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穿越时空)————林佩
林佩  发于:200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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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到极限了,冻云之灵......」萧玮勉力地从牙缝中挤出他的疑问:「以我一个凡人的身躯,本不该奢言容纳您全部的灵气......」
「你的脑中藏有深沉的秘密,我无心探试;但你为了保有埋藏许久的记忆、选择封闭自己的心,却让我在降临时受到相当的阻碍......」
「我的心中不可能藏有秘密而不自知。」因强烈的痛苦而跪倒在雪地里的萧玮喃喃地说:「如果有,又是什麽?」
神灵继续发言,以不容反驳的口吻。
「从梦中询问你自己──玄真──我知道你已从梦占中获得几许线索......此刻,我只要求你空怀己身、交出一切;我将使用你的眼、你的耳、你所有的感官,好让一直以清气存在的我,感受以往从未能觉知到的一切......」
他已无能为力去控制自己身体的行动了。神秘的外力源源而来,他的胸口也渐渐鼓胀。逐渐消失的意识里,有一个令他不安的疑问──
他想知道玄真是谁。为何他会毫不犹豫地、对著素未谋面的山灵自称「月神的直系子孙玄真」?自然地不像是自己随口胡邹出来的名字,跟他被冻云之灵所点出「脑中深沉的秘密」有关吗?
自从被时空异洞抓来这奇异的世界之後,他愈来愈不像是那个叫做萧玮的人了。除了作为某个未曾谋面、唤做水玉之人的替身外,如今又出现了「玄真」这个令他苦恼的名字,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明明对玄真完全没有印象,为何却他在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他的一部分呢?
难道他真的埋藏了某些记忆在潜意识里?难道、他在百年将届的此时来到归墟真的并非偶然?
再也思考不下去了。当此地终年不化、亘古氤氲的冻气将他最後一丝理智夺走前,他突然想起了某个热情炽热的躯体......。

第二十二章
「答案就是冰荷吗?」回雪阖上那本尘封已久、线装大部都已脱落的厚厚书籍,如释重负的道。
「这可棘手了,回雪大人。冰荷是圣物,并非路边随手可得的东西──要赶在明晚之前将冰荷带回,可说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天仙一族的现任巫祭香珀如是说。
萧玮在经过降神的一番折腾後,便沉睡在水月香居里,香珀也恰於此时回到了咸宫。一回到咸宫,便被紧急召唤至云梦书阁的她,对於最近发生在咸宫内的种种事情、包括那个异界少年奇妙的事迹,仍有一头雾水之感。
「冰荷是什麽?」对天仙族人从小耳熟能详的宝物,听在归墟之主的耳中却是极度陌生。
「冰荷是生长在北圣山里的冰之结晶,称为冻云之心。是冻云山里终久不化的冷气,经过千万年的积聚而成、天地间难能可见的极阴之物;若能善用,如同上古事纪所载,要助东君您练成无间极焰是有可能的。」回雪解释。
「冻云山离此不远,以天仙一族的飞天术而言,也不过半日的行程──香珀,为何你却说这是件非常困难的事?」炎风压低嗓子沉声道。回雪及香珀都晓得这是他不耐烦或即将发怒的前兆。
「冻云山是五大圣山之一,本身充盈著神圣的灵气,冰荷就等同於他的心脏。山灵对於那些想要入山采摘冰荷的人,会施以极为严厉的惩罚。」
香珀一边觑眼偷看炎风的表情,一边小心地又道:「为了养命或练功的缘故,数千年来早有无以数计的人觊觎著冰荷,但是从无一人能竟功而返。三千年前的结绿族长究竟是以何种手段取得冰荷,谁也无从得知;如今匆促间要去采取,是非常鲁莽的一件事哪!」
「我现在就可以出发!」炎风的脸似是罩上一层寒霜:「你们两个其中一人作为向导,领我前去冰荷所在之地───若有任何神灵敢阻挡在前,我就将山夷平、毫不留情!」
