑落,剑刃已经轻巧地削向一个神将的头。
曾经他是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如今,他在曾经的敌人一边,向夕日的战友挥剑。
他只得如此,只有用这种方式去挣回自己的一切。
没有人可以阻挡他,他的力量无人能及,他曾是天界最强的神将啊。
天界的将士正在后退,谁也无力与他对抗。
一双墨色眼眸,一头紫发,一对巨大的黑翼,那种以一挡千,以一挡万的气势令人打心底发冷。
一个人从正后退的神将中走出来。平静,冷漠……无情,一头金银色的头发被战场上的溯风撕扯着,一双绿眸,一身戎装,手持着那时柄曾欲于他的‘诛仙’剑,神官.桐殇,那个曾给予他温暖又将他打入冰冷的绝美男子,同他在这战场上对持。
也许是那身英武的戎装,桐殇看上去不再有往日的温柔,显得那么决绝。那种气势,会让所有的人心为之冻结,一个无情的强大战士----桐殇。
寒汐看到,他的眼神是空洞的,无情而冰冷。
他们是敌对的,寒汐告诉自己
几乎不容片刻的犹豫,桐殇挥剑向寒汐刺去。
冰冷的刀刃逼向寒汐,同时还有他冰冷的气息。寒汐反手架住桐殇的剑,但桐殇的剑力道极大且‘诛仙’是天界最锋利的剑,无坚不推。
两剑相架的一刻,胜负已分。寒汐手中的剑应声被斩为两段,寒汐皱了皱眉,展开双翼向后滑了几步。他很快从背后操出另一柄剑,一柄红色的魔剑——炎焕。
惘然(2)
剑出剑销,一股强大的暗之气息铺天盖地而来,不是那种猥琐的阴暗,而是一种剧烈的暗,暗得有气魄,一种——君临天下的大气。
“喔?连‘炎焕’都使出来了,很看得起我嘛!”桐殇冷冷地说着,又一剑向寒汐胸口刺去,寒汐横剑而档,两剑相交时,发出耀眼的白光,令日月为之失色。
“啊呀,你只是防守不进攻吗?”桐殇说着又一剑向寒汐挥去,寒汐牢牢地架住剑,并不说话,但他的脸色很难看。两人的剑架在一起,拼力道。不多久,两人的额上都有细细的汗珠掺出来。神将和魔将谁也不敢出手相助,因为两个人的力量一定会转到他身上,那时大概回炸得而灰都剩不下。
“你下不了手吗?”桐殇忽然笑着问,寒汐猛然一惊,那笑容温暖得像那天灿烂的阳光,那种清澈的目光,寒汐仿佛看到了曾经站在守诺树下的那个人,他的笑容,好美丽,好美丽。
就在寒汐分心的那电光火石的一瞬,桐殇手中的剑力道忽变,绕过寒汐的剑游向他的胸口,一种炽热的液体溅在了桐殇绝美的脸上,又顺着‘诛仙’滑落
“可我下得了手”桐殇说着伸手指了一点寒汐的血,像紫水晶一样的液体在他柔美的指尖滑动,桐殇伸手伸入口中舔了舔
“唔,叛徒的血的滋味”他笑着捏起寒汐的下巴,他笑得那么灿烂,紫色的血顺着他天神一样的脸上滑下,显得有些凛冽
“很不错噢”他说得那么残忍,那么冰冷。寒汐并没有看他,一颗透明的液体从他的脸上滑落,滴在了桐殇冰凉的手上,比他的血更炽热的——泪。
桐殇,这样都不可以吗?
我已经尽力了,真的.
可是,依旧不是,命运的对手.
要一棵心,真的就这么困难吗?
寒汐的身体在那一剑下已经几乎失去了知觉。已经没有痛了,有的,只是透心的冰冷。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做到那么决绝,那么没有丝毫犹豫,而自己竟然对他下不了手!最可笑的是,他竟然为他落泪了!他觉得自己真的好可笑,可笑到为了一个杀自己的人落泪了!
