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方大人会在朝上支持左相他们?"萧百骏百思不得其解。
萧百川和君无双对视了一下,心里都猜想方晋衷会这么做,十之八九会和皇甫天珹对方梅雪的态度有关。可能方晋衷知道了皇甫天珹婚后对方梅雪冷淡,于是便趁这个机会想给皇甫天珹一个教训,杀杀他的锐气。让皇甫天珹明白,他们方家的人不是会任人随便欺负的。
不过等萧百川说出了这个推断后,秦晓棠却提出了异议:"天珹哥和皇子妃的关系从他们成亲开始就一直是那样,少说也有三年多了,为什么方大人到现在才想要教训天珹哥?这三年来他有的是机会。若是早点这么做,说不定天珹哥会早些改变态度。"
君无双瞬间想起了那天方梅雪难看的表情究竟是为何,她应该是已经知道了林赐官和皇甫天珹之间的情事。一个妻子或许能忍受自己的丈夫爱上别的女人,但倘若对方是个男人,可能大部分的女人都会觉得这是个奇耻大辱。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君无双面色不由难看了起来。萧百川以为他是忧心皇甫天珹,便柔声道:"无双,你别太担心了!虽然眼下我们不知道珹表哥打算怎么应对,但他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的。更何况这件事只有一个证人,皇上未必会听信一面之词,所以结果不一定会很糟。既然都已经决定了要公审,那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在度过了风平浪静的三天后,德崇帝把皇甫天珹和那个侍人同时宣上了早朝,除了仍在府内监守行为的大殿下以及出门在外的二殿下外,所有的文武百官都到齐了。那侍人显然是被金殿上皇上和众大臣威武庄严的气势给吓到了。一上殿就腿肚子直打哆嗦,说话时结结巴巴,颠三倒四,看得右相他们直皱眉头。
反观皇甫天珹倒是沉着冷静,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在殿上稳如磐石,有问必答。和那侍人对峙时言辞犀利,目光如电。左相这一方均对皇甫天珹的表现十分满意。
不过那侍人虽然胆怯,却是刁滑得很。等他适应了朝上的气氛后,就摆出了"咬定青山不松口"的态度,硬是指证皇甫天珹,但却拿不出什么确凿的证据来。到最后竟耍起了无赖,说自己和三殿下无仇无怨,犯不着冒着生命危险去诬陷一个皇子,还说要德崇帝给他作主。
皇甫天珹见他泼皮耍赖,冷笑了几声道:"父皇,这厮既然说他在半个月前还帮着文侍郎送了大批库银去我府上,那儿臣愿意敞开府门,恳请父皇派人前去搜查,若是搜出库银,儿臣自当领罪。"
"胡闹!"皇甫睿明断喝了一声,"堂堂皇子府岂是说搜就能搜的?此事不可轻率,若是找到真凭实据,再搜也不迟。朕看你们今天是说不出什么名堂来了,那就无须再浪费时间。先把人给我押下去,交给廖大人再审三天,三天后不论有没有新的证据,朕都要了结此案。退朝!"
右相他们虽然觉得这样放过皇甫天珹未免可惜,但见皇甫睿明龙颜大怒,拂袖而去,也都不敢再造次。退朝后作鸟兽散状,飞快地离开了皇宫。
午夜时分的京城,除了些烟花场所仍然灯火通明外,其他的地方都是漆黑一片。就连皇宫里也只有零星的灯火,大部分人都已进入了梦乡。
一个人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鬼鬼祟祟地走着,他来到了宫附近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后,张嘴学了两声鸟叫,马上从宫墙外跳进来一个蒙面人。
"快告诉殿下,廖行州今天竟然对那侍人动了大刑。我看那人也是个软骨头,怕是撑不了多久。"
"动刑?这一向不是廖行州的作风,怎么会突然变了?而且那侍人后天还要上朝的,他廖行州就不怕到时候皇上责怪?"