炎风的表情严肃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身旁两位天仙族人只有面面相觑了。
香珀道:「东君,请您稍安勿躁。我因修行之故,曾独自造访冻云山数次;对冰荷所在的位置非常熟悉......老实说,对於采摘冰荷的方法,胸中已有定案。请给我一些时间,顺利的话,我将在明天日出之前,将冰荷捧上灵台,献予东君!」
「当真?」炎风的表情终於稍稍软化了一些:「既然你这麽说,香珀,取得冰荷这件事就完全交托与你,别让我失望了!」
香珀的嘴边升起一丝轻巧的笑意,眼里也泛起淡淡而亮丽的神情;彷佛小女孩完成了某件受大人称许时,得到赞美的得意光采。
「事不宜迟,我这就前往冻云山!」她拱手辞了行,毫不犹疑地走出云梦书阁的大门。
在望不见香珀的背影之後,炎风转头向回雪道:「接下来呢?接下来还有什麽是我能做的?」
回雪愣了一下:「东君,您的心情似乎非常不安,我建议您早点回到灵台休息。明晚要执行的是一件可能会夺去性命的任务,希望您能做好准备,这样,不管明晚将遇到何种状况,都能及时应变。」
「你是说......即使取回了冰荷,也不能保证我可以顺利的使出无间极焰、销毁雪窖冰天?」
「光凭一本书的纪录,我无法确认事情会朝最好的方向行进;这中间存在著太多不可预料的变数......东君,只因事情迫在眉睫,眼前只能以霸王硬上弓的方式,让您在明晚发功、使用您那尚未完成的绝技;我等再辅以冰荷等极阴极冷之物,来减低您可能因火焰的反扑而造成的身体伤害。」
「说来惭愧,我对於能将冰荷善用到何种程度仍一无所知;若是无法如同书中记载般顺利,不但水玉不能释出,连您都得赔上一条命哪!」
炎风静静听完回雪的说明,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平实的如同听取的只是一些家常閒话。
「我根本不在乎生或死了。可以的话,只要水玉能再度睁开眼睛,从那禁锢的冰中走出来,我情愿在他的面前熊熊自焚,也无怨无悔。」
「您做的够多了!」回雪苦笑:「我知道这一百年来,您总是深深的责备自己,觉得将水玉逼入雪窖冰天是您一个人的罪愆。但......其实......」
炎风眉毛一挑、瞪视著回雪,明显的表示要他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
有些事也该让炎风知道了吧!回雪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位前羿族族长对水玉是如何的痴迷;即使水玉愿意亲口要他的命,相信这位归墟最强的男子也会回应要求,当场自刎。但是,水玉为何不利用这个优势?
回雪的心思倏地飘囘到某个场景,那是水玉自雷鸟之地返回,单独与自己在清冥殿对话的情景。
长吁了一口气,回雪对眼前仍在等待自己开口的炎风道:「东君,您可知道在一百年前、战争仍未开始之时,水玉曾在天仙族十二年一次的月祭上,预示出了何种谶语?」
不知道为何回雪会有此一问,但月祭二字却将炎风拉回到初见水玉那时、白衣飘然如天仙化人的身影。祭仪的一切仍历历在目,炎风的心口部位不自禁抽痛了一下。
「是月祭结尾时,由水玉说出的四句预言吧!」他怎麽可能会忘记?今日归墟的局面都是由那一夜肇始的:「荧惑东来,有火燎原;烽烟四起,其咎在王......」
「您很清楚嘛!东君,正如水玉所言,那年的月祭您的确在场......」
「水玉?他在什麽时候对你......说了我什麽?」炎风不同於以往的焦躁,从回雪的眼里看来,他的这种表情颇为新鲜。
「当年水玉瞒著其他人,与东君您在雷鸟之地会谈过後,曾独自与我谈过一些事......」
回雪开始侃侃而谈───

第二十三章
甫自雷鸟之地返回咸宫清冥殿的水玉,戴著一脸的阴晴不定而沉默不语。因此,一向以谋略见长的回雪也猜不出,究竟水玉与炎风在雷鸟地上谈了些什麽?又或是──回雪不安地想──交换了某些不利的条件?
一进清冥殿,水玉就秉退左右,只留下回雪。前者走向堂上,一屁股朝他已坐惯的那张寒白玉椅猛力坐下,依旧不语。回雪只是静静在旁侍立著;他知道,这位天仙族长此刻正在抉择。
看样子,那位年轻的羿族族长开了不得了的条件,否则一向以冷静自持的水玉,脸上怎会出现了受到严重动摇的表情?