魔族是没有泪的,那个诅咒,魔族的人只能难过,不会落泪。
魔族一生只会流一次泪,只有一颗泪,而且,是被诅咒的泪。
那个泪里包含的……
是一个死咒
泪落
咒成
桐殇的手指上,渐渐显出一个黑色的咒语。
含咒的泪,是神对魔的抛弃,也是一种保护。让魔族落泪的人,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桐殇愣愣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只到那个诅咒在他手上渐渐形成,他的眼中闪过一种奇异的光芒。他突然昂天大笑,银发狂乱地飞扬,笑毕,他猛然把剑从寒汐身上拔出,血液飞舞。寒汐软软地倒下,剑上的血渐渐历历地滑下,在地上溅出点点斑斑。
"这是'他'的佩剑,你不配使用"
说完,桐殇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回头。
于是天界撤军了,魔界也撤军了。
神魔之战,两败俱伤。
代价
哥哥,你一定会很难过吧,骂我自私吧,打我也可以,恨我也可以,可我一定要这么做,失去他,我无法生存。
神魔之战后,重伤的寒汐在几十位魔族大法师的合力下勉强保住了性命,却几个月无法动弹。
虽然,桐殇中的是死咒,但这死咒只是慢慢吞噬他的生命,暂时倒也无妨,只可怜得樱灵日日以泪洗面。没有谁可以心平气和地看着美丽的东西凋零,更何况是被誉为与天地齐寿的他。
“桐殇,这死咒真的无解吗?”炎澜忧心地做在桐殇傍边。桐殇日渐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个温柔的笑,双眼深如大海:“大概只有下咒人才知道解法吧?”
炎澜,有的时候真的优柔寡断得像女人呢。
和他,那个有酒红色眼眸的他一点也不像啊。
樱灵听到这话,脸上乏出了一丝希望:“你是说,寒汐可以解咒?好,我去求他!”炎澜大吃一惊,一把抓住樱灵的手:
“你疯了吗?寒汐会一剑劈死你的!”
桐殇亦浅浅一笑道:“寒汐也为我所伤,如今生死不明,你去魔界,大概还没见到他就已经被他手下的魔将分尸了”桐殇捋了捋几缕散下的柔美发丝接着说:“更何况并非所有死咒都有解”
樱灵的脸色暗下去,面如死灰,她软软地跌回椅子里:“真的……无解吗?”
桐殇扶着椅子站起来,轻轻地拭去樱灵脸上的泪水
“樱灵妹妹,不要哭,你哭了,我会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你要我带着愧疚死去吗?”桐殇动听的声音因为虚弱的身体而显得疏懒而妩媚,散发出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他轻付在樱灵耳边说:“而且,我不怪他”
樱灵抬头望着桐殇,目中泪光闪闪。
桐殇对她微微一笑。很妩媚,美丽得倾国倾城。樱灵忽然看见桐殇柔媚的目光深处,似乎包含着一种强烈的情感,尽管他隐藏得很好。樱灵也不是一个仔细,善解人意的人,但她爱桐殇,爱得那么深,深到让她间中了那强烈的情感所包含的……恨的气息。
忽然间,她可悲地发现,其实她离桐殇很远很远,甚至……一无所知。
桐殇依然在笑,笑得那么温柔,让人的心都变得很软很软,让冰雪都会为之融化。那么暖人的笑容,其实对自己很陌生。
樱灵静静地走出殿外,‘祁神’殿外的花已荡然无存。那天,百花齐放,很美好的样子。然后寒汐叛逃了,再然后两人都受了重伤。桐殇回到‘祁神’殿的那一刻,所有的花都凋谢了,然后整诛整诛地枯萎,什么也没剩下。
那天,樱灵看见桐殇面对着那片枯败,站了很久很久……
樱灵说:“不要难过,花死了还可以再种”
桐殇淡淡地问:“心死了呢?”
樱灵不知如何回答.
桐殇说“我累了”便转身离去。
他手上的死咒刺出了她的泪水,让她知道:他的生命,没剩多少了。
那个离去的背影,樱灵看到那么决绝和不带丝毫犹豫,却又……那么凄凉与悲哀。
桐殇,我在你眼中,到底算什么?
樱灵就那样久久地站在‘祁神’殿前的大理石阶梯上,她做下了一个决定,一个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定。她一生可以有许多事不去做,但这件,无论如何也要去做。
代价(2)
不愧为‘诛仙’剑。寒汐勉强保住了性命,但诛仙剑上强大的咒语将他大半的法力禁锢了。这样的他连炎澜都敌不过,更无法对付桐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