"恐怕廖行州也是被逼急了。天牢里能整治人又不见血的方法多得是。若是那人说了些不该说的,那就糟了。所以一定要让殿下早作打算。"
"知道了!"
皇家的天牢是用一米见方的石头垒建而成,里面隐暗潮湿,终年不见天日,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每个被关在天牢里的囚犯都是垂头丧气,面色苍白,有的更是躺在老鼠蟑螂出没的草堆上昏昏沉睡。
一个狱卒拿着一个木桶走进天牢,木桶里都是些发霉发馊的馒头,每经过一个牢房就通过木栅栏扔一个到里面。大部分的囚犯捡起地上的馒头都是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但是却有个人对着地上的馒头看都不看一眼。
送饭的狱卒走完一圈,发现那人还是没有吃那个馒头,便冷笑了几声,打开了牢房的大门,钻进了牢房。狱卒轻轻踢了踢那人,看见他好像已经昏了过去,便恨恨的说了一句:"本想让你去得舒服些,没料到你还没那个命。"说着从怀里悄悄摸出了一把匕首,向着那人的腹部用力地刺了过去。
谁知那个明明已经没了知觉的人突然挥出一掌,打落了那狱卒手里的匕首,并飞快地在那狱卒的腹部大力得打了一拳,那狱卒应声倒地,疼得连呻吟声都发不出来......
与此同时,在暗门中隐藏着的一个人浑身发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冲着另一人磕头如捣蒜般道:"廖大人,我招,我招,我什么都招!求大人保小人一命。"
朝阳带着些许的倦怠,从厚厚的云层中露了个小脸,然后就像是不愿看见即将发生的一切,不知又躲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刚刚支上门面,准备着要出售早点的小贩们,略带惊恐地看着大批禁军从面前经过,向着某个深宅大院跑去。与此同时,京城郊外大约五百里处,一小队人马正飞速地向城里赶来......
44 风起云涌(三)
今天是第二次公审的日子,文武百官都早早地到了皇宫外,等待上朝的钟鼓。当朝鼓"咚咚"作响后,众人鱼贯而入,文东武西站了个整齐。大家都翘首以盼,等着京城掌司廖行州押解犯人上殿。不过与上次的公审不同,这次身着囚衣的不光是那个侍人,还有另外一个人。随后宫廷侍卫们引着皇子上殿,同样的,这边也多了个人。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中庭太尉和右相怎么也想不到的,原来偷盗库银的人竟然是大皇子皇甫天祥,而且出人意料的事还不光是这些。皇甫天祥为了嫁祸给皇甫天珹,收买了那个侍人做伪证。在第一次公审没有绊倒皇甫天珹的情况下,竟欲害死那个侍人,事后打算再赖到皇甫天珹身上,诬陷他害怕被人发现新的证据,想要杀人灭口。
早朝前秦飞扬带着一批禁军去搜了一个城郊的宅院,那个宅院是皇甫天祥的管家在五年前买下的。禁军在宅院里不光找到了一部分失窃的库银,还有皇甫天祥和文侍郎互通的几封书信。书信上虽没有落款,但是在书信的背面却有着一个私人印章。那印章的图案是皇子们特有的,中间一个"祥"字清晰可见。
再加上那个侍人和狱卒的证词,可算是铁证如山。这些个人证物证激得德崇帝大发雷霆,皇甫天祥连争辩的机会也没有,当朝就被定了罪。德崇帝把皇甫天祥贬成了庶民,流放边塞,永世不得回京。
中庭太尉钱守义见外孙突然被贬,气得浑身发抖。然后竟仗着自己是两朝元老,在朝上顶撞起德崇帝来。德崇帝"哼哼"冷笑,一挥手,秦飞扬带着两百禁军进入了金殿。银光闪闪的枪头对准了在金殿里站着的众大臣,惊得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接着德崇帝下令,当场摘去了钱守义的官帽,脱了他的官袍,推出午门立即斩首。而钱家上下因为钱守义的大不敬之罪,不论老少,男人为奴,女人为婢,三世不得更改身份。
或许是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当侍卫端着血淋淋的人头再次上殿时,众大臣们才刚刚明白过来,恐怕这次皇上关心的根本就不是那些丢失的库银,而是想要剪除朝中敢与皇权分庭抗争的势力。一想到这些,那些原本想出面去保皇甫天祥或是钱家的人都打退了堂鼓。敢说出口的就只有"皇上英明"这四个字。