良久,水玉终於开口了。
「两年前,当我预言出不详的谶语时,回雪,在你面前我曾对天上众神灵起过誓:若我真会成为导致战争的罪魁祸首,我愿承领上天赐予的所有惩罚;放弃一切虚妄的头衔及修行数百年成就的法力,至异乡流浪百年......」
回雪不解。
「事到如今,你怎麽还说这种话?事实证明,挑起战事的是那位羿族的少年王,而非你呀!预言说的很明白:莹惑东来,有火燎原;那东进来犯的日神子孙不正是荧惑星带来战事的体现?为何直到如今,你仍在深深自责呢?」
水玉却将脸埋在手中,瘦削的双肩有细微的颤抖。
「不!回雪,我们都错了。」他的声音里有异样的哽咽:「第四句预言里所指的王的确是我!我就是归墟这场战事的主因......」
「水玉,别开玩笑了!」虽然回雪看的出来,水玉一点也不像开著玩笑的样子。
「这场战争原本就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全是东夷羿族觊觎我西方物产丰富、土地肥美而欲意夺之的结果,为什麽你一定要将这天怒人怨的过错揽在身上呢?」
水玉终於将脸抬起,却软弱的彷佛初生婴儿般无助:「炎风他......要的只是我......他是为了我而发起这场战争的;一切只为了将我带回东夷的领地......」
回雪的脑袋有如被石头敲了一记,当场说不出一句话来。
「两年前的月祭上......炎风看过我之後,就决定要以强夺的方式来得到我......」
水玉表现的是如此的无助,令自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回雪暗自吃惊;可见炎风──羿族年轻的王者──对这位俊秀美丽的族长所抱持的执念,已令当事人大大地失了方寸。
「炎风要带你回去?囘绝他,水玉!你明知献出自己为禁娈以求得天仙族的苟安,对我等而言是比死还深的侮辱啊!」
「我也是这麽说的。」水玉恍然的好像又回到适才与炎风谈话的场面:「但他说:若我求死,他将血洗整个郢都城!他......他是认真的......」
「那麽,我们就正面迎击吧!炎风虽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实战经验也不容小觑;但身为月神子孙的我们拥有驱使冰与水的能力,若倾尽全力,应该能够牵制住炎风吧!毕竟,你是天仙族有史以来法力最高强的巫觋,不需在年少的族长前示弱!」
水玉闭起眼,彷佛在思考刚才回雪的话。良久,他摇摇头,叹气。
「炎风是日神的子孙,拥有役使火的能力,与我所传承自月神的血脉正好相生相克──两方的力量若是强碰在一起,如同阴阳之交会,轻则引起雷电海啸、改变地貌,重则天地异变,将归墟毁於一旦......」
回雪愤愤地道:「炎风知道这一点吗?」
「不,他太年轻,仍自恃自豪於本身拥有的强大力量──」水玉摇头:「不知道深藏於力量之後的本质为何;这也是我极力避免与他正面发生冲突的原因。此刻的他被一时的情欲冲昏了头,认为可藉由力量来拥有一切......」
「你......你决定怎麽作呢?」回雪问,紧紧抿著下唇,深怕会从水玉口中听到令他害怕的答案。
水玉伸出手,轻轻抓住回雪的衣袖;隔著一层布料,回雪仍能感觉出他的手有些微的不安。
「自小一起长大的你,最能了解我一向谨言慎行,从未做过任何逆天忤人的事!可是,为了一位任性的族长一时冲动下的鲁莽行为,我却得背负那些已在战场上丧命亡者的怨恨......」
「今夜,炎风将亲来灵台迎接我这位天仙族族长,换取他承诺效力长达百年的契誓:他将放弃西进侵犯的企图,并且派出羿族之中最精锐的战士,固守我族极西疆域的边境,防止西戎妖族的肆虐......」
「......相对的,我放弃自己天仙族长的身分,成为他的所有物......」
「这样太过轻率了!水玉......」回雪大叫:「你无须做到此种地步!我们再从长计议,一定可以想出个好办法来解决目前的困境!」
「我心已决。回雪,今夜我将敞开灵台的大门,迎接那位将成为我君主的年轻族长。」水玉以下定决心似的态度站起身来,脸上绽开轻轻的笑:「再告诉你一件事,好吗?」
「什麽事?」
「明天早上,不论我的形貌有何改变、周遭起了何种变化......都不要惊慌!一切都是我自己决定而导致的结果──」
他以轻松的口吻说著,然後向前搂住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在他耳边轻声的──
「等我一百年,回雪,直到契誓的效力消失为止......我答应你,一定会再度回到你身边.........」

第二十四章
炎风信步而行,脑中仍回漾著回雪描述的情景,是一幕水玉委曲求全、只求能结束战争的样子,令他心痛极了。为何当年水玉不对他明说两人是无法正面交锋的呢?不!即使他说了,年少气盛的自己肯定也听不进去。当时的他,一心只想早日攫夺住向往已久的戦利品,认为凭藉著力量,他将获得一切!
