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
那人虽有些迟疑,却也毫不耽搁,经过几次点地的跳跃,纵身从侧窗落入废屋。他现在屋内翻寻,未果。
"怎么会错?"他不甘心,也不相信,伸手在地板上来回轻敲。果然,似乎发现了什么。翻开一块活动地砖,一个伸向地下的狭窄通道显顿时露出来。
"不愧是子墨,留着他果然是明智。"
他得意地扬起柳眉,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小心地走下去。
下面是一间与地上格局相同的屋子,只不过每一件家具上都配有一把奇特的大锁。
无视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古铜,他却对挂在墙上的一幅巨大的水墨画独有兴趣。
这是唯一一件上面所没有的东西,是一张旧画,从略微稚嫩的笔锋可判断出此画应出于初学者之手。画中有一俊朗少年,身披淡紫龙纹长袍、手持六尺利剑,好不威风。
他仔细端详着画中英气逼人的少年,不禁有些眼熟。
"噹--噹--噹--"上面突然传来撞钟的声音,即使已经历过无数风雨春秋,低沉的古钟声依然不变地震撼着每一寸方土。
他这才想起什么,立即将画掀开,一扇铜制大门立于眼前。
"哼,就这么喜欢这破锁!"他有些不耐,抽出随身利器准备劈开眼前的碍事者。
"既然找到了何必去摧残。"音未落,房间四周的火把陡然燃起,屋内霎那间通明"容弟?"
无需回头,容修也能立刻认出来者。此时此刻,整个樊府之中只可能有一人能够出现在此地。而此人便是在樊府众人之上,位于樊哈世之首的樊哈世族长兼非毫城城主--樊哈弑!
"我只是想帮大人查看一下这锁还牢固否,不想让大人生了误会,真是抱歉!"容修收回利器,回眸一笑,毫无歉意地,同时随手将画重新掩上。
"樊大人这画真是画得绝妙无比,敢问画中之人是......?"
"你晚了。"樊哈弑却说。
"钟刚响。"容修正视"都是因为这画!"
"哦?那你就叫这画传于你《婆娑拳》的功谱吧!"樊哈弑冷笑、转身。
"耍我。"容修在背后冷言,樊哈弑不减速,身姿越发挺拔,直至消失。
被一人留下的容修也无心再带在此处,没一会儿便离开了去。
"一张烂画也值得生这么大的气!"容修嘀咕,有些闷。
如果没猜错,那张画中画着的人便是少时的司徒棣晟!
回到自己的房间,容修命人打好热水,准备痛快地将满身尘土冲去--荒废许久的屋子,真是有够脏的!
"修儿,你可回来了!"身后突然想起女子的声音,容修不免一惊。
"絮姨何时来的?"容修上前,庆幸自己还未宽衣。不过即使是全身赤裸,眼前的这人也未必能够看见。
"晚饭后便来了,可惜你不在,我便一直等着。"容絮婆拿出一本破旧的小册子,递予容修"这是弑儿托我送来的东西。"
容絮婆口中的"弑儿"便是她的长子樊哈弑。容絮婆姓容名絮,是容修已故母亲容月的唯一亲妹,辈分上是容修的姨。按理容絮本还年轻,但族里的人为显尊敬,偏偏在她的名字后面加一个"婆",真是滑稽!
不过容絮婆一向待容修极好,即使只是出于某种内疚,容修也颇为感激。毕竟在整个樊哈世中,只有她是真心护着他的!
接过册子一看,封面上醒目地写着四个大字--"婆娑拳谱"!
"哼,还真把人当猴耍!"记得就在晚饭后,樊哈弑把他叫到一边,说若是他能够在申时前找到古堡内三大密道之一的入口,他便把《婆娑拳》的武功谱传授给他。反之,则永远不许离开樊府。婆娑拳是一种樊哈弑独传的武功,但对功体要求极怪,需要先练就一种阴阳相间的混合功体,因此鲜少有人能够成功练就。而容修体内如今同时拥有两种功体:"吴德霸天"残留在他体内的一半混阳功,极阴;康永棣灌入他体内的一半疆门心法,极阳。所以说,这是容修能够得到的东西,也是他来此的目的!
"多谢絮姨!"容修补充。
容絮婆轻手抚摸着容修的秀发,轻叹:"你也别总是和你表哥过不去,弑儿还是挺喜欢你这个表弟的。"
"絮姨说的是。"容修颔首,心想,是他和我过不去才是!
"那我便放心了。"容絮婆含笑,迈着莲步缓缓离去,不留一丝声响。
有谁能够看出,这容絮婆其实却是个盲妇?
容修苦笑,心叹这樊府内真可谓高手云集,自己还得苦下功夫才行!
柳心远昏睡后第三日,康永棣孤身返回都城"大泽"。临走前他嘱咐我要老实呆在府内等他回来,也就是说这次我是绝对不能同他随行!
也不知是怎的,我那时竟然就乖乖地点头答应,微笑地目送他远去,连脚都没迈出门槛半步。
康永棣走后,我独自一人坐在亭内喝茶,一杯接着一杯地灌下,喝得极为爽快!若不是武大人把酒罐子都藏了起来,想必我现在已经是梦里寻欢,一醉万年!
"主子,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尚儿在一旁小心地问。
"问吧!"我此刻大度。
"你是不是喜欢二殿下啊?"
"噗--"我一口茶水上了他的身。
"主子......"尚儿两眼泪花地望着我,很是委屈。
"对......对不起,我给你换一件。"还不等尚儿反应,我拖着他进了屋,把永棣给我准备的衣服都展现在他面前。
"我......这些我不能穿!会挨骂的!"尚儿一个劲地往门口跑。
我把他拽回,"怕什么,这么多衣服,你不穿也是在这里干摆着!"