看着恭谦下跪的众人,德崇帝面带微笑的说了一句:"只要不和钱家沆瀣一气,朕自不会再追究众卿家的私交如何。"然后留下了金殿上面面相觑的一干人等,自顾自地退朝了。
紧接着,秦飞扬带着那二百禁军来到钱府抄家。顿时那深宅大院里哭喊之声响成了一片,有些个家丁想要反抗,全被当场处死。最后连锁带抓的,不下百余口。所有的家当都充公进了国库,以弥补这次被盗了库银。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僖嘉王朝赫赫有名的钱家竟毁在了那区区三百六十七万四千六百两库银上。更可悲的是,那些以前与钱家交好的官员们在事后照样是歌舞升平,寻欢作乐。而当后宫传出淑妃钱玉莲因痛失家人,投入御花园的池水中自尽的事后,整个钱家就被人彻底得抛在了九霄云外。
今天是萧百川身体康复后第一天上朝,没料想竟看到了这么峰回路转的一幕。虽然大殿下与他们一直对立,但当萧百川目睹皇甫天祥被贬,钱守义被斩后,心中却没有欣喜的感觉。退朝后他直接到了"黑白分明",一进书房就看见君无双一脸平静地看向窗外。
听见动静,君无双转过脸来,冲着萧百川淡笑道:"回来了!"说完起身迎了上去。萧百川两步走到君无双面前,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身,把下巴搁到了君无双的肩上。君无双挺直地站着,反手也抱紧了萧百川,轻声问道:"累了吧?看你脸色有点发白。"
萧百川安静地待了一会,然后闷声道:"无双,等珹表哥登上太子之位,我们就离开京城吧!比起这里的荣华富贵,我更喜欢策马江湖。"
君无双无声微笑,身子后撤了些,目不转睛地看着萧百川:"你真的能放下京里的一切?我是指你的父母和百骏他们。"
萧百川微微一僵,然后略带无奈地道:"无双,从我下定决心要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注定只能是个‘不孝子'了。或许我的离开对爹娘而言会是件好事。起码不用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惹他们生气。更何况我家还有百骏,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些。答应我,好不好?"
"好!我也更喜欢京外的生活!"君无双绽放出最为眩目的笑颜,看得萧百川心中一热,情不自禁地吻上了他的双唇。那柔软的触感一如那天一样,香甜醉人。唇齿相交之间,萧百川觉得燃烧着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身体,连灵魂的深处都因为眼前这人迸发出了熊熊的火焰。
直到两人呼吸急促,脸色通红时,君无双才主动结束了这个缠绵悱恻的深吻。而萧百川则是意犹未尽地轻吻着君无双鬓角的发根。突然一股淡淡的幽香在萧百川的鼻尖一晃而过,萧百川"咦"了一下,说道:"无双,你身上好香啊!"边说边掬起了君无双的一缕青丝,放在鼻下细闻,果然君无双的发上有些淡淡的檀香味。
萧百川用手摸挲着那缕青丝,体会着它的柔软顺滑,嘴中笑道:"无双,你莫要告诉我你一大早去庙里上香了,你一向不信这些的。"
君无双慢慢淡去了笑意,从萧百川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头发:"珹殿下回府了吗?我想去看看他。"
"刚散朝的时候我看见珹表哥被爷爷他们拉着说话来着,所以我就先回来了。估摸着这会他也该回府了,我陪你一起去吧。"
两人正打算出发,若尘敲门进了书房,她偷偷瞥了一眼萧百川搭在君无双腰间的手,略微低下头,不露痕迹地莞尔道:"公子,两罔送了消息过来。二殿下今天中午已经到京城了。"