也许吧!他得到了归墟,也得到了朝思暮想的美丽形体;但是他的心仍旧空虚的可怕!一百年的等待教会了他,这世上终有巧取豪夺都不成的东西,比如说:人的心。
蓦然他停步,发现自己竟走到幽篁宫了。想到数天前他在荒野中检到的异界少年,竟奇异的与水玉扯上了关系。不但顺利的施行了降神之法,帮助回雪找出释放水玉的方法;而且,他还有著与水玉一模一样的脸容──
其相似的程度,连已经凝视雪窖冰天长达百年的他都分辨不出。
少年还在沉睡吧!回雪说他经过这次的降神,在耗损极大的体力之後,可能得睡上个两、三天。待他醒来,说不定就能见到真正的水玉了!
如果一切都如预期般地进行、如果他能再度见到那出尘绝世的容颜展现在面前......。
忽然之间他有股冲动,想去看看那位异界来的少年。於是他转进了水月香居,却意外的发现,原本应该好端端地躺在床上的少年,此刻竟不见了人影!
轻溢著香味的柔软被褥凌乱地摊在床上,他伸手抚触,发觉被窝是冷的,显见那少年已离去许久。
从下午结束降神到现在,也不过三、四个时辰,他不可能如此迅速的恢复体力。况且天色已晚,他能到哪里去?
炎风一方面思忖、一方面察觉出心底生起了小小地不安;於是他大踏步在幽篁宫内巡了一遍,不见萧玮的踪影。他又走出宫外,以近乎急奔的方式在咸宫内绕了一圈,仍旧没有任何踪影。
莫非又回去了云梦书阁?炎风心中的不安感逐渐加重,於是又以驰风般地竞速囘到了云梦书阁,却失望的发现塔内只有回雪,正坐著展书而读。
见到炎风气喘吁吁地跑入,回雪阖上书本,道:「怎麽了?」
「他不见了!」炎风以锐利的眼神扫视上下,仍旧没看见萧玮。
「那个异界人不在水月香居,也不在咸宫内;他失踪了!」
「这不可能!」回雪惊讶地道:「他不该还有任何体力走出水月香居;尤其是使用了降神这种高等的法术之後,至少得休息个两、三天才能恢复原有的精气神!更何况他只是个异界人......」
虽然娓娓解释著,但面对以狠厉眼神询问著自己的炎风,回雪也不敢太坚持自己的说辞;况且那位少年带著太多不可测的因素,也许不该以目前既有的常识来论断他。
「东君,您别急;我来做一个筮占,看看小玮现在何方?」
他从身边的檀香盒中取出一把蓍草,放在手中祝祷。
「泰筮有灵,吾乃月神子孙回雪,今以询问异界人萧玮,现在何方?惟尔神灵,尚明告知。」
回雪接著将手中的蓍草在桌子上分了几把,又端详了半晌後,忧心忡忡地道:
「东君,依卦象显示,小玮此刻人在北方极阴之地。照我猜测,他可能被香珀带往冻云山了。」
「香珀带他到冻云山做什麽?」炎风不耐地道:「以他一个凡人之躯,能受得了冻云山的酷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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