我干脆亲手给他穿上,尚儿总算老实。
"咦?主子,你的玉佩上怎么刻着个‘棣'?"尚儿突然指着我放在衣橱里的玉佩。
"哦,这是永棣的,不是我的那块。"我和衣服抗战,怎么也系不清这麻烦的扣子。
"那主子自己的呢?"
"永棣那。"我痛恨这种貌似华丽的衣服,穿起来真是受罪!
"原来是定情信物啊.......哇!主子为何打尚儿?"
"人小鬼大!"终于搞定!我打开房门,"走,喝茶去!"
"你不就是个小鬼么....."尚小于瞟了一眼门外卓非言渐去的背影,随后也几步跟上。
原来龙玉不在他身上。
真可惜,本来有点想一箭双雕的......
第33话.
一早醒来,头有点晕,刺眼的光线扎得我睁不开眼。既然如此就索性睡个回笼觉吧!
身体像士兵般听命,大脑刚这么想着,身体便自觉地进入睡眠状态,呼吸逐步平缓,思绪越来越混浊、越来越沉......
梦里,我看见康永棣在我面前笑,笑声一如往常那般爽朗,笑容还是那么暖人心房。其实我一直很想问:永棣啊,为何你的笑容总能令我舒心?
不过我一直没好意思开口--总觉得这话活像那十几岁情苞初开的小丫头口里蹦出来的,要是让永棣误会了多不好!我不希望永棣知道我曾经喜欢过男的而排斥我!
反正已经对真爱绝望,女人这辈子我也不会去碰的,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只是和我喜欢的人们生活在一起,和大家一起嬉闹、欢笑,将来再领养几个孩子养老,何乐而不为?
正想着,眼前的永棣突然消失,远远的看见一抹红影。
容修?
哈哈,这家伙倒是好久不见了,也不知他最近混得怎么样?真是的,那时居然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走了!还当不当我是朋友啊!
不行,我得要他给我个解释!
我朝远处的容修跑去。
尽管我的步伐很快,但脚下的道路突然变得扭曲,整个空间陷入黑暗,在晃动、旋转,而我就随着这路摆来摆去。
停!
给我停下来!
眼见那头的容修越晃越远,我烦躁的挥舞双手。
痛!
手臂上一阵真实的抽痛感将我生生地拉回现实,我猛地睁开眼。
眼前,天空万里无云,一轮火红的烈日当中。夏日的阳光身在皮肤上如蛇毒侵蚀般熬人,绳子捆绑之处是一片火辣辣的烧痛。
绳子?
我猛然发现自己正仰躺在一辆板车上,全身被草绳捆了个结实!
绑架?
我动了动身子,争取做起来。可无论怎么努力,捆绑在四肢上的绳子却恰好使我使不出力来,这歹人看起来也不简单!
我一边不停地扭着身子,一边不解地琢磨着:怎么会有高人专门跑到戒备森严的武府把我给绑出来?
为情?为仇?还是为钱?
想到这,我自己都觉得荒唐:卓非言一生所有的爱憎情仇在他从高楼跳下去的一刻就已经永远结束了,而在这里,只有一个名叫卫源的孩童,一缕重生的灵魂,一名只吃白饭的懒鬼!
"呀,小王爷终于醒了啊!"头顶方向传来一个熟悉的童声,刹那间,我头脑变得异常清醒:我终于明白这些天围绕在我身边的厄运的源头何在!
我怎么就忘了这一层:卓非言的一切的确是被永远抛开了,但在这里,却有一个怎么也甩不掉的包袱--卫源的身世。
真可谓是刚出火坑又进刀山!
我苦笑:"尚儿,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你?恩,让我好好想想......"尚儿对着拉车的马,狠狠地给了一鞭"不久,就一个月前吧!"
一个月以前?
我感到胸口一凉,一个月以前不正是我们和永棣他们联手消灭"蛇"的时候吗?
"你是‘蛇'的......亲戚?"我试问。
"不。"虽然排除了一个致命的可能,前景依然不容乐观。
"你不会也是那个什么十二地支中的一员吧?"
尚儿不答,可我已经隐约明白。
侧头望着延绵的山峦,路边的灌木随着路途的前进逐渐变得稀少,慢慢的,地下的花岗岩变得越来越裸露,之前不甚茂密的草地被磐石杂草所代替。
很明显,我们进入了山道。
"你把他们怎么了?"被草绳勒出的伤口又开始犯痛,我望着走过的路逐渐变得远小、消失,总觉得这路不久便要到尽头。
"主子还真有闲心,现在还关心那些不相干的人!"尚儿话中不乏讽刺。
"他们都是我朋友!"我纠正,那些人都是我重生后最大的快乐!抑或是我黄泉路前最后的惦记。
我很清楚自己即将面临的遭遇,伴随着颠簸的木板声,沉重的心跳声有序的打着某种节拍。突然觉得一切都太来得太快,转眼间我多了那么多朋友;而这一切又变得太假,例如,现在我居然会被绑架,即将变成生死未仆的失踪人口。
"哼,瞧你这张死鱼脸!"尚儿突然坐到我跟前,嬉笑地玩弄着我散乱的头发"主子,尚儿真的有那么薄情吗?"
这不是那个尚儿!
我震惊,眼前的尚儿分明是个二十有几的青年,乌黑的长发虽然披在身后却明显地被仔细梳理过,一双银色的眼眸令我感到无限陌生.......以及恐惧。
看着尚儿英俊的脸上点缀着不合龄的儿童般甜蜜的笑容,我发现我根本读不懂眼前这人。他可以任意地展现出的每一副表情,流露出每一种真情,甚至连灵魂都是那么变化莫测!