"二殿下?"萧百川有点诧异,"离河堤修葺完工不是还有段日子吗?他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君无双倒是一点也不吃惊,只是淡淡道:"也该是他回来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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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皇子府书房的密室里,有一人笑得十分张狂:"白宫主,你这招‘隔山打牛'用的可真是太妙了。从面上看,人人都以为这件事针对的是老三,谁又会料想到其实真正的目标是大哥呐!哼,怪只怪那个钱守义每次看见我都趾高气扬的样子,好像只有大哥才配登上大宝似的。这下子总该明白月盈则亏的道理了吧!可惜啊可惜,他到死也不知道,终究还是败在了我的手里。"
"那是自然!这事总有暴露的一天,也必须有个带斤两的人出来担着。我们做了那么久的准备,为得就是今天这场戏。我早说过你大哥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主。幸亏那些库银都是他出面去找人盗的,我们没沾手。不然这次说不定还真会牵连上你我。没想到皇上的眼线那么厉害,一下子就查到了城郊的宅子。我原本还想再运一部分银子出来,然后才让人把那地方抖出去的。如今有点可惜了。"白啸清鹰眼闪了一下,脸上没什么欣喜的表情,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些数目就当是给钱守义他们买金银箔纸花了吧。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我想我家那老头子看中的还是老三,这案子明里暗里都偏袒了不少,从天牢那件事上就能得看出来。而且他也真够狠的,顺水推舟地拔了钱家。"皇甫天翼渐渐收了笑容,"大哥这一倒,必有一部分的人会投向老三那里,我们断不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面!上次你说有了万全之策,到底怎么样了?"
"你放心!"白啸清冷笑了一下,"我这里都安排好了。等事一出,皇上就是想保也保不住!对了,有件事要先跟你知会一声,你大哥明天就要被流放边塞了。这路上山高水远的不好走,你可得有个心里准备啊!"
"我明白!"皇甫天翼端起茶杯浅酌了一口,"毕竟兄弟这么多年,我会给他准备好灵堂香案的,免得旁人说我薄情寡意。不过再过两月就是我外公卢林的七十大寿了。按朝里的惯例,父皇一定会趁这个机会让他交出右相一职,回家养老。所以的老三的事,宫主也得抓紧办了。"
"莫急,不是还有两个月嘛!这个月内,我必送你一份大礼!"
三皇子府内的一个偏厅里,一桌丰盛的酒席旁围坐着六个人。萧百骏举起满满的酒盏,冲着皇甫天珹道:"珹表哥,祝贺你洗清嫌疑!我敬你一杯!"说着萧百骏一仰头,先干为敬。皇甫天珹见他飞快地把酒喝了,也只能端起酒盏,陪了这一杯。
萧百骏还想再斟,拿起酒壶的手却被身旁的秦晓棠给按住了。萧百骏看见秦晓棠对着自己白了一眼:"行了你,这都是第五杯了,大中午的喝就那么多,回去时满身酒气,小心萧将军罚你!"
萧百骏却是满脸不在乎:"怕什么!今天这是喜事,多喝点不打紧!"
"哼!我说你......"秦晓棠还想说什么,却被君无双给打断了:"晓棠,百骏说得对。今天是个好日子,你就让他痛痛快快地喝一次。这几天大家过得都不舒坦,就算是松快松快吧!"
"唉!无双这话我爱听!"萧百骏把秦晓棠的手扒拉开,又给自己斟上了一杯,然后才道:"现在可算是让我平了心气儿了。大殿下他可真是作茧自缚。想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却不料皇上明察秋毫,这不,害人终害己啊!"说完,萧百骏摇头晃脑地又喝了一口,"不过没想到,大殿下竟会偷银子,想他堂堂一个皇子也不会缺这些个吧。"
"人为财死,鸟为食忘,古来有之,并不出奇!更何况,我只听说过吃热豆腐,怕烫嘴的。还没见过拿银子,怕扎手的。"君无双淡淡一笑,拿着酒盏在手中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